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韩东明和韩东旭两个人同时道，话一出口，那人就愣住了，然后笑，“果然是兄弟，都这么心有灵犀么？”

“我跟哥睡一张铺。”

“他今天就回去。”

完全不一样的回答，那人再次愣住了，用手摸摸头，讪讪地笑。

韩东明一听就“刷”的扭头看韩东旭，“哥，我为什么要回去？”

“老三，这里是冬瓜排骨汤，你拿去喝吧。”老三笑呵呵地接过去，韩东明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哥，你这是……”

“好了，你午饭还没有吃是不是，我带你去吃饭，一会儿吃完了就快回家去，别让妈妈担心。”

“哥，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今天不走。”

“听话。”

“我今天不走，哥，我是真的想你了。”

韩东旭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哥！那我今天睡那张铺还不行吗，你别赶我走。”韩东明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韩东旭点了菜，韩东明却连看都没看，拽着他的胳膊不停地道，“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说了不回去的。”

韩东旭冷着脸看他，“你真是越大越能耐了，连哥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小小年纪就学人家交女朋友，你倒是出息了！”话里竟是带着点酸气，韩东明先是一愣，继而勾起了嘴角。

“哥，你要是为了这事生气的话，我跟她分手就是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哥，你别赶我走。”

韩东旭皱了皱眉，拽着他的胳膊就往校门口走，韩东明挣扎不过，被他拖出了校门，韩东旭将外套丢给他，“穿上衣服赶紧回家，别又让妈担心！”

“哥！”韩东明还要跟着他，韩东旭却甩开他的手腕，狠狠地道，“韩东明，你要是还不快给我滚回去，就别再叫我哥！”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韩东明看着他的背影，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像是爆发的山洪一般要将人生生淹没。

韩东明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韩东旭，我要是再来找你我就不是你弟弟！”说完一把将外套狠狠地丢在地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韩东旭身子僵了僵，扭头，只是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他站在风中，心里隐隐发疼，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吼他，那小子，一定恨死他了吧？跑了这么远的路，却连留下过一夜都不被允许，他心里一定委屈死了吧？

“怎么？心疼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韩东旭侧头，陈嘉辉笑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阿旭，别这么难为自己了，不是你的错。”

“神经！”韩东旭笑着骂了一句，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走吧，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吃饭吧，我请你。”陈嘉辉道。

“你还没有吃？”

“我等你。”

3.回家探病

韩东明果然没有再来找韩东旭，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只是这一个月，对有的人来说，是那么那么的漫长。

老三说，韩东旭，哪里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弟弟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

韩东旭说，你不懂。

老三点点头，我是不懂。

韩东旭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时候觉得韩东明读初三了，学业又紧，不来看他是应该的。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又在说，如果当初没有赶他走，他肯定每个周末都会来的。但来不来，又怎样呢？

一时之间韩东旭有点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来还是不来，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其他的什么。

陈嘉辉一语道破真谛，他说，无非就是那张照片惹的祸。

韩东旭脑子一空，也许是吧。

那张照片像是鱼刺在胸一样，扎的自己很疼很疼。脑子里快速地闪过几个念头，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韩东旭潜意识里抗拒着去深入理解。

有人说，人的大脑就像是一个容器，想要溢出一些水，就要倒进一些水。有时候要忘记一些事，就只有靠去做另一些事。

即使不能忘记，也起码可以埋得更深。

韩东旭以闪电的速度交了一个女朋友，叫陆晨。

其实原本韩东旭长得就帅气，暗恋他的女生很多，据说陆晨就是其中一个。

陆晨和韩东旭认识很早，只是韩东旭对感情一向迟钝，很是不解风情，即使知道了，也似乎完全和自己无关。

陆晨性格比较大大咧咧，是韩东旭极少女性朋友之一，不过韩东旭一直都拿她当哥们看。当韩东旭一放出要找女朋友的消息，她就来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天韩东旭和陆晨约在餐馆里吃饭，外加一个电灯泡陈嘉辉。

只要有陈嘉辉的地方，就算是在冰箱里，都不会冷场。

三个人也并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只不过现在彼此的身份变了变而已，但韩东旭对此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陆晨踢了踢陈嘉辉的脚，“小辉子，东旭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兴致缺缺的样子？”

陈嘉辉瞪眼，“别没大没小的，守着一个男人婆，能有什么兴致？”

陆晨又一脚踹过去，陈嘉辉早有准备，陆晨一脚踹空，朝着他抛了个眉眼，“怎么样，难道我不够美？”

陈嘉辉忽然笑得分外妖娆，“要是和他的宝贝弟弟比，你还真是不够美！”

陆晨刚想问是真的假的，韩东旭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了陈嘉辉一眼，只那一眼，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刷刷刷地连降了十几度，陆晨被冻住了。

以前她和陈嘉辉也经常斗嘴，韩东旭要么看着他们笑，要么一个人低头不语，像今天这样突然散发冷气，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想到这里，陆晨忽然很想见识见识他那个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韩东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掏出了手机，修长的手指有点颤抖，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韩东旭的神情瞬间绷紧。

也许早就在等着某一个电话，每次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他的心都会瞬间绷紧，但每次都会重重地落下，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瞥了一眼屏幕，心里的期待变成了紧张，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妈妈。

妈妈很少会主动打来电话的，这一次的电话让他心里极度的不安，飞快地按下接听见，妈妈说，你回来看看东明吧，他想见你。

韩东旭的喉咙像被堵了什么，涩涩的，很想问问他怎么了，却没有说出来，待再想问时，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其实不需要等到他的回复，因为她知道他听见了，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回去的。

韩东旭挂了电话，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就飞快地跑出了餐馆。

陆晨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只看见他已经拦了一辆计程车绝尘而去了。

陆晨回头看陈嘉辉，后者的眼底浓烈的像是夕阳的余晖，说不出美丽的悲伤。陆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嘉辉，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从来没有见东旭这么慌张无措，印象中的他总是从容镇定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陈嘉辉转过头，收起眼底的黯淡，又笑地开怀，“这种情况以后只怕你会经常见，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让他这么失态，那就是他的宝贝弟弟。”

陆晨皱眉，“可起码我现在是他女朋友啊，他总不能连个话都不说就走人。”

陈嘉辉双手环胸，戏谑地看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合在一起正好就是水泥。”

“……”，陆晨黑线，“你在说鸟语吗，还是在展示你的才华？我怎么听不懂？”

“你会懂的。”

“不对啊，你说的是男人和女人啊，那也就是说所有的女人和他在一起都是水泥？还是说你在暗示说我是女人？不对，我怎么觉得有点混乱了……”

陈嘉辉没再说话，转身，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望着遥远的天边大步走去。陆晨，总有一天，你会懂得，只不过，怕是会太晚。

韩东旭回到家，一进门，妈妈就甩过去一巴掌，韩东旭愣了愣，妈妈已经有很多年没打过他了，抬头，妈妈的眼眶有些发红，顿时呼吸一滞，“妈……”

“你上次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阿明他……怎么了？”

“你去住校后，他就是整天念叨着要见你，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他兴冲冲地跑去见你，还亲手做了你喜欢吃的冬瓜排骨汤。你知道的，那小子天生不会做饭，烧个水都能把手指头烫伤，为了给你做菜，他学了很久很久。”

韩东旭的手指颤了颤，那份汤被他送人了。

“结果他兴致勃勃地去了，回来的时候就像没有了魂魄，问他什么也不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那么爱捣乱的一个孩子，可是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要么就拼命地读书学习，要么就愣愣地看着窗子发呆，睡着以后就开始流眼泪，嘴里念叨着你的名字，可是白天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了。”

“妈……”韩东旭心里被揪地难受，却只能吐出这一个字。妈妈似乎没有听见，接着说下去。

“这次生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冒发烧，可是拖了很久也不见好，我要送他去医院，他不肯，实在没法子了才把你叫回来。阿旭，阿明一向最听你的话了，你去劝劝他吧。”

韩东旭推开他卧室的门，没有看见人，扭头，妈妈说，“他在你房间里，说你那里的床舒服。”

韩东旭身子僵了僵，然后又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其实两个房间是紧挨着的。韩东旭卧室的床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睡的双人床，比较大，韩东明像个蚕蛹一样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蜷着身子，瘦弱单薄的身子衬托的床更加的宽阔了。

韩东旭走过去将他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头，韩东明的脸色有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失去了血色，有些干裂，漂亮的眉眼紧紧地纠结在一起，韩东旭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指尖碰触的瞬间，心里也抽了一下。

似乎是感觉到有些冷，韩东明的身子又往下缩了缩，想要把头埋起来。

韩东旭连忙收回手，心里泛疼，他知道韩东明从小的这个小动作。每当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他总是会把自己埋起来，他说这样哭的时候就没有人看见，哭的样子会很丑，他不想让哥哥看见。

韩东旭用手揉揉他的短发，心里忽然又想到小时候。

那个时候韩东明疼时总是会说，哥哥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吃药的时候会说，哥哥给喂，哥哥喂就不苦了。

烫了手的时候会说，哥哥吹吹，吹吹就不起泡泡了。

韩东明没有爸爸，除了妈妈，哥哥就是一切了。

韩东明常常会说，哥哥最厉害了，哥哥什么都好，我最喜欢哥哥了，哥哥是不是也最喜欢小团子？

“是啊，哥哥最喜欢的就是小团子了。”

“真的？”

突兀的声音传来，韩东旭豁然惊醒，原来自己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低头，对上韩东明细长的桃花眼，眼神隐隐带着几分期待，下意识里，否认的话说不出口，只是道，“你醒了？”

长长的捷眉眨了眨，重新阖上，遮住一抹黯淡的光芒，转了个身背对着韩东旭。韩东旭被他眸子里一瞬间的失落和不明的感情搅乱了呼吸，手不自觉地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背。

“都多大的人了，还闹小脾气，哥哥当然最喜欢的就是小团子了。”

背对着他的人不语，良久才弱弱地传出一句，“真的？”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韩东旭心里一揪，掰过他的身子，指腹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珠，“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你了？”

“那你还赶我走？”韩东明睁开眼，眼神明亮的让人晦暗的心思无处可躲。

“阿明，是哥哥不好，以后不会了。无论怎么样，哥哥还是最喜欢小团子的。”

韩东明嘴角咧了咧，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笑容虽然是虚弱的，却笑的韩东旭心里寒冰一点点融化了。

“哥，你很久没有叫我小团子了呢。”说这句话的时候，韩东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了闪。

4.冰释

“都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上次给你衣服你不穿，看，生病了吧。”韩东旭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抽屉给他拿药。

韩东明只是侧躺在床上看他，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打在韩东旭的身上，指甲晶莹剔透，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安心。

“哥，是不是我不生病，你就不回来看我了？”

韩东旭怔了怔，扭头看他，“胡说什么呢。”

将药放进他的口里，又递给他一杯水，“以后哥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都不要当真，哥永远都不会对你生气的，生气时说过的话，都不算数的。”

韩东明眸子弯起来，带着一丝得逞的笑容，喝了一口水，将药吃了下去，口里很苦，心里却很甜，从小就是如此。

“吃了药就睡会吧，等一觉醒来就好了。”

“哥！”韩东明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的手腕子，“你留下来陪我吧。”说着就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见他皱眉，韩东明又道，“哥，咱俩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睡个觉了，你陪陪我吧，我保证只占很小一块地方的，哥？”

韩东旭只觉得自己被他抓的手腕子有些发疼，最终抵不过他炽热的眼神，点点头，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然后在他身边肩并肩躺了下来。刚躺下，他的一只手就被轻轻地握住，像个贼一样被拖进了被窝里。

抬眼，韩东明朝他笑的开心，韩东旭没舍得抽出那只手，就由他那么握着。

药效很快发挥了作用，韩东明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嘴角仍带着笑意。

韩东旭侧头看着他的睡脸，安静地出神。

小时候韩东明总是很喜欢把头往他怀里钻，像个毛茸茸的小玩具熊，很可爱很漂亮的小玩具，自己心爱的不得了，别人多看一眼他都会不高兴。

现在韩东明长大了，也更漂亮了，也许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孩子不对，但他，真的是很漂亮。

可是他不再喜欢把头靠在他的怀里了，反而喜欢牵着他的手。

韩东旭看着他像个小天使一样的睡颜不自觉地想笑，很多人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其实这个家伙心眼多着呢，骨子里长着一只小恶魔。

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捉弄欺负过他的人，给人家一颗土豆豆骗人家说是巧克力，弄丢了别人的彩笔却装委屈，给讲台上涂蜡层害老师摔跤。

不过索性，这些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做过，在自己面前，他一直都是个惹人心疼的小团子。

忽然，韩东明翻了个身子，另一只手搭在韩东旭的腰间，韩东旭身子一僵，看了看韩东明，他睡的正香，这些都是无意识的动作。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摸摸他的头，却没有拿开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

第二天韩东明就好的差不多了，吃早饭的时候韩东明一直在盯着韩东旭看，眉眼弯弯的，带着几分妖娆。韩东旭抬头对上他的眼，心头豁然一跳，这个小子真是个妖精，眼睛长成这样，总是让人无端的感到心疼，似乎受了蛊惑一般，不自觉地沦陷。

“看什么，你的嘴巴咧的比脸还大了。”韩东旭淡淡地别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