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忘了说了,反正又不带你去,我周一就回来了。”
“那我怎么办?”
“喂孟游吃完饭,带他去医院看他爸爸。我答应丁发展了。”
“为什么我去?”
“那谁去?”
我抱着孟游,打车去医院,司机夸我儿子聪明又漂亮,我默默的忍了。到了医院才发现,这里探望病人比探监都麻烦,我给丁发展打电话,他说他没在医院,他把探视证给护工了,一会儿会有人送下来,顺便他告诉了我孟夏在哪个病房,还说别那么着急回去,中午请我吃饭。我等了几分钟,一个护工下楼来给了我一张探视证。
到了楼上孟夏却没在病房里,病房里三张床,另外两个都是十几岁的小孩,一个腿上打着石膏,一个胳膊打着石膏,腿上打石膏的在电视上打游戏,胳膊上打石膏的围观。
“孟夏是住这间病房吗?”我有礼貌的问。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腿上打石膏的孩子盯着电视,漫不经心的回答。
“他去哪儿了?”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胳膊打石膏的孩子盯着电视,漫不经心的回答。
“他教你们的?”我大喝一声。
“你要是跟护士长说今天不要让实习护士扎我让最漂亮的那个姐姐来,我就告诉你他打游戏输了去厕所抽烟了。”胳膊上打石膏的孩子说。
“该吃药了。”一个护士闯了进来,“孟夏又跑哪里去了?”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胳膊打石膏的孩子条件反射的回答。
“哟,今天换词儿了?昨天还忆君迢迢隔青天呢,暗号一天一变啊。”护士把药分给两个孩子,看了看我。“你是找孟夏来的吧?”
“爸爸!”孟游的小脑袋转向走廊。
“这是他儿子?还挺可爱,诶?这孩子怎么好像有点……”
孟游闹着去走廊,我抱歉的对护士笑了笑,顺着孟游手指的方向往外走,听见了一阵吉他音,顺着孟游的指点,终于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厅看见了孟夏,一个人半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拨着吉他。还是孟游耳朵尖。
“爸爸!”孟游兴奋的叫。
“宝贝儿子!”孟夏放下吉他,一条腿撑着站起来,抱起了孟游使劲的亲。
他们父子重逢,要多感人多感人,要多肉麻多肉麻,我都看不下去了,真想把脸都捂上。
我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电视,孟夏只要看着孟游在他身边乱跑,就高兴的不得了了,他儿子简直就是天地精华,人中龙凤。
“你还好吧。”我问。
“还能怎么不好?”孟夏冷笑一声,我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像刚被操过了似的?”孟夏不怀好意的看看我,又把目光投向了孟游。
“他操我很爽。”我终于打起了精神,将贱进行到底,“你在医院里一定很饥渴。”
“我的人生还不至于像你一样乏味到把性当成唯一的乐趣。”孟夏冷笑着拿起了吉他,轻轻的扫弦。
孟游听见乐音,安静了下来,趴在孟夏腿上,傻呵呵的笑。
孟夏心平气和的弹着好听的小曲儿逗孟游开心,我倒从没见过他这么安静。老实说他依旧有本钱,当他拨着琴弦满脸笑容的对着他儿子的时候就像天使附体,我觉得就算看到他后背上呼扇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也不稀奇。他像个好人一样的时候依旧让人捉摸不定,难怪丁发展会为他五迷三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不也乖乖的被他拉出去操。
往事不堪回首,我忽然就想起上个周末坐在一桌上吃饭的人,竟然都是被他操过的,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暗自踅摸身边有没有趁手的家伙能给他致命一击,可是除了沙发垫
,似乎也没有别的可移动物品了。
“他会把自己的人生变得无比乏味,还会让别人也一样,除了乏味什么都没有,而且他永远不思悔改。除了工作,没有什么事他是用大脑而不是本能去做的。他会随身带着速写本,可是永远不会让你知道那上面画了什么,他会看那些你看了三分钟就会睡着的烂片,永远也不会跟你分享他的想法,他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永远也不让你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办法让你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他对你笑一笑你就觉得他爱你,可是你也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掉头就走,连再见都懒得跟你说……”孟夏漫不经心的说。
我正在喝水,手颤了一下,差点把水洒在裤子上。
“你们在这儿啊?”丁发展走了过来。
孟夏笑了笑,他们礼貌的接吻,像情人一样,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真不要脸。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丁发展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定饭了,你们出去吃吧,带上孟游。”孟夏简直是通情达理了。
我和丁发展逛到医院外,去黄记煌排队,排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二楼的一个小角落。他点了鱼,等着上桌,我跟服务员要了儿童座椅,孟游发育也有点缓慢,五岁了和人家四岁的小朋友差不多大,坐在座椅上还够不到桌子。
我这边太挤了,就把孟游往他身边推了推。
丁发展激灵一下,躲到墙角:“你能把他挪远点吗?”
“你躲什么呀?他又不咬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咬人?”
“他咬过你?”
“咬过!”丁发展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才不信呢!他怎么咬?”
“这样。”丁发展示范的把手伸过去,拍了怕孟游的肩膀,孟游正在看着锅发呆,想都没想,一口咬了下去。
丁发展脸都扭曲了,却没有把手立刻缩回来。
“你看到了吧,就这样!”他的脸越来越扭曲,想缩回手,也缩不回来了。
“松口!”我对孟游吼了一声。孟游委屈的看看我,慢慢的松了口。
“你真有人缘,孟游从来都跟我好,从来不咬我。”我得意的把手伸了过去。
孟游一视同仁,一口咬在我手背上。他劲不大,可是小牙刀子似的,真疼。
我费力的把手抢了回了,上面两排红艳艳的小牙印。
“吹啊你,他也咬你吧!”丁发展得意洋洋的说。
“他以前没这毛病啊?你教他的吧?”
“你可真逗,我教他这个不是作茧自缚吗?”
“好歹是他后妈,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不要他,孟夏不跟你丫急?”
“你才后妈呢!你就是宁昊一小妾,低三下四的伺候,他现在觉得你好玩,他要是看上一条好狗觉得比你还好玩,保不齐拿你作价换了。”
“你丫才换狗呢,你真觉得你在孟夏眼里,比孟游的尿不湿重要?”
“我操,刚说一条战壕,咱们俩这么互相踩有什么意思,不如好好沟通,提高家庭地位才是正事。”
“提高个屁,你丫脑子简直不是地球人的,你是你妈跟外星人生的吧?”
“你再来劲我真急了啊,一看你就是被操得精虫上脑,到处喷,你要真诚一点呢,我就给你分析一下形势。”
我闭嘴,因为鱼来了,我安静的看着服务员把鱼和调料放进锅里,等着丁发展分析革命形势。
第31章
“我觉得宁昊对孟夏还有企图,孟夏虽然恨宁昊无情无义,可是他也还是同情宁昊的吧,如果宁昊肯低头,我不敢保证孟夏不会同情弱者。”丁发展果然开始分析。
“放你妈的屁!谁无情无义?”
“我说的句句都有根据,孟夏断了跟腱在医院急诊检查的时候,没有床位被赶回家的时候,他干什么去了?你们没事人一样回家睡觉。孟夏都这样了,别说一床上睡了那么多年,就算是陌生人,就算是铁石心肠,他那么满嘴仁义道德也该去医院看一眼。”
“他不去是因为你。”
“其实我一直希望宁昊能去看看孟夏的,”丁发展忽然一脸黯然,“孟夏很痛苦,我希望宁昊能对他说句安慰的话,虽然他说了什么连屁都算不上。”
“你说话客气点啊。孟夏有什么痛苦的,过得高兴着呢,正好能支使着所有人围着他转。”
“你不知道,可是宁昊知道。孟夏只不过不想让外人知道罢了,他每次进医院都像要了命一样,所有化验结果都把护士吓到,他有十多年时间在大麻里泡着,吃止痛片比吃饭还多,麻醉科的主任,那个老处女亲自来吵架,说不知道用什么麻醉剂对他管用,什么剂量会要了他的命,我一路求到卫生局,又一层一层求下来。你以为孟夏在享受好时光?他是痛苦得不行还不想让人知道。”
“别把丫说得跟革命先烈似的,那不就是报应吗?他还有理了?你也不用说那么夸张,医院敢给他做手术就说明他屁事没有。好啦我一向心地善良,就不攻击残疾人了,他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你说的这些,宁昊知道?”
“废话,孟夏那点破事,还有人比他更清楚的吗?”
我默默的给孟游挑鱼刺,丁发展发泄完了,也不那么郁闷了,我们俩闲聊那些扯淡的事,例如为什么他有钱我没钱之类的。
他的发迹史也很简单,在英国混了个Master回来后不愿意给资本家剥削发誓自己做资本家,整天胡混,他爸爸的老部下在国土资源部当个不算太小的领导,哪块地有前途都偷偷告诉他,他帮人倒卖了两块地就赚翻了,自己学着折腾了两个楼盘,发现赚钱实在是太容易了。后来他良心发现觉得太黑了,其实是钱花不完了,恰逢还有人查他爸爸,他躲了,他有个部队里的哥哥丁改革,把他弄到倒卖军火的公司去做能源,发配到山西挖了两年煤,觉得还是北京的夜店文化底蕴丰厚,小姐少爷们都有本科以上学历,于是又一扭脸把自己洗白了成了文化掮客,倒买倒卖文物艺术品顺便跟一群流氓艺术家称兄道弟,不知怎么跟着那群烂人七拐八拐撞进了孟夏的家门,赫然发现这千年王八万年龟一样的池中隐士是他年少叛逆时代的意淫偶像,当天就喝得烂醉如泥赖着不走了。按丁发展的话说,从此,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群烂人那天特意拉了个MB给孟夏当上门礼的,结果丁发展稀里糊涂的把那孩子挤走自己爬上了孟夏的床。
研究一辈子社会主义经济学的丁爸爸一向疼爱这个小儿子,把他当《资本论》一样珍惜并且百忙之中也要看很多遍,就算是学校里权贵子弟云集,他照样因为模样漂亮被老师当心肝宝贝,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能不高看他一眼,没有人不把他当块宝,可是偏偏孟夏就当他是一泡屎。丁发展血管里流着中国大地主大资本家的优质血液,从小受马克思主义熏陶,坚信做屎也要有屎的尊严,拉的下脸,吃的了苦,特别是在床上兢兢业业,充分展示了他除了钱还有别的特异功能,终于把孟夏折腾烦了,或者伺候爽了,非正式登堂入室当了孟游后妈。
丁发展的堕落史还真的令人感慨,我们唏嘘了一番,手机响了,宁昊说,你是不是也住院了?带着孟游哪儿浪去了?我特意回家给你们做饭,赶紧回来。
我说吃过了,马上回家。
丁发展哀怨的叹了口气,去隔壁宏状元给孟夏买粥,我抱着孟游乖乖回家。我以为宁昊在家怒着呢,提心吊胆,结果他挺高兴,正在屋里刻苦练习牛尾巴和马赛回旋,茶几椅子都被挪到了墙角,地上还有没收拾的玻璃杯残片。
“下午去看我踢比赛吧。”宁昊右脚扣球,又失败了。
“你这算临时抱佛脚吗?”
“复习一下而已,金志扬都夸过我是业余球员里这个动作最像小罗的。”
我看着他沾沾自喜的回旋,实在受不了要吐,又看看玻璃茶几,胆战心惊,赶紧抱着孟游到外面的房间避难,宁昊的笔记本扔在餐桌上,他的速写本也在旁边扔着。
好奇心是魔鬼。
我忽然想起孟夏的话,他究竟在上面画了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从来不让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呢?我放下孟游,小心翼翼的伸出魔爪。
只是个普通的文化用品店里常见的本子而已,我拿在手里,手感没什么特别,可是我觉得很重很重,我小心翼翼的翻开第一页,他的签名,别的什么都没有,我颤抖着翻开后页,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一个足球闷到我的后脑勺上。
“瞎翻什么呢?”宁昊一把抢了过去。
“没什么……”我心虚的直哆嗦。
他没说什么,把本子塞进了包里。
“你……是不是从来不给别人看……”我声音都颤了。
“你有病吧?”宁昊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我又说什么了吗?”
“你丫就是有病!”宁昊狠狠的把球踢进了屋里。
孟游吓得噤若寒蝉,哆嗦着叫了一声爸爸,宁昊理都没理他,扭头进屋了。
过了两分钟他又出来了,看起来表情平静了一点。
“孟夏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你都没问过这个,怎么今儿想起来了?”
“他真的什么都没说,他就说你的速写本不让人看……就这个,真的!”
“不可能,还有别的!”
我招了,我全招了,我当不了革命党,连辣椒水老虎凳竹签子统统不需要,敌人一威吓,连美人计都没使,我就招了。我把孟夏说过的话一字不拉的重复了一遍,伸着脖子等着暴风骤雨的洗礼,结果宁昊只是打了个哈欠。
“就这些?上次我用这句型的时候,可比他编排的长多了,他就编不出点新关键词?”
“你用过的?”
“是啊,当然了,比他用的丰富多了。那本里什么都没有,随手记下来的东西,从股票到账本什么都有,画的能见人的东西我肯定拿出来了,别的你真那么感兴趣?”
“没什么兴趣……”我违心的回答,“这些……孟夏都知道?”
“废话,他还撕过一本,孟游尿过两本,剩下的都不知道塞什么地方了。”
“那他为什么说……”
“他拿你开涮,你真听他的?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可乐呢。”宁昊对我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抽了抽,迅速的收敛了笑容。
第32章
下午带着孟游去看宁昊踢球,场边都是老婆或者女友,我真是鸭立鸡群,宁昊说我是他表弟,竟然没有人怀疑。
我在场边坐着,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坐在我旁边,声嘶力竭的喊加油,比看专业队比赛还热情。
“你跟宁昊来的?”小姑娘问我。
“是啊。你呢?”
“我是宁昊的球迷。”小姑娘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是他的球迷?”我下巴直往下掉。
“是啊,他们的球队叫超级剃刀,口号是剃光京城不留茬,我前前前男朋友也是球队的,后来我们散了他也不踢了,我就专门当宁昊的球迷了。”
“你迷他哪点啊?”
“长得帅,体能好,技术好,速度快,爆发力强。当他在门前寻找机会和抢点的时候就是一因扎吉,带球快速突破后卫防线的时候活脱脱一梅西,眼花缭乱的过人的时候就是一C罗,钟摆式晃动并甩开对手的时候就是肥罗,他要是被人断了,抢过来的劲头简直就是……就是……疯狗!不不不,加图索,加图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