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有点宽的广场，几个小孩在那玩，手里是城里很少见到的铁环，一个孩子在前面赶，其他几个就在后面跟着跑。笑声很欢快。

但是，绕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跟寺庙有关的建筑，或者关于纳福寺这个名字由来的哪怕一点介绍。甚至，除了刚下车，看到的那有些古意的大门，这里面完全是世俗的样子，甚至该说是，有些落伍的，和附近那个大都市格格不入的更低的世俗生活，当然，可能也苦难更多。

蔡康一直跟在何凌身后，这会，走到一家开着的门前，朝里面喊，“有人吗？”

不久，里面走出一个老人。扯着嗓子问，“啥事啊？看房子的吧？这会家里儿子不在，改天来吧。”

蔡康忙说，“不是，不是。看您是这的老住户吧？这是不是有座寺庙，叫纳福寺啊？”

老人明白了，还是大着嗓门说，“又是网上看了谁的介绍来的吧？没啦！以前大概有吧，几百年前，我都没见过，我的上辈也没见过。”

蔡康忙道谢，老人也不知道听到了没，转身进去了，这时候，两人听到老人在说，“纳福寺？要真是个能纳福的地方，这里的人就不该过这样的日子……过日子都忙过来来，几百年前的寺庙谁能管得到？尽是闲人闲事。”

蔡康拉着何凌往出走，问，“失望了？”

何凌摇头，“就是看着这个名字好，看看住在纳福寺的人是不是能够福泽绵长”又说，“要真是有个庇佑人的神灵，我也想跟它聊聊天。”

蔡康失笑，“以前没听过，你信这个……”

何凌说，“我不信，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信，只是……哎，我也不知道，就被这个名字吸引着过来了。大概是一时魔障了吧。”

第二十一章

两人相携往回走。到了车上，蔡康说，“何凌，你看，我就在你身边。虽然没有能力庇佑谁，但你可以跟我聊聊天。”

何凌就问，“那你会不会因了社会压力，父母为难，去娶个女人回来？你们不同房，不要孩子，只是各取所需，担个名分？”

蔡康说，“这算什么问题？当然不会。”

何凌问，“怎么说？”

蔡康伸手解了安全带，把何凌揽近了些，说，“先说爱人之间的选择。我要是跟你在一起，就是想好了这样做可能承担的压力，不管是来自社会的，来自父母的，都一样，我会一肩扛了，往前走。要是我没想好要承受这些，我就不会跟你在一起。再说，亲人之间，家人爱我，当然会爱我所爱。可能一时间，他们接受不了，但时间长了，总是能懂的。”

何凌笑了。精神似乎好了起来。开了车上的广播，找到音乐台。在电台传出的歌声里，扯扯跟前人的胳膊，说，“蔡康，回家啦！”

何凌又想了几天，下了决心，这事要速战速决。就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在B市有了喜欢的人，找个周末会带回家给您二老看看。

何家爸妈听了，都是欣慰非常。

这时，已经是蔡康签售活动的后期，蔡康回家的时候越来越晚。有时候，何凌想等蔡康回来，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但总是等着等着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蔡康已经又出去了。只是，不管再忙，蔡康都会给何凌备好早餐。让何凌吃饱了上班。

每次吃早餐的时候，何凌就在想，自己的决定即使要付出代价，也是值得。就每天努力压住了心里的挣扎，认真工作，按时上班，争取多出好稿子，何凌想做能和蔡康并肩的男人。

很快，到了今蔡康此次签售活动的最后一站。地点就在B市的新华书城。早在很久前，各家媒体就把签售会的消息做了大肆的报道；

资深媒体人最新力作；

多名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联席推荐：首部透析中国家暴近十年作品；

神秘小说界新星将到场助阵；

签售会现场将有重大新闻宣布；

如此，种种，调足了人们胃口。

显然蔡康对此也是十分重视。一早，便要到现场准备。还不到7点，蔡康不想打扰到何凌，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到了卫生间才开灯换衣服。

考虑到今天的场合，蔡康提前订好了要穿的衣服，并预约了造型师，这会儿到也没什么准备，稍作搭理还是平时的一身衣服，几分钟就从卫生间出来了。

到了客厅，蔡康楞了一下。何凌还是被自己吵醒了，这会正静静的靠着卧室的门站着，睡衣过了一晚上有些皱，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丫子站着，大概感觉到地板有些凉，一只脚搭在了另一只角的脚面上，脸上的表情似醒非醒，屋外的夜灯有的还没有熄，透着窗户照进来，投在何凌身上，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光晕，显得这人特别的脆弱。

看蔡康出来了，何凌也没有言语动作，就那样看着蔡康，或者是透过蔡康看他身后的什么地方。

蔡康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心疼、怜惜。不由得走了过去，抱住何凌，轻轻的问，“怎么了？是在等我吗？有话要跟我说？”

何凌安静的被抱着，盯着蔡康呆呆的看，半晌，才说，“没什么，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起来送送你。”

蔡康问，“要不跟我一起去？”

何凌又想了想，说，“不了。等你签售会结束我去找你。我们出去走走，路线我来定，今天晚上就走。”

很平常的几句话，蔡康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挣扎、割舍、决绝、悲壮，忙掩饰的一笑，说，“好，都听你的。今天晚上就走。”

说完，把何凌抱起来，送回床上，细心帮他掩好被子，隔着被子，抱了何凌一下，说，“何凌，再睡会，等我回来。”

转身走了。

上午十点，签售会正式开始。新华书城前面的广场上摆起了醒目的背景牌，几个大型花篮，还为来参加签售的读者准备了临时的椅子。

在前面就坐的除了蔡康，还有四位嘉宾。

赵晓梅；B市分管妇女维权事务的副市长；

赵军，XX文化传媒公司执行总监；

王维，全国人大代表，多年关注妇女反家暴事宜，多次在全国两会上提交相关提案、议案，和蔡康私交甚笃；

辰月，去年，一次原创文学比赛初显身手，之后，一路风生水起，正是之前媒体热炒的，小说界神秘新秀。

又因为蔡康在媒体圈多年，又为人慷慨，爱交朋友，不少媒体记者前来捧场，签售会现场搞的十分热闹。另一方面，读者也十分捧场，不到十点，新华书城前面就排起了长队。

签售会上，赵晓梅市长以妇女维权和文化强市入题，大大表彰了蔡康此次作品的社会意义和文化引领价值，又呼吁更多的媒体人士都要深入实际、关注社会热点。记者们挥笔、拍照、摄像……

传媒公司总监赵军宣布，将和蔡康个人工作室携手，在未来三年打造透析社会热点系列《中国志愿者》、《中国慈善》、《中国式农民》。记者们挥笔、拍照、摄像……

又人大代表王维宣布，将以蔡康的写作内容为参照，在进行调查的基础上形成新的提案，年内形成地区性妇女反家暴专项立法……记者们挥笔、拍照、摄像……

有记者看到辰月坐在嘉宾席上，还没怎么说话，就想多抓几条新闻，便问，“我是XX报记者，想请问辰月先生，在坐的嘉宾都做了有影响的发言，不知道您此次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辰月听了，笑笑站起来，说“谢谢这位记者朋友的提问，我有个关于自己以后的设想，但需要得到蔡老师的支持，本来想签售会后再提，但既然这位记者问了，我就说出来，请各位媒体朋友做个见证。”

哦？这个环节是事先没有的。说不定又是一热门。

众家媒体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时间摄像机、照相机通通对准了何凌，有文字记者一边摊开了小本，一边按开了随身带着的录音设备。

只听辰月说，“我入行满一年了，正好有个另签的机会。如果蔡老师同意，我想转签到蔡老师的工作室。以后出书，策划，包装，宣传，都由蔡老师的人来打理。”

这事蔡康也是第一次听说。辰月以原创小说金奖出名，所签约的出版公司在时下可谓一时无两，自己虽然成立了工作室，但终究时间短，要说有些影响，也是靠着自己多年打拼的名号和朋友支持，要跟辰月的签约公司比，还是差着一截。

辰月此举打着什么主意，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

然而，媒体记者们显然不会放过这条新闻，纷纷转向蔡康，问“那蔡先生，您是答不答应？”

蔡康心里纳闷，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只想，辰月怎么说也是小说界的新人翘楚，又有些才华，签了他对自己工作室的影响力无疑是一种很好的证明。而且，两人之前也算有几分交情，这会要是断然拒绝了，辰月面子上过不去，消息传回他现在的单位，估计他也难再呆的下去，不如顺着他应下来。大不了，以后多照顾他些，薪酬待遇标准给的尽可能高些，也不枉他选了自己

想定，蔡康开了麦克风，稳稳的说，“辰月先生的决定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既然辰月不嫌弃我这庙小，我自然是愿意收下这个金身的。”

说完，转身，走到辰月面前，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辰月，伸手回握。

在场多家媒体记录了这个画面。

第二十二章

签售会后，是庆功宴。新华书城对面的望江楼，蔡康提前订好了席位，这边签售一结束，便携众前往。

计划中，庆功宴蔡康是不打算算参加的，只等着签售会一结束，便回去找何凌，最近，自己太忙了，现在得了空，想尽可能地和爱人在一起。

然而，因为签售会上意料之外，决定签下辰月，这就算是辰月加盟工作室后的第一次聚餐，自己这个老板是怎么也不能走的。

席上，蔡康和请来的几位嘉宾坐了一席。辰月因为是嘉宾，又算是公司的新进力量，便坐在蔡康左侧的位置。

一番祝贺劝饮之后，蔡康逮着机会，问辰月，“为什么想来我这里？这可是吃亏的买卖！”

辰月听了，不答反问，“后悔了？那刚才何必当这那么多人的面答应？”

蔡康听了皱眉，说，“辰月，我是看着你起来的，你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不要轻易糟蹋了……我是为你好……”

辰月抬头，看蔡康，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想站在你身边，哪怕近一点也好。这圈子里相互倾轧排挤，我走了一年已经很累。但你在我眼里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为了那个小说的评奖可以说孤注一掷，耍姣买乖的陪大人物喝酒，因为我知道自己写的如何，不想因为其他的原因输了别人。别看我当时脸上在笑，其实我心里害怕的厉害。还好有你，你替我挡酒，陪着我演戏，我被他们恶作剧的推到你身上，你也没有趁机占我的便宜。当时，我就想，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让我觉得温暖。”

辰月说出了心里话，大概觉轻松了很多，从服务生手上端过两杯酒来，递一杯给蔡康，说，“蔡老师，我敬你。”然后仰头，一口饮了。

蔡康也是一路打拼过来的，辰月说的到也深有感触，又加上辰月冒险选择进自己的工作室，便对辰月多关照几分，看辰月喝酒，也就在旁边陪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一罐啤酒。

蔡康不知道，有些话辰月没说出来。

辰月在想，蔡康，我后来想，成为有名气的作家是我事业上的梦想，在你身边就是我生活中的梦想。听说你成立了工作室，你知道我多开心么？我相信你的实力。这样，走近你，我的两个梦想就都有着落了。你说，我怎能不动心？

我一力争取要作为嘉宾参加你的签售会，想当面问你能不能要我？那个记者给了我开口的机会，于是，我问了，而你答应了。多美好的事情。

这会，蔡康的手机响了，是何凌。

“蔡康，是我。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都收拾好了。”

蔡康想想，说，“签售会已经结束了。这段时间我身边的人辛苦啦，我在书城对面王嘉廉摆了几桌，犒劳大家。这会儿也快结束了，你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回去。接下来，都听你的。”

蔡康本来心情不错，这会听得出，何凌似乎也蛮开心的样子，因此说完正事也不急着挂电话，只扯一些情人间的闲话，等何凌催促，“挂啦，挂啦，下来有的是时间聊。”才满脸带笑的挂了。

挂了电话，蔡康看辰月已经没在位子上。终是不放心，决定把辰月安置好了就回去找何凌。

在大厅转了一圈，原来，辰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正靠在墙发呆。

见蔡康走过来，辰月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蔡康一想，是辰月听到了那通电话，也不恼，说，“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要是哪天你找到了喜欢你的人，他也会一样对你好的。”

辰月暗想，我的心思你终是不明白，你是我生活中的梦想。我喜欢你啊。又想，这么个精明的人，哪能不明白，分明是故意装出来的，不想招惹自己的麻烦。难为自己为了他，把好好的公司都推了，要签到他这来，怕是难有个好结果。

一时间又觉得委屈。

辰月知道，电话那头的是何凌。这人辰月听说过，是一家媒体的记者，海龟，新近写出了叫好又叫座的稿子，有几分名气。他跟蔡康之间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因为两人虽然低调，但也没有意遮掩。

想起刚才，看蔡康和他通电话，说那些情话，全忘了身边还有个自己，平白起了破坏的欲望，说，“看你们感情真好。最近听说，好几个认识的人都是好事将近啊，XX报的主任记者张嘉亮，XX传媒的总监王欢，还有何凌，都说他和SVV执行总监林艳是多年苦恋，如今好事将近……”

蔡康听了，果然神色一变，但马上就缓了神情，说，“我们这个圈子，才子佳人多，好事也多很正常啊。那两位我也听说了，到时候都要贺喜一番的。只是何凌，我跟他一起做过项目，算是熟人，他有什么好事到是没听说过，多半是圈子里以讹传讹，做不得真，辰月你以后也再不要说了，这样的话对人家当事人不好，特别是对女孩子。”

辰月忙改口道，“对的，对的，蔡老师说的对，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看你和爱人感情好，有感触才拿来说。没什么心思。”

蔡康不再说话，转身想走。被辰月叫住，“我算是你手下的新人，这团队合作是最重要的，陪我再和各位前辈们再喝一杯吧，这的人我认识的不多，喝完了一轮我们一块走。”

团队合作……很好的帽子。自己的员工想着要增进团队感情，自己怎么能不领情，只得又添了酒，陪着辰月往人堆中走去。

蔡康和辰月是今天的话题人物，又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新贵，这会送上门来，便被公司的老赵带着人一通猛灌。

蔡康看辰月还小，怕是不懂应付这些场面上的事，防他喝醉了，有意帮辰月挡酒，但辰月不知道是看不出，还是不领情，有人敬的都一口喝下去，惹得周围的人连声起哄叫好。有旁边本来没打算参与的，听了这边有个不怕灌的，也端了酒过来凑热闹。

不大的功夫，辰月已经是撑不住了。

蔡康不想管，但终究是不放心，便说了，让在坐的各位随意，拉着辰月先走了。

辰月这会大概酒劲上来了，有些走路不稳。嘴里还不时冒一句，“干”！仿佛还在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