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等你把洋葱一层层的剥开，才发现它根本就没有心。”

“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被你层层剥开的原本就是洋葱的心。”陈嘉艾挑了挑嘴角，带着几分得意，她一向最喜欢和哥哥斗嘴，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陈嘉辉无奈，“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往上提了提被子盖好。

“恩，但我还是觉得他是小葱拌豆腐的小葱，那洋葱长得也太挫了。”陈嘉艾自顾自地说着。

这下陈嘉辉彻底被打败了，他在这里给她讲道理，她还有功夫做艺术欣赏？无非还是护着那人罢了，于是口气不善地道，“就算他是一棵葱，你也不是那豆腐！”

“哥~~”

过了很久里面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最后陈嘉辉让小艾躺下再睡一觉，然后又过了一会，大概是等着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开门出来。

一出门就见韩东旭站在走廊的窗子边上，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阳光照在他的短发上，显得异常柔和。陈嘉辉的心跳一阵错乱，心底莫名的酸软，喉头动了动，却没敢出声打破这美好的画面。韩东明的到来让他原本焦躁的心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能看到他，真好。

听见门“吱嘎”一声轻响，韩东旭转过身，就见陈嘉辉一双漂亮的眸子近乎痴迷地看着自己，顿时尴尬无比，轻咳一声，朝他走去。

陈嘉辉也回过神，笑了笑，“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怎么不进去？在这里站着冻坏了吧。”

韩东旭苦笑，他在外面听着这两兄妹就自己弟弟是一棵什么葱的问题讨论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转院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不把我当兄弟还是怎么着，手机还关机了？”韩东旭反问。

话一出口，就见陈嘉辉的眸子瞬间黯了黯，脸上是难掩的疲惫和困倦，眼底还有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都长出了一些青灰色的胡渣，衣服还是和自己出去喝酒那天穿的。相识这么多年，韩东旭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邋遢的一面，原本想要跟他说的话一时之间又不忍心说出口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实在不是提那件事的最佳时机。

“你已经知道了吧，小艾她割腕自杀，就在我们出去喝酒的那天，差点就救不回来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手机是没电了还没来得及换电池，倒是你，学业这么紧还跑这么远做什么，你成心让我感动是不是？”陈嘉辉笑着道，将这几天的痛苦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那她现在……”

“已经想开了，自杀过一次的人一般不会再自杀第二次。小艾这次醒来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只是她心里的那个结，我也不知道是解开了没有。”

“别太担心了，她肯定不忍心再让你第二次变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心疼了？”陈嘉辉说着就往前靠过来，伸出一只手搭在韩东旭的肩膀上。

“别胡闹……”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陈嘉辉高大的身子就直直的倒了过来，韩东旭吓得连忙接住他。

陈嘉辉把头往韩东旭的肩膀上一靠，嘴角勾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很轻很轻地道，“好累啊，先让我睡一会儿。”

11.过年放假

由于要照顾小艾，陈嘉辉跟学校里请了假，韩东旭一直心里有愧，因此也请了假陪陈嘉辉照顾小艾。期间接到过韩东明的一个电话，他说最近学校里抓的比较紧，考试也临近了，怕是不能常常来学校里看他，韩东旭只是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

后来小艾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人也开朗乐观了不少，陈嘉辉就把她接回了家，暂时办了休学手续在家里静养。陈嘉辉和韩东旭也回到了学校，只是一直到过年放假，韩东明也没有来过一次。

但令韩东旭感到奇怪的是，虽然韩东明一次也没有来过，但电话明显多了起来，几乎是每天一个，每晚十点半固定打一个电话，比宿舍熄灯时间还准时。韩东旭也渐渐养成了习惯，每到那个时间就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他的电话。

其实电话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报告一下今天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你还好吧之类的，最多的就是大段大段的沉默，这个时候韩东旭总是会说，挂了吧，然后那边说好，但两个人却谁也不会挂断。

虽然每次谈话的内容很繁杂，但有一件事是从来没有改变的，那就是韩东明在电话结束时总会说一句，哥哥，我想你了。

很多次韩东旭都想说，那你为什么不来？可是每每想到小艾自杀的事和跟前陈嘉辉眯着眼看他的样子就又抿紧了嘴。每次韩东旭和韩东明通电话的时候，陈嘉辉就会站在一边盯着他看，他打多久的电话，他就盯着他看多久，像是盯着自己准备出墙的小媳妇儿。

韩东旭每次要跟陈嘉辉说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总会被陈嘉辉不着痕迹地打断。

至于陆晨，韩东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她和韩东明的那段事情被他刻意的忽略了，也许不见，就不会唤醒那份沉睡的痛苦。

无论人苦苦地哀求还是不舍得留恋，时间总是以不紧不慢地步伐走着，从容而潇洒。不管你愿不愿意，新年的假期还是来了，即使再想逃避，家是一定要回的。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原本拥挤不堪的道路似乎扩大了好多，原本热闹的校园变得有些萧索。韩东旭和陈嘉辉拖着箱子往车站走，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同的是，韩东旭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陈嘉辉的眼睛则一直盯着韩东旭。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一刻，到车站的时候刚好过来一辆车，韩东旭蹭了蹭陈嘉辉的胳膊，“喂，发什么呆呢，你要坐的车到了。”

陈嘉辉摇摇头，“我看你先走。”

然后两个人又不说话了，一直沉默着等到第二辆车过来，韩东旭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上车，胳膊却忽然被拽住，回头，陈嘉辉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焦急。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韩东旭道，“别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陈嘉辉噗嗤一声笑出来，“别这么文艺好不好？”

“你妹妹还在家等着你呢。”

陈嘉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你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你也是。”

“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行了，知道了，就你啰嗦。”

陈嘉辉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摸摸头发，韩东旭转身上了车，车子很快启动，陈嘉辉下意识地往前跟着跑了两步。笑容忽然褪去，心里有什么被撕扯着难受的厉害，手指握成拳暗自低骂了一句，陈嘉辉你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分开，干嘛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看你那点出息，这才刚刚分开呢就开始想了。

韩东旭围着家附近转了几圈才拖着箱子慢慢往回走，远远地看见楼前站着的那个熟悉的影子，一时间心情又复杂了几分。那人到底是否也这么急切地看见自己呢？如果是，依着他的性子早就跑去车站接他了，如果不是，那他又在大冷天地跑到楼下来做什么？

“哥哥！”

韩东旭还没有想明白，韩东明的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声音清脆而带着满满的喜悦。忽然心里一动，也变得柔和起来，算了，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没必要闹得连个年也过的这么不愉快。细算起来，他和韩东明长这么大，这算是第一次闹别扭的吧。

韩东旭抬头，顿时惊得心肝俱裂。

只见韩东明用一只手撑着拐杖，左腿单脚着地，一蹦一跳地要往这里走，韩东旭看得心惊胆战，丢了箱子就跑过去接着他。韩东明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弯弯地眯着，脸上的笑容若繁花绽放，洋溢着层层叠叠地喜悦。

“哥，怎么现在才回来，路上堵车了吗？冷不冷？”

韩东旭颤抖着手臂搂住他的肩膀，对于这样的一副笑脸他却完全笑不出来，只是心疼和，心疼……

“你，这是怎么弄的？”

“骑车子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已经不疼了。哥，怎么把箱子都不要了，咱们赶紧回屋吧，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呢，就等你回来。”

韩东旭了然，难怪他这么久都没有去学校看他，原来是受了伤，顿时一阵自责。他从前有点小病小痛的都会跟自己说，这次竟然瞒着自己，是真的长大了吗？

韩东旭拉起箱子，小心翼翼地扶着韩东明走，抬头的时候忽然瞥见自家楼上的窗帘晃了晃。

妈妈从厨房端着两个盘子出来，抬头对刚进门的两兄弟笑着说，“回来啦，饭已经做好了，快过来吃吧。”

韩东旭应了一声就扶着韩东明在桌边坐下，伸手接过妈妈手里的盘子。

“在外面过的不好吗，看你瘦的，多吃点。”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给韩东旭夹菜，韩东旭笑，“我挺好的，就是想妈妈了。”

“妈妈也想你了。”

“哥，我也想你了。”韩东明插嘴。

妈妈瞪了他一眼，笑道，“就你嘴甜。”然后又给他添了些菜，“你也多吃点，别总看上去像个非洲难民似的。”

三个人都很高兴地吃完了饭，韩东旭要抢着帮妈妈收拾桌子，妈妈拦住了他，“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忙活了，我来就行，你们兄弟俩也好长时间没聚聚了，去玩吧。”

12.兄弟情深

兄弟俩走进房间，韩东旭将韩东明扶到床上坐下，觉得房间里光线太暗，转身走到床边将窗帘拉开。正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韩东旭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瞥了韩东明一眼，韩东明朝他露出一个单纯而妖冶的笑容，他转身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是陈嘉辉打来的，韩东旭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先急躁地问了起来，口气竟还有点喘。

“阿旭你到家了吧，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韩东旭无奈的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什么事，我已经到家吃过饭了。”

那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有点不悦地道，“不是让你到家后先回个电话的吗？”

呃，韩东旭尴尬，他忘了。

“这个……咳咳，你到家了吗？”

“恩，我刚到，鞋还没来得及换呢，靠，这天真冷，简直要冻死人了，你那边冷吗？”

韩东旭觉得很好笑，都是在一个地区住，温度能相差到哪里去？

貌似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怪异，陈嘉辉干笑一声，然后就捏着电话沉默。

“喂，嘉辉，你还在吗？”

“在……”

“没什么事那我挂了？”

“先等等！”

可是说完了这句话又是一段沉默，韩东旭觉得奇怪，刚要问是什么事就听见身后发出“嗒嗒”的响声。韩东旭转身看见韩东明单脚跳着往前走，身子晃晃悠悠地似乎要摔倒，韩东旭想也没想的就大步跑过去一把将他拉住。

“怎么样，有没有磕疼？”

“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不疼了。”

韩东旭眉头稍动，“很久了？你这伤是什么时候弄的？”

“恩，就是我打电话说有话要跟你说的那次，但当时哥似乎正要去找陈嘉辉吧？”韩东明淡淡地道，斜着瞄了韩东旭一眼，果然，韩东旭的脸色唰的难看下来，满满的愧疚和自责。

虽然韩东旭早就想到是那个时候，可是真的听他说出来，心里还是后悔地很，那个时候他大概是刚刚摔伤吧，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却无情地拒绝了他，应该是很难过的吧？

见韩东旭不说话，只是轻轻用手指触摸着他的腿脚，韩东明忽然要站起身来，韩东旭一把拽住他。

“你就不能安生点么，这又是要去做什么？”

韩东旭口气有些不太好，但韩东明看得出他眼底担忧多于斥责，只是朝他笑，“哥，我口渴了想冲杯茶喝。”

“你坐好，我来，腿脚没利索之前不准给我乱动！可别万一留下病根什么的就不好了，你还这么年轻。”

“哥，我听你的。”韩东明一本正经地道，韩东旭点头转身，没有看见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韩东旭端了一杯茶递给他，韩东明接过来看了看，“哥，茶叶怎么这么少？”

“那你是喝茶水呢还是喝茶叶？”

“哥，你好小气。”

“你说什么？”

“没，说哥你真好。”

“得了，赶紧喝完去床上躺着，别乱动了。”

韩东明捧着茶杯没动，眼角瞄了瞄韩东旭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笑着道，“哥，我过年的衣服还没买呢。”

韩东旭被他快速转换的话题弄得一愣，但还是应道，“过两天我去给你买吧。”

“我和你一起去。”

“老实给我呆着！”

“哥，你最近脾气不大好，你以前都不会大声吼我的，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胡说什么呢！”韩东旭心头一慌，只觉得他说喜欢那两个字的时候发音特别重。

“那哥哥喜不喜欢我？”

韩东旭抬眼看他，不知道他究竟明不明白喜欢这两个字的含义有多么暧昧。见他眼中满满的期待，韩东旭暗叹一声，嘴角勾起一个轻笑，“喜欢啊，哥哥不是说过吗，哥哥最喜欢的就是小团子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韩东明的眸子亮了亮，心里沉甸甸的满是幸福，但面上却是不着痕迹地继续道，“那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原谅我呢？”

“当然。”韩东旭知道他这是得寸进尺，却也无可奈何，纵容他，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真的？”

“恩，因为我们是兄弟嘛，没有人比我们更亲了。”

好不容易把韩东明哄的睡下了，韩东旭这才想起刚刚和陈嘉辉还在通着电话呢，急忙翻开手机看了看，那边已经挂断了。

电话那边，陈嘉握电话的手指已经被冻得僵硬了，过了很久才艰难地收回了电话。他的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悲喜。

陈嘉辉并没有到家，而是在路上。

陈嘉辉回家的这一路并不顺利，他在车上的时候手机被小偷偷了，本来丢块手机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害怕韩东旭给他打电话收不到会担心，就咬咬牙追了上去，谁知对方竟是一群人。

陈嘉辉赤手空拳地和对方干上了，胳膊上腿上都被匕首划了几道口子，脸也被打得一片青紫，但他似乎被切断了痛觉神经一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对方看他的架势简直是不要命，最后也觉得为了一块手机闹出人命不划算，这才走了。

陈嘉辉一抢回手机就急急忙忙地给韩东旭打过电话去，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心里忽然就暖和了起来，知道对方无事，竟忽然没了话说，可是他不舍得挂掉，就那么沉默着，甚至有点胡言乱语。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出的是韩东旭和韩东明上演的一出兄弟情深。

陈嘉辉忽然就觉得很冷，要是韩东旭也这么对他，他就算是为了这个人去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韩东旭的心里从来就只有那一个人。

等了很久，一直到手机没电，韩东旭也没有记起电话这边的人。

陈嘉辉苦笑，韩东旭，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弃你，谁让你是我陈嘉辉看中的人呢！

韩东旭也不是不知道陈嘉辉对他的好，只是因为他太好，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看着韩东明睡了，就愣愣地坐在床边发呆，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最后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韩东明，伸手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才起身放轻步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