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植树
植树  发于:201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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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座。”

从教练场下来,陆天赐热出一身汗,才出旅部就见祝三通架着腿坐在他的那辆吉普车里摇头晃脑,吟吟唱唱。

陆天赐走到车子跟前用力咳了一声,祝三通睁开眼,眉开眼笑:“呦,陆团,快上车。”

“我忙,去哪儿?”

“有个朋友慕您陆团大名已久,托我引见一下,”祝三通嘿嘿笑道。

“什么朋友?”

“早年一起出来混的时候的兄弟,”祝三通拉着陆天赐,“现在做生意,挣了两小钱,到处结交社会名流。”

“我可不是什么名流。”陆天赐从祝三通手里接过烟点着。

祝三通哎呦一声,“当是给兄弟给面子吧,就在凯得利,又不是有多远的地方。回家的时候顺路就过去了,上哪儿吃饭不是吃饭。”

陆天赐睨了祝三通一,知道这个人一向头脑简单。简单的意思就是他不见得会害自己,却也不见得懂得防人。不过这里总归是莆县,七五三的地盘,便没再拒绝。

坐着车到凯得利,陆天赐下车看了看左右上下,祝三通笑道:“还怕有人打埋伏不成?”

陆天赐没应声,走了几步转身对小郑说,“你还是先回去看看沈少爷吃药了没,饭前吃的和饭后吃的一定要分开按时吃。”

“是。”小郑离开凯得利。祝三通流气的笑道,“陆团,对这沈少爷真是上心。这少爷跟小倌到底是不同的吧。”

陆天赐没理他,随他上到二楼的包间。一进门就见有两个人已经坐在屋里,两个人都三十多岁,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另一个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万块钱。祝三通笑着走到饭桌前,“胡子,这位就是七五三旅第二团的陆团长。”

“幸会幸会。”笑眯眯的那位站起来,双手抱拳。

陆天赐睨看着不苟言笑的那个人,又抬眼睛看着那个笑脸人,退了一步到包间门前。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挡在门前露出西装底下的枪把陆天赐逼回来,另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用枪指着陆天赐和祝三通,下了他们腰间的枪。

“祝三通,你阴我。”陆天赐撇着嘴角坐到圆桌边面对着笑脸人和阴脸人。

“这这这……胡子,这是怎么回事?”祝三通惊诧的看着那个笑脸人。祝三通没想到自己是被人骗盛怒之下要动手,一个黑西装拧着他胳膊一拉一扯,祝三通跌倒在地,被那人牢牢制住。陆天赐见过这种功夫,是日本人的柔道。

“别紧张。”笑脸人摆摆手,包间的门关好,笑脸上拱手,“在下胡志森,这位是龙崎信野少佐。”

“日本人。”陆天赐正眼看对面的龙崎信野。天天操练准备打鬼子,现在日本人送上门来了,就在眼皮底下。

“是的。日本陆军五十四师团第七步兵联队龙崎信野,”龙崎信野淡淡睥睨,“听闻阁下就是大名久矣,幸会。”

“两军正是交战之际,不知道你们日本人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自然是互惠互利的好事。”胡志森笑眯眯拿出一只盒子,打开看,一小盒子金条,估计差不多有一百两。

“想让我当汉奸?”陆天赐瞥了那盒金条一眼,伸手抓了一支咬了一口。金条上留下两个牙印。

“哪里?”胡志森浅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伺……”

“不懂,没念过书。”陆天赐又抓了一只金条过来咬,坐在一边的龙崎信野打量着他的举动,浮起淡淡鄙夷。

“眼下圣战局势,陆团长身在军营想必是知道的最清楚不过的。”胡志森敛住笑,“蒋先生只顾保存自己的王牌兵力,而对于你们这些非嫡系的部队就……,我记得你们这些杂牌军都戏称自己是‘后娘养的’……”

陆天赐笑了笑,一盒子黄条他已经摸了十几条放到面前,堆的像座城墙。

“北平都已经失守,南京也已经弃守,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天赐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我今天就出不了这个门?”

“这个嘛……”胡志森又笑起来。

“我如果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能当我亲娘吗?”陆天赐耸着眉看着龙崎信野。

龙崎信野瞧不起他,懒得理会。胡志森正要开口,陆天赐叹了口气:“可惜我亲娘死了,你有奶你也当不了我的亲娘!”

包间的门破开,小郑带着几个卫兵冲进来。外头的两个黑西装已经被解决,里头的两个正要拔枪,陆天赐飞出两只金条砸向他们的手。变化太快胡志森还没反应过来,龙崎信野揪起他挡在自己面前,从窗户跳走。

陆天赐从小郑手里拿过枪,走到窗口看到龙崎信野钻进接应的吉普车里去。陆天赐换了把步枪,两发子弹打爆车胎把枪扔回给小郑,“要活的。”

“是!”小郑带人下去。陆天赐回过头看着祝三通红着眼一手拎着受伤的胡志森一手拿着匕首,“M了个巴子!”

“兄……兄弟……”

祝三通几刀下去,把胡志森的肚子捅得稀烂。

四十七、

陆天赐陪着汤德彪走到关押龙崎信野的牢房门前。汤德彪朝里头看了一眼,龙崎信野四肢被锁在墙壁上,面色森冷傲慢。

“旅座要不要审他。”陆天赐跟在汤德彪身后。

“审?有什么好审的?”汤德彪转身出了牢房,“看看那副尊容,茅屎缸的石头肯定什么都不会说,懒得费神了。”

“说的也是。”

“日本人要来,总是要来的。迟一天还是早一天,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眼下小心周围的动静。”汤德彪扯了扯手上的白手套,“师座那边叫我们时刻准备万全。”

“是。”陆天赐打了个立正,“那这个人?”

“要杀要放都随便你,反正是你抓回来的。不过,放了他,日本人也不见得懂得什么叫感恩戴德。”汤德彪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离开牢房。

陆天赐回到牢房又看了龙崎信野一眼,挥手叫来卫兵嘀咕了几句。两个士兵应命拿着鞭子和一桶冷水走进牢房,又搬来一张椅子让陆天赐坐下。陆天赐点了根烟,挥挥手示意开始。皮鞭醮了水,朝着龙崎信野抽过去。龙崎信野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暴得像蚯蚓,一声不吭。

陆天赐吐着烟圈看着他,抽了半个小时,士兵都累了,龙崎信野还咬牙撑着。陆天赐示意士兵停手,架着腿看着血淋淋的龙崎信野,“少佐阁下让陆某人有几分佩服。”

“哼,我怎么会屈服在你们这些支那猪的鞭子底下。”

陆天赐嗤笑,“死到临头了,嘴上还逞什么强。”

“在你们面前,我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谈何逞强,”龙崎信野鄙夷道。

陆天赐掐灭了烟头,心想着难怪汤德彪懒得审他。实在是没什么好审的,连玩笑都开不出来。但是就这么处死,也太没意思。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让士兵把龙崎信野从墙上放下来,“让军医给少佐阁下包扎一下。”

“你现在示弱也没用。”

陆天赐站起来掸掉身上的烟灰,整了整军装,漫不经心道,“以少佐阁下的脑子想要活长久些果然不易。陆某看你骨头硬,给你个体面的死法,明天见。”

陆天赐的心情不错,回到沈府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到了家,看到沈启俊起了床,正坐在桌子边吃东西。

“药按时吃了吗?”陆天赐回头问卫兵。

“吃过。”

陆天赐满意的回头捏起沈启俊的下巴,沈启俊烦躁的打开他的手,又挑起一匙粥。陆天赐伸嘴过来咬住调羹,将那匙莲子粥吃掉。

“爱吃你吃,”沈启俊不耐烦的把粥推到陆天赐面前。

陆天赐拿过碗和调羹,挑起一匙,“张嘴。”

沈启俊不理他,陆天赐强喂。一匙粥洒在沈启俊的衣服上。他冷冷的横了陆天赐一眼,用手帕擦掉,起身打开衣柜拿衣服。陆天赐的心情真是好极了,沈启俊不吃,他三下五除二把那碗粥吃了个精光,回头看到沈启俊又拿了件藏青色长衫出来,立即起身夺了来又给他挂回去。

沈启俊的衣柜里有不少好衣裳。沈夫人爱花钱,不光替自己花,也替沈启俊张罗了不少。只是他不爱穿。陆天赐挑了件白色衫衣,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和一件米色的薄呢短套出来:“穿这些。”

沈启俊不情愿,陆天赐亲自动手。几件衣服装扮起来,沈启俊一下子年青了好几岁,像是个正而八经的年青人。眉目间的清俊气加着一抹病态,看上去分外叫人怜惜。

陆天赐又捏起他的下巴亲了个嘴,沈启俊闭上眼睛不再有反抗的意思。陆天赐捏着他的手揉了揉,忍住心底的欲念。才好了些,不可操之过急。

“休息吧,”陆天赐捋顺了他的头发,“明天叫个理发师来,把头发好好剪剪。”

理发师一大早就被叫了来,替沈启俊把头发修剪整齐。三七分,又打了发蜡,梳得油光发亮。沈启俊像个人偶那样站在穿衣镜前随他摆弄,陆天赐又挑了一身衣服让沈启俊穿戴好,对着穿衣镜看了一眼镜中人,饶是他神情淡漠,一样看得陆天赐目眩神迷。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趟兵营。”陆天赐环着沈启俊的腰,嘴唇轻轻的在他耳廓、脸颊、脖子上触碰。

“不去。”沈启俊呆呆的站在镜子前头看着自己。

“坐在家里怪闷的,给你看场好戏。”

“不去。”

“不去算了,”陆天赐也不勉强他,捏着他冰凉的手亲了一口,“好好养病。”

又了个艳阳天,陆天赐眯着眼睛看了眼朗朗青空,暗想着沈启俊不肯出来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光是在外头走一圈,都是极好的。骑着马到旅部,两团的士兵全都被拉到小学校的操场上。附近扩充了一倍多,密匝匝的把个小操场挤得满满的。

一团长方海生眼羡的看着陆天赐,“他妈的狗屎运。”

陆天赐嘿嘿一笑,“要不你也踩一个。”

方海生瘪嘴,“踩不着,回头等小鬼子打来老子一刀一刀慢慢砍。”

陆天赐点着头,让下头把龙崎信野押上来。龙崎信野颇为不驯的推开押送他的士兵,自己走到小操场正中的主席台上,扫了一眼下头黑压压的中国士兵,轻轻摇头低声骂,“支那猪。”

陆天赐斜了龙崎信野一眼,“知道他刚才叫我们什么吗?叫支那猪。支那是个什么玩意,不懂。猪是什么玩意总该明白吧。”

“草他姥姥的日本猪。”底下有士兵骂起来。

龙崎信野不屑。陆天赐挥手,一个士兵拿了一把武士刀递给龙野信野。龙崎信野皱着脸,不明白陆天赐要做什么。

陆天赐解下外套,挽起衬衣的袖子,许许道:“这是我曾经杀掉的一个日本人的武器。都说日本的武士刀好用,但是对我来说,切菜嫌长,杀人嫌轻。给你用估计正好。陆某人这辈子就没见过比我优越的人。这样吧,咱们比比。你赢了,我就给你条活路。我赢了,阁下把命就把这颗优越的脑袋挂在我们这操场中间的旗杆上。”

龙崎信野顺着陆天赐的手看着主席台旁边的旗杆。旗杆有两个,一个挂着青天白日旗,另一个什么都没有。他傲慢的回过头拔出那把武士刀。

陆天赐伸手,小郑把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送到他手上。陆天赐示意所有有退后,拿着大刀片子挥了一把,虎虎生威,“请!”

龙崎信野端着武士刀嗥叫一声冲杀上来。陆天赐一身野路子,当土匪的时候跟着学了几招,被汤德彪收了之后又跟着学了些,剩下的全是自己一刀一刀拼出来的功夫。没有花招,全是实用的招数。一把大刀耍得密不透风,有如一件寒光铁衣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不急于求成,一步步诱敌。龙崎信野太过自满,根本看不起他的招数。见陆天赐的攻势并不强,更加洋洋得意。孰不料正中了陆天赐的骄兵之计,趁着他得意忘形,一刀下去,砍掉龙崎信野一条胳膊,连同武士刀一起飞出去。

坐在操场上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

龙崎信野惨痛嚎叫,陆天赐的大刀架在他头上,冷冷笑道:“阁下的头,我要了。”

刀片反复,龙崎信野的头滚到主席台下骨碌碌的沾满了黄土。

操场上静悄悄的,好一晌,才有人喊:“好。”

下头的“好”字排山倒海的响起来。陆天赐把刀扔回给小郑,看着地上的人头,“挂起来。”

四十八、

陆天赐志得意满的回到沈宅。才要去后院沈启俊那里曹金榜押着祝三通到。祝三通的一只胳膊裹着纱布,纱布又被血浸湿。陆天赐咦呀一声,“曹大哥,这是做什么?”

“跪下!”曹金榜往祝三通的腿窝里踢了一脚,祝三通跪在陆天赐面前。

曹金榜端来一只木匣递给陆天赐深深的鞠了一躬,“曹某管教兄弟不严,让他做出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我今只先按我帮规去了他一只手。余下的,要杀要剐,陆团你看着办。”

陆天赐接过木匣打开看,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曹大哥这是何苦。”陆天刚把匣子放在茶几上,扶着祝三通起来,“三通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一根筋,好骗。但是为人仗义。若不是想着帮朋友,也不会来这么一招。”

“陆团!”祝三通看着陆天赐愧疚的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递给陆天赐,“当日你来我们青蛇帮,我要你三刀六眼。今天,就请还我吧。”

“不必。”陆天赐把匕首推回去,“可惜了,以后还指望着帮我打日本人。”

“一只手我也打得了,”祝三通抬起头,“就算没了这双手,我也照样能杀日本人。”

“好,”陆天赐拍拍祝三通,“你这话我记下了,日后自见分晓。”

送走曹金榜、祝三通,陆天赐吐了口气径直往后院去。只是一个白天没见到沈启俊,心里便想得厉害。大步流星走进沈启俊的屋里。屋子里架了个炭盆,上头镇了盆水。门一关,暖意洋洋,跟外头简直是两个季节。沈启俊坐在屋里便也不那么怕冷,只穿了件薄毛背心,底下是件白衬衣,坐在书桌边看书。干净整洁带着丝书卷气,同自己这才杀了人的武夫天壤之别。陆天赐皱起脸,从他手里夺了书,整个人拦腰抱起放到书桌上坐着,伸手就来扯他的衣服。

“凉……”沈启俊摁着陆天赐的手,不悦的说。

“那你给我捂暖了。”陆天赐将两只冰凉的手都伸到沈启俊的衣服底下,凉得沈启俊打了个哆嗦。沈启俊拿着一本书推到陆天赐面前,打了个哈欠:“我要抽烟。”

陆天赐想了想,端出烟具,烧起烟膏。气味一出来,沈启俊便把持不住,伸手过去要拿烟枪,陆天赐举过头顶,“你说要吸就给你吸么?”

沈启俊揪着他的衣领,两眼发红的看着他的手:“天赐哥……给我……”

“给你什么?”陆天赐耸着眉,邪气的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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