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手术刀 下——画眉郎
画眉郎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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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的?爱情,比海洋宽一颗心的距离。

当时无知无觉,后来感动不已,到如今,只有无奈一笑。

画廊仍旧在营业,门口搭着架子,有两个工人正上上下下忙碌着,似乎要换招牌。侯半夏心中一紧,推门走了进去。

守在店里的是一个年级不大模样清爽的男生,应该还在上大学。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嘴里溜着小调,一脸明媚。

“你们这里,是要换老板了么?”犹豫片刻,侯半夏还是开了口。

“啊?”男生吓了一跳,似乎是才发现店里有人。看了一眼侯半夏,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样紧盯着他不放。

侯半夏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

男生回神,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笑,“你说什么?”

“我问,这家店是不是换老板了。”

“换老板?”男生瞪大了眼睛,“没有啊,老板不是出门旅行了吗?”

侯半夏的心莫名地放松了下来。“哦,那为什么店要换招牌?”

夏鹄的画廊原来的店名就是一个“夏”字。笔画繁复,甚是优雅。

“谁知道啊。”男生耸耸肩,“你也知道我们老板天天稀奇古怪的,没准又是什么兴头起来了呢?”

侯半夏想了想笑了,“说的也是。”

男生盯着他看了半天,不确定地开口问道:“那个,先生你是不是老板的朋友啊。”

侯半夏有些奇怪。他已经很久没来画廊了,这个年轻人大概也是新招来的,侯半夏确定俩人没有见过面。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男生松了一口气,笑得很灿烂,“我就说我不会看错嘛。你来了正好,我正发愁呢。”

画廊的阁楼侯半夏真没来过。以前夏鹄扯着他看画,都是直接拉他进仓库的。老实说,尽管夏鹄本着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在艺术修为上落后同学的好老师思想,对侯半夏的艺术细胞进行了重生式的改造,但侯半夏对于现代派的艺术真的是欣赏不来。如果要他说,比起莫奈的日出,显微镜下跳动的红细胞更让他心动。

夏鹄撇嘴,脸上又无奈又好笑,然后解恨似的使劲捏他的脸,笑说,你个大土人!

对啊,我就是俗人,只会期待一份俗不可耐的幸福。

啊,又想多了。侯半夏回神,看了看身边的男生,不明白对方将他带到这间满是铺着白布画框的阁楼里来做什么。

男生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自顾自地将几块白布揭了下来,一边抖着一边抱怨道:“啊啊,几天没来就都落灰了,这天气怎么这么多灰啊!老板也真是的,要走也不交代清楚。你说这满阁楼的画,到底是放到仓库存着呢,还是拿去大堂卖?要不然就是送人的。不过既然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侯半夏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了画布,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每一张画布上,都清清楚楚地画着同一个人。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皱眉的,就像是被画笔捕捉到的瞬间被锁进画布里的灵魂。有很多定格的刹那,那些原本以为无意义的小事,那些被记忆遗忘的普通时光,就这样被清晰而深刻地描了下来。

站在满屋子的线条面前,时光仿佛逆流,回到情之初始。

侯半夏有些迷茫了。

“没想到老板的人物素描画的这么好。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模特呢,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认识,因为画得真是太像了,简直入骨入魂。”

侯半夏只是笑了笑,“我可以一个人呆一会儿吗?”

“当然。”男生不以为意,“最好你能把它们都打包带走。时不时要来打扫一下很累人的,老板又不加工资。”男生一边碎碎念,一边带上了门。

侯半夏站在阁楼中央,任由天窗落下的阳光包围自己,用这宁谧的日光来平息心中的涟漪。然后,他的目光被墙角摆着的一副巨大的画框吸引了。

侯半夏走了过去,慢慢揭开了遮布。

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声音清晰可闻。

那是一个在月光下犹自好眠的男子,光洁的身子,嘴角带着些淡淡的笑痕,似乎是一个好梦。

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样一个男人画得如此……幸福?

侯半夏用手摩挲着画布上的留名。落款的日期正是夏鹄离开的那天。

字体不羁而张扬,一如他的笑——《此生》。

男生见到侯半夏什么都没带走,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侯半夏不由得笑了起来。走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新的招牌。

“为什么是‘夕’呢。”侯半夏看着那个简单得没有任何花式的字,呢喃着。

男生正好推门而出,听了他的话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夕’不就是‘夏’的一半吗?老板说这家店是他毕生的愿景,注定要和它消磨大半生的光阴。”

“夕”是“夏”的一半……一半的“夏”……

“先生,你怎么了?”男生有些不确定地推了推侯半夏。

侯半夏抬头,对他温柔一笑,“没什么。”

他仰头,深呼吸一口。

亲爱的,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留下来的时候,那就赶快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广阔,云依旧是那么的潇洒,那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未带走你的世界。

天,还是要暗的。

毕业总是让人伤感。高伟成同学猛灌一口……可乐,如此忧愁地想着。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吧。可是妹子啊,哥不怕失恋,但为毛没人愿意陪哥失一个恋呢?一个猥琐的大学男要毕业了,居然木有妹子穿着“师哥,等你回来娶我”的T恤出来内牛满面告别一番,这难道不是教育史上的一个巨大无比的污点么?一个高等学府出来的半吊子高材生在性科学这门课上居然都没法毕业,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啊!

二氧化碳起作用了,高伟成豪迈地打了一个嗝,鼻子酸得差点掉眼泪。侯半夏没有理会他大声的内心独白,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一尊雕像。

高伟成扭头看他,啧啧叹气,“小侯爷,所以说你的人生才他妈叫完整啊。该伤的也伤了,该经历的也经历了,轰轰烈烈才叫活着!哥毕业了也该走了,不要太想我哦!如果实在想,就给哥打电话。哥绝不是那种有了萌妹子就抛弃自家兄弟的人,放心!不过话说我们国家的相关部门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多嗷嗷待哺的大学毕业生放着不管,还天天他妈的绞尽脑汁变着法儿说物价涨的是合理的人民应该淡定和谐。合理你妹啊!以前医学生还能分配啥啥的呢!怎么到了哥这就自生自灭,死活不管了?我要留一个正经医院就这么难么!我好歹也是拿过三等奖学金的啊混蛋!”

侯半夏还是没说话,只是一把搂过高伟成的肩头,用力压了压。

高伟成忽的红了眼眶,声音带上了沙哑。

“你自己也是,别总是死心眼了,你不是说世界上有三件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吗?想好了就去做,哥挺你!虽然我不在了,但你欠的那些饭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得还的。”

从此之后,上铺不再有兄弟半夜拉你鬼哭狼嚎,唱着“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从此之后,想要拉人出去疯出去野的时候,也不再是只要敲敲隔壁门那么简单了;从此之后,碰见同龄人不能再喊同学,看见上级也不是叫老师。没有人会再给你打分,但你也从此失去了补考重修的机会。

因为大学,我们都延迟了长大的季节;因为毕业,我们都将从此一夜成熟。

“高伟成。”侯半夏突然开了口。

“啊?”

“现在我觉得自己其实挺可笑的。”

“为什么啊?”

“世界上想做的事情何止三件,但如果你最想做的那件事情没办法做成,其他的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我曾经发誓,要做三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做了两件,第三件就是爱你。就算全世界反对我也无所谓,所以就算你不同意不信任我我也不会放弃。我没有太多的抱负,只想全心全意去爱你,心疼你。所以,不要急着拒绝我,试着再相信一次。

他记得当时夏鹄是哭了。真奇怪,那么一个大男人,眼泪却那么多。看小说也哭,看电影也哭,半夜醒来摸着他的脸也哭。到底是哪里来这么的泪,怎么擦都擦不干。

苏徽看见一身博士服的侯半夏时,冲他笑了笑,“终于要解放了吧,没有老师压迫你了。”

侯半夏也笑了,笑得苏徽有些心凉。

侯半夏要进礼堂的时候,被人拉住了袍子。一回头,笑了,原来是花英俊。花英俊满脸喜色,晃了晃手中的相机,小夏夏,我特地过来抓拍你的经典镜头的,怎么样,很给力吧。

侯半夏看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高个子男人,花英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啥,这位是我的那啥……

这样啊,挺好。侯半夏笑了,今天第一次真么真心地笑了起来。

身形有那么点不对称,脸上带着点羞涩,对话不多而且有点幼稚,却并不影响十指相扣的手看起来是那么和谐。原来那个人真的是存在的啊。

“面对恩师,我们想说:一日为师,终生不忘。面对同窗,我们想说:一朝同窗,一世朋友。而母校,这个曾经左看右看不顺眼,但依然时时梦回萦绕的地方,更是承载了我们十年青春、十年记忆、十年梦想……”

台上带着博士帽意气风发的青年,眉眼间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就算一出这个门他们可能就要被冰冷的浪潮打消一切幻想,但校外的现实并不妨碍此刻他们享受别人赞美和祝福的美丽心情。

头发花白的院士和蔼可亲地念着一个又一个寄予着父母无限期望的名字,每一声应答下都有一张有着孩子般颜色的成人的脸庞。

“侯半夏。”

主席台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齐看向那个缓缓上台的年轻人。

啊,这个就是侯家的传人啊,一表人才嘛,果然将门虎子啊。

侯半夏对上院士亲切的笑容,想要回一个完美的笑,却发现无法牵动嘴角。院士的笑容开始僵硬,伸出的手似乎在暗示侯半夏快些接过证书。侯半夏转头看向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从眼前划过。他看见侯茯苓有些严肃的笑容,看见苏徽瞥向窗外开始走神,看见花英俊激动不已地站起来对准自己狂拍不止,口水横流。

喉咙口有种奇妙的腥甜味道。

他重新转过头,看见院士瞪圆的双眼,似乎是太过惊讶忘了呼吸。侯半夏奇怪地看着他,伸手去接证书。

白色的纸质被红色染上了一片。

侯半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指缝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渗透出来,一滴,两滴,落在黑色的袍子上,只是加深了浓厚的黑。

他听见有人在尖叫,有人冲上台,有人激动地跑向他。

大家都是怎么了?

那种温热的东西顺着脖颈流向胸口,变凉变冷。袍子下穿的是白大褂,崭新的白大褂,白得耀眼。然后,像是一朵花,艳丽的红色迅速在白色的领口上开出了绚烂的花瓣。

突然想起来,有人曾经和他说过,一个医生的白大褂,第一次染上的应该是自己的血。

天地开始旋转,侯半夏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天花板就在上方,看上去摇摇欲坠。

侯茯苓怎么出现在了眼前?那丫头怎么哭了?呵呵,真的是少见啊。不过,现在没力气去嘲笑她,好累啊,好想睡。

睡过去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了。

我原来以为,你转身离去时眼里闪着的是疲倦和厌烦,现在我才发现,那些其实是——绝望。

60、宇宙换红豆(一)

医院的医生们最近的生活作息似乎健康了许多。拿谷子风的话来说就是,多亏了小侯爷当日惊天动地的一口血,全医院终于意识到了医生也是人也需要健康的事实。除开当事人满脸是血,很是惨兮兮的模样比较可怜之外,其实健康作息的提倡还是利大于弊的。比如说,我们的苏徽苏医生就终于如愿以偿地按时下班回家了,这是这几个星期以来的头一次。

刚出医院的门,就碰上了多日不见的韦子安。见他捂着肚子,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苏徽忍不住笑了出来。

“冷饮又吃多了,韦大律师?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

韦子安刹住脚,满脸是笑,惊喜道:“呀,是苏医生啊!好久不见!一起去吃冷饮不?”

“……你肚子没事了?”

“额,等我一会儿,我先上个急诊……或者是厕所!拜拜!”韦子安风似的跑过去了。

苏徽无奈地直摇头。虽然说三天两头跑肠胃科,倒真没见他有什么大毛病,难道真的是天赋异禀?奇怪的家伙。

正想着,背后被人狠狠击了一下。苏徽吃痛回头,韦子安大叫道:“一起走吧医生!”

“你不看急诊了?”苏徽诧异道,接着瞬间变了脸色,“还是说,你上了后没洗手就出来了……”

“哈哈哈,放心啦!”韦子安大笑着松了手,“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一到门口就不痛了,我觉得自己是免疫了。何况我们很久不见了,一起聚一下吧!”

“请问,我们有什么交情吗?”

韦子安摆摆手,“哎哟,别说的这么见外嘛。我一向都信奉律师需要与委托人建立友好情谊的。再说,医患一家亲不也是你的理论吗?”

于是,苏徽被某个力气超大嗓门超响的白痴律师拉近了就近的冷饮店,在春寒料峭的时节,鼻子底下摆上了一大盘的香蕉船,冷气阵阵,脑门有汗。

韦子安操着一只巨大无比的勺子兴奋地大叫,“跟你说,这家的冰激凌超超超超超级的好吃!尝过之后绝对终身难忘啊!”

苏徽强压下想要用香蕉船浇他脑袋的冲动。为什么会有人自带勺子进冷饮店吃冰激凌呢……

“这个啊!”韦子安高举勺子,“因为比较大才给力啊!而且环保!”

……

而且这个勺子还是超市搞活动买一赠一的超值赠品诶……

……

儿童版的塑料勺子,勺子柄上有个硕大的流着哈喇子的青蛙头……

……

最重要的是,它真的摔不破哦!

“够了!”苏徽抚额,“我果然还是应该回家的。”

“医生,火气不要太大,上火的话,人会变得很难看的。”

“……”

“医生,你失恋啦?”

苏徽喷了一大口的水,猛的咳了起来。

“啊?难道说是根本没有开始就失去了?”韦子安咬着青蛙头,啧啧摇头,“太惨了,深表同情啊。”

“这样还真是谢谢你啊。”苏徽咬牙切齿道。

“不谢不谢。”韦子安豪迈挥挥手,“应该的。”

苏徽怒气反笑,“我说你这人知不知道后脑勺的前半部分那叫做脸啊!为什么做事说话都没靠谱的时候。”

韦子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的……前半球,道:“知道啊,但又有什么关系。脸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

苏徽拿起叉子戳了戳韦子安的脸,痛得他直咧嘴。“我看你的脸可以,够厚,下酒菜正好。你和陆觉非真的很合拍啊,俩人应该是上辈子认识吧,一起把脸忘在什么地方了吧,这辈子来世上‘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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