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那你呢？这句话轻飘飘，却如巨石般落在心底，魔夜彻底僵住。他的手还握着唐语哲的手腕，那不寻常的急速跳动的脉搏有力的撞击着他的指尖，这种感觉，这种稍一放手便会失控的感觉让魔夜有些不知所措。他讨厌被人看穿，他从未想过，大大咧咧的唐语哲，没心没肺的唐语哲，竟是如此的漠然、不留余地！

“我……”魔夜茫然开口，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又下意识地顿住，看穿又怎样？他不会退缩。逢场作戏而已，他的心中眼中自然是只有父皇！但是记忆深处若隐若现的红衣少年，总是试图冲出束缚，霸占他的心。而现在，眼前，面色苍白、眼神平静隐含犀利的唐语哲，却是真真切切地击垮了他内心的防线。

放手……放手……随着念想，魔夜的手指慢慢松开。

唐语哲忽然狡黠一笑，在魔夜松开他之前反手握住魔夜的手，语调兴奋：“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小子真是不够坦白！”

魔夜尚未反应过来，唐语哲微微蹙眉，声音变得更轻：“罢了罢了，我认命，谁让我一根筋，认准了就不想回头！”他握紧魔夜显得有些冰凉的手，嬉皮笑脸道，“谁让我贪图美色，哪怕是伤心，也不想放手！”

魔夜脑中一片混乱，唐语哲手心传来的热度让他微微颤栗。他急忙甩开唐语哲的手，霍然起身，撇开头去，不想让唐语哲再窥视他的内心，哪怕一点点也不可以！

唐语哲也不再说话，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前有些模糊。他搂着唐语沉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暗自凝聚力量。

魔夜好半天才平复内心的波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目养神的唐语哲，僵硬道：“还走得动吗？”

“走不动，你要背我吗？”唐语哲没好气地开口，“刚才被你伤得心都碎了，哪有力气走路？！”

“那是你自找的！我可没有闲工夫伤你！”魔夜冷冷反驳，看一眼昏迷的唐语沉，忐忑问道，“她怎么了？”

“大概是前些天动用灵力太多，导致供应不足才昏迷了吧！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出现，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唐语哲懒懒解释着。

“……那你呢？”魔夜别扭地转过头，生硬问道。

“我？我是她孪生哥哥，她虚弱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小意思啦！我休息会儿就没事了。”唐语哲语气轻松，却是瘫坐在地无力起身。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吃的。”魔夜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递给唐语哲，“吃了它或许会好些。这是临走时蓝罅送的血莲珠。”

唐语哲唇角微扬，恶作剧般张开嘴，夸张地：“啊——”

在他想来，魔夜定会因为内疚而将珠子亲自塞到他口中，岂料，魔夜动作一滞，收回手重新丢出血莲珠。然后看也不看唐语哲，径自转身离去。

“嗷——”唐语哲怪叫一声，伸手捏着喉咙翻了个白眼，费力咽下那颗顶着喉咙的珠子，伸着舌头呼呼喘着粗气，“妈呀——差点噎死我！”

远去的魔夜听到他小声的嘟囔，忍不住勾唇而笑。

待他走后，唐语哲神色忽然变得痛苦，他缓缓伸手按着胸口，隔着衣服，似乎也无法阻挡那一层层的热浪席卷而来，似乎要破腔而出，吞没他的理智……

不，不是衰竭……若是衰竭，只有妹妹难受，自己顶多疼个一时半刻就好，这次他竟然持续疼了这么长时间……可若不是衰竭所致，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了想，唐语哲伸手解开衣领的扣子，露出胸膛，骨骼分明的肌理，精致诱人的锁骨，和往日并无什么区别……真是怪了……

唐语哲嘟囔一句，忍痛裹好衣领，魔夜给他服用的血莲珠似乎并没起什么作用。他伸手撑地，地面刺骨的凉意让他一个机灵，然后，不由自主地，唐语哲拈起附近一块水晶般剔透的冰块，含进了口中！

冰凉的寒意流遍全身，胸口的热度似乎下降了不少，唐语哲微微松了口气，再次抓了两块冰凌迫不及待地塞到口中……

【105】 五路追杀

茫茫雪地，冷冷清清。

魔夜放眼四望，身体里一半的白界血脉叫嚣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母后……

那场大战过后，母后成了白界唯一幸存者，父皇看中母后的坚强，才将她接回魔界……

他们的过往……该是怎样的精彩啊！

魔夜自嘲一笑，他这些年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问题，父皇曾经说过，他爱的是母后，那他又算什么？那种禁忌的爱令他惭愧自责。

没错，父皇母后都那么爱他，他为何偏要更爱父皇？

心中烦乱不堪，不经意间想起凡界那平平淡淡的三个月，那似乎是他十七年来过得最快乐最轻松的三个月。

阿哲……阿哲！如果可以，我倒真想和你一起，哪怕共赴地狱也在所不惜。只是，还有很多的不确定，很多的情非得已。我本身的性格就是矛盾的，你见过有人笑着流泪，哭着杀人么？我带给你的，只有无尽的杀戮和血腥。幸福……很遥远。

魔夜在这厢胡思乱想，纠结万分，唐语哲那边却是冰火两重天。

好不容易压下的灼热忽然反扑，但却有什么不同了，灼热变成了燥热，烦乱不堪，唐语哲松开妹妹，眼神迷蒙地望着前方雪地上凭空出现的邪魅女子，下意识地起身，机械地迈步走近。

那水波流转的眼神，倾国倾城的容貌，翕合的红唇，无一不让他心头狂跳。

这是……怎么了？被她一看，仿佛烈焰焚身，全身上下难受极了，心仿佛快要跳出，痛楚夹杂欲望。有一个邪异魅惑的声音冲击着他的大脑——来嘛，来嘛……

去干什么？唐语哲神志恍惚，抬手撕扯着自己的衣领，不由自主地脱掉外衣，一件，两件……

“哥——”唐语沉微弱的声音响起，唐语哲身躯一颤，眸光有片刻的清明，步子也停了下来，他恍然开口，问道，“你是谁？”

女子勾唇一笑：“我是你的人。你不想我吗？”随着她的回答，那双水波流转的眼睛似乎有什么释放，唐语哲头脑昏沉，继续迈步，声音干涩，“我的人？”

他的人不是魔夜吗？为何……魔夜变成了女人？呵……不好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哥——她使用的是媚术！你别过去！”唐语沉撑起身子焦急喊道。

女子眼神一凛，素手微扬，一道暗芒直袭唐语沉，唐语沉躲闪不及，被射中胸口，一口血喷出，她不甘心地倒下。

昏迷前最后闪现脑中的是，魔夜呢？他怎么不在身边？哥哥要被那个女人……

唐语哲双颊微红，呼吸急促，他想压下身体里的热浪，但却徒劳。

女子收拾了打扰她控制唐语哲的唐语沉之后，重新笑得风情万种，她伸手搂住走到她身畔的唐语哲，声音柔媚：“你是不是很热？”

“热……”唐语哲被女子冰凉的手一碰，顿觉舒服了很多，他不由自主地搂着她，裸露的胸膛起伏不定，似乎有更多的欲望被激发出来。

“那把衣服都脱了吧！”女子故意用手在他胸膛上流连，四处点火，心中暗忖——这个人一定很美味！得了他的精魂，定然可以胜过二哥！虽然很想胜过大哥，不过，大哥有陛下赏赐的灵丹，她修行这么久还是排行第五，实在有些气闷。连暗香那个柔弱的女人都排在她之前，就更不公平了！

女子愤愤然想着，手上动作更加放肆，已然伸到唐语哲腰身以下，握住了他挺立的分身。

唐语哲并未依言脱下身的裤子，而是率先扣住女子的后脑，本能地寻找她的唇。被女子一碰身下膨胀难受的某处，他浑身一个机灵，难耐地撕扯着女子的衣服，将她压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魔夜拎着雪兔回来时就看见这一幕香艳的场景。

震惊，是第一涌上心头的感觉，继而是气愤，然后是疑惑，最后在那女子侧头看过来的时候明白了一切！

他将雪兔扔到地上，身形闪电般掠出，电邪剑毫不留情地砍下去。

女子轻蔑一笑，手指探到唐语哲的背脊，稍稍用力，两人翻滚出去，躲过了魔夜的一击。

唐语哲神志全失，只是贪婪地吻着女子的脖颈、锁骨……

魔夜大喝一声：“阿哲！醒醒！”

唐语哲眼神挣扎却是无可奈何，依旧做着不在意愿之内的事。

魔夜当下不再多言，只是拼尽全力与那邪魅女子周旋，他的武功自是高于女子，也能巧妙避开唐语哲去伤那个女子，所以，趁着女子再次探手到唐语哲后背想要吸取唐语哲精魂的时候一剑劈下，砍伤女子手臂，剑气震得唐语哲和他怀里的女人共同吐血。

魔夜当机立断，一掌拍在唐语哲背心，掌力透过唐语哲中中击在女子胸口，女子再度喷血！

而唐语哲也被魔夜捞了起来，揽在怀中。

他抱着唐语哲飞速后退，电邪剑戒备森严。

女子抚胸吐了几口血，面色惨白，但仍然是邪魅非常。她盯着魔夜，企图故技重施，岂料，魔夜眼神幽深，她的媚术根本不起作用，反而被魔夜瞳孔深处散发的幽光震慑。她恍然收回视线，触摸着冰冷的雪地，五指屈伸，快速思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退还是进？

视线微转，停留在了魔夜怀中的唐语哲身上。

唐语哲脱离了那柔软的触觉，顿觉周身燥热，但很快又感觉现在的触觉更加冰寒。

魔夜冷然看着瘫坐地上的女子，厉声道：“你是何人？！”

话虽如此，他大抵猜到了女子的身份。

——赤目红发，还能是什么人？

女子鬼魅一笑，大口地喘息着，也不答话，而是动用念力控制着唐语哲。

唐语哲伸手去揽魔夜的脖颈，魔夜虽不习惯，但知他现在是情非得已，也没拒绝，而是凝神戒备着那沉默不语却笑得让人心颤的女子。

忽觉脖颈一阵刺痛，魔夜悚然回神，发觉不知何时唐语哲用命运之线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虽然因为唐语哲力不从心力道有些轻，但是也有一层细细的血珠渗了出来。

唐语哲的手微微颤抖，拼命阻止自己的力道，但是心头猛然一阵绞痛，一口血猝然喷出，落在了魔夜侧脸。魔夜一惊，看着唐语哲红得不寻常的脸，那双眼睛费力地挣扎着，却更加的惑人心魄。

魔夜忍着脖颈的疼痛，有些配合地低头，就着唐语哲头微仰的姿势，强势地吻上了那双微张的唇，缓解着他所中的媚术，继而闪电般搂着唐语哲轻轻一个旋身躲过了邪魅女子趁唐语哲勒住自己脖颈时必杀的一击。

魔夜神色凛冽，唇舌激战中也不忘眼神冷凝地盯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

唐语哲勒着命运之线的手颓然松开，转而搭在魔夜的肩膀，专注着唇齿间这个缠绵激烈的吻……

女子见最后一个办法也被魔夜化解，恨恨跺脚，不甘心地隐去身形。

魔夜也不去追，静静立在原地，左手搂着无力站稳的唐语哲，右手不易察觉地捏紧了电邪剑。

赤炼……你终是要来报仇了么……

呵……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光是魔界、金界、紫界、蓝界的追杀都让他自顾不暇，如今，沉寂七年的赤界也来参上一脚。魔夜啊魔夜，你可真是种因得果。

似乎察觉到了眼前人的不专心，唐语哲睁开眼，松开唇，伸手捧住魔夜精致的脸庞，拇指摩挲着方才溅在魔夜脸上的血迹，凝视半晌，恍然开口：“魔夜？”

魔夜垂眸看着唐语哲——没有了往日的调皮和开朗，安静地让人怀疑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急促的呼吸比方才更甚，唇角还挂着血丝，他的胸膛紧贴自己胸膛，心跳似乎也连在了一起。

为何他的心也跳得这么快了？！

魔夜还未来得及多想，唐语哲突然松开了他，退开两步，捂着心口弯腰吐出大口的血。

“阿哲！”魔夜知他压抑太久，血脉膨胀，只怕支持不了多久，如果……如果再不……他快速伸手，想揽过唐语哲，岂料唐语哲踉跄退着，躲开自己的触碰，艰难地摇着头，声如蚊蚁：“别……别碰我……”

【106】 谁，趁人之危

“别……别碰我……”唐语哲踉跄退着躲开了魔夜伸出的手臂。

“阿哲？”魔夜有些诧异地唤他的名字。

唐语哲摇着头：“……我……我没事，你别过来……”话虽如此，但体内叫嚣而出的灼热几乎将他神智湮没。垂眸，不去看魔夜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唐语哲的视线落在了雪地里的冰块之上。

蹲下，不管不顾地抓起冰块就往嘴里填，试图压下那膨胀的热度。

“阿哲！”魔夜一惊，连忙俯身，想再度揽过唐语哲阻止他毫无章法的动作。

岂料再度扑空。

唐语哲闪身避开，又退了几步，回身搂抱着身前一棵尖锐的冰柱，那凉意让他舒服了许多，但随即，却激得他吐出了一口血。

他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

魔夜看着唐语哲疯狂的举动，心头微痛，他知道唐语哲在躲什么，可是他又怎会放任他不管？

这次魔夜动作快如闪电，唐语哲毫无防备地落入魔夜怀中。魔夜从背后紧紧搂着唐语哲被冻得青紫的身躯，放轻了声音：“阿哲，别怕。”

唐语哲浑身一颤，呼吸蓦然加速，他闭上了眼睛。

魔夜一手固定着唐语哲微微颤动的身躯，一手轻柔地将他搂着冰柱的手握住，低语：“阿哲，有我在，不会有事。”他边说边把唐语哲的手从冰柱上掰开，顺势揽入怀中，见唐语哲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他故技重施，另一只手松开唐语哲，转而将他的左手也掰下来。

唐语哲恍然回神，想要挣扎，魔夜快速将他连同手臂圈在怀中，微微低头，轻吻唐语哲的侧脸：“别动，顺从你的心意便可。”

唐语哲轻轻闭眼，感受着魔夜柔和的吻落在侧颈、脸颊……身体里的热浪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回首，配合着寻找魔夜的唇。

四片薄唇相触，很快激起两个热血少年的欲望。尤其是唐语哲，他甚至感觉整个身体都要爆裂开来一般，难受，情不自禁。

当机立断，牙齿贴合，魔夜吃痛，抽回舌头，垂眸看着唐语哲，唐语哲急促地喘息着，唇角混合着两人的血，显得有些诡异。他双目迷蒙，却还带着一丝清明，他凝视着魔夜，叹气：“我不想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

魔夜怔愣片刻，趁人之危的，不是自己吗？

“如果你真的确定你的心意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唐语哲苦笑着，“我不想在这之后，又看见你那张冰寒的脸。你……确定吗？”

说到这里，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

魔夜看着因情欲而苦苦挣扎的唐语哲，那份纯粹令他微微动容。

三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凡界被追杀时他的保护，路上逃亡的调侃关心，在魔界面对酷刑仍然缄默不语的坚定，自己重伤他毫不犹豫祭献所有的灵力……一瞬间，他的付出，他的无悔，直击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