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他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他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他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即便是酒吧里其他的客人,仿佛也被歌声感染了一般,开始跟着清唱或拍手,而站在台下的颜烁,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背过身,擦了擦眼睛。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第六十二章
颜烁和顾明安走得那天难得出了回太阳,让大家心情都跟着好上了一圈。过安检之前,颜烁把迟暮拉到角落里,交给他一串钥匙。
“现在不是卖房子的好时机,我们短期之内又不会回国,我和顾明安商量了一下,那么大的房子放在那太浪费,不如你搬进去住吧,以后别再租房住了。”
迟暮一阵汗颜,想说自己还不至于付不起房租,本要谢绝,但对上颜烁认真的眼神,他犹豫一会,还是答应了。
何小立把一盒用丝带绑得花枝招展的礼物塞到顾明安手里,笑得十分暧昧,再三强调等他们到了新家之后再打开,绝对会有惊喜。
顾惜颜拉着顾明安的衣角,眼巴巴看着那个礼盒,一脸想要的表情。
“小朋友,别看,这东西你现在可用不上。”何小立蹲下身对着顾惜颜摇摇手指,“等个十年后,说不定你就能用了。”
顾明安护犊子一样赶紧把顾惜颜往身后拉,盯着何小立满脸戒备,嘴上没说什么,话可全写在脸上了,摆明了一副你何小立别带坏小孩子的表情。
何小立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留下一句,“祝你们白头到老。”
顾明安满脸纠结地看着手里的礼物,颜烁已经抱起顾惜颜,催着过关了。他只好简短地说了个谢字,提起行李,急匆匆跟上颜烁,两人肩并肩朝前走。
“大家不是年轻人了,经不起折腾,省着点可别一晚上就用光了呀!”何小立毫不避讳地把手掌合成喇叭,在机场大厅里一通大叫,颜烁狐疑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顾明安却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迟暮撞了下身边人的肩膀,“你到底送的什么?”
“巧克力香蕉草莓哈密瓜口味的安全套一样一盒,两管可食用奶香润滑剂,老板是熟人,还特别多附赠了一盒秘制催情熏香。”何小立无赖地一笑,“看我想得多周到,等他们下了飞机,身体想办事又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卖东西的地方,看见这份礼物,该会有多感激我。”
迟暮忽然觉得他实在不该多此一举地问这个。
第二天,迟暮承了颜烁的情,把东西收拾一通搬进了他和顾明安留下的房子,林林总总一直忙到傍晚。等到肚子饿得叫起来,他才发现天都黑了,屋子里没有吃得,只好下楼去买。
走过两个街角,迟暮在一家小店打包好外卖,转身准备离开时,他顺便瞟了眼老板身后的电视机,可就是这一眼,他身子就像被定死了一样整个顿住。
江昱辰,他绝对不会看错,是江昱辰。
电视台估计转播的是国外的频道,解说全部是英文,画面很嘈杂,只能看出江昱辰戴着大墨镜被一群记者围在中间,熙熙攘攘间,迟暮只零散听清了“通奸,入狱,丑闻”几个词,老板的儿子就已经抄起遥控器啪地换了台。
可就这么模糊的几个词,足以勾勒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意思。
在老板好奇的眼神中,迟暮神情恍惚地往回走。
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记忆,又被这些电视画面刺激得翻涌出来,迟暮揉揉额头,努力把江昱辰的影子赶出脑海,再抬起眼时,他发现自己昏昏沉沉间竟然走岔了路。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对面的酒店门口停了一溜烟的豪车,不远处还徘徊着一波又一波扛着摄影机拿着麦克风地记者,每当一辆车停下,他们都会一窝蜂冲上去对着车里出来的人一阵狂拍,看排场像极了国家领导接见外宾。
迟暮咧咧嘴角,这种场面他以前见得实在是多,没准又是哪家有钱人在这里办聚会,一群西装革履的家伙一边喝着香槟吃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在人堆里挤来挤去,说得好听点是社交,说得不好听点就是逛高级菜场。
他四处看了看,想要找一条回去的路,结果转一圈下来,迟暮莫名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又回头看了眼酒店的名字,再想想日期,迟暮猛然深吸一口气,直叹造化弄人——自己居然阴差阳错到了程昊办宴席的地方。
然后,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又看见了正站在酒店门口迎宾的男主角。
前几天忙东忙西,迟暮都彻底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说得认真些,他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程昊生儿子办宴席跟他实在是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虽然收了请柬,但一直没想清楚来还是不来,现在可好,老天爷连想的过程都给他取消掉了,直接将人送来了现场。
如果说前几天想到这个问题他还能就来与不来纠结一下,现在迟暮站在这里,几乎是一瞬间就肯定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压根就不想来。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连掉头走掉都不可能。
他站在原地纠结踟蹰的时候,对面的程昊已经看见了他。
迟暮曾经怀疑程昊有一双雷达眼,不管周围人再多再挤,他都能第一时间把自己找出来。迟暮不知道是自己长得太有特色还是程昊眼里太好,但用程昊自己的话说,这是“天分”。
程昊急匆匆穿过马路,来到迟暮面前。
迟暮露出僵硬的笑。
“你来了。”看到迟暮的笑容,程昊也陪着他笑。他精神似乎不太好,眼眶下边泛着青色,身上的西装笔挺也难掩整个人的憔悴,“我刚才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
“我如果说我是为了买晚饭而碰巧路过的你信么。”迟暮倒也坦诚,扬了扬手里的盒饭,“颜烁家就在附近,我现在住在他那里。”
程昊微微惊讶道:“你没有租房子了?”
“对于一个丢了工作,一个月拿一千五糊口的中年男人来说,一个人租房子太奢侈,北京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迟暮半开玩笑地说着,“颜烁出国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搬进去了。”
话题一绕就绕到了别扭的地方,迟暮看着程昊忽然变得尴尬的脸色,心中了然。当初要不是他一声不响地结婚,自己也不会变得一夜之间无家可归。
“别总站在路边,先进去吧。”程昊伸出手,“我……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免了。”迟暮一侧身,躲过程昊的手,看着对方失望的眼神,他轻叹口气,示意向不远处路边的护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靠在护栏上,迟暮朝程昊问道:“有烟吗?”
程昊急忙从口袋里拿出盒烟,迟暮视线在烟盒上顿了一下,从里边抽出一根,借着程昊的火点着了,满满吸了一大口,等辛辣地感觉涨满了肺,再一口吐出去。
他说:“当了大老板还在抽这种十元的廉价烟,萧楠不嫌你掉价?”
程昊自己也点上一根,简单吐出三个字,“习惯了。”
“这不是个好借口。”迟暮摇头,“习惯这种东西,要改,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弹了弹烟灰,迟暮又问:“儿子叫什么名字?”
“程羽,二习羽。”
“你取的?”
“是的。”
“怪不得,你一直很崇拜项羽。”
迟暮感叹道:“真是时光飞逝啊,现在感觉大学里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一样,结果现在,你都是当爸爸的人了。”
程昊却只是苦笑。
“怎么这幅表情,你现在有钱有事业有家庭,难道还不开心?”
“开心?开心又是什么?以利益为目的的婚姻?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程昊语气惆怅得很,他看着迟暮侧脸,伸出手去想摸对方的头发,动作在半空中顿住,又悻悻收回来。
迟暮说:“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做了选择,就要硬着头皮走下去,现在说不想要,有什么用,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程昊叹了口气,说:“人这辈子最难做的就是选择题,以前我总在想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自己觉得能够带给自己开心的路,在别人看来是大错特错。别人眼里的正道,我走起来又是步履蹒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看你这辈子打算为谁而活,怎么活,为别人,还是为你自己。”迟暮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程昊,“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
程昊默然一会,似是默认,又继续道:“所以这道选择题我做了十年,最后选了让身边许多人都安心的选择,可以安慰父母,可以保全公司,可以在周围所有人眼里重新贴上‘正常人’的标签,而代价只有一个,就是伤害你。”
迟暮一直埋头盯着自己的鞋,程昊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年了,我想这一年我受到的煎熬是过去二十多年都比不上的,那时我放弃你,以为不过是段感情,可惜后来才发现,我放弃掉的也许是就是一生。”
迟暮身子一个激灵,干笑了两声,“你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酸不酸,肥皂剧看多了么。”
“我是认真的,有时候我晚上醒来,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都会觉得很陌生……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孤独又煎熬。”程昊揉了揉眉心,“生活不该是这样。”
“要我教你该怎么办吗。”迟暮轻言道:“过得不顺心的话,你可以离婚,然后重新开始生活,你会碰到一个可以再次带给你快乐的爱人,然后你们相濡以沫,相伴到老,这才是生活的意义,现在开始,一切不晚。”
程昊抬起希冀的眼睛,“那个人会是你吗。”
迟暮摇头,“不会是我,但我想会比我更好。”
程昊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太晚了,一个家庭一旦有了孩子,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这得看你自己怎么想。”
迟暮又回头朝酒店门口看了一眼,程昊的父母出现在那里,二老的眼神惊异不定地在他身上扫视,感觉让人发毛。
“我得走了。”迟暮赶紧拉开和程昊的距离,抓了抓头,又道:“还是恭喜你喜得贵子,今天实在是仓促,没准备礼物,抱歉。”
程昊犹豫了一会,忽然说:“迟暮,我不知该不该问,但是……你还恨我吗?”
迟暮看着程昊忐忑的表情,思虑片刻,摇摇头。
“那你身边……”
迟暮打断道:“我想我身边有什么人,以后会不会再找,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了。程昊,我不想给你什么期望,说真的,我今天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这么多,是我已经释怀和看开太多事了。”
程昊涩然应一声,捏紧拳头。
“我还有一个问题。”
迟暮忽然唤住他。
“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程昊愣了愣,随即苦笑道:“是或不是,如今又有什么区别,这条路我踏上了,就没资格再回头,我也没有勇气承担回头的后果,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顿了顿,他又说:“迟暮,虽然这种话我很不甘愿说出口,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因为你比我勇敢太多。”
这个俊朗的男人凝视迟暮的眼,以前所未有地诚恳语气,缓缓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第六十三章
迟暮回到家,尚来不及吃饭,就打开电脑,在google里键入那串熟悉的名字。
搜索项出来后,整整一页几乎都被近期一条新闻占满,《新晋设计师克劳德?江?克罗蒂亚公司高层变动,合伙人爆性丑闻》。他随便点开一条,两张照片赫然横在眼前。
第一张是江昱辰戴着墨镜被一大帮记者围堵的场景,画面与方才电视中出现的无二。
第二张就有些震撼了,那是在一个酒吧里,奥利维亚衣衫不整地和三个男人滚成一团,众目睽睽下吻得忘乎所以,他们跟前的桌子上还摊着堆塑料袋与锡纸,衬着四周颓废糜烂的场景,迟暮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那些东西是什么。
他把新闻稿往下拉,详细地从头看到尾。
然后他才松出一口气,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原来出事的不是江昱辰,是奥利维亚。
这位如今在时尚圈正风头正健的设计师,带着几个自己提拔上来的年轻男模特在酒吧里吸大麻,一时兴致高昂便发生了些不雅的举动,刚巧被警察逮了现行。
在国外吸大麻没什么,最多就是进局子里蹲几天,但发生在奥利维亚身上所产生的影响力可不小了,江昱辰公司刚上轨道,合伙人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要传些风风雨雨。更何况被外界普遍认知的一条八卦就是——江昱辰和奥利维亚现在是恋人关系,而奥利维亚就是为了留在江昱辰身边而脱离帕比公司的。
那两人到底有没有在一起,迟暮虽不知真假,心底却是默认的。
将网页向上拉,迟暮视线顿在江昱辰的照片上,墨镜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颚。迟暮了解江昱辰,那人如果抿上嘴角,就证明他不高兴,要是绷上下颚,那是很不高兴。
他习惯性地把手伸向电话,迅速播出一串号码,却在按下通话键的瞬间,忽然就想触电一样,浑身一抖,电话从他手里啪地摔在地上。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给江昱辰打电话?
他应该与自己早没了关系才对。
迟暮自嘲地笑了笑,轻抚额头,起身进厨房喝了杯水。
他悲哀地发现,从刚才买饭时无意间自电视里听见那则消息,直到现在亲眼所见这条新闻,他满脑子转的全是江昱辰,他现在怎么样了?碰上这些该怎么处理?公司会不会有问题?即便刻意不去想,还是着了魔一样会有各种各样的疑问蹦出来。
再度回到卧室,电话依旧静静躺在地上,反射着莹白色的光。迟暮靠床坐在地上,踟蹰半晌,还是深吸一口气,再度将电话捡起来。
我只是是试着打一下,他已经换了号码了也说不定。迟暮这样安慰着自己,播出电话,听着电信号的声音,心中忐忑。几秒钟后,听筒里并没有传来迟暮臆想中的“sorry”之类的提示应,而是被接了起来,一声简短却沉稳有力的声音撞进他耳朵,“Hello”。
迟暮愣了两秒,没出声。
对方又疑惑地说了声“Hello”
迟暮略微张嘴,努力想从喉咙里挤出半个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怕只是声“你好”,但这“你好”此时说很不应景,江昱辰现在应当是十分不好才对。
他这边对着话筒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那边却忽然试探性地放低了声音,问了一声:“迟暮?”
迟暮一颗心随着这声音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他迅速按下挂断,急促喘了两口气,胸口震鼓如雷,连额头上都浸出了一层细汗。
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
迟暮愣愣看着电话,而自己刚才那股紧张的劲头又是什么?
电话铃声紧跟着响起,来电显示这次是对方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