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糊里糊涂的死亡又蒙蒙懂懂醒来,
卫然不管对于过去的生时,还是现在,都是一片茫然,
可是,正在他手中的「泪之水缸」是如此真实,
他必须在时限之内,用生者思念他的泪水装满这个水缸,填满连接天堂大门的河床。
卫然想不出有什么人会为他的死亡而流泪,然而,滚滚涌动的水流告诉他,
是的,有这么一些人……这么一个人……
正因思念他而悲伤……
易懂并不是真的想分手,他只是想分开一阵子、让彼此冷静一下,
但谁知道,再看到卫然,竟是在警视厅的停尸间里,
他的卫然,他的挚爱,已成了一坛骨灰,
易懂唯一能做的,只有打包卫然的一切,
带着两人的回忆回到他们的故乡——台湾……
易懂以为自己的人生将就此随着失去卫然而枯萎、凋谢,
没想到,上天给了他们另一种可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易箽、卫然 ┃ 配角:宋傲辰、南、恩礼 ┃ 其它:彼岸馆
01.
心跳声震耳欲聋,紧绷的神经就快断裂般吃力。
滴滴答答一头一脸的到底是自己的冷汗还是雨水一时半刻根本完全无法分清。
「追!别让人给逃了!」
尽力将自己修长的手脚缩做一团,大气也不敢喘。摒着呼吸卫然的脸色透着慌张。
「抓到就干掉。懂得怎么做了吧?」
耳边听着清冷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杀机,卫然一时间有误堕冰窖的错觉。
「做干净点。」男人口操日语,俐落的吩咐道。
吩咐完毕,外面的人辐射状散开,急于将偷溜进来的小鱼灭口。
显然,这条小鱼就是卫然。
外面一时间没了动静,卫然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偷瞄。确定外头暂时安全后一个劲儿没命的奔跑。
「在那边!!站住!」
一轮追赶,卫然发现偌大的码头竟无路可退,慌乱的找地方掩护,却还是逃不掉。
绝望的感觉正步步逼近,心脏快跳破胸腔而出。
突然口袋传来震动,卫然心下大喜,才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电话。
震动不是因为有来电,只是卫然早上调了闹钟,提醒自己要去赴一个约会。
至于是什么约会,卫然此刻却真的想不起来了。
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没什么事情比起活命重要,不求救的话真的会死。
打开电话簿,在这么紧急的时候卫然却发了愣。
看着长长一大串联络人名字、电话,脑海却一片空白。卫然可悲的发现,一生中面临这样的生死关头,自己却不知道能向谁求救。
只是半刻空白,却足以致命。卫然电话再启动的闹铃震动因着几声闷哑的枪声停止。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卫然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没有赴。
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夜,很深很深。
再次张开眼睛,身边一切看起来白白软软的。
卫然坐在一张白色的长椅上,像在公园里常会见到的那种,只不过是白色的。
身边坐着几个看起来跟他一样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卫然。」有一个笑容很怪异、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但是卫然却不清楚该不该回答。
「卫然是哪位?听到了请应一声。」男人又喊了一声,四下无人回答。
当然,卫然只有一个。别人怎么可能回答?
在男人喊第三声之前,卫然举了举手,算是答应了叫唤,才见那个穿白色制服的男人望了过来。
「你就是卫然先生,请到这边来,轮到你了。」
轮到我?轮到我干什么?
「审判。」
审判?审判什么来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卫然看着眼前的人一直有很怪异的感觉,一开始看不出所以然,现在却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太亲切、行为举止太礼貌,礼貌亲切得非常怪异?
「你们人类真奇怪?对你们太礼貌你们反而不习惯?」
卫然讶然的瞪着正在前方带路的男人,这次他很清楚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男人只是饶有兴致地望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卫然的问题。
「准备好了吗?」男人问?
「准备什……!!」话还来不及说完,卫然惊吓的出不了声。
他正浮、不是,飞在云端。
刚才那个穿制服的男人一把拎着他的衣服后领就把他抓了起来。
一眨眼的工夫,来到上一层。
卫然看到男人将纯白的羽翼收起来的瞬间;漫天飞舞的白色羽毛让卫然不能说服自己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你在二十一岁那年已经受洗,所以在入门之前必须先接受审判。」
受洗?
卫然觉得疑惑?自己既不是教友,也算不上是有神论者,怎么会跟洗礼扯上关系呢?
但是在死后的此刻,脑海中不确定的记忆开始清明了起来,过去未曾放在心上的事也像走马灯这般清晰地播放了遍。
难道是二十一岁的那个春天,自己生日的那天?
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留着一些钱、存款簿和提款卡。匆忙来到妈妈的房间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
一时之间,他失去了一切。原来所谓的亲情也不过就是这种可以随手抛弃的东西。
卫然茫然的徘徊在寒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晃,像个游魂般孑然一身,却不期然被路边嬉闹的孩子们吸引了目光……教堂里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很温暖、很热闹。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迷惘、也许是因为教堂里面的年轻人急着传福音,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拉进教堂,顺势接受了洗礼。
虽有片刻的迷茫,不过当天晚上卫然离开了热闹的教堂后,只身回到家里,也回到了现实。
这间空荡荡的房间才是自己所有的世界。
那天过后,卫然就不曾再去过教堂。
……难道这样也算?
「冥冥之中上天已经安排了你的归宿。洗礼仪式完成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我们的一员。欢迎你。」男人笑着推开一道白色的大门。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白的很刺眼。
里面坐着几个一样看起来很严肃的人,给卫然一种位高权重的感觉。
坐在最高那个位置、绑了个发髻的女士率先开口:「卫然,现年27,死因,枪杀,生前并无重大作奸犯科的纪录。」
女士左手边看起来像文书官的男士接着说下去,「典型现代都市人一位。」翻查手上的文书,男士又继续道,「人间尚余血亲有母亲一位,人情债积欠不少。」
到如今,卫然心下倒是有几分清明,自己大概是真的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是要面对生前所作所为,决定自己往后该何去何从。
稍微回想片刻,发现自己大坏事做不了,小坏事倒是做不少,上不成天堂,好歹也还有地狱这个归属。
「卫先生,你的案例有一些争议,关于天堂的大门能不能为你开启,我们不能马上下决定。」那位女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
「卫然先生,请向前来。」女士右手边的官员开口要求。
卫然应声向前一些。
「你看到这个吗?」
顺着官员的手指指向之处,卫然看到了很大的一个透明水缸。
水缸里装满清澈透亮的液体,十分漂亮,隐隐还透着几抹妖艳的鲜红,一闪一闪让人心动。
「这……是什么?」原本提起面对审判的决心,突然被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打乱,卫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眼泪。」
眼泪?
卫然有些木然的望着不远处那缸分量十足的液体,内心有些凄然。
原来自己的一辈子,让那么多人伤过心吗?
读出卫然心里的想法,现场的几位人士似乎对卫然此刻内心的感到满意。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颗自私的心,但是每个人面对这些眼泪的反应都不一样。
卫然的反应显然是合格了,所以士官决定继续审判。
「这缸泪水能填满审判之门到天堂大门之间的河床,河上有用心做成的船能带你渡过审判之河到对岸的天堂去。」
听见士官说的话,卫然回过神来,「这条河多深?」
「无底。除了用泪水和心船渡河,新魂没有其他渡河的方法。」
文书官接着说,「泪水的量也有限定,少一滴都不行,你看看这缸属于你的泪水顶上。」
顺着文书官的视线往上看,卫然发现,原来这缸泪水并不是满的,还差一点点。
「还欠一点对吧?」
卫然点点头,显然有些不明白。
「还欠一点点,所以你过不了审判之河,去不了天堂。」
女官翻看手上属于卫然的记录思量半晌,「但是只差那么一点点而不让你通过,显然非常不近人情。所以决定给你一个重审的机会,我们给你5天的时间和一位守护天使的帮助,请尽量想办法收集泪水来补足不足的部分,好渡过审判之河。」
「五天之后再审,期待与你下次的见面,卫先生。」
02.收集泪水
一开始带卫然来审判之门的那位天使把卫然带到云的彼端,对岸有花有草,但是中间隔着无底大坑,让人有种一掉下去就万劫不复的错觉。
「不是错觉,掉下去就真的完了。」
「那缸泪水看起来不足以填满这么大的河床。」卫然呐呐道。
「看起来不足以。这世上有哪一把尺可以用来度量真心?」天使微笑,「许多事情只用眼睛看是得不到真相的。」
「五天不足够。」有谁比卫然更懂自己?
卫然这个人冷漠的可以,自私的可以,他甚至不知道认识的人里面有谁会愿意为他流泪。
回想那缸眼泪,卫然都觉得不可思议,像他这么一个平凡普通的人,怎么值得那么一大缸的泪水?
该不会是登记错人的吧?
「那缸眼泪是属于你的没错,我们部门做事十分严谨,不会出错。」天使盘腿随意的坐在云的彼端,像是在等卫然做决定,「不用担心时间不够,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那就是说我有五年时间?」
「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一般人死后都有葬礼什么的调适期,有时间明白自己遇到什么事。因为你的家人没有为你办葬礼,所以你直接睡过了调适期,一醒来就面对了审判。」
葬礼?
也对,自己是横死在日本的。妈妈早就在日本改嫁,和自己已经没有户籍关系了。说不定自己死了这件事完全没有人知道。
「我就是指派给你的守护天使,接下来的五天会尽量帮助你达到目的。开始讨论要怎么做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认识一下。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我们到人间去再谈?」
得到卫然同意后,天使便再次拎着卫然的后领,带他瞬间飞到人间。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熟悉的街道交通、百货市场,这是卫然最后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什么天使?
「你可以叫我南。我有另一个英文名字Nino,但是我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南。」
刚才的事情仿佛发生的太快,卫然没时间去研究这个自称为南的天使的长相。如果说必须麻烦他照顾自己接下来的五年的话,总不能不认得眼前的人吧?
认真打量下来发现眼前的天使着实长得不错。深灰色的瞳孔明亮有神,眉梢带有几分儒雅的气质,高鼻梁,和总带笑的薄唇。褐色的短发有几撮像是故意留长垂在肩膀上。
天使都长这样好看吗?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也不介意卫然大剌剌打量的目光,南将垂在肩上的头发拨到脑后,「互相认识过了,我带你到处去看看吧?有哪里想去吗?」
「……我死了多久?」
「以人间时间看来,差不多三个月左右。」
「已经三个月了,没交房租,套房大概也被收回了……」在脑海里想了又想,卫然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到哪里去看看,「先到我妈那边去看看行吗?」
「没问题。」南按住卫然的肩膀,用了似乎是转个身的时间就来到另一个街区的小套房门外。
「放心进去吧,一般人看不见我们。」
点点头,卫然毫不客气的穿门进屋,如入无人之境。
要不是想到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体验其实也蛮有趣的。
套房虽小,但是整理得很干净。厨房处飘来的丝丝香气是妈妈拿手的炖牛肉。
自从妈妈再婚,卫然就已经几乎没有再见过她。
想起当初她将自己丢在横滨离开时的那股决绝,卫然就浑身冰冷。
一个人要在陌生国度生活多么不容易,卫然对母亲又怎么会没有怨怼?
但是那些都已经是活着时候的事情了,人到死了才发现一生中最可能把自己放在心上的,还是只有家人。
恨,已经不算什么了。
客厅里的小东西灵动的双眼动来动去,卫然忍不住接近看了个仔细。
是个妹妹,小脸儿红扑扑的,可爱得紧。小手不停的往卫然伸去。
「婴儿纯净,有些婴儿在成熟之前是能够看见我们。」
卫然忍不住伸手想握握妹妹的小手,没想到还真的握到了。
小婴儿被逗得乐开怀,咯咯直笑。
「妹妹叫什么名字?」
「这小东西叫兰,真柴兰。」南回答。
「兰,是哥哥哦……」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卫然的心里溢出温柔,轻轻的逗弄着他的妹妹。
妇人走出厨房,打开佛坛的门将炖牛肉供上,双手合十。
卫然走到母亲的背后想看看母亲一眼,却看见自己的照片被供在佛坛里。
卫然有些意外,母亲已经知道自己的死讯了吗?更意外的是,母亲竟然将自己供在夫家的佛坛上。
妇人默祷了片刻,隐隐传来饮泣的声音。明明是那么的小声,不知何故卫然却清楚的听见了母亲的喃喃自语。
「然儿,是妈妈对不起你……活着的时候妈妈丢下你不管,死了连你的骨灰也没法带回家……」
卫然眼眶一热,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知道母亲的心里并没有完全忘记自己,也就够了。
「看,是眼泪。」
母亲为卫然流留的眼泪随着被母亲用围裙擦去的动作,回收到南手中拿着的圆形水瓶。
「你的母亲为你掉了不少泪,但这次可能是因为我们回到来了这个时空,你的灵魂气场影响了她的心情,让她突然又想起你来了吧?」
「有听说过有些人过世了,他们的亲人有时还是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吗?就类似是现在这种状况。」南尽职的解释。
「他们也是像我这样,遇到特殊状况吗?」
「不一定。」南有些保留,毕竟灵魂留在世上会发生各式各样的状况,「要走了吗?」
卫然有些不舍得的看看母亲,看看妹妹,最后还是点点头,「嗯。」
03.牧易箽
离开真柴家,南又问,「接下来到哪里去?」
「虽然套房可能已经被收回了,但是我在那边生活了三年,我想回去看看。」
「没问题。」
转眼来到卫然之前租屋处的街道上,二楼的一间小套房就是卫然待了三年的小窝。
还没来得及上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经过。
高大的身形、宽阔的肩膀,眼眉处那抹怎么样也抹不去的忧郁。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牧易箽。
跟牧易箽的认识,要说回高中二年级那场可笑的比赛。
那时候牧易箽刚由别的学校转入自己就读的私立学校,笨重的黑框眼镜和书卷味,就让同社团的朋友们觉得他看起来很好欺负。
不过观察一阵子后,大家发现牧易箽不单纯只是个书呆子,他功课很好、运动也不错。大概因为家里穷,为了奖学金和奖金做什么都很努力,为人聪明却不张扬、个性稳重。
卫然那个时候是学生会的幽灵干部,学生会长梓扬下了命令,让他们这些干部无论威胁利诱,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这个姓牧的家伙拉进学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