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平添了这么个宝贝儿子，自然忍不住要炫耀一番，因此当大学同学聚会的电话打过来时，毕业后就“隐身”得无影无踪的他，欣然答应前往。

北京的冬天依然秉着风化成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过往的行人，李皓尽量走在太阳下，恍惚间感到自己又回到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走在街上，冰冷的冬日，安华原来说要接个大案子，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之间没联系已经两年了。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手头清闲得有些发慌，然后就在Sunny呆了近一个下午，然后去了“花莲”，然后就接到电话，然后……然后安华猝然离去，秦耀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自己拐走了。

想到这儿，李皓眉眼间的萧索才渐渐淡去，那个人，总会带来令人无语的惊“喜”，霸道的温柔的，冷静的感性的，严肃的俏皮的，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真真有趣。李皓无法用确切的词汇形容他，但是有一点始终坚信，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其实这么一点，也足够李皓认真相待了。

“嘟嘟嘟——”李皓被不和谐的喇叭声拽回现实，才发现秦耀天开着车慢慢跟在身后。

“你怎么——你不是去开会了？”李皓示意秦耀天摇下车窗，诧异地问道。

“别管我，大冷天的你干嘛不开车跑到街上找罪受？”他很生气，对皓皓不注意身体健康的行为，必须让他知道自己很生气。

李皓愣了一下，这口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埋怨。他笑笑，很有撒娇意味地求饶道：“在家窝了好几天，也想出来透透气。你看今天太阳不错，风其实也不算太大。哈哈。”

秦耀天彻底没辙儿，虚张声势地命令道：“你，现在马上立刻上车。”

李皓抿抿下唇，乖乖走到另一边的副驾驶座。

秦耀天又皱起眉头：“你坐到后面去。”

李皓愣了愣，不自觉地嘟起嘴巴，待他关上后车门，一股暖流立马席卷全身，激得他一个哆嗦，却没再说什么

秦耀天微叹：“乖，我是怕万一有个事儿，我死了你怎么办？”说完拉过李皓冻得发红的双手，轻轻吻来。

李皓瞪大眼睛，明白了。以前只是觉得副驾驶座是亲密的表示，未曾想还有这样的讲究。若是有了紧急情况，这人定是要护住自己安全的，那时性命难保，事后还要生还者伤心。他满心激荡无处发泄，凑过去便直接咬上了那人的嘴唇，由浅入深，细细品尝。纯美的滋味从心底涌出，让他欲罢不能。

18.重逢

“唔……”一声低低的呻吟响起，漫车暧昧越烧越旺。秦耀天盯着眼前人儿绯红的脸颊，一双黑色的宝珠流光溢彩，嘴唇被刚才的激情吮得水光莹莹，一股火热直窜入下身的某个部位，令他无奈地轻哼一声。

“嗯？”虽然一开始是李皓自己主动吻上去，但秦耀天的技术似乎更胜，把自己吻得晕晕乎乎不说，连下面也有了反应

“乖，再吻下去你相公我就忍不住了。”

李皓顿时清醒过来，尴尬（在秦耀天看来是害羞）地瞟了一眼。两人慌忙平复体内的激情，一时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车也没开，病又没全好，让我送你也行啊！”秦耀天重新发动汽车。

“呵呵……”李皓只有笑着打混。没办法，他们的关系进展太快，独惯了的自己好像还不能适应原来的领地硬生生多出来一个人，更别说主动提要求了。这理由他是不想让秦耀天知道的，有点不适应还是很正常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秦耀天看看后视镜里的人，心里有些难过：还是不完全信任自己么？从来都是他自作主张地在旁边张罗，然后忐忑地观察着皓的反应：喜不喜欢？合不合适？两人虽然已经住在一起，不过……还是欠火候啊。可立即又想到他们在床上的默契，心下十分得意：纵然他家皓皓还没反应过来，可是身体的契合是错不了的。依皓皓的性子，有了他之后便不会再去找别人了。总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那……我结束后你能不能来接我？”

“Oui，monsieur！”

把车子停在花莲门口，秦耀天嘱咐道：“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别喝酒多吃菜！肉也少吃！”他家其实皓皓最爱吃肉。

“知道了秦大保姆～”李皓笑着答应，倾身给了司机先生一个响亮的啵儿，推门出去，看着他开车离开后才转身走进花莲大厅。

李皓对“花莲”是再熟悉不过了。工作酒席私人聚会几乎有大半是在这里办的。除了装修服务菜色等方面的确不错外，最重要的是它作为英翔公司的兄弟产业同属于海英集团，彼此间关系较为亲密，对对方都有所特别待遇。所以与其给其他酒店会所承办，倒不如选择知根知底可供打折的“花莲”。这次同学会李皓也是力主这里的——手上还有今年快到期的贵宾卡，是公司派给高层的福利。事先卡里预存了不少，自己应酬不多，因此到了年末还余留大半，趁此花掉，也能卖个人情不是？

包间里已经热闹非凡了。李皓推门进去，房间有了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他便被大力拥住，几个同窗好友扑过来东拉西扯，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耗子你这几年都跑哪儿了？”

“就是啊！一毕业就没影儿了，叫我们情何以堪呐！”

“小子混的怎么样啊？人模狗样的还，让哥哥瞧瞧！”

唉……就知道……李皓在心中哀号，他的头发被揉来揉去乱成一团，大衣也被扯得不成样子，急忙抽空告饶：“哎哎哎，先让我换衣服成吗？”

几个女同学走过来取笑了一番，才替李皓接了围。他扒拉扒拉头发，脱下大衣挂在一边，想想又把手机掏出来放进裤兜里，这才坐到一边沙发上。他今天穿了一条灯芯绒的休闲裤，上身是黑色的羊毛衫，越发衬得面色如玉。好几个女同学频频看向这边，李皓只得视而不见。

这次聚会的都是李皓在大学的熟识，有同班同学，有同寝室的，还有学生会和辩论队的学长学姐和同级。他扫视一圈，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那人已经走到身前，如和煦的风抚过周围，回头率百分之百。

“Hi，好久不见。”王卓笑笑。

“厄，好久不见。”他有些恍惚，自分手那么长时间没有联系，突然出现的脸让他无措起来。可是随即又有一个冷峻而不乏亲近的面庞浮现在脑海，顺利缓解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还好吗？”王卓一手持酒，仍旧笑吟吟地望着他，不见一丝惊讶之色。

“还好。你呢？”不愧自己经历那么多，心里素质已是极好，他敛敛心神，淡然问道。

“我？我可是在美国混不下去才灰溜溜地回来的。”

旁边有人听到了大声反驳道：“别听这小子胡扯，人家在美国赚翻了衣锦还乡来着！”

李皓也笑了：“堂堂学生会主席辩论队队长国奖年年拿的普林斯顿高才生难道会混不下去？”

“的确，”王卓意味不明地弯起嘴角，轻声道：“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李皓一窒，什么意思？他不可察觉地皱皱眉头，反而朗声大笑道：“王主席的光辉事迹谁不清楚啊哈哈，哎，小邓子，你说说咱们王大主席都有哪些丰功伟绩？”

那边刚才插话的正是李皓的室友邓颖新：“那可多了去了，您想听哪一段啊？”周围的人跟着起哄，非要让他讲讲他们王大主席的先进事例。

王卓无可奈何地微笑着，看看那边正闹得欢的众人对李皓说：“我们找个清静地方聊？”

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点头答应，随之走到包间的露天阳台。

“听说你在英翔？”王卓掏出烟来递给李皓，“来一根？”

“对，在英翔做高级打工仔。谢谢我不抽。”

“你还是不抽烟啊……”王卓挑起眉毛，略有些诧异。

“是啊，到这岁数还不抽是有些不正常。”李皓向前走了一步，迎着晚风吹进胸膛，原本躁动的心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不，有坚持是好事。”王卓也靠在围栏上，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

“你真打算回国？”

“有这个想法，不过……还要看运气……”

李皓微撇过头去，旁边那道灼人的目光让他十分不舒服。“你一向运气不错。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你回来的充分条件。”

“不够么？”王卓自嘲般的笑笑，仍旧凝视着那张令他深切思念的侧脸，“可是我觉得够了，非常充分。”

李皓没有立刻答话，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遇到，说不定是不一样的光景。可惜，他这次走了大运，而他却倒了大霉。

“有些事情，我想还是放下比较好。毕竟已经错过了，就不要再眷顾什么了。”

这算是最直接的拒绝了吧。王卓慢慢泛起一种酸苦，这是由愧疚、后悔、希望和灰心历经7年酝酿的一杯酒，喝得咽不得。

物是人非。

“你该知道我们在7年前就不可能了，那时不可能，现在更加不可能。我早已对你……没感觉了。”李皓斟酌半天，终于还是明明白白地拒绝。讨厌暧昧与试探，这些猜心的游戏他没有时间玩弄，与其委婉的拒绝，不如干脆说明白好，断了他人念想，以后也不会徒生事端，反倒伤害了现在的恋人。

“你啊……还是这么……”王卓转身不再看他，“你先进去吧，外面风大。”

李皓看着那挺直的背影，却显出了无力的委顿。那人手上烟火点点，在黑夜里闪着泪光。他无声的出去，留给曾经一个安静。

19.聚会

包厢里是欧派的长沙发和三三两两的靠背椅，每处座椅前都摆着小圆桌。李皓帮忙定的房间，自然又是自助餐。屋子一边是一溜长条形的餐车，上面已经摆满了精致的凉菜小碟、瓜果甜品。李皓寻了个位置坐下，旁边人看着他笑吟吟地说：“李皓你家属呢？”

李皓也看着她笑：“他有事就不过来了。你爱人？”

女子状似含羞地偎依向身后高大的男人：“呵呵，你也认识他吧。我们准备明年五月结婚。”

男人朝李皓点点头，似笑非笑。

怎么可能不认识！

“哎呀，恭喜恭喜！”李皓故作惊喜恭贺之意，便要掏彩礼钱。

“别，到时候婚礼上自然少不了你的。”女子挽着男人的手臂，得意洋洋地走向下一个目标。

李皓的手很快从装模做样中解放出来，抄筷子夹起一片糯米藕。

“那女人终于把金律钓到手了，哼！他妈的到处显摆。”大学室友邓颖新端着盘子坐到李皓旁边，颇为鄙夷地骂道。

李皓又夹起一片蜂蜜黄桃。

“也就咱哥几个知道她那点儿德行，你看别人给她吹得一愣一愣的。”

李皓吃完黄桃蜜饯，啜了口铁观音。

“要不是当初你家方安华心软没理她，她早混不下去了。哎，方安华咧？你来了她怎么没来？”

李皓正要夹海蜇皮，突然放下筷子。邓颖新见他神色不对，知趣地闭上嘴巴。

“安华……年初的时候因为车祸，先走了。”

“啊？！”

“方安华已经不在了。”李皓平淡地重复着，又试图夹起滑溜溜的海蜇皮。

“真、真的？那、那……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哈哈。”邓颖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升脑门，头上哗哗地冒冷汗。

“这种事我骗你干什么？”李皓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急忙低头喝了口茶，唔，居然放芥末……

邓颖新盯着李皓波澜不兴的侧脸研究了半响，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好试探着问道：“她……她是在哪个……那啥，我们几个去看看她吧。”

“不用，我也不清楚是在哪里。”

“李皓？”邓颖新心说方安华可是你干妹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犹豫了一下，诧异于李皓僵硬的脸部和反常的平静语气，最后站起来走向聚集着一大拨人的长沙发。

“你现在去干嘛。别给他们说了，扰了这次聚会。高高兴兴来的，非让人家绷着一张死人脸回去。”边说边拉着邓颖新坐下来。

“那怎么行，总得，总得……”

“快过年了，别沾晦气了啊。等明年清明的时候再说吧。”

“李皓……你别太、太……”

“行，哥你还不放心，吃你的吧。”李皓一拍对方肩膀，“真不该告诉你。”

“那你到时候记得找我联系啊。”邓颖新还是有些犹豫。

“少不了你一份儿冥币！”李皓夹了一片生鱼片，满不在乎地往嘴里一丢。

邓颖新默默吃了一会儿，忽然一摔筷子：“操！好心的没好报，剩下他妈的一对贱人！”

李皓挑眉，忘沾芥末了，这鱼片真腥……呕……赶快起身取汽水喝了。

其实同学聚会说白了，就是相互作，最风光的最作。原来在学校的时候，彼此之间也是竞争胜过朋友。四年下来寝室的四个人也没怎么交过心，卧谈会顶多说说八卦，大家嘻嘻哈哈一过了事。所以李皓到美国号码一换，以后几乎和大学同学就没什么联系了。八九年下来，都不是当初那些个青葱小子了，感情散得快，李皓偶尔想念一下那时的灿烂阳光，自觉已经够了。若不是几天前恰好遇到邓颖新交换了电话，自己也许永远想不起那些被时间模糊地面孔来。

在场带家属的分为两派：男士们带着如花女眷，女士们则带着可爱孩子。李皓望着已经略显疲态苍老的脸，对比着记忆中蓬勃的笑容，感叹岁月的魔力。果然，岁月不饶人啊！

“李皓～”

他转过头，眼前是一位身材姣好的漂亮女人。迅速从脑中搜刮印象，却找不到一张相似的面容。他放下玻璃杯，笑起来：“是哪位公主啊，这么漂亮都认不出来你了。”

“唉，学长怎么忘了我了呢。”美女不高兴地撅撅嘴。大眼睛幽幽地放着电。

我怎么就不能忘了你呢？你打哪儿冒出来的？

拜张世辉未婚妻所赐，李皓对这类娇滴滴的大小姐倒足了胃口。

“就饶了学长吧，学长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啊，哈哈”

美女抿嘴一笑，放电指数又增加了百分之三百：“我是辩论队的啊，当时就是学长面试我的。”

辩论队的后辈啊……还是，没有印象！

“哦……是你啊！怎么样，现在在哪里高就？辩论队出来的可都是很强的啊哈哈。”

“我在北京开了家公司，这是我的名片。”说完递上一张香喷喷的精制卡片，又尖又长的印花指甲让李皓看着心惊胆战。交换间美女的手似无意地轻轻擦过李皓。

这算不算性骚扰？！李皓黑线漫布，不过大概也只有自己会觉得不舒服了，正常男人恐怕求之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