冲刺一百天 第二部+番外——繁华落地
繁华落地  发于:2012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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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歪头想了想,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组织语气:“我生病了,可是我找不到地方治疗。”

他把裤管往上拉了一截,慢慢露到了膝盖,上面都是粉红色的新肉,纠结地凹凸出来,一看就是受过伤:“其实只是普通的摔伤,可是那里的医院实在不能称为医院。”

凌寒笑笑,“耽误了些时间,我差点站不起来。”

沈意从凌寒伤口露出来就在蹙眉,这时才抽空抬头瞥凌寒一眼:“你们是不是觉得受伤很好啊?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

孩子的伤,总是能痛在父母心里。

“知道啊。”凌寒吐气,“所以我很担心啊,爸你没有什麽要说的吗?”

绕了半天话题又回到了原点,沈意咬牙,这麽拙劣的询问方式,他刚才居然没有发现,这让他有点儿颓废。

“还要等详细调查的。”沈意叹气,“又没出来正式报告……”

“我不是问那件事。”凌寒打断他,“我只是想知道,沈家到底有没有家族遗传病。”

沈意张了张嘴巴,凌寒迅速截断:“我听到医生问你了,你真不知道?”

“好吧。”沈默半晌沈意也没讲话,凌寒站起身点点头,“那麽,要麽是真的没有遗传,要麽……小沈不是你儿子。”

******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黑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却迅速愣住了。

“怎麽了?”沈蓝波坐在床上怯怯地看着凌寒,他手脚修长纤细白皙,只穿着睡衣坐在暖气十足的屋子里,依旧精致的有点儿像娃娃。

凌寒把吊灯打开,刚才沈蓝波只开了壁灯,他在外面没见到光影,还以为沈蓝波睡了,现在有点儿尴尬,他以为睡着的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回来一个多月了,凌寒从来没有踏进沈蓝波的屋子一步,现在猛然进来,才发现沈蓝波的屋子里已经改变了很多,那些曾经摆满了玩具手办的地方,都换成了一叠叠的文件,整齐地堆放着。

凌寒的视线转了半天,就是没落到沈蓝波身上,沈蓝波惴惴不安:“到底怎麽了?”

要是不出什麽事,凌寒肯定是不会进自己房间的,沈蓝波可怜巴巴地低下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以为凌寒还在为昨天下午跟踪的事情生气,来兴师问罪的,嘟囔着辩解了两句:“我只是怕他伤害你。”

世上唯一不变的东西是变化,但是沈蓝波好像不受这条规律的约束,还是白痴的可怜,凌寒不知道怎麽的,想笑又心酸。

只有沈蓝波会这麽笨,找借口都找不到好的。

“我没生气。”凌寒坐到沈蓝波身边,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我只是奇怪,我们约定的时间只有半年,可是已经一个月了,你怎麽一点动作都没有。”

沈蓝波愣了一下,才想起凌寒说的是那个上床的事情,沮丧地低下头:“你又不喜欢我,我怎麽敢。”

“以前你可不管我喜欢不喜欢的。”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喜欢你啊。”沈蓝波反驳,有点儿委屈,“我没想要做,我只是想,你要是愿意留下半年也是好的……我想,我想好好看看你。”

凌寒没答话,沈蓝波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眉飞色舞起来:“你困不困?不困我们来玩拼图好了,我都拼了好多遍了,这次一定不会错的。”

没人会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病情,凌寒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或者沈蓝波早就知道了,关於那些乱七八糟的症状。

“好。”凌寒点点头,带着三分怜悯。

第十八章:你是累赘

沈蓝波是个不太信神的家夥。

说是不太信是因为他碰到事情很少往鬼怪方面想,遇到些迷信的家夥也往往爱嗤之以鼻,可是他又习惯了祈祷。

每个晚上,沈蓝波睡觉之前都会安慰自己,明天会好点,或者起床的时候,他会告诉自己他能挺过去。

他心里有某些东西,苦闷而隐秘,秘而不宣却又时刻蠢蠢欲动着,直到这个早晨他接到了某个私密的电话。

凌寒下楼的时候,锺声正响过八点,昨天都折腾的不轻,所以连起床规律的沈意都毫无动静,他下来的时候正在想,是不是应该动作更轻点。

嫋嫋的咖啡香气提醒凌寒楼下已经有人了,有点儿出乎意料,坐在桌前的居然是沈蓝波,甚至还烤了点面包,尽管棕色的色泽显示那些面包遭受了不太好的礼遇。

“起这麽早?”凌寒有点儿尴尬,他现在看到沈蓝波就手脚不自在,自从知道沈蓝波身体真不好後,凌寒总是不敢对他太凶,但是又不愿意靠的太近。

给了希望再离开什麽的,其实更加的残忍。

沈蓝波放下手上的咖啡,皱眉指指自己的嘴巴,嘟嘟囔囔:“我要去补牙。”

下巴磕碰了,牙齿还掉了两颗,幸好只是两颗犬牙,虽然有碍观瞻,讲话倒是不碍事,起码不会漏风。

我陪你去吧。凌寒刚要想说,却碰上沈蓝波因为期待而晶亮的眼睛,立马改口:“好,那你小心点,不要开车,坐车去吧。”

沈蓝波点了点头,礼貌地道谢:“谢谢,我会注意的。”

凌寒心里突了一下,他一直希望沈蓝波能够有礼貌一点,但是现在沈蓝波这麽正经地道谢,他却突然别扭起来,好像这一刻他一直以为可以俯视的沈蓝波脱离了他的某些掌控。

人犯贱起来真是无边了,凌寒心里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居然会因为礼遇觉得别扭,自己也真是无药可救了吧。

******

这是套精致的小别墅,木质的栅栏上绕了一圈圈粉红的花瓣,细看才能发现是纸折的,寒风吹过,便落在行人身上,沈蓝波的肩头与头发上都有几朵,衬着他雪白的脸惊人的漂亮。

“你一个人过来的?”沈蓝波往前走了两步就有人小跑过来,他是个极俊秀的年轻人,穿着及膝的白色长袍,胸口的口袋里插了一把笔,花花绿绿的,就像他那张花花公子脸一样不可靠。

“坐车来的。”沈蓝波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我没告诉爸爸。”

“他还真够放心的。”白袍的人嘀咕了一句,“进来吧,外面这麽冷。”

小小的别墅不大,里面却是干净,长长的走廊里安置了数盆花卉,室内的温度也很适宜,淡淡的花香里夹着点微微的消毒水味道。

“报告已经出来了。”

沈蓝波跟着白袍的人走到里间的办公室,後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疲倦地揉揉眉头:“你的直觉挺准的。”

外面都是飘着粉红色的装扮,里面却有着很多冰冷的医学器具,森冷的散发出银色的光芒,虽然看起来不像,可是这里确实是一家医院。

一沓沓白色的资料被扔在沈蓝波面前,俊秀的医生有点儿郁闷:“你还是早期,怎麽发现的?”

不是我直觉准,是凌寒直觉准。

沈蓝波有点儿想笑,那个人一直在强调不喜欢他了,可是真出来问题,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凌寒就已经发现了。

“你上个月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医生摊手,“遗传性共济失调,我不知道沈伯父有这个病的。”

沈蓝波盯着医生,医生解释:“你来的很及时,我大概可能能控制住,只是你要做好一些准备,当然,最坏的打算就是瘫痪。”

其实最坏的打算因该是最终无法呼吸,窒息而亡,不过医生不想说那麽多。

“你这麽久没打电话。”沈蓝波低头沈默了一会儿,抬头的时候居然笑了起来,“我以为没有什麽事的。”

怀着侥幸或者天真的想法,沈蓝波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他知道的,即使真有什麽,也很难挽回凌寒的,只是他以前以为,自己起码有时间,慢慢去追凌寒的。

老天一直都很有耐心,等你真的有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他才会过来,慢慢低将你心爱的东西拿走。

“我要了解你的家族情况啊。”医生淡淡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热气在空气里划出诡异的图形,“我不知道为什麽,你父亲把你家资料藏的那麽深。”

他与沈蓝波对视一眼,这个少爷并没有多麽的吃惊,甚至眼睛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舒畅。

“我受不了没完没了的猜测。”沈蓝波吐气,微微有点儿笑意,“知道了反而感觉好多了,其实结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点。”

“为什麽?”年轻的医生还没有锻炼到那种冷漠的地步,有点儿好奇,“知道你可以活的久点,只是会无比痛苦?”

这一个月,沈蓝波一直过的很不安,躲在房间里开始没完没了的猜测,他嘴边泛起一丝笑意:“我还以为我要立刻准备遗书了。”

听说遗书里会有最真实的想法,医生有点儿好奇:“你准备了?写了什麽?我能要你那俩车吗?”

沈蓝波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喂喂,没事消遣我很好玩麽?”

医生无声地笑笑:“好玩啊,你都给我消遣这麽多年了,要是你以後不在了,我找谁去消遣?”

“天池你说……”沈蓝波有些犹豫,可是又控制不住要问,“他们都说我很笨……”

“你本来就很笨!”天池转转手上的笔,龙飞凤舞地在纸条上写着注意事项,他知道沈蓝波用说的肯定记不住。

“你听我说完啊!”沈蓝波有些恼怒,年轻的医生做了个投降是手势。

“OK,你继续。”

“我……我真的不能一直喜欢一个人?”

沈蓝波茫然地看着天池,天池也看着他,两双黑眸在空气里撞击起来,几乎摩擦出火花,当然只是天池眼里的。

两人各自沈默了一会儿,天池拍拍沈蓝波的肩膀:“我认识很多人,聪明深沈的,讳莫如深的,才华横溢的……但是我相信,你绝对是我最看不透的人。”

这种时候,不关注病情,还能想着喜欢不喜欢,天池都不知道该说什麽。

“你不用把我没脑子说的那麽迂回。”沈蓝波皱眉,他只是问个问题。

天池把笔放下,有点儿严肃:“喜欢是你的事情,我向来不喜欢管你,不过你是我兄弟,我说心里话,你最好不要喜欢人。”

沈蓝波眨巴着眼睛看他,天池深深地吸气:“你大概不知道你以後的状况,你跟谁在一起都只是个累赘,小沈,就算你们相爱,以後的事情也会慢慢磨平他对你的爱的。”

况且那个人的情况我也知道,天池把剩下的话咽下,他不喜欢你了,那麽干脆利落。

“所以,乖一点。”天池摸摸他的脑袋,“听我的话,离他远点,你会连累他的。”

沈蓝波低头不说话,天池也不再讲话,半晌才淡淡叹气:“找个借口搬到我这里来,我照顾你比较方便。”

不能喜欢人,因为会成为累赘啊……沈蓝波想,心里有点痒,很想去伸手挠挠。

空气里的涩意让天池都不知道说什麽了,沈蓝波的沮丧如此明显,可是有些话他还是要继续下去:“还有,你最好弄根你爸头发或者血液什麽的过来。”

沈蓝波不解地看天池,天池深深呼吸一口:“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家族遗传病,可是你爸并没有……”

第十九章:骗人很简单

“你当然要告诉他!”

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沈家门前时,里面却发生了争吵,天池那张花花公子般的脸上难得有了点儿正经:“你需要照顾,而且他是你爸,你以为你能隐瞒?”

沈蓝波息事宁人地举起手,小小声辩解:“可是他又不是医生,告诉他也只是多个人伤心罢了。”

“这不是你瞒着他的理由!”天池有点儿愤怒,“你瞒不住的,事情只会更糟糕而已,而且等他亲自带着你去医院检查,他受到的打击会更大。”

“可是不是还有你吗?”沈蓝波小声提醒,用信任的眼神望着天池,“你会帮助我的,对吧?”

沈蓝波和尹天驰关系一直都很好,两家是世家,父辈关系就是不错的,关键是沈意非常喜欢天池,比起沈蓝波这个不争气的废柴,天池确实要强悍很多。

“你怎麽能这麽无耻!”天池把车倒出去,担心被沈意看到,“你要我怎麽帮你?给你做份假的检验报告?可是你的病况会严重起来,你爸又不是白痴!”

沈蓝波有点儿不知所措,低头看脚面:“可是……可是你说,能够治好的。”

他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流露出孩子气的信任,天池一下子就心软了,这是他的兄弟啊,就算很笨,还是他兄弟啊:“当然能治好!你不信我麽?”

“那很好办啊,我们可以说去旅行了。治好了再回来啊。”沈蓝波天真无邪,“所以爸爸不会发现的。”

沈蓝波说“旅行”的时候天池抖了抖,一把抓住沈蓝波的胳膊,一字一顿:“好吧,这次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天池摸摸沈蓝波的头,沈蓝波和青沫出去那次,天池就怒不可遏,他比沈意都清楚沈蓝波那一年到底吃了什麽苦,每次提到这个话题都愧疚的不行。

“不是你的错啊……”沈蓝波小声辩解,“是我不敢告诉你而已。”

天池耸肩:“那麽这次我很高兴,你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虽然……嗯,又要骗人了。”

******

沈蓝波开门的时候极其小心,大气都不敢喘,进来才发现家里根本就没有人,鞋柜上空空的。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猛然变了,脸色都成了无色的,身体倚着刚合拢的门缓缓软倒,狼狈地坐到地上。

下雪的季节,地板冰凉,沈蓝波无措地瘫坐在地上,两手捂住眼睛,一滴滴水珠沿着指缝下落,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裤子,这场哭泣迅疾而无声。

他经常哭,其实软弱的像小女孩儿,可是沈蓝波每次的泪水都不过是武器,小时候是跟父亲索要心爱玩具的武器,後来就是软化凌寒的武器,或者干脆就是要骗得同情心。

无声的哭泣什麽都没有,沈蓝波也从来不偷偷的哭,哭泣是要张扬的,宣示着某种需求,等待着某种成果。

如果哭能得到一些东西,为什麽男人就不能哭?沈蓝波从来不觉得哭可耻,可是现在他恨不得把眼睛捣瞎,把泪腺割掉。

他在天池面前镇定而强大,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战栗的像个小孩,他总是这样,什麽也对付不了,惧怕任何事情。

他害怕疼痛,他害怕疾病,他害怕死亡,沈蓝波心里挤满了恐惧,压抑的情绪洪水般流泻出来,奔腾不息,几乎将他淹没。

可是最害怕的是,如果这样,他真的如天池说的,不能喜欢任何人的,沈蓝波的喉结不断滑动着,好像泪水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不能再靠近凌寒了,他总以为他有很多机会,反正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是年少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知道的时候老天已经收走了他喜欢的权利。

凌寒、凌寒、凌寒……

沈蓝波小小声地叫,又忍不住警告自己:不能这样的。沈蓝波哽咽着告诉自己,会被发现的,要镇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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