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就真抽了,一抽我就清醒了,真疼,我后悔了。
洗完澡发现宁昊在厨房,裹得厚厚的不知道忙什么。
“我刷碗吧。”我凑过去,发现他在切牛肉,“感冒刚好点,别折腾了,我来吧。”
“你做的东西只能喂猪或者你自己吃。”
“叫外卖总行吧?”
“随便。”他漫不经心的烧开水,又回来切西红柿。
我从身后抱住了宁昊,他笑了。
“你还挺容易收买的。”
“你不用这样,我想走的时候,你收买也没用,我想留下,你赶我也不走。”
“好吧,我认栽。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错下去,我还有大半辈子没过。”
“你来放调料,我切菜行不行?”
他放下菜刀,看着我切菜。
“我没指望你能原谅我。”
“我不原谅你,我只是接受你。”
“行了不说扯鸡巴蛋的事了,你能不能把西红柿切大点块,扔锅里直接就西红柿酱了。”
那顿饭好像是我亲手做的最严肃认真的一顿饭,虽然只有西红柿牛肉汤和沙拉。
我们安静的吃饭,什么废话都懒得说。吃完饭睡午觉,猪的幸福生活也就如此吧。
我抱着他,他睡着了。我想,也许我们都会变的,也许我们都不会再犯错误了,我想其实我原谅他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原谅他了。我抱着他,他身上有让我厌倦的药味和汗味,可是我舍不得背转身,我们会有今天也只是渺茫的几率中的侥幸或者不幸,谁知道放弃和坚持哪一方是对的哪一方是错的?也许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是选择而已。总会觉得另一个选择更好,其实也未必,世界上最扯淡的一句话莫过于“活在当下”。
我们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就是醒了能睡就继续睡,后来我好像被鬼压床,想醒醒不过来,想睡又害怕,动也动不了,喘气都困难。
后来手机就轰鸣起来,跟电锯锯我脑壳似的,我吓得跳起来,费劲的找出手机,发现是丁发展。宁昊也翻了个身,看了看我,又闭上了眼睛。
“你丫又什么事?”我走出卧室,关上门,压低声音。
“没……没什么……你在哪儿呢?”他的声音有些不自信,但是挺平静。
“这回你是被操了被揍了还是被砍了?要是第三样我帮你叫120。”
“没什么,我想请你吃个饭,不是我……是我们,孟夏说,趁着强强路路还都在北京,大家都没上班,一起吃个饭,好久没聚聚了。你……你还跟他在一起吗?”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们在一块儿呢。”
“那就好了,你们一起来吧。”
“你丫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操,我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他那种人,怎么能放过你?”
“算了,都是扯鸡巴蛋的事,明天你过来跟你说吧,反正还是家里,晚饭点过来,6点吧。”
“你丫神经病,自己玩去吧。”
“你到底来不来?”丁发展提高了音量,我直接挂了电话。
宁昊走了出来,看着我,有点迷惑的表情,可是什么都没说,昏昏沉沉的,就去洗澡了。我无聊的收拾收拾屋子,把午饭的碗洗了。他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了点精神,我跟他说了丁发展的电话,我说别去了,太烦人了。
“去也没什么,大家难得有空聊聊天,强强一年也不回来几次。你要是不高兴就算了。”
“那就去吧,去看看孟游。”
他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脸。
“陪我去理发吧,顺便给孟游买个礼物。”
第41章
我们在街上闲逛了一晚上,宁昊的理发师回家了,换了一个,磨磨蹭蹭半天才理完发,头发没有吹干他就逃出来了,拉着我去给孟游买礼物,对我唯一的补偿是请我吃了顿饭。
他脑袋湿漉漉的在大街上走了大一圈,这么冷的天纯属作死,回家果然又有点发烧,我只好继续陪他折腾,端茶倒水递药片,一夜都没睡好,其实真想操他一次让他记住,可是一来我自己也没有力气了,二来他弱不禁风的表情真让人有点心疼,做人不能太禽兽了,虽然我知道他什么样都是装的,装逼装人还是装可怜,都只是不同的表象,无改装的本质。
第二天睡了整整一上午,他才算恢复了点元气,午饭我负责的,叫了外卖。
下午他照例又扎卫生间,进去之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出来的时候倒有七分像人三分像鬼,总算能见人了。
于是我们出发去赴宴,宁昊锁门时候的表情倒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换位思考,不管我是丁发展还是孟夏,都有拿菜刀躲门后头砍死宁昊的动机,就算我是我自己,马驰,其实也有拿菜刀砍死他的动机。我若是他呢,混成这样,也不如拿菜刀砍死自己来得干脆。
他把车停在胡同墙根下,我按了门铃,只听门禁发出一声尖叫,孟夏什么时候把门铃换成带摄像头的门禁了呢?真纳闷他早怎么不换。
大门敞开,路路跑出来拥抱了我们。
“我就说你们会来,离开热闹过不了日子。”路路笑着挽着我们的手臂,一边一个,把我们拖进了门。
其实门里一点都不热闹,丁发展在厨房忙忙碌碌,孟夏和强强在客厅里看着孟游闲聊,只有孟游浑浑噩噩的胡乱按着钢琴键,鼻涕横飞,完全不知道高兴还是不高兴,这些天大概在家陪爸爸的时间比较多,所以自理能力又退化了不少,明明很久以前已经没那么多鼻涕了,又开始变成小鼻涕虫,幸好钢琴水准大有提高。
孟夏看了看我们,挤出一个笑脸,强强站起来要说话,孟游回过头,看看我,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然后就落在了宁昊脸上,他努力的思考,这个问题让他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钟,有一刹那我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是把宁昊忘了,可是一分钟之后他终于思考出了要用什么反应来迎接宁昊,孟游的小嘴动了动,嘴角抽动,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发出火山喷发一样的嚎啕声。
孟夏有点无奈的站起来抱过孟游,他一低头我一眼看见他脖子上还有一道紫色的皮带印,他把毛衫的领子拉了起来,如果不低头还真是看不到。我暗暗感慨丁发展果然没有吹牛,还真是心狠手辣,他能辗转于各个黑心产业进退自如,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这个美德。我不知道宁昊有没有看到,这件事我还真没跟他说呢,这么丢人的事孟夏肯定也不会跟强强和路路说,于是我就是这房子里唯一的知情者了,可是我不打算告诉宁昊了,他知道了,估计也还是想抽丁发展一顿,肯定不会像我这么隔岸观火幸灾乐祸。
孟游在孟夏怀里还是看着宁昊伸出两只小爪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宁昊无奈的走过去接过孟游,孟游扑进他怀里,嚎啕声终于变成了委屈的低低抽泣。
丁发展从厨房出来看了一回热闹,跟我打了个招呼,孟夏白了他一眼,他老老实实的又回去做饭了。
“我快饿死了啊!”路路大声喊。
“我去帮他吧。”我实在不想在客厅里继续看什么热闹,飞快的逃进了厨房。
“想不到你还有这特异功能。”我看看丁发展,感慨万千。
“快帮我剥两棵葱。”他正在手忙脚乱的施展厨艺,一看见我如同见了员工般亲切的指挥起来。
我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忙碌,帮他打打下手。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从小就会,我妈不会做饭,我跟我哥活不下去,就学会了。”
“我才不信呢,你们不会请保姆?再不济还有食堂呢。”
“我爸不要保姆,食堂吃多了才会发奋学做饭。我们家还算正常人,我有一发小儿,他们家吃饭时候吹哨,后来丫听见吹哨就饿,看球都看不踏实,看一场比赛能让裁判吹的肠胃功能紊乱。”
“你还真敢下手的,我就纳闷他怎么饶过你的?别说他那种狗一样的人,换我也不放过你。”
“哎,要说我还真得谢谢你呢,多亏你们送我回家,你跟大奔,都是好人啊。后来别提了,我可没脸说了。”丁发展一边炒辣椒一边掉眼泪。
“说吧,我看你想说。”我也被呛得不行,奋力拉开窗子。
“那天你们送我回来,我看他在厨房给孟游热牛奶呢,他让我滚蛋,我就拿出一把菜刀说,你砍死我算了,他让我把刀放下,我喝醉了,死犟着不放,他就过来抢,我一躲,就划在他胳膊上了,划了一口子,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人事不知。”
“等等,你说清楚!”我实在吓了一跳,“你先抽了他,回家又跟他动刀子,然后还划他胳膊了,大哥,你还有人性吗?你怎么还能人事不知了?”
“我晕血,反正就是看他胳膊流血了,就晕了,挺尸一样就躺地上了,醒过来我躺床上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他就没收拾你?”
“他说,下次别拿菜刀了。”
“就完了?”
“就完了。”丁发展摊摊手,一脸无奈。
“我想不明白。”
“没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丁发展一挥炒勺,“叫他们吃饭了。”
端着盘子进了屋子,我们俩都愣了,客厅里只有路路和强强在打哈欠,宁昊和孟夏以及孟游统统不知去向。
“他们呢?”丁发展一脸怒容。
“谁呀?”路路还是懒洋洋的。
“你说谁呀?”
“孟游闹半天了,一个人哄不好。”强强好心的指了指孟游的房间。
“我叫他们去。”丁发展扭头就要走。
“吃饭着什么急啊。”路路打了个哈欠。
“刚才你说你饿了催命一样。”丁发展迈步到门口又回来了。
“你太慢了,我饿过劲了。”
“路路!”丁发展一勺子直指路路的鼻尖,“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顺不顺眼你也凑合看,这房子里的事有我一份。”
“你牵三挂四的瞎扯什么?你丫还是不是爷们?你去把孟游哄不哭了我看看。”路路毫不示弱。
“我说你们没吃饭就他娘的胡掐什么?”强强一把拉回了路路。
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存在了,透明的,比空气还透明,我得出去透口气,说不定走到大门口我就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了。
刚转身,孟夏进来了,冷冷的看了丁发展一眼,丁发展一低头逃向了厨房,他是彻底被调教了,我看出来了。
“孟游睡着了。”宁昊跟在后面进来,屋里的事全没看见,或者装着全没看见,“我说怎么还不吃饭啊,等你们丫这么半天了。”
路路和强强对视一眼,又看看宁昊,彻底再也没力气说一个字了。
第42章
闹哄哄闹哄哄闹哄哄,我好像没有喝酒,就是大脑有点迟钝,用时髦的话说,就是我脑残了,好像我脑子里能思考的部分都被他们割掉炒着吃了,跟汉尼拔似的。他们说他们笑他们交杯换盏,说话的声音笑声杯盘叮叮当当的声音混成一片,一股脑的挤进我脑子里,嗡嗡的,却没有办法处理成可以理解的信息。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心平气和,这样团结友爱,这样温暖如春,这样和谐社会的在饭桌上扯淡。我埋头抢着每一盘菜的精华,浑然不顾他们的世界充斥着苍蝇扇动翅膀的声音。
我偷偷的看着宁昊,如果这世界相对于我消失了,或者我相对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因为他是我最关心的那个人,我不希望一切都是白费。他在说笑,似乎喝了很多酒,他没有食欲,兔子一样把装盘的生菜叶都吃了。
他很好,很正常,和每个人臭贫,和往常一样,只是他不接孟夏的下句,他们互相没有一句交流,连目光都不接触一下,他们都在装,装得天衣无缝,装得浑然天成。
“你怎么了?”宁昊忽然在我耳边小声问。
“没事啊?”我小声说,好了,我功德圆满了,我却忽然想哭,这是最热闹的时候,我却寂寞得像一条无限膨胀的鲸鱼,想用饭菜把自己撑死在当场,至少我不是空气,或者酒精,我的要求只有这么一点点。他还能看到我,我也只需要这样一个事实而已。
后来强强站起来,好像说他最近没事干,遇到一说相声的朋友,学打板呢,结果他就真拿了一副快板出来,强强人来疯,大家一撺掇就什么都干得出来,大家一放下筷子,他真的拉开架势来了一段,还真是有板有眼。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闲言碎语莫要讲,表一表好汉丁二郎。”山东口音一出,路路已经笑得扑桌。
“丁二郎,臭流氓,光着屁股晒太阳。”
我实在忍不住,一口茶水都喷了,桌子上又狼藉了几分。
“怎么又是我,你们丫才流氓!”丁发展皱着眉头,又气又笑的劲头很难拿。
“好吧,我也得发个正式的言。”大家笑过都有点累,丁发展终于抽到了空。
“想发炎就发呗你又不是前列腺。”我终于也发炎了一次,宁昊表扬的摸摸我的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丁发展没理我,低下头,一脸的紧张,在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掏出来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颤巍巍的打开,黑色的衬布上面是一对戒指,最简单的铂金圈,没有一点装饰。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你才不会觉得我傻逼,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你也不是。我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想过这一天,我都不敢想遇到你之前是怎么傻逼的活着,我也不敢想我们以后能在一起傻逼多久,我只想说,就现在,我们好好过吧。”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真激动,丁发展的眼圈都有点红了,他磕磕绊绊的说完,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孟夏盯着那对戒指,面无表情,双手手指交叉,若有所思。饭桌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孟夏,呆若木鸡,只有强强手里的快板,呱嗒呱嗒,节奏缓慢的响着。宁昊忽然从桌子下拉住了我的手,对我笑了一下,他的手心有点潮。
“算了这也太傻逼了,”丁发展长舒一口气,“这不是祖传的是我买的,你要扔就扔吧。”
“我在想哪个手指比较合适,竖中指的时候不会显得太扎眼?”
“你喜欢戴中指上,我可能买小了一号。”丁发展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又来了精神,拉起孟夏的手,把一个圈儿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路路给自己倒上酒,白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强强忽然笑了,又打起了板:“一拜天地,一生受尽他的气,二拜高堂,为他辛苦为他忙,夫妻对拜,从此勒紧裤腰带,四进洞房,莫像恶虎猛似狼……”
孟夏也笑了,拉过丁发展吻了他。
我该笑吗?还是该怎么样?我不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应景,我傻,脑残,缺智慧,少智商,我跟不上他们人生的逻辑,他们这算演戏吗?比戏都戏,一次一次把我震得魂飞魄散。
“你是不是嫉妒了,”宁昊笑着转头看我,“下回路过阜成门,我也去万通给你买一个。”
“来来来,”路路站了起来,“倒酒倒酒,都满上,你们俩交一个,我们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