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名为何？」

无机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语气阴沉许多，隐隐带着不悦；逼迫的压力也传达了过来，让原本还可以维持站姿的司曙半跪在地上。

「书……阿书！」他拼了一口气乱讲出来，生平最恨的就是浪费还有被强迫！没礼貌的态度再加上被强迫十之八九准没好事！何况这次还是连脸都没有的陌生人，凭什么要乖乖地报给他们知道，打死也不说！

那种压迫感瞬间降低了许多。

「源自于何处？」

「我靠！刚刚不就说是我阿……司平安家的了吗？」司曙感觉对方问话没个逻辑，反射性地骂了回去。

「你是罗雷亚，或是罗纳安？」

「……什么意思？」

如果他记得没错，罗纳安不是那个喷火的混帐兔子……不对！他干嘛被莫希影响啊！　　有很长一段时间，逼问的人没有回他话，那些石头闪来闪去，监视的注视感好像也比较弱了点，不晓得是不是在互相讨论，就是没管满头问号的司曙。

就在他被搁置了将近十分钟左右，似乎讨论出一个结论，周围的眼睛又突然全都盯上他，接着空气中像是有看不见的人，一股强烈的气流缠在他的手上，硬是把有印记的那只手拉高，还拔掉绕在上头的手套，将那些记号全部暴露于空气中。

「你是源自于我们。」

那种异常不舒服的感觉又打从肚子里浮出来，让人作呕想吐。

即使看不见，但是司曙也知道真的有东西抓住他的手，那种寒气从毛细孔整个钻到皮肤底下，像是要透过血液钻进骨头，将一切都挖出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用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拔出了透明刀刃，朝抓住他的东西横刀斜切。　　某种液体从空气中他割去的地方喷出来，带着一点点白色的透明东西，还有怪异的香气，但是随之而来的尖叫就没那么好听了。

结论，不管是什么种族，惨叫起来都跟杀猪没两样。

不过对方根本没预料到会被反砍一刀，四周的监视突然全松懈了下来，室内瞬间变得混乱。

趁着压力全消的空档，他连忙从地上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那扇门弄开的，就这样顺利地冲了出去。

一踏出房间时他差点踩空摔下去。

「妈的！」刚刚经过的通道全消失了，正前方竟悬空着，底下还有见鬼的白云在飘，再下面还有细小的建筑，一看就知道摔下去会立刻变成千千万万片，永远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司曙抓住一旁的墙壁稳住身体，呼了口气，庆幸差点没整个人栽下去。

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一看，才看到旁边还有一条飘浮在空中的石板小步道，但是完全没有栏杆之类的东西，就只是步道！没走好就会没命的夭寿设计。而在这种给人想骂脏话的微妙状况里，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小步道所通往的地方是座小凉亭，虽然也飘在空中，但凉亭另一方链接的就是比较正常的走廊了，看似可以通往他处。

「做人要勇敢。」司曙用力地深呼吸，把这当作平常要捡回收物的地方就好了，他也不是没走过窄窄的围墙和堤防，摔下去可是会受伤……但也摔过好几次就是了。

总之，冲过去就对了。

听见后头传来了骚动声，里面的东西似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不能就这样站着给他们抓，在回过神前，司曙已经硬着头皮冲上那条浮空小路了。

浮空小路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稳，不像那些该死的电动游戏，踏过去马上就掉板块，石板稳稳地承载了他的重量，支撑着他的步伐，比他预估的还好走，就像踩在平地上一样，只要不往下看啦……

凭着这些许优势，只看向前方的司曙在几秒后便冲进了凉亭里，砰地一声整个人扑到了墙面上。

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他根本没发现凉亭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打从他冲出来之后，便一直露出很惊喜的表情盯着他跑过来。

接着在司曙扑进来时超高兴地张开手……然后落空。

抱着头爬起来时，司曙就看见那个人收回手，像是会摇尾巴的小狗般蹲在他身旁，红色的眼睛非常闪亮，「阿书小兔子！」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巴掌朝对方的头扇下去。

「不要乱叫！你这个喷火混蛋！」

接着两个一样都抱着头的人顿时愣住，也在瞬间同时开口——

「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十话：狭路相逢

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阿书你也是来找父母们的吗？真是意外耶，原来你知道怎样来。」暮非常高兴地拉着对方的手站起身。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他比平常还要愉快，「但是应该跟我讲一下，我陪你来不是比较好吗？」

「好你妈啦！」我是被抓来的啊，混蛋！」司曙一把甩开对方的友谊之手，连忙往后看，「快点！这里有什么可以藏的地方吗？」虽然很讨厌这个夺取者，不过眼下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逃，这鬼地方他根本不熟，谁知道要逃去哪边！

同样也看到后头的云形，暮挑起眉，「你惹父母们生气吗？这样不好喔，会被处罚。」「谁管他！不帮忙就闪远点。」

司曙气急败坏的才踏出第一步，马上就被往回拉。

「当然会帮啊，一定要帮弟弟的忙，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暮露出直率的笑，脱下了大衣直接盖在人类身上，然后一挥手，烈焰直接缠绕在他们身上，「稍微忍一下。」

火焰一出现时，司曙就注意到他的衣服好像会防火，烈焰完全不会穿透进来，只是热度高得有点难以忍受，真不知道这个喷火家伙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竟然不怕火……不过话说回来，罗德好像也差不多。

胡思乱想也不过几秒，大衣就被人拉开，对上的还是暮那张让人一拳打下去的笑脸，接着看到的是整片花海，和之前曦那处住所的花很像，但颜色却完全不同，是赤色的花海，像火焰般妖艳地蛊惑人心。

花海里有间小木屋，木屋旁挂着张吊床，这里的建筑材料看起来和曦哪里的也很像……应该说根本如出一辙。

「这边没有监视者，因为被我烧掉太多次了，父母们已经放弃检视住所，很安全的。」暮兴致勃勃地拉着人，直接踩过红色的花，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而且平常也不会有人来，阿书你是我第一个客人耶！」

「谁是你的客人！」司曙挥也挥不开，只好死心地让对方拖进屋里，「是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这边的事红花？」

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去过白花的地方？」

「唉，算去过吧。」司曙也懒得和他解释梦境内容，回答了个比较模糊的答案，「有什么不同吗？」

「嗯，不一样。白色的是罗雷亚的住处，红色的是罗纳安。「暮按着人类的肩膀，领着他看向整片血色花海，「不过不管是罗雷亚还是罗纳安，起源都是父母们，所以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不过我觉得阿书应该是罗纳安这边的人，因为你不像罗雷亚的人。

「差别在哪里？」司曙皱起眉盯着红花，打从心底觉得不舒服。

「罗纳安的人数比较多，没有种族特征。父母们说血液是罗雷亚的比较好，但是罗雷亚很难出现，是神族比较多。」暮对花没有兴趣，带着人看了几眼后，便拉着他进屋里坐下，迳自走去一旁准备茶和点心，「罗雷亚是纯血者，罗纳安是混血者，基本的分别是这样吧，但是彼此都是兄弟姐妹喔。」

「等等，这样说起来你们该不会——」

司曙正想问出心里涌上的疑惑，猛然炫了一下，刹那间眼前发黑，整个人差点撞到木桌，被正好看见的暮一把拉住。

「阿书你不舒服吗？」暮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拉着人，有点疑惑地问。

「没，最近好像经常头晕，没啥事。」司曙甩甩头，也觉得有点怪。晕眩退得很快，同时也打断了他刚刚的问话。

一想提问时，却又有点不太舒服了。

暮把手背贴到人类的侧颈几秒，「看起来应该没有贫血，大概是受伤后有点虚弱，等等我的床给你睡一下吧。」他放下茶，坐到一旁的椅子，「不过，阿书为什么你会突然去见父母们呢？」

「就说是被抓进去的啊！」司曙一想到就生气，算是有点迁怒，反正我要快点回去找其他人，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等阿书你休息过，我可以把你送回去。」暮没有强留为难的意思，替对方斟了茶水，「可是因为这边是神族的领域，阿书你不要到处乱跑，要乖乖地待在这边我才可以保护你，不然一出去就会被找到。」

「……这里是神族？」难怪刚刚那鬼房子那么怪异！

「嗯，是周边区域，不过是在神族的范围里。」暮担心人类又被带走，认真地告诉他，「神族领域分好几块，误闯的话可能会被杀。」

「那不重要，你知道复苏之门在那里吗？」

司曙意识到是已经开口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问，回过神后非常诧异。

暮看着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像凝结了般，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

「我想要生命之坠。」看着暮，他再度说出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无理要求，「打开复苏之门，里面的生命之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你……一定要拿到不可吗？」暮有点迟疑，露出了司曙从未见过的为难神色想了想，「这是阿书第一次开口请求，但复苏之门是不能打开的，父母们会杀了你，真那么重要吗？」

「是，我想要。」

看着异常坚定的人类，暮又想了半响。

「好吧，我带你去拿。」

他一定会保护她，因为他是哥哥。

就算是父母们也不能动手。

＊＊＊＊＊＊

「你怎么变得这么小！」

好不容易找到白色护卫后，这就是罗德的第一句话，然后换来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的人以及凶狠登视。

「是因为重组问题吧。」大致上了解整个状况的极光在纸侍打上去之前，先微笑地隔开了他们，「不过看起来在使用术法方面也会受限。」

冷眼看着第一护卫和他后面的艾西亚和鸟妖首领，纸侍把视线转回极光，「你来干嘛？」

「真巧，我也有问题想问呢，不过看起来现在不是追究的好时机，等有空再好好聊一下吧。」也很想问对方为什么要故意支开他，不过极光没有当面开口，「阿书先生被神族带走了，我们想进入吸血鬼帝国，走那边的捷径将人带回来。」

「嗯，有感觉到了。」虽然暂时不能出手，不过纸侍还是可以追踪到人类的行踪。

「那更好了，你们可以选着正确的捷径找人。」华遥迎了上来，微笑地开口：「但是请先和我我们回帝国吧，再怎么说，我们还是必须拿罗德公爵交差，之后就随便几位了。」

「公爵……」站在比较后头的艾西亚开了口，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不想听你再讲什么鬼话！让开！」一看到他，怒气还没消的罗德就很烦躁。小鬼多事将他救了回来，结果还不是一样。「看在小鬼面子上，我没在对你动手已经算是很容忍了，但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本公爵一想到你这个背叛的家伙就气，不能保证不会再动手劈了你。」

真不知道小鬼这么有义气干嘛！

明明就出卖了他们给那些吸血鬼，露出的表情却比他们还难过，看了就觉得碍眼。

罗德实在烦躁极了，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让自己更火。他啐了一声，一挥开打开了那条尘封已久的黑暗通道。

像他们这种阶级的夜行种族都能快速连接到帝国，但他因为不屑，几乎没用过，而用的那几次也都是回去杀吸血鬼，这次算是逼不得已。

这笔账找到小鬼再捏死他来算好了。

「需要我帮忙吗？」相较于愤怒中的吸血鬼，极光看着行动似乎有点笨拙的第二护卫，觉得有趣般地询问。

「不用。」极光把头发拉断，全丢进嘴里嚼掉。

带着不善气息的黑暗道路打开后，华遥和罗德很快地踏了进去，接着是纸侍。

看着一旁的艾西亚，极光想了想，没有先开口说什么，等待着对方前行。从罗德那里，他也晓得了背叛的事，但是他与罗德的想法有点出入，不认为艾西亚有害人的意思，只是这些事情不是他可以插手干涉的。

「你也觉得这样很可笑吗？」艾西亚转过头看着极地圈的王子，已经开始茫然的他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没什么可笑不可笑的。」极光顿了一下，缓缓地回答对方的话：「你应该比我还明白才是，就像你曾告诫过我不可以太过天真。希望你能够看透自己的坚持是为了什么，究竟是罗德公爵本人，或仅仅只是为了那些让公爵光彩的地位……那时候你对我提出的那些意见，不也只看见了极地圈王子的地位，而不是我本身、非关王族身份的那一面吗？」

「我……」艾西亚停下话语，咬住了下唇。沉思半响后，却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转头走进黑暗通道之中。

极光看着有点悲伤的背影，默默地在心中为对方祝祷，希望他可以早日摆脱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这种事情，只能自己夸过去吧。

不过不管如何，等到艾西亚想通后，罗德公爵的气该也消了，大概马上就会把事情抛诸脑后吧。这阵子的相处和观察，让他确定应该会如此发展，毕竟吸血鬼也出乎意料之外豁达，不然就不会与新任使者相处得这么好了。

没有种族的隔阂，依照个性喜好率直地来往，所以他才很喜欢这些人。

极地圈王子心情不错地想追上大家脚步时，却突然猛地一震，从后而来的冲力让他往前跪倒，冰冷锐利的异物感，直接贯穿他的腰际。

他看见的是银色的箭矢，上面刻有神族的印记。

「翡翠在离开之前交付给你的是什么秘密？」

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抵在他脑后的是异常冰冷的物体，随着对方的问话发出了细小的装填声。不用看也可以感觉到下一支箭矢已直指着他。

「无礼的家伙，竟然如此对待王族。」极光慢慢站起身，用更寒冷的声音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说或死，选一个。」

极光看着眼前的黑色通道，慢慢地抬起手，冰雪从他的指尖而起。

「你死。」

黑色走道中非常安静。

罗德走到一半时，突然觉得有东西从后头爬了上来，差点吓得把对方摔下来，「白毛！你干啥！」

「身体构成很松散，尽量不想移动，所以找你代劳。」纸侍回答得理所当然，挂在别人背后，手脚并用地爬到自己满意的位置上。

「本公爵有说要背你吗？给我滚下来！」

「如果想使用我的力量，你就认分地背好。」

直觉很想把身后的家伙抓到前面扭死，但是因为对方讲的也没错，不擅长术法的罗德只好内心抓狂地把这口气吞下。

「如果不满，等身体完全恢复后，换我背你就好了。」纸侍摇摇头，用种真受不了你、连这种小事都要计较的语气叹了声。

「那样子能看吗？混蛋！」罗德一想到那画面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也可以缩小。」可没人叫他这么大只就上。」

「缩你个死人骨头啊！」

边骂着，其实不算长的道路也差不多到了终点，罗德一挥手，出口处打开了。

也在同时，后面传来稍微有点匆忙的脚步声。

「唉？纸侍怎么……」被吸血鬼恶狠狠瞪了一眼，极光笑了笑，连忙不再追问。

「你有点慢。」看着现在才追上来的友方，被别人背的很自在的纸侍发了问句。

「嗯，我发了讯息回给极地圈与一号、二号，所以稍微慢了点。」

「喔。」

然后，他们面前的景色开始改变。

出现在通道之后是座非常大的裂谷，只由石和土构成，寸草不生，像某种像某种广大河道干枯后所留下的痕迹，不知经历了几千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