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本想让他离开，没想到自己真的喝太多，勉强起身却连站也站不稳，为了扶自己，两个人跌做一团。

28.

易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人体的温暖，或许是从跟卫然分手之后开始；身下的人近在咫尺，虽然因为淋了雨体温偏凉，但已经足够让自己无法放手。这个总是让自己把他和卫然重叠的人，连体温跟卫然也都那么相似，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他幻觉……只知道现在连是不是幻觉这点，他也已经不想理清。

恍惚间，听见自己疏忽的透露了寂寞，放任自私抬头、绝望侵占身体，解开桎梏感情的枷锁，让洪水般的绝望将守护理智的堤防彻底毁坏。

虽然是喝醉，来到这时心下倒有几分清明。易箽知道自己卑鄙的利用了亦然对自己的感情将他留下，自己爱的明明是卫然，却冷酷的用亦然来填补心上不能愈合的伤痕。

是不是先爱上的人都注定要失败？是不是先爱上的就注定要受伤？

在这刻，他连自己也已经不在乎了，当然更不在乎伤害眼前这个爱他的人。整个过程完全放任本能，除了快感，似乎还感受到丝丝让他清醒后也难以漠视的温暖。

现在人没有睡在自己身旁，可能是回去了吧？

思绪停顿在这里却听见玄关传来细碎的声响，很轻，像是有人在穿鞋的声音。

还来不及思考，拉起散落在床下的裤子随意套上，匆忙赶到门边，以为已经离开的人正动作迟缓的坐在玄关穿鞋。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站在身后，亦然吓了一跳，随即扯出有些僵硬的微笑跟自己道早安。

「对不起，没想到你起这么早……我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还是吵到你了？」

他看起来脸色苍白，眼睛有点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的折腾，害他睡不好？衬衫看起来还没干透，这样的清晨走出去一定会很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搭话，他看起来有些尴尬，深吸了口气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只是说「要走了，还需要回家换件衣服才能上班」。

知道自己看着他的表情可能有点冷漠，可是现在易箽真的不知道，应该跟这个昨晚抚慰了自己寂寞的人说些什么。如果不会有可能，就不要给对方多余的希望，这点自己还是知道的。

看着亦然打开玄关门，却发现他的钱包还放在鞋柜上，易箽下意识拉了他的手腕一下，本只是想提醒他别忘了钱包，没想到他就这样往自己的方向倒下来，失衡的跌到自己身上，看起来就是一副原本就没站稳的样子。

「嘶！」想要检查对方有没有跌伤而挪了一下身体，没想到对方却痛呼出声，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脸，才发现苍白的脸上都是细细的汗水。

「怎么啦？」

对方因为担心而想检查的动作却更牵动的伤口，卫然困难的从易箽身上爬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给了他一个笑容，「没事。」

易箽知道自己昨天的表现可能一点也不温柔，只是就算喝醉也应该不至于太过火才对……

卫然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但爬起身的动作还是牵动到伤口。说实话，卫然知道自己现在还能站得起来已经非常不简单了。

「撞到哪里了吗？我看看。」没理会卫然往后退了一步的动作，易箽在他还来不及逃走之前再度抓住他的手。

早上的空气很凉，以致易箽起初没注意到，现在再度把靠在墙上的人拉过来检查，才发现他的体温偏高，印象中，昨天晚上的温度不是这样的。易箽伸手探上他的额头，确定了他在发烧。

只是，是因为昨天淋了雨着凉，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受不了自己的心被吊得老高，易箽没办法再装作事不关己。

「真的没事，可能是昨天淋了点雨，感冒了，我回去吃点药就没问题了。」卫然将易箽还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拉下，衬衫袖口滑下手肘，手腕处的乌青手印异常惹眼。

心下一惊，那个痕迹，该不会是自己弄的吧？

答案显而易见，昨天晚上就只有自己跟他在一起。

易箽依稀记得自己的绝望，以及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可是就算自己真的那么做，同为男人，亦然也许能狠狠揍他一顿，逃脱应该不是难事。

为什么？为什么亦然不逃走？

他没必要承受自己的失落、绝望，当然更不需要去承受自己给他的伤害……

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头脑很混乱，所有的问题都没有合理的答案。

易箽不理会亦然的阻止，扯开了他的衬衫，衬衫下的身体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肩膀上、手肘、手腕布满乌青勒痕、胸膛上尽是青青紫紫的吻痕，其中还掺杂着齿印的血痕。

这些都是自己的杰作？！易箽吃惊得难以用笔墨来形容，下意识地捂住嘴退开一步。

卫然却只是难堪的想逃。

但下一瞬间易箽将他整个扯进怀抱中，打横抱起，把他的鞋子脱掉。放他在床上的力道异常轻柔，快步去将玄关门关上，上锁之后随即回到他身边。

「这个……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没什么……待会儿还要上班呢！你还是让我回家收拾一下……」吞吞吐吐的说着，卫然试着要把衬衫整理好，但硬撑着的身体明显在微微颤抖着。

那些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都很痛，亦然却还在那里说没什么。这样的举动让易箽的心钝钝的痛了起来，「不要再说没什么、没事。你在发烧了啊！」捉住他还在整理衬衫的手，易箽冲口而出道，「公司那边我帮你请假，今天别去上班了。」

亦然似乎对于他的举动感到意外，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像是不知道怎么对应。

「让我看看……」

发现易箽在解他的裤子卫然显得很惊慌，「不要，没事！只要让我回家就可以了！」拼命使力抓住自己的裤头，却扯痛了股间的伤口，卫然痛得脸色煞白，冷汗又冒了出来，却仍坚持着不让易箽解下他的裤子。

停下拉扯的动作，易箽发现亦然慌张的神情跟卫然也好相像……但是又怎么样。突然间，易箽不想再遵循一般的思考逻辑。看到那些由他亲手造成的伤痕，他的心很痛，既然他不让自己检查下半身，说明了下面的伤势可能比上半身还要惨烈。

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傻瓜情愿自己受伤、委屈，也不愿让他觉得愧疚难过，所以才会一早就爬起来清理，想赶在自己睡醒前粉饰太平，悄悄离开。

玄关处还摆着一包本来他想顺便带走的垃圾，半透明的垃圾袋里还能隐约看见沾着褐白颜色的卫生纸。

昨天自己一定弄伤他了。不管身还是心。

看他的状况，也许他连自己的身体也来不及清理，就赶着要离开。

昨天自己对眼前这个人到底有多残忍，易箽似乎有了某种程度的了然。

轻抚了亦然的脸一把，易箽的心，现在是真的为这个人疼。

昨晚的欢爱那么彻底，只顾自己感受的易箽痛恨自己的自私。

又回想起眼前这个人，似乎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就这样完全的接受了他……甚至伸长手臂企图将身心都感到彻骨寒冷的他抱紧。昨晚的自己利用他的感情来安抚寂寞，撕扯他的身体来填补空洞的灵魂，却又吝啬且残酷得连一个吻也不愿意给他。

易箽突然觉得很可怕！

「……某些原因……有五年的时间可以……待在你身边……个人的面貌……如果那个人出现，请你一定要……」

放开一切世间的逻辑常理，易箽突然发现烦恼许久的答案竟是那么简单，跟着感觉走就能看清事实的真相，他却愚蠢的被自己的双眼蒙蔽。

这些日子以来断断续续回想起梦里的情景，那个时候，卫然到底跟自己说了什么重要的话呢？

就算想不起来，他明明也不会将他的卫然认错……如果眼前的人真的就是他的卫然，那么自己不就是亲手摧残、伤害了一直以来放在心上呵护的珍宝？

这个世上有谁会那么直接的、笔直的看着自己。欲盖弥彰的爱那么明显。

这世上有谁能那么牵动自己的心？一个眼神、微笑都那么有默契？

易箽发觉差一点就要被自己的愚蠢杀死，有可能错过卫然、有可能伤害卫然，让易箽感觉窒息，「对不起……」

昨晚的痛苦，身心都被狠狠绞碎，卫然都咬牙忍了下来，但现在却因为易箽一个温柔的动作，一句真心的道歉而让眼泪决堤，他从没想过自己在易箽面前竟可以这么狼狈。

床头扯来卫生纸，手忙脚乱的拭擦着亦然的眼泪。易箽知道自己应该要说话安慰，却嘴笨的连一句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也许此时此刻对亦然做什么补偿也都于事无补，昨晚带给亦然的伤害和委屈，从他身上的伤痕和脸上的眼泪都能看得那么清楚。

易箽捧起亦然的脸细看，心疼的发现他唇上残存的齿痕，怕是他昨晚为了忍住疼痛，不小心啃伤的。脑袋还来不及运作，易箽的唇已经吻上了昨晚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亲吻的唇。

别想太多，也许跟着感觉就能简单的找到答案。

交心的亲吻、拥抱的动作，全心投入的唇齿交融中，还尝到了亦然的泪水。

只是一个亲吻，就能让自己感到温暖。只是一个拥抱就让这些日子以来的刺骨寒冷、暗夜孤独隐去。

在这个缠绵的触碰亲吻中，易箽含着泪，在心中确定了怀抱里的人，就是自己曾经得到却又失去的那个人。

「因为某些原因，我有五年的时间可以继续待在你身边，以另一个人的面貌。如果那个人出现，请你一定要知道，那就是我。」

梦里听到的话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这个人明明是为了自己，才千辛万苦的回到身边。自己却因为怀疑、多虑而一再忽略内心的直觉，强迫自己不去看眼前这个一直努力朝自己走来的人。易箽无比懊悔地想着。因为自己的愚蠢，错失了那么多相处的时间；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残忍，竟然伤害了心里最珍贵，想一辈子珍视的对象。

29.

「对不起、对不起……」泪湿了脸庞，两人都已经分不清楚脸上的湿润到底是自己的眼泪还是对方的。

一句道歉一个吻，易箽细细吻去卫然脸上的泪，然而眼泪像是流不尽一般落下，易箽心中的愧疚不住折腾他重伤的内心。

卫然察觉易箽内心的愧疚和心痛，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泪，勉强露出微笑，摇头表示易箽不需要道歉。当额头轻碰在一起，卫然望进易箽的眼里才猛然醒悟，他已经将自己认出来了！

卫然不会看错易箽只为他写满了深情的眼瞳，纵然眼泪婆娑，卫然却有松了口气的安心感觉。眼泪又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捧着卫然的脸，易箽抹去他脸颊上的狼狈，「对不起……原谅我好吗？原谅我……」

卫然伸手向易箽要求一个拥抱，听着易箽的话，靠着他的肩膀不住点头。

真要说没什么原不原谅，他们只是爱上了对方。谁都会在爱情中受伤，爱得越深伤得越重。但是他们两人都不介意为了心爱的人受点伤痛。虽然兜了好大一圈，但总算拨开迷雾站在对方跟前。

卫然为此感到欣慰，昨夜的种种早被他抛到脑后，反正那些事比起能再度跟易箽守在一起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这一天，两个人都请了假。

易箽帮卫然放洗澡水，温柔的洗净他身上的脏污、照看他的伤口。看到自己造成的伤势，易箽想把自己杀掉，而卫然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手不放开。

「如果一定要让你做点什么，你才不会那么难受，那么今天不许你离开我，惩罚你昨晚对我的不体贴。」

知道卫然只是不舍得自己难过才说这些话，易箽默默的接受了卫然的建议。

握住卫然的手，易箽看着他的眼睛低喃，「你怎么那么傻，放任自己被我伤害……你其实应该离开。」

「我不傻……你一直都比我傻。」只是爱上了我，就任我糟蹋和伤害，「你这个傻瓜，什么都不说……我那么笨，又怎么会知道你心里藏着多少心眼呢？」

「你应该知道的，我的心眼很小，从来都只够装下一个你。」

带着泪，卫然却笑了。

没错，要是自己能更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还好，现在才知道也一点都不迟。

卫然被易箽压着在宿舍休息了两天。

回到工作岗位、恢复平日生活后，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加，双方都特意为对方把时间空下，以便有更多时间能够相处。

亦然就是卫然。虽然名字不一样，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习惯、动作，甚至说话的语调和气质，像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所有卫然喜欢的亦然也都喜欢，无论吃的、喝的、用的，甚至颜色、图案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亦然比卫然更珍惜生命，也更珍惜和易箽相处的时光——

约会总是早到半小时，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提早结束约会；听易箽说话的时候都非常专心，似乎不愿意错过易箽所说的每一句话，虽然两个人相处时话不多，但默契让相处变得舒服，想花更多的时间跟对方在一起。

有卫然在身边，易箽慢慢的也改正了前一段时间吃不下、睡不好的坏毛病。

如果吃完饭还不想回家，两个人会一起去易箽家附近的公园散散步。就像今晚。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是那种就算没有路灯也能看得清楚的亮度。两人散步来到滑梯架边，易箽用叼起一根香烟点燃，顺势将烟盒递给卫然。

卫然沉默了半晌，说话的声音在夜里特别清楚，「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戒烟好一阵子了。」

易箽看起来有些惊讶，「多久了？」

「有半年多了吧？」死前一个月就已经成功戒掉，也不觉得有瘾，所以重生后不打算再抽，「你也别抽了？」至于戒烟的理由，现在却已经忘记了。

原本易箽是不抽烟的，大概是自己不在之后，真的太寂寞，所以才会不知不觉的依赖起香烟。

「为什么？」又吐了一口烟，易箽看着烟冉冉升起的样子，开口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吻你的时候你嘴巴里有香烟的味道。」说着卫然拿走易箽的烟，覆上易箽的唇。

卫然把手搭在易箽的后颈，舌头探进易箽口腔里尝到香烟的涩味，卫然不喜欢。他还是想念，易箽干干净净的味道。

卫然吻上来的同时，易箽却尝到了那个带着MILD SEVEN Special Lights的烟味，令他怀念、属于卫然的吻的味道。

下班后，卫然回比岸馆拿了早上买的菜，赶到易箽的家打算为他做饭，来到家门口才发现易箽还没回到家。传了个简讯问他是不是在加班，却迟迟等不到回讯。卫然有些担心，却不敢随便离开，担心不小心跟易箽错过了。

在门口又等了半个小时，才想到可以打回公司看看。接通了电话，输入易箽的分机号码，过了许久还是没有接通，正在着急，转头看到易箽走出电梯门，神色紧张的向着自己跑来。

「对不起，我去办点事情，没想到被耽搁了一下。」伸手接过卫然手上大包小包的食材，易箽心疼的捂了捂卫然冰冷的手。

「电话怎么不通呢？我有点担心啊……」看见他没事，卫然松了一口气。不会生他的气，只是联络不到他有些着急。

易箽伸手掏了掏电话才发现没电了，「没电了，一时没注意，对不起。」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摸摸过易箽因奔跑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卫然笑着说道，「先进去吧！外面还蛮冷的。」

「刚才我去拿这个，给你。」易箽从口袋拿出备份钥匙卡，放进卫然的手中，「我不想要你在门外等，以后到了就可以直接进去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卫然高兴的看着易箽帮自己办的钥匙卡，笑着点点头，「我能试试看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