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沉默中，后来唐行轻声说了一句：“外面冷……”

夏继南没说话，看了看手里的小白鼠，它已经睡着了，肚皮露在外面，嫩嫩的，让人忍不住地想去戳戳。

“嗯，我也累了，扶我一下吧。”

76.过渡

唐行扶着夏继南从房间走出来，开门时的声响惊动了感应灯，瞬间又亮了起来。叶籽有点不适应地拿手捂住了眼睛，随后抬起头看了看两个人。

“你回来了，吃晚饭没？外面冷，你先扶他回去吧。”这样的对峙让人觉得有点难为情，作为局外人的唐行更是觉得不舒服。

“嗯。”叶籽起身扶住夏继南，贴的近了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寒意。

这是一段静默的路程，叶籽一手搂住夏继南的腰，另一只手握紧他的手。

感觉到从他手上传来的凉意，夏继南低声说：“你很冷？”

叶籽愣了一下：“凉着你了？”

“没有。”

或许秋天晚上的舒适感让两个人都放松起来，叶籽又问道：“你恨我么？”

夏继南竟然笑了笑，回答他：“大概是我们的性子都太偏激了，非得弄个鱼死网破才甘心。”

叶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抬头看了看楼道尽头的窗子，今天晚上没有月光，入眼的是一片黑暗。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觉得我们性子不和？”夏继南这几天里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相爱的人会彼此伤害，到头来终究不能在一起？性子不和，再恩爱也不会长久。

“在一起生活久了就会好的……”叶籽喃喃，这时已走到夏继南所在的房间，叶籽推开门，扶他上床。

打定了等身体一好就要离开的夏继南，这些天极为温顺，他递过来的水果，他夜里的拥抱，一概来者不拒。

叶籽一开始还有些奇怪，后来只当他是被毒瘾折腾的转了性，心里怨恨爷爷的念头倒少了几分。

其实叶籽这些天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自从上次因为夏继南的事情和老头子撕破脸以后，手里叶家的大部分资金都被冻结了。他从叶芜那里借来的钱，加上阳天手里的资金，也只够他手底下一个公司的运营。而那个公司，正好是同叶家老爷子做生意的公司之一。老头子狡猾的狠，一分钱都不肯往里投，说是等工程完结验收时再给。叶籽气得咬牙，只能把资金调回阳天在国外注册的某个公司，中间又经过了几次周转，老狐狸才肯上钩。要不是他也急着想让叶籽尝到苦头，才不肯那么轻易被套住。终究是老了，野心再大，也掀不起涛天风云。

而一个月，足够叶籽压制住老爷子的威风了。表面还是风平浪静的相处，客套话说的嘴皮子发麻，实际上暗地里都是真刀实枪的斗个你死我活。

林森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碰了碰身边看枪战片看的正入神的萧青则：“喂，出去买包烟。”

萧青则看都不看他一眼：“滚。”

“给我去倒杯水吧，嘴巴有点干。”

“滚。”

“把你旁边的靠枕递我一下，我背有点酸啊……”

“我说，滚！你听见了没有，啊？”

自从萧青则把林森带回家以后，就没再清静过。林森是出了名的邋遢，萧青则更不用说，房间在他们的蹂躏下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初的样子。袜子跑到饭碗里的常事，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林森的没事找事。每天都要把以上的对话说个几十遍，萧青则恨不得拿针把他的嘴缝上才甘心。

“喂，你在学校见过叶籽没？”林森这几天身体好的快差不多了，又担心起夏继南的事来。

“关你什么事啊？”萧青则一副‘我很欠揍’的语气。

“哟，是不关我的事啊，你不是跟人家青梅竹马，对人家深情不悔来着？从初中跟到大学，啧啧……”

“啧你妈个鬼……”被戳到心底的秘密，萧青则显然有点中气不足。

“你就当我在啧鬼好了，总比你没人啧强。”

“我去你妈的！老子这些天也没见过他，连她那母老虎妹妹都没见到！听说在办留学啊……”

听到‘留学’两字，林森的心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漫上心头。

“这样啊……那你不去跟他告个别，怎么说是你青葱年纪时喜欢的对象啊……”林森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着萧青则的脸色从戏谑变成严肃。

“哼，我倒是想，可是找不到人……”

“还有你找不到的人呀！”

“滚！王八蛋！”

林森看萧青则怒火中烧的样子，笑的很开心。最后还是不甘心地捅捅他的肩膀：“喂……去拿包烟给我……”

萧青则瞪了他一眼，为了耳朵不再被骚扰，还是起身去书房拿了包烟给他。

叶家宅子里，老爷子正在戴着老花镜看文件。不知看到了什么，没多大会文件就被啪的一声丢到上好的檀木桌上！他拿起身边早已凉透的茶泯了一口，随后整个人陷进舒适的椅背里。

真的是老的太厉害了，年轻时魁梧的身材现在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半生的军旅生涯让他骨子里还留着几分军人的硬气，凡是都讲个制胜，不管用上怎样的手段，他需要的只是别人对他的服从。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边顿时挂上了一抹冷笑，皱巴巴的皮肤，干巴的可怕。

“跟我斗，咱们走着瞧……爷爷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手段！”随后半盏凉掉的茶被泼在了地上。

太阳就要下山了，流岚萦绕在远处的山头，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郊区的树多，秋末的风卷着枯叶漫天飞舞，平添了几分萧瑟。

夏继南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景象发呆，这几精神好了很多，毒瘾发作时，并不再像前几次那么辛苦。叶籽这几天似乎也很忙，每天早上出去，然后很晚回来。两个人之间的话也更少了，独处的时候多数时间是彼此沉默的。叶籽爱趴在他的肩窝里乱蹭，睡觉时手习惯放在他的腰间。每次都把他搂的很紧，夏继南知道，他是不安的。

车子从西边的方向驶来，男人开车很稳，似乎有点强迫症，拐弯时的角度总是一样。天暗了下来，车子的前视灯开着，在这条极少有人行走的路上显得极其孤单。

车子驶进别墅，车子熄火，男人打开车门，走到楼门口准备上楼。夏继南关上了窗户，拉紧窗帘，转身躺回床上。

门很快被打开，叶籽见他在躺着，以为他还在睡，所以把动作放到最轻。直到走到床着才看清他他是睁着眼的，弄的他倒是吃了一惊：“……醒了？今天身上好些没？”

“还是老样子，你……”夏继南扫了眼叶籽，他穿着那天的黑色风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

“嗯？”叶籽脱了风衣搭到一边，坐到床前问：“吃饭没？”

夏继南摇摇头，把刚才的话吞回肚里。其实想问一句：你冷不冷？可是却开不了口。

“那我去厨房看看，等我一会。”门被关上，房间里又是一片安静。这时夏继南就会想：如果静下来观察一下生活，就会发现，其实每天都在做相同的事情，都希望它会有个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结果何时才会来罢了。

夏继南讽刺地笑了，大概是在笑自己，或者是在笑叶籽，又或者是笑所有自欺的人。

十几分钟后叶籽回到房间对他说：“外面的空气很好，我们去外面散散步吧。”不等他说话，叶籽就把那天买的风衣拿出来披到了他还穿着病服的身上。

“自己穿，还是我来？”

夏继南下床沉默地穿好了风衣，叶籽蹲到他面前仔细地帮他系扣子，连最后一颗也不肯放过。

“外面有风，不要露着。”一瞬间的错觉，夏继南以为之前的叶籽又回来了，还是那样体贴，还是那样温柔。

手被他握住，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房间。外面果然起了风，夏继南身体还很虚弱，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叶籽发觉以后，把他往身边搂了搂。

路灯是唐行自己出钱装的路灯，没有市里霓虹灯的花样，简单的白光投射在地面上，滋生出暗色的纹路。

“能这样生活真好，黄昏里散散步，白天上上班，多悠闲，阿南，你说是不是？”叶籽声音很低，在这样的灯光里多了几分迷离之感。

风吹起夏继南的发梢，他好大会才回答：“这个想法不错……”语气平淡无波，却让叶籽皱起了眉头。

“以前……对不起……我只是想把你留……算了，做过的事是没有回头路的。”叶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知道就算解释一千遍一万遍，碰上夏继南倔强的性子，全都无计于事。没事，再等我一个月，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此情此景，做足了气氛，夏继南心里像燃起了一片大火，以缭原之势在心底蔓延。如果你爱上一了一个不能去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自己一点希望。

夏继南看看叶籽英俊的脸庞说道：“我有点累，回去吧。”

叶籽看着他略带苍白的脸色，没有说话。其实是想多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一会的，毕竟这样的景致可遇不可求。

叶籽突然往前走了几步，躬下了身子：“上来，我背你。”夏继南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一想等他离开之后，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他了，最后还是趴了上去。

男人的背很暖，两颗心一前一后贴的很近，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风吹起叶籽的头发，正好拂到了夏继南的鼻子，他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想要弄走那发丝，没想到却蹭到了叶籽的脖颈，叶籽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唐行站在窗口看着这一切，嘴角忍不住地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个画面是如此的温馨，两个人也是彼此相爱着，却偏偏都不肯服输。

一个非得让另一个说永远陪着自己，一个又非得去找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朝夕相对，那便是永远，便是自由。可见，这世事总是错了的，年轻的时候，总是有时间怪罪，却来不及原谅。

77.谁主棋局（1）

叶籽背着夏继南，一步一步地走在暗哑的暮色里。男人脚步很稳，男人的背很安全，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知如何去抵挡。像父亲一样的关怀，像兄弟一样的贴心，像恋人一样的亲近。两个人似乎正在走着一条永远不能回头的路，和一段永远放不下的牵绊。

夏继南的气息喷在叶籽的脖颈处，叶籽身子一僵，随后扭过头来对他说：“亲我一下好吗？”知道这个要求肯定不地实现，叶籽继续专心往前走。

只是潮湿的温暖很快覆上了他左脸，夏继南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他一下。

时间仿佛要静止了，叶籽把他放在地上，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霸道地吻住了他。舌头肆意地伸入嘴里搅动，同他的纠缠在一起，直到舌尖发麻，他才肯放开，让夏继南喘口气。

“是不是还是爱着我的？是不是？！”气息还未完全平稳，叶籽大力地抓住夏继南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夏继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瘦削的影子没说话。

“你总是不肯说实话的，你的沉默总能把人逼疯……”叶籽硬把体内的情绪碰压制下去，如何不懂他，自己喜欢上的就是一个倔强且别扭的人。经过了这么多次，他早就明白，对夏继南，越是强硬，对方反抗的也就越激烈。

“算了……”叶籽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你身体还没完全好。”

夏继南这才看着旁边树木，点了点头。

叶籽躬下了身子对他说：“上来。”

夏继南没反应，叶籽也不再问，直接抱了起来往唐行的别墅走去。

叶籽穿着风衣的样子很英俊，很让人……心动。

夏继南突然想：我到底爱他什么呢？可能就是他不经意间的某一个动作吧？或者单纯的只是他的温柔英俊。可为什么不想和他在一起呢？大概是因为自己太年轻，大概是因为对方的戾气太重，亦或是自己，戾气太重。

总之，在夏继南这样的年纪里，面对这样灼热霸道的感情，只想逃。年轻的时候，人总是喜欢用错误去成全自己的倔强和与众不同。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或者可怕的并不是爱情吧，而是内心的不安与彷徨。

晚饭很简单，夏继南吃的很少，叶籽也没有什么胃口。看着沉默的局面，唐行笑着找话题跟夏继南聊天，都是关于小动物的，似乎他很喜欢那些毛茸茸的东西。夏继南只是听着，可能碍于叶籽在场，所以多少有些拘谨。唐行朝叶籽使个眼色，叶籽识想地说要处理公司的事，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小老鼠一类的东西？”大概喜欢这类东西的人，内心都是脆弱和自卑的，比一般人要敏感很多。

夏继南点点头：“毛茸茸的摸起来很有安全感……”

“真是奇怪的理由，不过有喜欢的就成，呵呵，明天要做狗兔子的实验，要不要看？移植胚胎的，无聊做着玩。”

“嗯，要看的，不过要把肚子划开，真是残酷。”

“不过可以缝上呀，慢慢养就能养好。”唐行温和地笑着看他，其实过于敏感的人并不好相处。叶籽是属于隐性的敏感，而夏继南则是显性的，更要当心。

夏继南露出了个笑容，手指比划着拿刀子切东西的样子：“是不是这样，刷啦一下子就好了的？”

唐行也跟着笑起来：“你以为是切西瓜呀？这里面可有着工夫呢，多几毫米可能一条兔命就没了。”

“哈哈……不过蛮有趣的，明天终于有点事做了，不用躺一天了，不然早晚得成猪。”

唐行上下打量他一遍：“啧啧，哪有这么瘦的猪呀。”

夏继南笑笑没再说话。

倒是唐行还在打趣他：“哦不对，怎么没有，你不就是嘛……哈哈……”

房间里只剩下唐行一个人在笑，夏继南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唐行以为他生气了，刚要道歉，夏继南却捷足先登：“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唐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几秒之后才问道：“什么？”

夏继南的表情一下子急切起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唐行沉默了，过了几分钟才说：“为什么？”

夏继南看他并没有拒绝，便想豁出去试最后一次，他压低声音说：“可不可以放我出去？我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疯的！”

唐行有点为难，可是看着夏继南一脸绝望的神情，没忍心说出那个‘不’字。

“你也看到了，我和他在一起并不开心……”

唐行想伸手去揉揉少年的脑袋，但最后去化成了一声叹息：“他会难过的……”

“这些天的时间我也该还清了吧，遇上了他以后我就没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你该注意到我背后的伤口了吧？都是他害的……我不知道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情愫，我也没工夫去想，现在只想着走的越远越好，唐大哥，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