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体猫咪——世界人民的114君
世界人民的114君  发于:201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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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墨想了想沈斗,又想了想自己,觉得太不一样。假设自己和沈斗一样胆小,薛迁会不会也那么着急自己呢?就算有,薛迁那脸上也写不出一个“急”字来。

杭大黄说,咱们本周都回去看看吧,这叫回娘家。带点好吃好喝的,也不麻烦他们。

薛墨说,好啊。我也想看看薛迁现在咋样。

顿了一下,薛墨问,沈斗这么胆小,怎么会被变成人呢?

杭大黄说,我也不知道。杭远虽然和沈简关系不错,不过他们没聊过这个话题。我以前还是只仓鼠时见过沈斗,这家伙胆子小的,连我都怕,还是条狗吗?还是你这种没心肝好,被扔马路上也长得如此活泼开朗。

薛墨说,你觉得我这种是不正常的,沈斗那种是正常的?

杭大黄说,正常。你本身没心肝,薛迁对你又好,你就活泼开朗了。

薛墨说,薛迁对我当然好。我给你说,我一岁的时候叛逆期,不睡床,不睡窝,我要睡菜篮子。薛迁去菜市场买了个篮子回来给我,但我不让他把篮子放地上,我要把篮子放床上睡进去。那会儿,薛迁抱菜篮子睡了一个月。还有,我喜欢钻到橱子底下之类的狭窄的地方玩,薛迁怕我躲在那里不舒服,就把柜子的抽屉拿掉一个,专门给我趴着。我爱吃鱼罐头,但我更喜欢清煮的那种小鱼。薛迁去菜场买小鱼,回来煮,人觉得那味道太腥气了,邻居都来投诉。薛迁就关着门窗给我煮,差点把自己熏晕了。

杭大黄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墨说,好像有点。

杭大黄说,想薛迁了吧。

薛墨说,想。他抱着我睡了两年,没感情也成习惯了。

第二天,薛墨和杭大黄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薛墨跑回家的时候,薛迁正好出去买东西,薛墨在门口等薛迁。薛迁回来,看见门口蹲着这么个庞然大物,问,回来干嘛?

薛墨说,想吃小鱼了。

薛迁说,今天没有。

薛墨说,那不吃了。

薛迁说,你真是只没原则的猫。

薛墨说,我想你了。

薛迁说,进门说话。

薛迁把门打开,薛墨进去,他一眼看见客厅里自己的盆子还没有撤掉,他赶紧又跑进房间,看见床旁边自己的窝也还在那里。

薛墨回头,眼巴巴望着薛迁,说,你也想我吧。

薛迁抓了一下脸,说,偶尔吧。

薛墨说,我今天回家住,你帮我洗澡好不好。我想你帮我抓抓。

薛迁说,我就是不想帮你洗澡才把你变成人的,忘了?

薛墨说,真没劲。

薛迁做了中饭,和薛墨一起吃,接着两人去台里录节目,录完之后再回家。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们走在林荫道边,闻到4月里丁香的味道。路上没有人,只有细微的风。

薛墨想起和薛迁一起散步的夏天,树丛中有萤火虫,一闪一闪,薛墨跳起来,伸爪,一爪一只萤火虫。以人类的视角,那黑色的甲克类小虫子长得不怎样,不过薛墨很喜欢。薛墨记得夏天的时候,薛墨乱穿马路,薛迁一把把狸花拎起来抱回去。薛墨记得薛迁身上的味道,那种小鱼腥味未消的味道,那种汰渍洗衣粉的味道,还有薛迁在夏天出了汗的味道。

薛墨停下脚步,说,我不想走了,我想回来住。

薛迁也停下脚步拍了一下薛墨,说,不想走就留着吧。

薛墨说,还是你好

薛迁说,你咸鱼和苦柚吃了吗?

薛墨说,吃了,味道都不好。咸鱼太咸,苦柚太苦。

薛迁说,那是你的方法不对,你换个吃法,咸的能变成香的,苦的能变成甜的。

薛墨说,对食物,我没你造诣那么高。你要是会笑,能去当美食节目主持人,真的,不和你开玩笑。

薛迁说,不和你开玩笑,我也想过去做美食节目主持人。

薛墨说,真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没和我说过。

薛迁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薛墨说,说到这个我想到一件事情,不是说,动物变人之后,要和主人维持6个月的饲主和宠物的关系吗?可是我没到6个月就搬出去住了。

薛迁答,规定是规定,现实是现实。规定的设立是希望制止一种情况的发生,就是宠物刚刚变成人就抛下主人跑掉了。

薛墨说,有这种宠物吗?……嗯……其实我也是这种哦……那规定有什么用呢?

薛迁说,规定了,好歹起到一点点震慑作用,但是宠物们自己要跑,谁也拦不了。跑掉的大部分是猫,狗一般留下来得多。像你这种有奶便是娘的馋猫,会跑也是正常,我早猜到了。

薛墨说,胡说,我不是回来了吗。

薛迁说,外头晃了一圈,觉得没家里好玩,就回来了。这是猫科动物的一般心理,电视台上上下下,连台长他家的猫都这样。

薛墨说,偏见!

薛迁说,回来就好。不说这个了。

薛墨看了薛迁一眼,总觉得如何是薛迁的话,应该还会和自己辩论下去。但是薛迁不说了,薛墨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23

薛迁想到薛墨会回来看看,但说实话,没想到薛墨会想回来住。薛墨不在的时候,薛迁有点无聊,家里什么活物都没有,没有金鱼,没有花草,会说话的只有一台电视机。薛迁对着电视机过一天,不看,光开着。

薛迁想想自己:和家人关系很好,有好朋友,事业不错,有房有车,长相还可以。如果这样再因为一只猫而纠结,那么在别人听到就是矫情了。的确,不过比起那些没房没车没朋友与家人关系还不好的人来说,自己的确是无病呻吟。但是事情搁到了眼前,真的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挺郁闷的。不能因为其他还不错,就没有郁闷的权利。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了,薛迁对这种郁闷依旧没有什么底气。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薛迁走到镜子里,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心想,我在薛墨走的时候没表现出依依不舍吗?表现了呀,他没出来吗?看出来干嘛要走呢?难道没看出来?相处了两年都看不出来自己的表情吗?

这么自问之后,他想,我和何必一只猫较真呢。

因为前期的心情是这么的复杂,所以等今天薛墨真的回来了,薛迁反而不适应了。

于是,那天晚上,薛墨要求爬床睡觉,在他耍无赖耍了二十分钟之后,平时有魄力揪住他耳朵的薛迁还是答应了。薛墨爬上床,发现地方真的很小,他一上来,薛迁只有勉强地窝在床边。

见薛迁窝得难受,薛墨说,你往这里来来。

薛迁说,睡不下,床太小。

薛墨说,我们以前就睡得下。

薛迁说,你那时候多小,我一胳膊能抱住。

薛墨说,你抱我真好。

薛墨逮住薛迁一根手指,像以前狸花的时候一样,用指腹碰薛迁的手,用手掌去压。碰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有五只手指,而不是只有个厚厚的肉垫,便用手掌抵住薛迁的手背,从后面勾住薛迁的手指。

原来人可以这样握手,薛墨觉得不可以思议。同时,他也感到薛迁的手比以前小了很多。以前薛迁能一只手能握住自己的两个爪子,现在自己用一只手能把薛迁的手握住。

薛墨把手放开,从正面握住薛迁的手。他躺在床上,听见外头有细微的虫子的声音。春天的风从窗口吹进来,白色的窗帘摩擦着地面。到了夏天会有萤火虫的草地上,春草悄然地生长。

薛墨看着天花板,说,你知道沈斗吗?

薛迁说,知道,沈简和我说过。

薛墨说,原来你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我们昨天遇到他了。他和沈简去游乐园,他们走散了,我和大黄看见沈斗一个人蹲在路边,送他去了广播站,帮他找沈简。

薛迁说,沈简也挺不容易的,从沈斗还是只小狗开始就挺不容易的。

薛墨说,人养宠物不就图个乐子吗,辛苦还养干什么?

薛迁说,养了之后就是责任,不能随便丢掉,不能不好好照顾。而且,养出了感情,谁舍得丢掉。

薛墨说,人想得就是多点,我只能想到吃喝玩乐。

薛迁说,据说猫除了睡觉和吃饭,其他时间都在玩,一刻不停。

薛墨说,结果我现在变成人,要去工作了。

薛迁说,以后我把你再变回去。

薛墨说。不变回去了,变回去手就没你的大了。

窗帘发出沙沙的声音,吹进来的风还有点凉。薛墨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导播考试好过,但要理解人这种动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薛墨直觉觉得人是个好东西。像沈斗这样的狗,在自然界肯定是要被淘汰,但竟然能遇到沈简这样愿意照顾他的人。

不是完全的优胜劣汰,人竟然也能往前走。

对一只动物来说,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故事。

在薛墨的印象中,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总是在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总是在为一些不需要烦恼的事情烦恼,总是在很简单就能想通的问题上花费过多的力气,总是在一遍一遍地重复走错了的路。虽说人能活七八十年,但有的人过完这七八十年,也没有一只十几岁的猫的记忆丰富多彩。或许是因为知道的多了,牵制也就多了,不敢放手去做,不敢随着自己的喜好来。

从这个角度说,人也是种挺可怜的动物。

薛迁睡着了,薛墨通过薛迁的鼻息听出来。薛墨听到风吹动窗帘的声音,整个世界都被春天的气息包围了。他躺在那里睁着眼睛,听外头树抽芽的声音,花瓣开放的声音,他想出去捉蚂蚱,也想和薛迁撒娇。

今天的薛迁连故事都没说,就睡着了。

薛墨爬到薛迁身边,他直起身子看薛迁的脸。男人已经睡着了,就像春天晚上的树丛一样寂静。薛墨用手摸摸薛迁的脸颊,以前他用胡子量过薛迁脸的大小,现在胡子没有了,他便用手指碰薛迁的脸颊。弄清尺寸之后,他把脸贴上去。因为夜风而有些冰凉的皮肤像新生的树叶,除了柔软之外,能感到呼之欲出的生命。

皮肤渐渐地温热起来,一方温暖另一方。

据说人永远也忘不了大学第一个寝室的门牌,永远也忘不了第一个喜欢的人的样子,而对猫来说,永远也忘不了第一个把自己抱回来的人,永远也忘不了第一个主人。

薛墨借着月光看薛迁。醒着的薛迁就让人觉得很安静,睡着的薛迁更给人这个感觉。薛墨躺下来,一点也无法入睡。他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先想想沈简,再想想沈斗,先想想大黄,再想想杭远。

他感到有重要的事情没有想清楚,但心底有股河流一样的感情在流淌。缓慢地,不慌不忙地,流过心脏。

如同植物舒展叶片时的脉动,情感在心脏内舒缓地打开。

薛墨侧过身子,碰薛迁的手。他打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放进去,用另一支手合上。接着,再用自己的手把薛迁的手包裹起来,握牢。

反复一次,他不满足,又重复一次。

你在干嘛。身边的人醒了,问,

我在模拟一棵树怎么开花。薛墨答。

薛迁说,想什么呢,你。

薛墨说,我也说不清楚。我睡不着,你陪我会儿。

薛迁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薛墨说,我今天不听新闻联播。

薛迁说,那我想想。

隔了几分钟,薛迁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那儿从来都没有春天,到处盖着白雪。树上都是枯枝,从没冒出过新芽。有一天,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了一个人,他看到这个国家,对国王说,这里的春天都藏起来了,你要把它们放出来。国王听了这个人的话,让每家每户把门窗打开,放孩子去原野上玩。孩子们在原野上互相追逐,在雪地上留下欢快的脚印。这时候雪慢慢地化了,树上有了绿色,出现了第一片新芽,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薛墨说,这就没了?

薛迁说,没了。

薛墨说,听你说故事老是没头没尾,以为后面还有继续,结果就这么没了。

薛迁说,故事点到为止,不能全说破了。

他说完这句,枕住自己的手,看天花板。和以前一样,他像是若有所思,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思考什么。

薛墨贴着薛迁躺,把鼻尖搁在薛迁的颈项上。

做一个人,或许比做一只猫幸福——有机会去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有机会在很简单就能想通的问题上花费过多的力气,有机会在一个不完美的故事里耗费精力。

薛墨闻到薛迁身上的味道,熟悉得就像是自己的气息。味道从彼此认识的雨天走过来,走过春天,走过夏天,再走过秋冬。

薛墨用鼻尖碰薛迁的脖子,过了几秒,抬起脸吻薛迁的下巴。

薛迁仰起头,像是躲避他,但薛墨还是用嘴唇碰薛迁的下巴。

疼痛的、温暖的水流在心中流淌,仿佛尘封了多年的雪在融化。

感到温暖的同时却感到疼痛,人类的情感如此古怪。

吻了薛迁的三下,薛墨停下动作,趴在薛迁的身上不动弹。

薛迁说,你下来。

薛墨摇摇头,把脸埋在薛迁的睡觉穿的薄T恤上。

薛迁说,你下来睡。

薛墨还是摇摇头。他原以为薛迁会把他扔到床下去,但那个人却没有这么做。

等到第二次睁开眼睛,已经是黎明。太阳还未升起,只能在地平线底下发出微弱的光。薛墨爬起来,坐在床上看薛迁的脸。微光照到薛迁的脸上。外头有鸟叫,一只接着一只。像是被叫声吸引,又像是被初现的晨光鼓动。

薛墨低下头,吻薛迁的嘴唇。

没有甜味也没有苦味,是一点味道也没有的嘴唇。

因为没有了味道,所以只留下了柔软的触感。

突然就想起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事。

人这种动物,不是怕自己寂寞,就是怕别的人或者别的动物寂寞。判断孰轻孰重,成了做决定的根据。

是让自己不寂寞更重要,还是让对方不寂寞更重要。这种选择,构成了人每天的生活。

对于沈简来说如此,对薛迁来说也是如此。

薛墨躺下来,感到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外面渐渐有了人的声音,有了自行车的声音。薛墨看到薛迁还在睡,轻轻碰了一下他。

薛迁还是没有醒,薛墨又一次凑近。

一个人迎接早晨头一次感到了寂寞,像是在全世界都不知不觉中,只有自己迎来了新的一天。

后面还会有裸体猫咪的后续补完,接下来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薛墨看薛迁的脸,盯着看了很久,无法移开视线。他向确认体温那样吻薛迁的嘴唇,贴上去就不想放开。

随着太阳的升起,天气慢慢变热,有一丝汗水的味道,颈项的皮肤也变得咸涩。

他不知道要和男人说些什么,然而胸膛中有很多的话想要去倾诉,可是如果薛迁现在醒来,反而会觉得无话可说。

故事来到了不知该如何发展的时期——自己明明是编故事的能手。

当太阳把光线投到这个房间,心中变得躁动不安。有细微的汗水从背后冒出来,闻到了汗液和皮肤的味道。

人类总是喜欢询问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此两者并非情绪的一种,而是情绪的投射,难以下一个确切的定义。

这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无法量化的东西,占据了人类的每一个脚步。它曾经带来过战争,痛苦,死亡,也同时带来过和平,温暖和生命。

是不是只要找到这个投射,就能在这条人类的道路上走下去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薛迁醒来了,他睁开眼,轻轻抚摸薛墨的黑色头发。

太阳透过窗帘照进来。

——第一部·裸体猫咪·完——

第二部:胆小狗

沈简看着沈斗。

沈斗坐在桌边安静地吃着饭,勺子用不利索。

该如何是好?

沈简走过去,看着撒了一地的饭,轻轻叹息了一声,拿起碗和勺子,坐在沈斗身边。

我喂你,沈简说,怎么用筷子和勺子,你空闲的时候都要学起来,我不能24小时在你身边。

沈斗抬起脸看沈简,点了点头。他下意识把手也抬起来,沈简像以往那样,把手伸过去,接住沈斗的手,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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