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继南渐渐睡着了,外面的海浪声一直敲打着整个梦境,还好,他能躲在那个温暖的怀抱。明天的事,就等太阳升起来以后再想吧。
115.暮霭悼影
叶籽睡眠一向很浅,凌晨四点钟他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伸手拧开床头的灯,调成最暗的昏黄,他倚在床头上开始打量眼前的人,美好的轮廓,眼紧紧闭着,嘴巴没完全合上,张了一个小小的口。
叶籽忍不住用手在夏继南嘴唇上轻轻的来回抚摸,那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温柔。就这样呆了一会,叶籽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与他亲热,只好下床拿了支烟点上走到窗边。叶籽拉开窗帘的一角,然后打开了一小半窗户,站在那里朝远处眺望。海浪的声音不绝如缕,可远远望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风呼呼地吹着,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吹乱了,睡衣的衣领下露出大片的肌肤,叶籽低头看去,上面是夏继南遗留下的或深或浅的痕迹。
叶籽把还剩下一半未燃完的烟掐灭,关上窗户拉起窗帘。夏继南的侧睡晕在昏黄的灯光里,叶籽愣愣地站在原地几秒钟,走上去俯身亲了亲他的脸,不够,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还不够,又亲亲他的鬓角。之后才满意的离开床边,去拿自己的衣服穿上。
夏继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静静看着叶籽的背影,他穿上了裤子,他系上了腰带,他穿上了衬衣,他系上了衬衣扣子,他伸手去拿风衣,最后系上了风衣最后一个扣子。叶籽又扭过脸来看夏继南,夏继南急忙把眼睛闭上。
等夏继南再睁开眼时,房间门已经关上了。他躺了一会觉得胸口有些闷,跟自己说起来喝点水,动作却先想法一步让他走到窗前把窗户拉开,海风袭来,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过了一会,叶籽的背影出现在视野里,修长直挺。可能有些冷,他很自然地把手放进风衣的口袋,海风吹起他的头发,夏继南眼里沉浸了最后一抹温柔。
凌晨的时间过的很慢,万家沉睡让人变得更是孤寂。夏继南坐到地上,背倚着床边。床边的小桌子上正放着叶籽抽了一半的烟,夏继南拿过来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吸进肺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男人该有的内敛与感情带来的困惑让他彻底迷惘了。他这样的年纪本该找个人好好爱一场,伤一场才肯罢休。可他却像个老头子一样,索要的是感情带来的平淡和静谧,他似乎笃定自己,不会踏踏实实地和叶籽在一起,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开,却还会难过。
夏继南拉开抽屉找烟,没想到却发现了放着一个精致的记事本,他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拿起来翻看。那似乎是上个房客留下来的,扉页上写着几句话:“我在这里与你接吻,拥抱,做爱,等我们出了这个房间,依旧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我虽打动了你的心,却打动不了现实的僵硬。
夏继南耐心地一页一页认真的翻看,无非是记录他们之间的一些小事。有次本子的主人胃疼,他爱人为他揉了快一夜的肚子。诸如此类,以及他们最后的决裂。末尾一页的纸有些皱,上面是泪水干了以后留下的黄晕,他写:“再见,你将有你的家庭和孩子,即便曾与你肌肤相亲,我也不过是个局外人。”
夏继南盯着那‘局外人’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海风把本子吹乱,他才肯把它放到抽屉里,关上。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已经过去,天已蒙蒙亮,蓝黑色的海水拍打着海岸线,稀稀落落的星子挂在天上,异常冷寂。
茶几上放着一些零钱还有一张银行卡,夏继南拿起旁边的便条来,上面写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
叶老爷子的葬礼是在今天举行的,叶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老管家见他回来了,赶忙迎上来:“小少爷你这几天去哪了?!家里乱成一团了都……”
叶籽挥挥手说:“我知道。”该安排的他早就安排好了,至于遗嘱,他自己有百分之七十,剩下的分成五份,叶芜的,叶含的,他父亲的,还有他两个大伯的。
叶含听说叶籽回来了,也急忙下楼,一脸担心的神色,拉着他左看右看,“哥,我快担心死了,爷爷刚去世,你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叶籽没说话,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叶含突然说:“对了,昨天爸爸打来电话说不能过来了,两位大伯现在生病住院,也不能过来……”后面的话连叶含都觉得凄凉了。老爷子当家的时候太狠,那几个不顺眼的儿子早被赶了出去。既然拿不到多少好处,为什么又要上赶着往上贴。
葬礼上来的人挺多,老爷子在军区的时候很有威信,如今去世了,倒有不少人惦记着给他鞠个躬。等应付完所有事,叶籽才有空跟自己很久未见的师父说几句话,老人的眼睛已经红的不行了,里面还有不少血丝,显然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他只抓着叶籽的手,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时年轻时迷恋的人,如今已先自己一步而去,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最后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段记忆只有自己记得了。
叶籽见他伤心过度,只能让人把他先扶回去。而自己依然站在那里,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才郑重地站到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那是打小养育自己的人,比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亲。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边青色的暮霭层层堆积。叶籽转身离去,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影。
那天晚上叶籽难得的主动找萧青则出来喝酒,两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叶籽不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往肚里倒。萧青则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要就去争取,消沉算个屁啊!”萧青则粗鲁地把他的酒杯夺过来放到桌子,叶籽把手交叉在脑后倚在沙发上,他低着声音说:“萧青则,我后天要出国了。”
萧青则说不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觉,不冷不热相处了这么多年,现在要分开了,心里竟像少了一块。“你真要走?”
“嗯,出去多学些东西,顺便看能不把家族的生意带过去。”
萧青则喝了口酒才问他:“追了那么久,真要放弃了?”
叶籽没回答,只是说:“陪我喝一杯吧,起码认识了那么多年,算算,也就和你时间认识最长,造化真弄人。”叶籽感叹,自己曾被他暗恋过,这种感觉很微妙。
萧青则恨恨道:“我那会肯定是瞎了眼!”
叶籽笑,把手伸过去搭在他的肩膀上:“别再混日子了,你哥庇佑不了你一辈子。你要是真想和那个人在一起,早晚要跟家里撕破脸,倒不如提前准备,省得到时候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萧青则拧开肩膀:“谁说我要跟他在一起了!”
叶籽会心地笑笑:“原来是被宠坏了。”
两个人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桌子下面全是空酒瓶子,萧青则醉的糊涂,趴到叶籽身上胡言乱语:“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老子那会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按下面欺负!……小叶子,其实你走了我心里也空落落的……你说的对,玩了那么多年了,再玩下去也没意思了……”说完还不忘在叶籽肩膀上蹭几下,一嘴的口水抹了个一干二净。
叶籽象征性地抱了他一下,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别离也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
等酒吧里的人快走完的时候,萧青则的手机突然响了,叶籽帮他接通递到他耳边,奈何他醉的竟然说不出来一句话,叶籽不得不拿过来说:“他醉了,你过来接他吧。”
林森冷着声音问:“你是谁?”
叶籽说完地址以后直接把手机挂掉,林森不耐烦地骂了句‘操!’
林森是十五分钟以后来到的,等他在角落里找到他家那宝贝的时候,人正趴在叶籽腿上蹭的开心呢。林森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拎起萧青则的领子吼道:“就这点出息啊?在床上没用,在床下也没用!”
叶籽沉默地看着林森,直到林森冷冷地甩给他一个眼刀:“看什么看啊,你当老子不敢怎么你是不是?!”萧青则松垮垮地挂在林森脖子上胡言乱语:“好想吐……”
叶籽没计较他的语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帮我好好照顾他。”
林森气的朝他竖了个中指,狠骂了他几句才扛着萧青则离开。萧青则回头朝叶籽挥手:“……小叶子……再见……啊再见……”
叶籽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才离开,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弯下腰蹲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116.冷风过境
林森费了好大劲才把萧青则丢到副驾驶座止,‘嘭’的一声响,萧青则头碰到了玻璃上,林森冷声冷气地骂:“活该!”
林森坐到驾驶座上倾身帮萧青则系安全带,没想到对方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满嘴的酒气都喷到了林森脸上,林森抱怨:“脏死了!滚一边去!……”
萧青则却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我跟你说啊,我不滚……”
林森皱眉,这是耍酒疯么。萧青则嘴唇却在此时热情地贴上他的,浓烈的酒味和烟味让林森暴怒地扣住了他的头,开始肆虐地吻了起来。萧青则眯着眼睛笑,半个身子都挂在林森身上,他若有似无地喃喃道:“他走,其实我还是有些难过的,就一点点……”
萧青则指了指心口:“这里有点疼……”那是时光里沉淀而来的隐伤,当时还小不懂,后来长大了些只觉得那是争强好胜,可是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那是青涩年纪时迷恋,坦然面对时还是会有淡淡的伤怀。
林森没说话,过了一会把他拉到怀中,难得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末了还吻了吻他的额头。
萧青则迷迷糊糊地在林森怀里蹭了蹭,低声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萧青则见林森没有回答,扬起两只手臂乱挥:“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最后那一声分贝实在太强,林森受不了地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屁话!”
萧青则第一次在人前表现的这么乖巧,他突然老实地趴在林森身上安静下来,然后抬头盯上对方的眼睛:“好不好……”
林森又想起了自己想着夏继南在浴室里自、慰的画面,花洒里的水开到最大,却依旧冲不走心底的那团火热。可是自从今天上午见夏继南失魂落魄地回来以后,他心底有个角落彻底凉了,他还记得夏继南靠在他肩膀上说的话,他说:木头,当兄弟实在是轻松的多。
萧青则不知是真的醉的太厉害,他竟然趁林森发呆的时候,一口咬到了林森胳膊上,林森暗叫一声,推开了他。萧青则傻乎乎地朝他笑:“盖章……”
林森呼噜他的头发:“疼,还有伤。”
萧青则酒劲又上来,笑眯了眼,继续折腾刚才那个问题:“好不好?!好不好哇?!!!……”
林森被他吵的头疼,奈何萧少爷压着他半个身子,根本没法开车。林森叹口气,用手指夹住他的下巴:“都给我上过了,跟女人还硬的起来么,乖!”
萧青则不知听没听到,他扒住林森的胳膊肘儿蹭蹭:“困……”没一分钟就打起呼来,林森帮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式,揉了揉眉头,之后才启动了车子。
夏继南和叶籽失踪的那两天,萧青则已经帮他们找了个公寓从医院搬了出去,身上大伤没有,只是需要好好调养。林森到达那公寓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林森尽量把开门声放到最低,门打开时当他看到屋里的情景还民愣了愣,夏继南正坐在那里抽烟。
林森低声问:“还没睡?怎么不开灯?”
夏继南看了看挂在林森身上睡的正熟的萧青则说道:“他没事吧,带他进去休息吧。”
林森点了点头,从他身边经过时停了停:“阿南,抽烟解决不了问题……他明天要走了。”
夏继南把烟按灭:“我知道。”
林森没再说话,带萧青则去睡觉了。
等听到关门声,夏继南才仰面躺在沙发背上,他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却没料到那纷至沓来的往事把他的胸口堵的越来越闷。
他闭上眼睛,想试着放空所有的心情,把一切回到圆点,他有更需要去做的事,可是,他控制得了思绪,却控制不住不期而遇的心酸。
小孩已经猫在角落里默默地看了他几个小时,那只黑猫就趴在他的脚下,小孩摸它的头:“哥似乎看起来很难过……”黑猫只是蹭了蹭他的手,显然情绪不是太高,经历了从小喂养他的主人丧命,对它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过了一会夏继南一口气息不顺,被烟味呛的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孩想了想还是掇手掇脚的却倒了杯水,慢吞吞地踱到夏继南身边:“哥,你喝点水吧。”
夏继南睁开眼睛看他,几秒钟之后才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几口。小孩站在那里捏着衣角不知道要说什么,夏继南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
小孩听话地靠到他身边,夏继南问他:“想没想过以后做什么?”
小孩想了一会说:“想把学念完,可是现在似乎年龄有点大了,那就去打工吧,先赚钱养活自己……”
夏继南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们现在身份证之类的大概都被取消了,之所以能从监狱里出来,大概是以为他们全被烧死了。
“哥,那你什么打算呀?”小孩见他没说话便问道。
夏继南愣了一会才说:“应该会离开这里去别处,现在还没想好,还有些事要处理。”夏继南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从叔叔住院那次再没见到过夏继惜了,现在应该回去看看。
小孩拉他的袖子:“哥,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呀,我在这里也没亲人,跟你在一起起码有个伴……”
夏继南伸手摸摸他的头:“先去睡吧,等养好伤了再说。”他起身去了卧室,小孩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扬起来满足地笑了笑。
萧青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头昏昏沉沉的。他动了动手脚,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身体。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于是他更来劲地装着迷糊‘啪’一巴掌盖到林森脸上。
林森顿时转醒,抬起脚往萧青则屁、股上狠踹。
萧青则忙躲开,林森嘟囔:“穿紫色的内裤真闷骚。”
萧青则顿时觉得一股邪火真冲小腹,脑袋还没想清楚咋回事呢,手已摸过去要扒林森的内裤。
林森这回真醒了,一巴掌呼萧青则背上,边踹他边说:“犯贱。”
萧青则登鼻子上脸凑上去:“媳妇儿,你给我上一次……”萧青则的手已经很不规矩地搁在人家屁、股上了,揉啊捏啊,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极严重的问题,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摸男人的屁、股了!
林森淡定地转过头来看他,一把把他翻过去,‘啪啪’两声抽萧青则屁、股上:“自作孽不可活。”
萧青则一下子趴那老实了,他才想起来昨天的事,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注定是大喜大悲的人,这下想起来,竟还有些失落。
林森见他不动了,伸手指戳他:“还没上呢,就不行了?”
萧青则把头闷在枕头上说:“夏继南现在一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