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蓝波的眼睛里灰蒙蒙的,凌寒按了上去,低声问:“怎麽了?”他眯起眼睛,有点儿敏感,“他骗了你什麽?
沈蓝波低头不吭声,凌寒推了他两下沈蓝波还是不出声,青沫笑笑,漫不经心地讽刺:“他怎麽敢说呢?比如他卖了你?”
沈蓝波的身体震了震,凌寒稳稳地扶住他,然後转头和青沫告别:“是麽?辛苦你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你不信我?”青沫的皱起眉头,细长的手指绞紧了,“你相信他?”
凌寒的眼睛冷冷的,丝毫不为青沫的话所动:“往大了说,我是他哥哥,就算不管这个,我认识他也这麽多年了,信他自然要胜过信你。”
“你……”青沫的眼睛闪了一下,火星四射,压抑的愤怒让他的眼睛格外亮,“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凌寒薄薄的嘴唇掀起:“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说的客气,却是下了逐客令,拎了沈蓝波就往房子走去,看都不看青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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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你呢。”
沈蓝波被凌寒拉进屋子时就在呢喃。
凌寒笑笑,不以为意:“我又不是名体媚器,他争着我做什麽?况且就算真喜欢,也不过闹着玩罢了,还能来真的?”
沈蓝波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那句“郎心似铁”,凌寒有时候真是干脆到让人绝望的地步,让人想劈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铁做的,而最让他後悔的是,这个人还曾经为他折腰过。
“他骗了什麽?”凌寒换了个姿势,脸色冷峻,“关於我的?”
凌寒脸色太冷,刚才护短的行为又太明显,沈蓝波心里都不禁升起奇怪的感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凌寒:“你怎麽了?”
他以为凌寒是该生气的,起码不该还是这麽维护他。
“很奇怪吗?”凌寒无声地笑笑,揉揉小沈的头发,“你这麽笨啊,怎麽到哪都是被欺负啊。”
他不喜欢沈蓝波是一回事,他和沈蓝波纠结也是他自己的事,可是不代表他喜欢看到有别人欺负沈蓝波,还是那样扯高气扬的姿势。
“我以为你恨我的……”沈蓝波低下头,颇有自知之明地嘟囔了一句,然後抬起头来期待地看凌寒,“你不生气了吗?”
凌寒沈默了一下:“嗯。”
他从来就没恨过沈蓝波,就算偶尔心里不爽,也仅仅是不爽罢了,他知道的,沈蓝波并没有错。
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好被拒绝被伤害的准备,没有规定要求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必须爱你,世界不是围绕着自己转的,规律如此,敢爱就要敢承受。
可是凌寒突然不知道如何和沈蓝波解释,自己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少做错事,纠缠着沈蓝波掉下了这个深渊,然後自己又走了,把沈蓝波一个人留下了。
“说吧,你和他怎麽了?”
凌寒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他说他知道你在哪。”沈蓝波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又从鼻子里闷出两条雪白的白烟出来,“我就去了。”
凌寒仰头去看沈蓝波,不知道怎麽有点儿敬畏:“你就这麽去了?偷渡?”
“爸爸不让我去嘛。”屋子里都是烟味,沈蓝波瞥了凌寒一眼,露出一个苦笑,把烟摁在桌子上灭掉,“我跟着他去的。”
“你就信了他?”凌寒的嗓子有点儿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怕他卖了你。”
“然後他不见了。”沈蓝波说的有点儿简短,闷了很久才继续,“他说的没错,我当时确实答应了他一些条件。”
“我想回家。”
在异国的时候,他一个人被抛弃在那里,什麽也没有,吃的苦也不想再回忆,最终也只有想回家的念头,沈蓝波低下头:“我想回来,所以答应了他很多事情。”
沈蓝波的眼睛黑的凌寒觉得有点痛,他几乎忍不住要避开,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拍拍沈蓝波的手腕。
“放松,你已经回来了。”
他说的温柔,沈蓝波慢慢把蜷缩的手掌伸展开,掌心被尖锐的指甲戳破了,洇染了一块块的胭脂红。
“我回来了。”沈蓝波有些茫然,乌黑的眼睛里呆呆的,重复地喃喃自语,“我回来了……”
凌寒抬头,窗户里的阳光透进来,薄薄的像刀刃的色彩,刮的他心头直跳。
或许有更多的事情发生在了沈蓝波身上,远比他想象中的多,凌寒拍拍他的手腕:“嗯,回来了,你上班已经迟到了,我给爸打个电话,你休息去吧。”
“你原谅我好不好?”沈蓝波的眼睛里有着薄薄的泪光,抓着凌寒的手臂像抓着救命稻草,声音轻的听不清,“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去找过你的……”
他捂住眼睛:“我知道我没用,可是我真的努力了。”
离开了沈意和凌寒庇护後,沈蓝波才知道自己有多弱,他想要的东西费劲心思也寻觅不到,青沫却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凌寒。
“你不要跟他走。”沈蓝波嘟囔,“我以後变得好好的好不好?”
第十三章:小沈晕了
年关近了,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年货一批一批地往家进,窗子门口玻璃上都贴上了喜庆的红。
沈家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今年家里还多了一个人,院子里的枯木桃花枝上还星星点点地挂着几盏小灯笼,红艳艳的煞是可喜,颇有点儿枯木逢春的味道。
除夕夜的时候,还是沈意下的厨,凌寒原本要帮忙的,还是被沈意教训了一顿去休息了,沈意说那是长辈的权利,凌寒倒是不太好反驳。
大概是因为看出了沈意心里浓浓的爱了吧,喜欢看孩子们高兴,还是满足他好了。
他上楼的时候,往沈蓝波的房间看了看,那家夥又不知道在捣鼓什麽,除夕夜也不出来,一直闷在房间里。
凌寒没回放间,直接去了书房,那间房子墙角原本有壁炉,可是一直没用过,只残留着一个空旷的洞,突兀地横在那里,里面乱七八糟地对着沈意的一些书籍。
凌寒坐在地毯上,周围散了一地的碎片,他不知道怎麽迷上了拼图,下班就喜欢玩拼图,真人头像、童话小屋还是什麽的,都拼的乐此不疲。
“尾巴,尾巴……”凌寒念叨着,正在给舒克找尾巴尖儿,满地都寻觅不到,正急着,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一块拼图放到他手心。
雪白的手指,干净修长,指甲都是粉红色的,凌寒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他漫不经心地把拼图按上去,果然是那块,小小的尾巴尖儿真是翘翘的:“饭好了?我这就下去。”
沈蓝波摆摆手,略有点儿犹豫:“不是,我只是想来和你说两句话。”
在房间里闷了一天,就是为了来说两句话?凌寒心里咯!一下,脸上却淡淡的,他已经不少孩子了,并不喜欢表情外露。
“哦。”凌寒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你说吧。”
舒克的原型渐渐出来了,凌寒已经拼好了它的身体,正在拼飞机,沈蓝波默默看了一会儿不知怎麽的居然有点儿嫉妒这些拼图。
凌寒搬过来已经一个月了,在此期间与他想出和谐,斯文有礼,简直是个好哥哥了,无论沈蓝波是无意还是可以的冲撞都只是淡淡一笑,夹着点儿宠溺。
沈蓝波心里猫抓般的疼,他不怕凌寒讨厌他,也不怕凌寒恨他,最怕的就是凌寒这种样子,不疼不痒不冷不热,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却把他们的关系牢牢地隔绝了开来。
爱恨都是殊途同归的,凌寒要是怨恨反倒说明是在乎的,沈蓝波叹息,小心翼翼地恳求:“你能不能看着我?”
“不要婆婆妈妈的。”凌寒跪着去拽远处的一块碎片,稍微有点儿不耐烦,“看着你干什麽?”
沈蓝波沈默,凌寒把那块拼图拿到手忍不住笑起来:“说吧,今天除夕,你要是有什麽心愿我帮你满足好了,当是给你个红包。”
“或者是看上了什麽姑娘,要我给你参考?”凌寒笑嘻嘻地把飞机拼好,“我写情书还不错,不过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这个了,还是你要我帮你要号码?”
凌寒以为说的好笑,沈蓝波却有点想哭,自从搬回来,凌寒总是有意无意地对着沈蓝波提到女人,心中的想法不想也知了。
“不是。”沈蓝波有点笨拙地解释,吞吞吐吐地,“你是不是要出去旅游?我能不能……”
“不能吧。”凌寒干脆地拒绝,他喜欢一个人出去,“放假了,你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跟着我出去干嘛?”
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有你的地方啊,沈蓝波低下头。
凌寒换了副口气,哥哥般开始温柔训斥:“我过两天就回来了,这次出去也有点儿事,你乖一点,老大不小了,总让人担心不好。”
沈蓝波还是不说话,也开始拿地上的拼图帮凌寒拼起来,只是他笨手笨脚的,总是做不好,数次和凌寒的手撞到一起。
“沈蓝波你是不是眼睛受伤了?”凌寒冷不丁地问,,他被沈蓝波乱按的手弄的极烦躁,明明拿的拼图碎片是对的,但是每次都按不到正确的地方,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沈蓝波有点儿困惑:“没有啊。”
“你去……找我的时候。”凌寒顿了顿,“是不是被人打了?”
“嗯。”
沈蓝波低低地应了一声,把手乖乖地放好:“我不玩了。”
凌寒沈默了一下,他大概知道些事情,在异国他乡被独自丢下,没钱没家不说,还是沈蓝波这种少爷性子,吃的苦想必是真不少,最让他担心的就是有人打过沈蓝波。
他向来是知道沈蓝波身体的,又弱又渣,只是他真觉得沈蓝波被伤着了。
反射明显迟钝很多,凌寒有些疲倦,又懒得去想,对於不好的事情,他总是抗拒的,心里又微微不安:“你有空吗?年後抽个时间跟我出去一下吧。”
沈蓝波惊喜地抬头,凌寒笑笑,揉揉他的头发:“下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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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还是照例做了一桌菜,豪华地凌寒都有点儿敬佩:“爸,你是不是打算改行啊?”
“他不会啊。”沈意低声说,拍拍凌寒的肩膀,“吃饭吧。”
凌寒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接茬,接了筷子就吃起来,他过来住了段日子,沈意已经习惯了他清淡的口味,做的东西都很清爽。
“一眨眼,居然都大了。”
凌寒和沈蓝波都不喝酒,只有沈意浅浅倒了杯红酒,他有点儿感慨:“都是娶老婆的年纪了。”
他对着凌寒指指点点:“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我喜欢小孩子呢,你们倒是给我折腾出一个来啊。”
凌寒咬着筷子笑:“行,你喜欢孙子还是孙女?”
因为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凌寒答的也干脆,沈意大概也知道,逗的也开心:“龙凤胎好了,要不三胞胎?”
“你怎麽不要一支棒球队?”凌寒摇头,给沈意舀汤,“喝点儿暖身子。”
他们谈笑风生,边上默默夹菜的沈蓝波的筷子却突然掉了,两人同时回头,一齐盯着沈蓝波。
“我不是故意的。”沈蓝波磕磕巴巴地解释,蹲下去捡筷子,这一蹲却再也没有起来,沈闷地倒在了地板上。
第十四~十五章受伤
劈里啪啦的声音响来,爆竹与焰火的声音贯彻了整个小区,里面还夹杂着孩子的欢呼与大人的交谈,热烈而快乐。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道,红色的炮竹皮三三两两落在地上,风一吹,上下翻飞像蝴蝶。
严冬的季节,这天却不是如何寒冷,因为是团聚的日子,外面嘈嘈杂杂的,不时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与各种吆喝,欢天喜地。
沈家的暖气开的极足,饭厅的气氛却凝滞的快要无法呼吸了,连桌子上饭菜的香气似乎都无法飘动了。
“小沈?”回过神来的凌寒和沈意同时叫了起来,只是前者是镇定的,後者慌乱的很。
沈蓝波从桌子下爬起来,下颌上都是血,凌寒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扑过去看沈蓝波的脸。
沈意也吓的不轻,迅速站起来,动作之迅疾把桌子上的红酒都带翻了,红艳艳的液体把白色的桌布映的惊心动魄,正如沈蓝波的脸上。
细如白瓷的脸上被划开了一个切口,血汩汩地流下,一滴滴地落到凌寒的手上,原来沈蓝波跌下的时候撞到了桌角,连脸破开了,幸好划的伤口不大,只是血多。
“你是不是不舒服?”沈意厉声问,他从来不曾对沈蓝波如此粗暴,“你隐瞒了病情!”
沈蓝波手里还捏着筷子,有点儿笨拙地把筷子放下,才小心翼翼地看看沈意:“怎麽了,爸。”
沈意的眼睛锐利似刀子,细看还有着微微的惊恐,连瞳孔都微微收缩了。
“我……我没有啊。”沈蓝波有些无奈,“真的没有什麽不舒服是。”
凌寒已经手脚麻利地从药箱里掏出了创可贴,一边帮沈蓝波贴上一边安慰沈意:“大概是椅子没放好。”
他这麽安慰沈意,自己心里却突突的,先前的疑惑一股脑儿涌上来关於沈蓝波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沈意点头,安静下来,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况且沈蓝波又爬起来了,想来应该没有什麽大事。
今天是除夕,就算去医院也只有几个值班人员,而沈蓝波的身体怎麽看都需要做个全身检查,凌寒拉拉沈意:“过完年再说吧。”
於是除夕夜就这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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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大家都过的战战兢兢的,看沈蓝波的眼神像看婴儿,好在他之後一直很正常,并无摔倒肢体不协调等症状,让凌寒和沈意稍稍舒气。
新年中午吃完了饭,沈意就出门了,凌寒换了一身大衣,也拎着钥匙要走。
他蹲在门口穿鞋的时候,正遇上下来喝水的沈蓝波,两人眼神相对,凌寒眼神温和,反倒是沈蓝波先移开了。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凌寒教训沈蓝波,像哥哥叮嘱孩子,“这边是允许放烟火鞭炮的,别被炸着了,天冷,别乱跑。”
“哦……”沈蓝波点头,也不反驳,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凌寒也无意管他,他还有事要办,外面有人在等他,匆匆拎了钥匙就出门了。
沈家的大门外停了一辆车,凌寒匆匆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坐上去之前嘴里甚至还冒着白气,沈蓝波隔着窗子,看到载着凌寒的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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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吵吗?”青沫随意问,把车上的音响关掉,那是圣桑斯的小提琴,声音优美华丽,凌寒却一直蹙着眉。
“无所谓。”凌寒有点儿心不在焉,随意点头。
青沫低低笑了起来,声线像刚才的琴声一样优雅:“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今天约我出来。”
关掉了音乐的车里,猛然就局促了起来,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都透着三分暧昧,青沫听了不由得笑起来。
凌寒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找个方便的地方。”
青沫应了一声,也不问凌寒所谓的方便的地方是什麽,就利落地转了个弯儿,嘴里倒是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