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惊澜——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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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听得罗崤说完,谢京澜转身道:“段少爷,是这样吗?”

段策冷哼一声,却不理他,温子澄扯扯他的衣袖,他方才道:“你是代表沧海盟来主持公道的?我只认得谢伯父家的圣泽大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二少爷!”

罗崤怒道:“你小子!”

谢京澜并不生气,道:“你认我也罢,不认也罢,我的确是在路上得住讯息过来的。况如今事情已出,总得妥善解决了,方不失了江湖义气。你说呢?”

段策犹自不服,但想目前这状况,自己一干人断断难以闯出龙云帮去,只得冷冷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他衣衫半掩狼狈不堪,一条腿上水淋淋的,谢京澜上下打量着,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罗崤听得谢京澜语气温和舒缓,言辞恳切通达,忽然也跟着通透起来,忙道:“谢少侠,忙了这半天,大家伙儿还都没吃饭。来来,若不嫌弃寒舍粗鄙,请入堂中做,此事咱们慢慢说道!”尔后一迭声吩咐下去,让受伤的去包扎伤口,让聚星堂中备饭,让人给段家少爷把衣服拿一套来。

众人跟着他入得聚星堂,段策还在别扭,被温子澄扯一把,也就跟着去了。在聚星堂中分了宾主坐下,段策气鼓鼓地不语,温子澄道:“谢少侠,我们擅自闯入水寨,原是我们理亏些,可是这位罗寨主,却背地里用暗器伤人,也未见得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罗崤辩解道:“罗某坦荡男儿,不用暗器,你休要污蔑我!”

段策眼一瞪,又想接着借题发挥,谢京澜侧头看着温子澄:“什么暗器?拿来我看看。”

温子澄依言摊开手,手心中两枚松子糖,原来他甚是有心,适才入堂前趁乱捡了过来。

谢京澜微垂头,很认真地端详了片刻,心中了然,将那两枚松子糖用手指拈了过来,尔后不着痕迹地瞟了堂外那棵大树一眼,叹道:“你们上当了。这是……这是……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看在下的面子,两方各退一步,此事揭过不提如何?”

他不虞多说,便转头向段策道:“段家少爷,论两家交情,我得称你一声贤弟,你便是再不待见我,也听我把话说完。事已至此,为得罗小姐清誉着想,你还是应了婚事吧。”

段策一脸的深恶痛绝,冷冷地道:“我的终身大事儿,得由父母做主。”

谢京澜道:“那么我们便回沧海盟去禀告段叔父,叔父是个仁德君子,也未必不允。”

段策怒道:“他当然会允!便是为了他的名声,他也得答应了!可是我亏不亏?我亏不亏啊,啊?你刚才也看到罗家小姐了,你说我亏不亏?”

谢京澜道:“这有什么亏不亏的,贤弟是江北武林的后起之秀,德才兼备,又岂能以貌取人?你二人已经有诸般牵扯,依愚兄看来,罗小姐出身清白,端庄贤淑,娶妻娶德,也没什么不好。”

罗崤忍不住击掌赞叹:“对对对,还是谢少侠这话拿得公平端正。况且我妹妹哪里丑了?你看她的头发多好,满天下找出第二个吗?”

段策闻言冷笑:“若是这么说,谢二哥,她也一头撞到你身上了,也算是肌肤相亲过,你怎么不娶?”

谢京澜微一沉吟,眼光慢慢转到那屏风边,罗小姐就隐藏在那里,此时正悄悄地偷窥过来。谢京澜微笑道:“可惜小姐青眼有加的是你,不是我。”

此言一出,听得屏风后的罗小姐呜咽一声:“我没脸见人了,我不活了啊!不活了啊!”声音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夹杂着丫鬟的劝慰之声,原来罗小姐又寻死去了。

罗崤忙叫道:“妹妹,妹妹!”自然无人理他。他尴尬地转了身,搓着手看向谢京澜:“谢少爷,你看这,舍妹也是个受不得折辱的,实则……实则……”他想说你也可以啊,你瞧起来比那小白脸更投我的眼缘。但这话显得恁朝秦暮楚了一点儿,罗寨主是个要脸的,终究有些说不出口。

那段策这两天遭遇离奇,被气得成了个只会炸毛的儍戳,温子澄却是个会帮衬的,忙道:“罗寨主,我这位段贤弟自小被段伯父娇惯,脾性恁不好了些,便是勉强跟令妹结了秦晋之好,将来有个磕磕碰碰的,未免委屈了罗小姐。实则小弟觉得,罗小姐气质温文贤良,看起来倒是跟谢少爷更般配一点,将来必定能琴瑟和谐。罗寨主您的意思呢?”

罗崤笑得忠厚老实童叟无欺:“呵呵,呵呵,这个……在下也不好说得……”

谢京澜抬眼瞄他一眼,似乎痛下了一番决心,方才道:“好吧,待我回去禀明家父。”伸手摸出一串荷包,从上面摘了一个下来:“我身上没带什么要紧的东西,这是我师门信物,姑且先作为定礼,请罗寨主莫要嫌弃。”

罗崤忙接过来,伸手一捏,再看一看,里面是一尊小小的金佛。他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道:“不嫌弃不嫌弃。”眼睛只在谢京澜身上溜溜打转,越看越满意,一颗光头也跟着煜煜生辉起来。

谢京澜却又道:“不过我等江湖中人,便是行侠仗义,也免不了打打杀杀,我这一两年要跟着父亲共图大事,若是两年后依旧安好,便来迎娶罗小姐。若不幸有个三长两短的,便请罗小姐另觅良人,千万不可为在下误了终身。”

罗崤咂吧几下嘴,觉得这话不太对,正在想应对之辞,谢京澜已经转头,看着段策问道:“贤弟,你们是结伴去那浙南的天水宫吗?”

段策道:“是又怎么样?那天水宫妖人滥杀无辜,我妹妹好好一场婚礼给搅成了丧事儿,我怎能轻饶他们?”

谢京澜道:“贤弟,这愚兄还得劝你几句了。那魔教远在浙南地带,教中人物又个个神秘莫测。你想想那日场景,杀人的人出手如风,干脆狠绝,可是有谁看到了他的真身?便是风春雷前辈,丧命的是他的爱子爱徒,他不比谁伤痛?但他也未敢贸然来追杀魔教妖人,只是口口声声要上沧海盟去求人主持公道。他几十年的老江湖了,手下徒儿众多,尚且不敢轻举妄动,凭你们几个人,这天水教,究竟是应去还是不应去?”

他慢吞吞道来,言辞恳切有理,段策无言以对,只得沉默。谢京澜看他一眼,接着道:“况且你和罗寨主这莫名其妙的无妄之争,起因是什么?你是怎么被送到龙云帮来的?那牌子又从何而来?我若不来,你们准备纠缠到什么时候?又会多伤几条无辜的人命?据我所知,天水教断后的可就一个人,不过一个人而已。你好好想想这个道理吧。”

段策不傻,顿时心中明了,恨声道:“若我抓住这个人,定把他剥皮拆骨了!”

谢京澜微笑,心道:“你听着没有,人家要把你剥皮拆骨呢!”眼光再一次扫到那树上,却发现蹲着偷听的人竟然不见了。

他一怔,忽然起身,一阵风般冲了出去。罗崤吓一跳,忙叫道:“谢少爷,谢少爷!”待撵出去,却见谢京澜身形微晃,已经上了水里的一条小船,一蒿轻点,一舟一人,衣袂飘飘,在湖面上划出一道水痕,瞬间就融入了太湖水墨泼就的远山近水之中。

段策却道:“哪里来的野种,也打着谢伯父的名头出来招摇撞骗,却能骗得了谁去!”

温子澄看到罗崤骤变的脸色,却慌忙伸手掩住了他的嘴。韩云汐出了龙云帮,没过半天,就觉得有人缀上了自己。他慌忙加快速度,结果跑了三天,用尽各种伎俩,竟然没有甩开身后的人。

韩云汐暗自心惊,却不得不接着逃。这一日跑到一条河边,他终于觉得疲惫不堪,只得停了下来,让马匹自去喝水。那人跟到了他身后几丈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韩云汐感到了那惯有的威压一点点逼近,却不愿意回头,只是往水边走了几步,叹道:“我自认为逃命甩人的本事不错,却为什么就是没有甩脱你。我什么地方让你给抓住了行迹?”

谢京澜道:“这不能告诉你,不然以后再也追不到你。”

韩云汐沉默下去。两人僵持片刻,谢京澜道:“你跑什么跑?你闹腾够了,起来就走,丢下好一个烂摊子。”

韩云汐道:“摊子越烂越好,我本就是打算把一锅水搅浑。”他转身,笑吟吟地道:“那罗小姐寻死,你拦她做什么?五湖三江的武林中人,有哪个不会水的?她在乔张做致,你没看出来?”

谢京澜一声轻笑,缓步走近:“好不容易有怜香惜玉扬名立万的机会,我为何放过?”

韩云汐忍着笑,轻声道:“还得恭喜二少爷多了一位如花美眷。”

谢京澜跟着呵呵呵地笑,似乎毫不在意,闲闲地道:“我也说得清楚,我若是死了,便不用娶她。”

韩云汐脸皮一僵,噤声不语。谢京澜瞄他一眼:“我替我你把段策给打发回沧海盟去了,怎么感谢我?”

韩云汐道:“那是你该做的,他跑出来现眼,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作为盟主之子,难道不该管管?”

谢京澜道:“我不管也行。纵然我是盟主之子,沧海盟又有谁把我当做谢家真正的二少爷看待?你也是亲眼所见,我便是替他解围,也没见他领一点情。”他轻松的语气下,有着隐隐的怨念,韩云汐听出来了,对这家务事儿不置一词。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谢京澜道:“你得做饭给我吃。”

韩云汐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觉得头有些疼。谢京澜凑近,递了一包松子糖过去,坚持道:“这是给你的,不想吃了可以接着当暗器使唤。我也不挑剔了,你就地取材,烤鱼给我吃,我就饶了你。”

韩云汐无奈,只得让他看着马匹,自己去河里叉了两条鱼起来,又用衣服蒙住头去山林里摘了一个蜂巢,将鱼剖洗干净,用蜂蜜涂了,烤得熟透递给谢京澜。自己胡乱吃几口干粮,聊以果腹。

夜晚的河边,虫声唧唧,水声轰鸣,有风送来草木的清香,有萤火点点在空中流转。谢京澜吃饱了,心满意足,背靠着一棵大树,有一下没一下拨着火堆。他往火堆里加了点艾草,把近处的蚊虫熏得影踪不见。

韩云汐把那松子糖嚼了几颗,隔着扭曲闪烁的火光看他,满心里只觉得舍不得,沉吟片刻,终于下了一个决心,便缓缓地道:“我明天要走了,要回天水宫总坛去,你不能再跟着我。”

谢京澜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头一次扔下我。”

第10章

谢京澜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头一次扔下我。”

他脸色沉郁,看不出悲喜,眼中却是波光潋滟一片,勾人魂魄。韩云汐稳了一下神,转过火堆坐到了他身边,笑道:“还得多谢你不嫌弃我是魔教妖人 。”

谢京澜道:“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一起吃了几顿饭。我这里倍感荣幸。”

韩云汐道:“纵使几句话几顿饭,我也很感激。”

谢京澜转头看他,笑意盈盈,眼中又浮起一丝邪气,调侃道:“既然感激,何不以身相许?不如我俩……”他话未出口,韩云汐忽然截断了他,道:“好。”

谢京澜道:“好什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韩云汐道:“我不管你要说什么。”

谢京澜眨眼看着他,忽然眼前暗影压来,竟是韩云汐凑过来吻上了他的唇,双唇柔软,带着一丝夏夜的清凉,和适才吃松子糖留下的甜香。

轰一声,天雷勾动地火,瞬间激情四溢。这事儿出乎意料,但既然韩云汐如此主动,谢京澜自然也不能太窝囊,逢着这意外之喜,自当好好配合。他立时反客为主,和这魔教妖人吻得个难舍难分。唇舌交接处,甜蜜温柔,无尽缠绵。

这般厮磨良久,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只得暂且分开些,谢京澜喘息着笑道:“妖孽,妆扮成俊俏少年勾引正道侠士,趁机吸人精气,说的就是你吧?”

韩云汐双眼轻眯:“嗯,就是我。”

谢京澜扳住他脸细看,唇瓣缓缓蹭过他眼角,脸颊,耳根,所到处火烧火燎,引起一片绯红之色。看到他长长的凤眼,眼角几乎要扫到鬓发中去,眼光温柔沉静,澄澈幽深,细瞧来动人心弦,忍不住低声道:“仔细看来,你真好看。”

韩云汐闻言睁大了双眼:“从前你没有细看过我?”

谢京澜道:“魔教妖孽,我不敢多看,怕着了迷去,最终却仍未能幸免。”

他的脸因为情欲,沾染上了一层红晕,惊诧神色渐褪,眼珠子变得漆黑,里面流光璀璨,缓缓地问道:“你跟我好,不怕天水教教主怪罪?”

暮春时分,草木繁盛,这河边林中,不分昼夜地喧嚣热闹。韩云汐运起功搜索,听林中的风声,听河中的水声,听鸟儿在抚慰嗷嗷待哺的幼鸟,听鱼儿在噗噗地吐着水泡。听远远地有狐类踏着轻悄的脚步离去,听树根处小虫子哼哼唧唧。

而人,方圆几十丈,只有眼前这一个,他垂下睫毛,微笑了:“当然怕。但如今没人知道,你别走漏了风声。”

谢京澜轻笑:“我不会。来吸精气,过来。”

韩云汐闻言,翻身扑上来,被谢京澜双手扣住了腰,按坐在自己身上。两人都觉到了对方赤裸的欲望,硬硬地抵着。韩云汐有些尴尬,谢京澜脸上却带着些不可置信,伸手往下摸去,尔后隔着衣服将他缓缓握住,夸赞道:“看不出来,你真热情,当心精气反被我吸走。”

两人相视而笑,心有灵犀,尽在不言中。谢京澜顶他一下:“你压着我,可是想伺候我?却为何又不动?”

韩云汐低头,用牙齿扯住了他胸前的衣带,轻轻一用力,衣衫分开,胸膛宽厚紧致,坦荡赤裸。他靠了上去,温暖干净的气息扑鼻而来,熏酣欲醉,销魂当此即,愿我身委你,纵死犹生。

二人都不曾许诺未来,只暂且偷欢片刻。韩云汐将衣衫尽除,与他裸裎相对,如花朵层层绽放,只待良人采撷。谢京澜搬住他双腿,慢慢按坐下去,在艰难的扩张和执着的进入中,去感受那一场泼天的快乐。耳厮鬓摩中,他看到他眼角隐约的泪痕,低声问道:“疼不疼?”

韩云汐咬牙说:“不疼。”靠上了他的颈项,狠狠蹭着,呜咽不止:“真的一点都不疼!”

谢京澜道:“不疼就好。”往上顶送几下:“可是我有点疼。”

韩云汐在他背上捶几下,又抓挠几下:“我都不说疼,你疼什么疼?忍着,不许再说。”

谢京澜:“好,不说就不说,我的小狐狸精。”侧头找到他的唇,便噙住吮吸,细细密密温柔缠绵,下面大力顶送,顶得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所依凭,只能紧紧抱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在潮水袭来般的灭顶之灾中,几声呻唤,终止瘫倒在他身上。

谢京澜背靠大树,凝神看他,用手指一点点拨开他脸上的乱发,露出皎洁如月的脸庞,那脸上皆是满足疲惫之色,他说:“看不出来,真是一只狐狸精。”

韩云汐亲亲他,呢喃道:“做人真好,喜欢了就可以这样。”

谢京澜:“那若是不喜欢呢?”

韩云汐脸色微微一僵,眼光转到别处去,片刻后方道:“自然也可以,但是……但是……很痛苦吧。”谢京澜的眼睛在他脸上徘徊不去,如果眼里能冒火,必定烧了两个穿心的窟窿出来,片刻后握住了他手:“歇一会儿,你看起来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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