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也是像今夜一般夜凉如水,好风当歌。多少事,再回首,宛如昨夜星辰。
顾灵均靠在床头抽烟,冲陆觉非扬了扬下巴,道:“你不抽?”
陆觉非用手臂枕着头。“我戒了。”
顾灵均像看到了UFO一样张大嘴巴,半天才找到话。“不会吧?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名叫陆觉非的流氓吗?”
陆觉非用脚踹了他一下。
顾灵均笑着避开,嘴里一刻没闲。“完了完了,我们的陆少爷怕是真的要从良了。对方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让你这个烟龄二十几年(?)的老烟民开始戒烟?太神奇了。赶明儿我得看看新闻,瞅瞅美国是不是开始走社会主义路线了。一切皆有可能啊。”
“你就贫吧,反正我戒了。我总不能走在他前头吧。”
顾灵均被烟呛了一口,咳了半天,忙把手里的烟头掐了。“喂,这回是真的?”
“你们一个个都他妈有病啊。见一个就问是不是真的。我说是真的有人信吗?”
顾灵均笑。“没人信。因为现在你在我床上。”
陆觉非翻身而起,顺势将顾灵均压在身下。“你再说一遍,是谁在谁的床上。”
顾灵均笑着慢慢将腿曲起,然后出乎意料地朝他腹下就是一拱。陆觉非吃痛,松开了桎梏。顾灵均趁势反压他,双手制住陆觉非反击的拳头。
陆觉非轻笑,“你在上面也照样是0。”
顾灵均也笑,“你他妈打听打听清楚,想上我顾灵均,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陆觉非收了笑,道:“说真的,你还一直做1?”
“废话!”顾灵均翻了个大白眼,松开了陆觉非,重新点了一根烟,“你以为我吃饱撑喜欢被上啊?”
“咦,这么说你对我是用情至深了,甘愿臣服。”
“行了啊你,天都要亮了就赶紧醒醒,想什么呢你!”顾灵均没好气地将他踢下床,“把我衣服拿过来,我还得赶回去呢。”
“这都什么点了你还回去?”陆觉非嘴上说着,随便套了件衣服,下床从一堆被蹂躏得严重变了形的衣服里挑了件T恤扔了过去。
“我不用上班啊?吃饭的家伙还在家呢,不回去我明天怎么混。”顾灵均接过衣服,胡乱套着。
“你还在干记者?”
“什么话?”顾灵均翻身下床,将裤子捡了起来,一边穿一边数落陆觉非,“我现在可是资深编辑。知道啥叫资深不?也就是你,毕业了也不联系我,换号码了他妈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说罢,作势又要踢过去。
陆觉非举手投降,连连道:“三三,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你知道我这个人懒,老大他们我都很久没联系了。不过,就算我没联系你们,你们也应该主动来找我呀,不知道我有着一颗易碎的玻璃心么?”
“滚!”看见陆觉非一脸受伤的表情顾灵均就上火,“下次再敢闹失踪不联系,我找一个菜刀直接办了你!”
陆觉非哈哈大笑。“咱又不是东方不败,不练自宫这么高难度的武功。”
“行了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一点。”顾灵均对着穿衣镜抓了抓头发,又道,“对了。你不是说和人一起合租么?把我直接带过来,不怕吃味?”
陆觉非深深吐了一口气。“怕!但更怕他不吃味。”
顾灵均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低级趣味!”
“是!编辑同志鉴定得很到位。你要走就赶紧的吧,我帮你拦车。”
俩人才出房间门,迎头就撞见刚回来的苏徽。苏徽抬头,有些诧异。陆觉非更诧异。
“苏徽,你不是值班吗?”
苏徽看了他两人一眼,没说话。顾灵均有些尴尬,为毛我觉得有点抓奸在床的味道。不过,流氓不是说他们俩还是清白的吗?不管,他立刻绽开一朵灿烂的微笑,冲苏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捶了捶陆觉非的肩膀。
“得,你也甭送了,我自己走就行。记得给我来电话!死人。”
顾灵均走后,房子了瞬间安静了下来。陆觉非将自己的言行仔细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罪过(?)的地方,那这沉默怎么就这么难捱呢?
“苏徽,今天怎么回来了?”陆觉非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主动开口。
“怎么?我回来的不是时候?还是打扰到你们了?”苏徽将“们”字咬得特别清晰。
嘿,谁家打翻了醋坛子不?怎么一股酸味。
陆觉非明显不在状态,否则早就该乐翻了。他皱了皱眉。“他是我朋友。”也是炮友。
朋友?苏徽冷笑。又是朋友,原来在你眼里朋友就是这样定义的啊!
“你对朋友的定义还是广泛呢。”
陆觉非耸耸肩。“反正都是你情我愿,既没有强迫也没有难堪,又有什么不可以?”
“你这是滥·交。”
“苏徽,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不认为我固定炮友会比别人419来得下流。”
什么?固定?苏徽冷哼了一声。“作为一个医生,我很负责地告诉你,男人一辈子的出精数是有限的,平均起来也就是5000次左右。你可以好好算一下,出来一次就少一次了先生。你觉得将这些机会都随意留给不相爱的人,不是一种浪费吗?”(作者叉腰怒指,对!没错!那些个从掌灯做到黎明的童鞋都是天赋异禀的,按照他们的数量,大概攻受的幸福生活只有几年而已。囧)
陆觉非有些晕头。“不是,苏徽,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爱的人,就一辈子禁·欲?那如果等不到所爱的人,岂不是守活寡。这样也太有失公平了吧?”
苏徽咬咬牙,正待发作,陆觉非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
陆觉非去接起了电话。“喂,林谦,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语气?抱歉,没刷牙,我就这语气,你赶紧说事情……什么?!”
林谦在那一头叹气。“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留意。我刚刚就想问你来着的,一高兴就忘了。你那策划书是不是没在公司存档?我这里的备份也被你拿走了吧。好好找找,这下资料全在你身上了。”
陆觉非这一惊可不小,也没来得及和苏徽解释,就匆匆忙忙进屋找盘。陆觉非翻遍了房里所有带回来的东西,发现盘不见了。完了!他拍拍脑门,给顾灵均拨了个电话。
“喂,我说流氓,不是这么听话吧,刚刚说完你就执行?”电话那头带着笑。
“不是,我跟你说正经的。咱在的士上,你看见我一个盘没有?”
“什么盘?”大概是听出了陆觉非话语里的焦急,顾灵均也严肃起来,“你带出来了吗?不会在你车上?”
“我车还在修呢,都带在身上。我公文包都带着,盘不见了。”
顾灵均沉默了片刻,安慰道:“你别急,你再好好找找。什么时候要用?”
陆觉非有些绝望了。“明天。”
“你放心。”顾灵均说话这句话后就挂了电话。
陆觉非抓了抓头发,觉得今天晚上真是不顺。虽然见到三三很让人高兴,但接下来就没什么好事。和苏徽的那番话更是毫无道理地让他想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俩人的语气都不善。今天的话题超出界限太多。以前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没有想过会认认真真讨论过这种问题。而在此时,突然的对峙才发现,原来所思所想有如此的差距。
大概就是这种思想上的差距使得陆觉非和苏徽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和失落。原本以为,自己是慢慢越来越了解对方。靠近了才发现,其实越了解越疑惑。难怪王尔德说爱上一个人就是对自己的欺骗。
更让陆觉非觉得无奈的是,他并不知道苏徽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的那番话。他对于俩人的定义不是朋友吗?陆觉非才开始小心翼翼不去触动苏徽的底线,却每次都被苏徽似乎无心的举动打乱心境。
真是一团乱。
38、所谓相知(三)
陆觉非打电话给林谦说明了情况,然后半夜骚扰陆老爷子让他尽量将会议推后,自己则开始重新整理文件。好在很多东西零零散散都存着,只需要重新组合编辑。林谦也不睡了,熬夜帮着陆觉非重新做企划书。
——唉,你家那口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让我给搅和了,你尽情打骂我吧。
——打骂你有的是机会。我告你,我为了你这案子这个星期都没怎么睡过,你要是临时给我砸了,我非抽死你不可!
——是是是,我躺好了给你抽。
——滚!你说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呢?怎么还这么浑!前两年公司那个好几百万的项目就因为你的一个失误说没了就没了。我以为你那时候就吃了点教训呢。没想到还是一样没长脑子。还有去年的那个,真的是多得我都不想说你了。
——是是是,领导教训的是。但你是不是先把东西做了再教训我?夜深了,上火不好,小心明天起来长痘痘。
——乌鸦嘴!
然后林谦的MSN安静了好一会儿。陆觉非无语,知道他肯定是去敷面膜了。男人爱面膜成这样的,在陆觉非的认识里,林谦应该排名第二。你问第一是谁?第一当然是夏鹄!那个变态,比女人还恐怖,光面膜一晚上就得做三次,补水抗皱加美白,听起来就慎得慌。
陆觉非一边敲着键盘,一边翻开电子词典,艰难地将材料翻译成中文,再把中文翻译成英文。没办法,陆觉非打小就对英语无感。他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之乎者也平平仄仄不说,干嘛人非得去学26个字母的鸟语。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四级成绩对于英语老师而言无疑是枚原子弹,考了四年,连四分之一的分数都没考出来。到最后,相信崩溃的是阅卷老师而不是陆觉非自己。他倒并不是很在乎那点证书,不过大家都在考,他也就不甘寂寞地上去凑热闹了。没成想,他这一凑热闹,给寝室几个匪徒带来了无比的自信。以至于到后来陆觉非低空飞过四级天堂的时候,同志们都确信,陆觉非都能过四级了,猪上树就不是梦想。陆觉非因此也一直不好意思告诉几个乐疯了的人,其实最后一次是顾灵均实在看不过去,冒名顶替替他把证书咬下来的。
顾灵均和只能上三流学校的陆觉非那绝对不是同一路数的人。虽然学校离得不算远,级别却是白云和黑土的差距。顾灵均是名牌大学明星专业出来的专业媒体人才,陆觉非是冒牌大学杂牌专业出来的非正规军。俩人的相遇相知不能不说是人生一大玄妙之事。
人在越忙乱的时候,脑子就越不容易集中精神。比如说陆觉非,一边翻译文件,一边就在神游,把和顾灵均大学时候那点烂芝麻的陈年往事都回忆了起来。
自己和顾灵均真的叫滥·交?不能吧。虽然他和顾灵均从来都算不得男朋友关系,但是始终是亲密的朋友和合拍的炮友。就算是陆觉非交正经男朋友的时候,他们俩也没有断过。事实上,他也就是和顾灵均维持了这么久的炮友关系。他不是一个特滥情的人,也不像夏鹄那样对一夜·情无所谓。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上,他对陌生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所以他虽算不得专一,但绝不滥情。
性和爱是不同的。陆觉非从来不觉得一次性就是对爱情的背叛。无论和谁在一起,他都是全力以赴,就算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到底曾经爱得坦诚,无怨无悔。那他对顾灵均就真的只有性没有爱?陆觉非摇摇头。三三是他死党,那种很特殊的死党,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有时候,他很庆幸顾灵均是他的朋友而非爱人。
爱情太虚渺,须臾之间,余桃已成恨。相对的,友情倒有可能地久天长。
所以,对苏徽,他该觉得对不起吗?这算是对他的一种背叛吗?从来都没有得到回应过的感情,可以有背叛吗?
越神游,手里的东西做得就越慢。好在原先做的工作够充分,他连蒙带猜还能对个几句。到后来就完全一团浆糊了。陆觉非考虑着要不要冒死向林谦求救,让他帮忙多翻几份。
苏徽在房间里辗转反侧,明明累到骨头都疼,却硬是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陆觉非送顾灵均出门时俩人之间暧昧的气息。更让苏徽生气的是,自己居然会去在意陆觉非是不是专一。这不该是他管的事情吧。毕竟,就算是朋友,也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私生活。
朋友啊……
苏徽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出神。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却被潜意识拼命压抑着。如果真的让心底的东西破茧而出,有些事情大概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吧。
苏徽轻叹一声,起身披了衣服走出房间。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看见陆觉非在书房埋头苦干,劳动场面异常火热。苏徽倚在门口,用指头轻叩门,道:“要不要帮忙?”
陆觉非显然非常惊讶,但还是把靠椅让给了苏徽,自己拖了条四方凳坐了。苏徽看了一眼他翻译的东西。项目计划什么的他是不懂,不过就英语翻译而言,他比陆觉非高的不是一个档次。
在陆觉非瞠目结舌的当口,苏徽已经将文件翻译得七七八八了。看着陆觉非一脸傻乎乎的诧异表情,苏徽笑了出来。“你看着我干什么?这水平的英文单词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还是简单得不行的。”医学英语是最变态不过的英文,基本上受它毒害之后,就能百毒不侵,达到武林高手境界。
所谓的群众拾柴火焰高,团结就是力量。陆觉非有了苏徽的帮忙,加上林谦将许冉挖起来做苦力,到早上九点钟的时候,材料已经基本准备妥当。老爷子来电话说会议改在十二点进行。当然他不忘狠狠地骂了陆觉非一顿,语气之重,陆觉非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老爷子的口水。
林谦不放心,让陆觉非备了三份,存了三个不同的地方,确保万无一失,才让陆觉非动身去公司。
——今天好好表现,如果坏了事,我直接人道了你!
陆觉非匆匆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顾灵均来了个电话,听说他还在家没走,二话不说赶了过来。
陆觉非吃惊道:“哟,你还来给我送行?”
顾灵均翻了个白眼,顶着一对黑眼圈很销魂。“我是来给你送葬的。喏,你的盘!”
一个亮晃晃的东西落在了陆觉非手里。陆觉非呆了半天,“你哪儿找到的?”
顾灵均笑。“这城里头还没有我找不到的出租车好吧。这么小的盘那司机根本就没注意,找到他时还一脸茫然呢。行了,东西找到就好了。你急着去公司吧,要不要送你?”
陆觉非捶了他一拳,笑道:“谢了,兄弟!不过,我估计用不着原来这个盘了。跟你说,再做一遍真的会不一样。我觉得我后来做的那一份更完美,就等着看我今天出众的表现吧。”
顾灵均一怔,然后笑骂,“你就别翘尾巴了,赶紧走吧你!”
陆觉非一边穿鞋一边道:“你也别送我了,你今天还上班吧。一会儿有司机送我,你知道,我们家老头子现在对我是一万分的不信任。你肯定没吃早饭,赶紧去吧,别又胃疼了。”回头又对苏徽道,“苏徽,你赶紧睡觉去!晚上我会早点回来。我走了!”
陆觉非走后,两只熊猫相视良久。顾灵均笑了,伸出手,“还是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顾灵均,算是陆觉非的大学同学。”
“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