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着中央方的队长就像刚来时一样，慢慢消失在湖泊的另一边，纸侍才收回视线，评估着刚刚短暂的交谈以及情报部队的打算，最后得到了结论——

「什么怪人。」

＊＊＊＊＊＊

他悠悠转醒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睁开眼睛，看见那只大狮子还在，司曙松了口气。

在睡着的这段时间，好像身体发挥了某种谜样强大的治愈能力，本来还在疼痛的手脚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抬起来看只剩下浅浅的痕迹，看样子大概消不掉了。

「好！起床！」司曙爬起身，环顾着四周。

被狮子带到一处小山谷内部，不太大，旁边有一小池泉水和满地的绿色黄土，四周围绕着山壁，上头有轮圆圆的明月映人，完全可以将山谷里的景色看清楚。

这里没有其他东西的感觉，只有草与水的纯净气息，底下是大地的味道，所以他一放心就睡死了，现在醒来一时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摊开身体懒洋洋的不太想动，脑子还有点模糊，不过则是比之前的悲伤好太多。

大狮子站起身，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然后放下一些水果。

「唉？你摘的？」

狮子摇摇头，转向了另一边。

司曙跟着看过去，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竟会在这边看见那个慢慢走出来的人，他还以为学校被烧掉之后，应该不大会再遇到这个噩梦。

「呦！又见面了，学弟。」

月光照射下，出现的是之前袭击他的常岩族攻击手，名为安洁拉那个女生。

「怎么又是你！」司曙站起身，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也有点疑惑地看着土狮子，不知道为什么狮子会让她进来。

安洁拉挑起眉，「常岩族也算是大地种族之一呦，学弟你难道不晓得吗？」

这样说起来也是……

看着眼前有段时间没见的同校学姐，已经不是穿着之前的制服，而是随意地穿着热裤短上衣，头发在脑后扎了马尾，倒是没有之前那种非常迫人的煞气。不过说不定也是因为这阵子自己习惯了不同的威胁，所以没先前那么害怕。

「那为什么会跑来这边找我？老师现在怎样了？」没忘记之前学校的大火，司曙其实心底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导师。

「之前受了重伤，现在回到族里修养。」偏着头看着有阵子没见，不过感觉好像改变不少的学弟，安洁拉勾起了笑，「虽然常岩族是支族，但你是卡碧斯之子的　消息已近传到各个大地种族之中，既然你是卡碧斯的血脉，大地种族就会保护你，这样算起来你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之前的事就不要计较啦。」

「你让我痛揍一顿然后不要计较看看。」司曙也回以笑容。

「啧啧，学弟你这种个性到底为什么以前学校会很多女生暗恋你？」瞎了眼吗？安洁拉耸耸肩，不解正常人类到底是用哪种标准择偶。

「难道学姐你就没有被男生告白过吗？」看着拟态长相也不差的常岩族，司曙回顶过去。

从口袋里拿出果汁棒棒糖，安洁拉塞到嘴里，叼着想了几秒，「也是，算了，我还是搞不懂人类的思考模式，反正知道你是卡碧斯，而且目前使者又被追杀之后，老师很担心你的安危，要我尽快找到你，确定死了没。」

「那还真是谢谢你喔！」司曙放下心，重新席地坐下，然后挑了水果先补充自己空空的肚子，「现在距离南方区使者被攻击第几天了？」

「第五天的清晨喔。」安洁拉靠着身后的树干，翻了翻口袋，找到一些零食抛过去给人类补充，「学弟你没有睡很久，我跟这里的绿色种族要了些药帮你做治疗。你睡得满沉的，幸好这里是大地种族的空间切换区，一般种族不容易进来。」

「嗯……」没想到先前敌对的人会帮忙自己，司曙边咬水果，边想着昏睡前所有事情，不管是科罗林还是阿斯瓦的护卫，他们的话似乎都很有道理，但又不能全信。

再来就是他的血缘问题。

「学姐，你可以分析我身上血的起源吗？」看着唯一在场的女性，司曙认真地询问。

「可以啊！一个是卡碧斯的血缘，现在几乎整个大地种族都知道了，另一个是和司平安一样的血缘。」安洁拉完全没有迟疑，走近了两步，直接在人类面前坐了下来，「不过真奇怪，到前两天，我们都不知道你有卡碧斯的戏、血缘，早知道就不用痛揍你一顿了嘛！你看，你也要负点责任咩——」

「我如果知道还会被你揍吗？」司曙没好气地回答对方，一想到之前被痛殴就很不平，　　「也是，让我看一下吧。」安洁拉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一把按上人类的额头，「如果是这样，你身上有封印血脉的术法……应该说有很多种，我没办法完全辨认，不过看来之前曾被削除一部分，所以现在才突显出来。」

稍微探测一下，他就可以感到对方血脉中的大地之血在呼唤同样类属种族的自己，但是在以前并没有，他们甚至连对方身上有封印术法都无法感知。

可能是有人破坏了封印，失去了平衡，虽然曾做修补，但似乎无法像之前那么完美，所以现在才会暴露。

「果然是这样吗……」司曙有点泄气地放下水果，叹了口气。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他阿公……是从孤儿院把他带回家？

既然他是大地种族的混血，又是他阿公的……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难道之前相处的十几年都不算是真的吗？

一想到这里，又开始吃不下东西了。

他到底还能信任这些事情、这些人多少呢？

第八话：隐藏的身份

「学弟，你看这个！」

就在心情低落时，司曙听到声音转过去，正好看见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从安洁拉的手上掉出来。

「……常岩族会自产金子吗？」看着掉下来的一堆金豆，他死目了。

这些种族不是掉珍珠就是掉黄金，难怪他们会觉得抢银行不是什么坏事，观念差太多了啊啊啊！

「应该说，大地种族多少都会啊，学弟你难道不知道——水晶和钻石也是从大地挖出来的嘛？」安洁拉抛着手上的金豆，用一种你真的很没知识的语气冷笑，「所以，学弟你还蛮有钱的，这样又没有心情好一点？」她记得这个学弟在学校最有名的特点就是小气、爱赚钱，所以暗恋他的女生都会给他食物、物资。

「……一想到我自己应该是大地种族却产不出个蛋来，就这样穷了十七年，我心情突然更低落了。」虽然这样讲，不过司曙还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

「既然学弟是卡碧斯之子，那也不用自己产啊，反正讲一下其他人就会给你了咩。」安洁拉抓住对方的手，直接把大把金豆放在他的手上，「你看……不用做就这么多，不是吗？」

「不劳而获是人生大忌。」司曙吧金豆放回常岩族手上，直接回绝了这一大堆闪亮的钱，「不是凭自己努力赚来的不算存钱，等哪天你想抄笔记还是有其他工作再来找我开价。是说，应该不会要抄笔记吧！

安洁拉耸耸肩，让那些金子又回到自己身上，「搞不懂有啥好不要的，花起来还不是一样吗？人类还不是都在大地身上挖，照样拿得很愉快。」只是最近大地种族被挖得有点火气上来了，开始把资源藏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算了算了，跟你们很难沟通。」不过思绪被打乱，他倒是已没有那么沮丧了，其实自己也不会沮丧那么久，反正已经是事实了，还不如思考之后要怎样做比较好……总觉得离他本来计划好的人生越来越远了。

反正，等他阿公回来先揍一顿绝对是正确的。

那身上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纸侍晓不晓得……看他九成是知道的，而且说不定是因为这样才会说不能动用印记的力量。

「对了，学弟你很想去神族吗？」

就在司曙沉思时，一旁的安洁拉突然开口，让他惊讶了一下。

「神族？」他是很想去没错，但是他应该没有告诉这位「学姐」吧！

「唉？你不记得了吗？其实在我帮你来治疗室你醒过一次，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进神族，不过呢，那时候我刚好在前方调药，一转头看见学弟你又睡了。」安洁拉丢开棒棒糖棍，好奇地望着对方，「没印象？」

「……没有。」他醒过？还主动和痛殴他的人说要去神族？

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吧！

危机意识他还是有的，绝对不可能跟海扁过他、还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说自己想要去哪边。但是如果他没讲，学姐也不可能会知道才对啊！

「好吧，说不定我是真的有点想去，不过这应该跟你无关吧？看到我没事应该就可以回去告诉老师了吧。」他现在比较在意罗德他们的行踪，不知道外面现在怎样了。

「这也是……不过既然我都到这边了，还是要稍微确保一下学弟你的安全，你应该是想去找你家那两个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可靠的护卫吧。」安洁拉站起身，手叉着腰，「算是之前揍你的赔罪，学姐陪你一起过去吧，不然现在可危险了。」

「也好。」知道眼前的学姐暂时不会害他，司曙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那就不浪费时间了，走吧！」

虽然两个人是这样想的，但是安洁拉一打开空间通道后，他们的行程马上受阻。

站在外头不知道等了多少久的第一部队完全包围了他们的去路。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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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大地种族的小狮子到达空间切换地时，罗德等人看见的是一片狼藉。

像刚发生过的冲突的山谷外侧被轰平了一大片，然后有个只剩上半身的女性种族被钉在山壁上，似乎是故意留着等待他们。

他见过那个女人。

「小鬼呢！」罗德快步冲了上去，直接拔掉插在女人身上的长刀。

「等等，她伤的很重。」

制止了吸血鬼粗暴的动作，极光小心翼翼地将常岩族放平，然后让二号先做治疗。

约莫过了半响，失去意识的大地种族才缓缓转醒，呛咳了几声之后张开眼，过了几秒之后才转过头来看着其他人。

「啧……不用治疗……」安洁拉咬着牙，忍住了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等待一波痛楚过去后，才喘了口气，「把我放在岩石区就可以恢复了……」幸好没有被对方打中命核，只要将这个形体崩掉，休息一阵子就可以重新凝态了。

「发生了什么事？」按着第一护卫，不让他又蛮力地去抓对方颈子，极光放低了声音询问：「阿书先生在哪里？」

「……被第一部队的家伙带走了。」

他们才刚解开空间，正想去找其他人时，才发现外头已经被第一部队包围了。很显然，对方的目标是那个小气学弟，其余的一律不需要，她还来不及保护人类，就被打成这幅德性，眼睁睁地看着学弟被抓走。

这对大地种族来说是个侮辱。

来不及保护好卡碧斯之子，就这样被带走，难道中央方想与大地种族为敌吗？

极光和罗德互看了一眼。

罗德根本没有多想，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转头打算追上应该还没跑远的中央方部队，「本公爵去宰了那些家伙！」在山上被突袭的事他都还没算账，脑筋居然动到小鬼身上了！而且还留下这个女人，摆明就是对他挑衅！

「请等等，这样贸然追上去无法有效与他们对抗。」快步跑上去拉住吸血鬼，知道没有周详计划己方胜算不大，极光开口：「先找到第二护卫再一起打算吧？」

「那个白毛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就表示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本公爵才不会把小鬼丢着不管！」

而且，如果那时候小鬼吭一声，就不会掉下山，害他找这么久！

说到底他还是有点责任，为了不让白毛有借口又对他骂来骂去，他才不想再等下去，总之先把小鬼弄回来才重要！

「第一部队留下常岩族是示威，如果现在追上去，你也会被杀死。虽然夜行种族与神族是死敌，但是你的力量与伤势也还未复原吧。一次对上整支队伍，真的有胜算吗？」极光这次完全不打算退让，直接站在前面挡住吸血鬼的路。

罗德开了开口，很想骂什么，但是又知道对方讲的没错，所以把话又吞了下去。

「极地圈的王子说的没错，公爵您还是别太冲动吧。」

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传来。罗德一听到，直接把极光扯到身后，做出了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滚出来！」

从黑暗处开始陆续走出了夜行种族。

领在前头的竟然是艾西亚和华遥。

「没想到搜到后来会是这样的结果啊。」华遥用大大的黑翅膀遮着唇部，挑起眉看了眼地上的常岩族，「探查到大量神族的气息才赶过来，还是晚了。」

一看到艾西亚，罗德就发出低低的怒吼，「竟然还没死吗！」如果不是这家伙背叛，自已才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艾西亚瞬间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温和面孔。他微微躬了身，「依照帝王的命令，我们是来请您回去的。」

「滚！」罗德吼了个子给他。

「如果公爵还是不肯回到吸血鬼帝国，那么我也只好威胁您了。」看着还是不合作的罗德，早些时候已和留下来的追兵会和的艾西亚弹了下指，四周立即窜出武装持弓的吸血鬼，箭头不知瞄向不只了罗德，连同极光和二号也包含在内，「您应该不陌生，帝国的术法射手，若是您不怕艾菲尔殿下也遭到波及的话……」

华遥瞄了艾西亚一眼，倒是没有跟着应和，反而慢步走向已快气炸的罗德面前，「槽糕，这次真麻烦喔。」压低了声音让其他人听不到，他偏着头说道。

「闪！本公爵要宰了背叛者！」想到小鬼坠崖前还这么维护那家伙，罗德更觉得不值。

「实际上，刚才曾不小心听到，你要保护的人被第一部队带走了。」看着震怒的公爵，并不怎么畏惧的华遥完全不将对方的杀意当做一回事，「我倒有个建议，与其自己杀上去找属于神族的第一部队，不如回来……」

「华遥，你也找死吗！」他可以马上掐爆眼前这只大鸟妖。

「不不，别忘记，吸血鬼帝国长年和神族抗争，有很多快速攻过去的管道，就像神族也三不五时来偷袭帝国一样的道理。」华遥冷笑了声，看到对方愣了半天才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晓得意思，「好路径，不用吗？」而且因为吸血鬼王也很想攻打中央方，说不定也有通向中央方的通道呢。

被鸟妖这样一讲，罗德很快就意会了。

虽然他不想进入夜行种族，不过吸血鬼帝国和神族是死敌，为了有效剿灭对方，所以两方都开发了很多快速互攻的管道。闪族与吸血鬼一边封起对方对方的通道一边借由自己的管道攻打，然后开发新的、再攻打，这样的恶性循环总所皆知。

所以进入吸血鬼帝国，就可以找到闯入神族或中央方领域的捷径，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直接攻进去。

「叫那个背叛者收起他的弓箭。」知道站在身后的极光也将这些话听了进去，罗德思考半响，在没有人反对的情况下，啧了一声。

华遥笑了笑，转向后头，朝艾西亚摆摆翅膀，「公爵要回去了。」

听到鸟妖的话，艾西亚错愕了一阵子，还是挥手让其他人撤掉攻击。

「本公爵要先找到那个白毛。」罗德想了想，既然要进入吸血鬼帝国，不能把那个白毛丢着，感觉丢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没问题，大概已经知道他在哪里。」华遥朝天空上方发出了短短的鸣叫声，几只鸟妖降下来，发出了一堆杂音之后才又飞走，「走吧，先去找白色护卫。」

「一起走吧。」在罗德开口之前，极光先行抢白。

他不知道纸侍支开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他有大地巫女寄托的讯息，所以一定要找到阿书，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被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