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睡觉时喜欢别人给他揉揉捏捏,也喜欢被搂搂抱抱,这是他妈妈告诉我的,他的这些孩子气是自幼养成的。
高一的冬季,大伙都说太冷讨论着合床,当时我不知脑袋是不是哪根筋抽了,刚一提及此事竟然会对阳旭日说与他一块。
那家伙屁颠屁颠的来了,我才发现,他睡觉喜欢追人,还喜欢往人怀里钻,那个时候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觉,一味的不喜欢他靠近,总是想大吼赶走他,可见他睡得香沉的脸又不忍心开口。
如此凑合了一段时日,他妈妈来学校看他,见到我们合床,便告诉我他睡觉时的习惯,还希望能够体谅一点,面对母爱光辉的阳妈妈,我决定再忍他一阵子。
习惯真的可怕,我渐渐喜欢拥着他入眠,喜欢看他的睡颜,还喜欢给他揉揉捏捏,看着他舒服的哼几声睡着竟然变成了乐趣。
高中三年,每年冬季都是这样过的,除了第一年,其他两年冬季并不是很冷,加上男孩子大了火力也大了,便很少有人再合床。阳旭日的火力相对来说低了那么一点,只是一点点而已,冻不死他的,可我那时大脑短路,竟然害怕他被冻死又带他睡了两个冬。
直到高三快结束时,我才发现我可能是喜欢他,不想离开他,想呆在他身边。
高考后,一直追问着他填报了哪个城市哪个学校,思量考核,选择了与他同城相邻的学校。不是不想与他继续在同一所学校,而是我对学校的选择有局限性,我不得不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专业。
大学的城市偏北方,冬天相对较冷,当阳旭日欢天喜地的说要与胡成合床时,听得我眉头直跳大叫不好,可不能让胡成食髓知味也习惯了,不能制造对手。
买电热毯害怕他触电,他太迷糊,不放心给他用电制品。左右思量,便想在校外租房。
大一新生管得还挺严,经常会查寝,与阳旭日可能会被别人抢走想比,查寝算得了什么。
与他商量,他傻傻的听着,看得出他挺高兴的,亮亮的眼睛充满了对校外生活的向往,看着他兴奋模样,我在心里偷笑。
然而,没几天,那家伙就变卦了。我想坑蒙拐骗把他骗出来,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愿意搬出去。
可不能让他爬上别人的床是不,于是便给他说了他睡觉时的恶习,说他踢人,说他磨牙,说他流口水,还说他经常手淫。
当说到这最后一个时阳旭日脸红红的气哼哼的说他没有,我便以他睡觉死自己不知道挡了回去,那时他还不满十八岁,对这样的事还是害羞的,自然不好意思让人看到他的丑相。
最后我们没搬出来,周末就乐颠乐颠的给阳旭日买了床垫子,买了被子和两个暖水宝,交代清楚后还厚脸皮的要他宿舍的人帮忙照看照看。
他就是如此渡过了大学时的前三个冬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精神大好,天没亮就听他在耳朵边咕噜咕噜说话,见人不理,还一个劲的敲敲戳戳,非要陪着他才行。
有这么个噪音团在身边哪能睡得着,终于决定睁眼看他,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亮晶晶的一双兴奋的眼睛。
我提议请张鹏夏天来吃饭,顺便希望他们未来半月关照关照阳旭日。阳旭日一听要他们来像吃了麻椒一样看着我。一看他就知道有事,追问下才知,昨天是他自己从诊所回来的,根本没找夏天,知道我有急事,害怕我分心才撒了个小谎。
心就像有道阳光照进去,暖暖的,这家伙,别看傻傻的,可有的时候还是挺会为人着想的。有的时候我会想,怎么就喜欢上了他,然后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或许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已经被他吸引了。
孤儿的我在福利院不受欢迎,因为我不是个好孩子,爱打架,爱骗人还爱与院长顶嘴。可是他们一直没把我赶出去,因为有个大资助商愿意资助我。
我从没见过那个人,只是知道他很有钱,院长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院里的孩子们见了我就躲开。
当一有哪家的资助商来院里,职工孩子们都列队欢迎,我总是不被邀请,所以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欢笑的脸孔。
我那时候就想,我也想成为资助商那样的人,我也要他们对我欢笑。
初中时,我成了寄宿生,资助人送了我一部手机,并告诉我以后生活费由自己掌管,再也不用向院长领取。
那个时候的我对金钱极度亢奋,铺张浪费恨不能把以前的不自在一次性补回来;直到高中,我才意识到需要存钱,所以高中后他给的钱我就存了起来,结果一算,存折上的竟比平时花费的都多。
资助人对我还算大方,我手里从不缺钱,初中时学校总有一帮子人结交一起,口号是有钱一起花,有架一起上。我加入了他们,成了一名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年,终日里与街道上的小混混为伍。那个时候整天吊儿郎当的与一帮人混,还喜欢时常拦下看不顺眼的打个小劫,也会参加所谓的帮派斗争,感觉刺激又快乐。
一次与外校的冲突导致了几个兄弟被开除了,我才知道,我由于那个资助人的关系,学校卖了份人情。
也是那个周末,我接到资助人的电话,那次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以前,联系我的一直是他的助理。
他说:“只要你能保证你的成绩考得上重点学校,你怎么疯怎么玩我都担着。”
那时候我只是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不就是有钱吗,凭什么要求我。可我知道,如果他放弃资助我,我很快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乞儿。
少年时期的叛逆与金钱的渴求搅扰着,心情极度不好,跑大街上游荡着,也是那天见到阳旭日的。
他迷惘的站在街道上,像只迷路的小白兔东瞅西看,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一样。而他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看起来很呆很好欺负。
我摸摸兜里,一个子都没了,刚才打游戏机全投进去了。
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摩擦了一下,他哎呀一声看着我,我笑着回望他,走他身边拍拍他干净漂亮的衣服问:“小弟,有钱吗?这天真热,渴死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递给我。我嗤笑,原始这么容易,以后盯着说不定还能榨出不少来。
我伸手接时他突然收了回去背身后,我想我当时眼睛绝对眯了起来,因为我看见小白兔哆嗦了一下。
“你愿意带我去找我奶奶吗?我付你钱,我们交换。”
小白兔胆怯的却又大胆的说出这样的话,我很不高兴,看着他笑:“就这么点儿?”
他缩了缩脖子,咬咬嘴唇:“如果你帮我找到奶奶,我还请你吃饭。”
肚子确实饿了,我点点头,问了他地点,是附近的一个小区,离这里不是很远,可是路不直,弯弯曲曲的很难绕。
当我走进一家小吃铺的时候他气呼呼的跟在身后吵:“不是说找到我奶奶再吃吗?你怎么……”他顿了顿,可能在想词,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我不付钱。”
擦,拿这个威胁,我不吃这一套,耍无赖的对他说:“我饿了,走不动,你不怕丢了自己走吧。”
看着他真的要流泪了,实在是不喜欢爱哭的男孩子,真是的,就像我痛扁了他似的,真冤枉。掏出手机扔给他:“你先打个电话吱一声,吃了饭就送你过去,那边路偏,没小吃铺子。”
他看着手机,又委屈的看着我,说:“我不记得电话号码。”
“你家的你都不知道?”
他摇摇头:“那不是我家,是一个亲戚家。’
“打回家,让你家里人转告。”
小白兔真的要哭了:“我家的我也不知道。”
我嫌弃嗤笑:“谁让你乱跑,丢了活该,这么大人了,真白痴。”
“我没乱跑,我跟着亲戚家的表哥出来的,后来他不见了,我问了人怎么回去,可是越走越远。”小白兔辩解道。
后来才知道,他迷方向,人家说的东他以为是西。
实在是郁闷,吃个饭就看他苦着一张脸,眼巴巴的盯着我的碗,恨不能里面的食物立刻不见。
不过他急关我什么事,你越是急我越是慢,就是慢慢的吃,急死你。虽然一直有道强烈不满的视线盯着,出了饭馆我还是慢悠悠的在路上慢慢晃。
见到他奶奶的时她与几人正与小区的几个保安交流着,当他们见到阳旭日都是一脸的欣喜,他奶奶立刻把他拉过去抱抱摸摸看看。
对于家庭,我从来没有过感受,他应该是有着美满家庭的孩子。我羡慕他,也希望能有个亲人能抱抱我,有人真心的关心我。或许是因为缺失,温情一幕总会刺痛眼睛,所以想逃开。
想转身跑开他拉住了我,拉到他奶奶身边,笑眯眯的说:“奶奶,快给我十块钱,我答应他送我回来给他钱的。”
我真想踢他,这么多的人,你不要脸我还要,我就算再坏,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
他奶奶乐呵呵的赶忙掏钱,我脸憋的通红,狠狠瞪了那小子转身就跑。还能听见他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钱还没拿。
他拿着十块钱挥着胳膊跟在后面追还摔了一跤,我听到了他哎呦的声音,还是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他手在眼前晃了晃:“哎,醒醒,项东升,快醒醒。”
回过神才发现,阳旭日站在床边盯着我,眼中竟然还有一些担心。眼前的他已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而是长大了的小青年,可还是一样的白痴,离了人总让人不放心。
见我看着他笑,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魔障了呢,吓死我了。”
突然想到我那十块钱还没收呢,捏下他的脸作为补偿吧。他挥着爪子拍,看他这么有精神,我瞅瞅他屁股,问:“你屁股还疼不疼?”
他咧咧嘴伸手摸摸,回:“疼,不过比昨天好多了。”
他突然又紧紧的盯着我看,害得我以为我脸上生了花,然后那家伙很正经的坐到床上,问:“你刚才怎么了,傻愣愣的还嘴角含笑。”
我想说想你能不含笑么,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一个我很感动却从没问过的问题。
我问:“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愿搬出来?”
他迷惑,问:“什么时候?”
我提示:“大一那时,你可倔了,死活不愿意搬出宿舍。”
他咧嘴笑:“那时才大一,怕查寝扣学分啊。”
我笑,问:“其实你是怕我花钱吧。”
他瞪大眼睛,意思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叹气,就他那脑袋瓜,能藏住什么事。
我继续问:“是害怕我被那人控制自由?”
他点点头,爬进被窝与我并肩靠着床头。
那人就是我的资助人,也就是任叔。
大学时,我才第一次见到他。
当时的他很气愤,因为我的分数过了却没有报他指定的学校。
他说要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也觉得无所谓。我知道我的态度激怒了他,他打了我一巴掌。
阳旭日恰巧不巧的正好赶到,他傻乎乎的跑过来把我挡在身后,对任叔怒目而视。而我知道,他其实吓得发抖。
任叔走时丢下了一句话,我也知道,就是这句话让阳旭日改变了外出租房的约定。任叔说:“项东升你记住,你从小花的是我的钱,你必须得听我的,既然你选了这个学校,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你要选修的科目,还有你毕业后的工作,必须由我安排。”
对于他的这些话,我回以一声冷哼,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总有一天,我会还清你的债,不会欠你任何东西。”
任叔的背僵了僵,很快大步离开。
虽然应该感谢他这么多年的资助,可心理上,我真的不想谢他,我觉得他已经左右了我一部分人生,我不能让他左右我的全部。我的第一份工作会听他的安排,一旦我还清了他的钱,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他两清。
而阳旭日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改变了主意,他知道了我的生活费用由任叔承担,他也知道我要还任叔,更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控制。所以,他说什么也不搬出宿舍了。
直到大四他实习了,他有了工资,他欢呼雀跃的搬出去,而那一年,他付了大部分房租,理由就是,他阳旭日工作了,而我不得不听任叔的话进了几个专业学习班。我知道,那家伙在帮我攒钱。就算是现在,他也绝不会让我在生活开销上吃亏。
想着想着眼睛竟然不争气的湿润了,这也太丢人了,赶紧用袖子擦擦,被那傻瓜看见还笑话死,幸亏他现在不是坐在对面。
阳旭日今天精神不错,要不要打击打击呢,虽然不厚道,还是决定打击一下,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今天带他去超市备货。
他一听,没劲了,懒洋洋的缩进被窝嚷嚷不想去。我只得告诉他我要出差了,如果你想自己去逛超市今天就不去了。
他惊,问:“你要出差?”
我点头,心里暗笑,打击到你了吧,小样,还不快给爷悲伤起来。
他很镇定的问:“需要几天?”
貌似没黯然神伤,不行,得继续下猛药,我回说:“半个月。”
他眼神黯淡了些,说:“需要这么久?”
想到上次我要出差三天他苦瓜似的一张脸,后来要不是夏天自告奋勇愿意来陪了他三天,我还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不过那次张鹏那贼小子竟然学着跟屁虫一样跟来了。
终于见到成效了,可竟然心疼了,项东升你真没出息。
没出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办法,人之初性本善呐。
安抚,必须安抚啊,不能让他太伤心了,尽量温柔的跟他说:“这次可能需要半个月,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你想我了随时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的眼睛很快又亮起来,我以为他是感动于我的关心,正准备酝酿一些暧昧的表情回应他,就听他问:“是为了昨天的那个项目?”
我点点头,这家伙不错嘛,还能记得我的事,是不是说明他开始关心我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道:“那得去超市备货,不然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去啊。”
项东升你真没出息,这又感动了。感动,当然感动,这家伙虽然犯傻,可在大事上从不拖后腿。
他有商场恐惧症,完全是由他分不清方向导致,大多情况下他进了大型卖场就找不到出口,不知道得问多少人转多少弯才能绕出去。所以他,要么不逛商场,要么就找人陪。
我狐疑的看着他,满面笑容,这家伙怎么这么开心,不对劲,苦瓜脸哪去了?我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犯贱,人家苦瓜了自己又心疼,人家哈密瓜了竟然又想苦瓜。
“你行不行啊?”旁敲侧击,说不定他是用愉悦掩饰悲伤,虽然对他来说可能性极低,也不是没可能是不?
他回问:“什么行不行?”
我说:“我不在,你一个人行不行?”
他抬头看我,问:“项东升,我怎么觉得你老把我当白痴看,你不在我还饿死了不成。”
“你没离开过人,我不放心,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给张鹏,向他借一借夏天。”我说着就去摸手机。
“夏天出差去了,张鹏也跟着去了。”他答,说着跳下床开始脱睡衣:“快起来,今天周六,早去早回,晚了人多的挤死人。”
这次太不凑巧了,夏天已经搭昨晚的飞机出差去了,张鹏那厮借机休假一同去了。
话说回来,就算那厮不休假我也不放心把阳旭日交给他。
交代,必须要交代清楚了,一边看着他脱衣一边说:“别乱动通电的东西,煤气也别乱开,睡前要检查一遍知道么?还有,饿了去外面吃点,或者叫外卖送来,不要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上班时看着点路,记得看车,坐公交看清楚了再上,免得上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