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惊澜——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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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场中很乱,段策等人正在追杀北斗和木奎,追得两人屁滚尿流无处遁形。韩云汐顾不得同伙,只能把全部注意力放到谢圣泽身上,加紧提防着他,避让着他。

突然间,谢圣泽停了手。他这般一停,周遭也跟着渐渐寂静下来。

韩云汐背靠大石,站直了身躯,抬眼看着他。两人默默对视,

谢圣泽将长剑反手背后,冷声问道:“你为何不反击?”

韩云汐靠在石头上喘息不止:“我反击不动,大少爷瞧不出来吗?”

谢圣泽道:“你不跟我正面交手,躲来躲去,是因为什么?你明明也有反击的机会。”

韩云汐苦笑,片刻后道:“拖延,我在等救兵。”

谢圣泽皱眉,沉声道:“恭喜你,救兵等来了。”

随着他话语,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逼近,暗夜中,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逼近,将这一干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谢圣泽见援兵逼近,依旧云停岳峙,气势端严,只把眼光缓缓扫向来着,最后却聚焦在韩云汐身后那块大石上。

那大石上站了五个人。左边的黑衣杂种,是钱塘,右边的红衣妖女,是闻睫,旁边的白衣少年,是江画尘。另有一人,乱发虬须,形如钟馗,乃是天伤坛主陈城。中间那人身形高挑,玄色长袍上金线织就百花图案,华丽繁复,覆白银面具,长发披垂,袖手而立,正静静地看着谢圣泽。

石上风大,五个人衣袂飞舞,几欲乘风而去。

谢圣泽与他一上一下,遥遥相对,尔后举起长剑,遥遥指着居中而立的司晨凰:“来者可是天水教教主?”

司晨凰道:“不错。”他语声清朗淡然,在这浓重的黑夜里,清清楚楚传了出去。

谢圣泽皱眉,他是沧海盟未来的当家人,稳重内敛,轻易不出来参与江湖纷争,未曾想这次一出山,就捞到了大的,与魔教教主狭路相逢。

他眼光转到韩云汐身上,问道:“尔是专程为救此人而来?”

司晨凰道:“路过。不过既然碰上,便顺势把本座的东西带走。”

谢圣泽心里对韩云汐的来历已经大大的起疑,单手一挥,沧海盟众人各执兵刃,严阵以待。天水教诸人跟着兵刃出鞘,虎视眈眈。

谢圣泽道:“此人杀了段盟主,教主是否得给个缘由?”

司晨凰似乎轻笑了一声,尔后缓缓道:“缘由?我魔教妖人杀人,想杀就杀,还用什么缘由?”

谢圣泽听他言语间如此蛮横无礼,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司晨凰看着他渐变的脸色,道:“大公子,他不过是我座下紫霄使,不值得谢大公子为他动肝火。这般小打小闹,未免失了你我二人的身份。你若是想玩儿,我就陪你来场热闹的。你叫上你沧海盟所有人,我带着我天水教所有人,找个地方,火并。打到一方灭门为止。”

谢圣泽冷哼,原来单单这几百人火并,他竟然嫌人少!

一时间他拧眉不语,他身后的段策却跳脚骂道:“你手下这妖人莫名其妙就杀了我爹!火并怕什么,别人怕我却不怕,火并就火并!”

他一气之下口不择言,谢圣泽背对着他一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司晨凰已经接口道:“并非莫名其妙,是本座命他杀人。”

段策怒道:“为什么?”仗剑便想冲上那大石,这般以卵击石的行为甚是可笑,被龚怀风等人死死拦住。司晨凰扫他一眼:“讨厌你爹,所以要杀。”

此言一出,段策险些被他气昏过去。司晨凰却忽然微微侧头,冲着钱塘做个手势,钱塘带着闻睫江画尘陈城三人,从大石上一跃而下,半空中兵刃便已经出手,却直接绕过谢圣泽,冲向了他身后的段策等人。

这一动开手,立时牵动得双方人马倾巢而上,混战在一处。谢圣泽听得身边乱哄哄的声音,只是不丁不八站着,任身边天风海雨摧枯拉朽,他自岿然不动,全神贯注地盯着石上的司晨凰,一边在心中急思对策。他有心抓了韩云汐回去拷问出身来路,但瞧司晨凰这架势,恐不会轻易放手。若是就这么贸然跟司晨凰动了手,没有必胜的把握且不说,韩云汐看似半死不活地依靠石壁站着,但谢圣泽却知道决不能小瞧了他。他若是趁机夹攻自己,后果堪忧。

而这次魔教来了大约有二百多人,自己这百十人恐也占不到什么上风。谢圣泽素性沉稳,决不会为了一时之意气之争酿成祸事。这般思忖来去,便打算就此罢休。他慢慢收敛气息,退后几步,淡淡地道:“此事武林中自有公道,就依教主所言。你且等着。”回身沉声喝道:“暂且罢战!”

司晨凰轻笑:“大公子果然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双掌轻击两下,钱塘第一个收了自家的兵刃飞凤戟,尔后是天伤坛坛主陈城收刀,兵戈之声渐渐稀疏下来,停顿下来。

谢圣泽退过去,拉住段策的手低语几句,段策虽然气愤愤地,但他素来最听谢圣泽的话,狠狠地剐了韩云汐一眼,跟着谢圣泽往一侧退走。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将伤者或抬或扶,有条不紊地往后撤离。

韩云汐呆呆地看着他们退走,这千里追杀倏然结束,倒似做梦一般。他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发软,顺着石头就想出溜到地下去。却忽然腰中一紧,大石上甩下一根长长的绳索将他缠住,尔后被司晨凰提到了上面去。

司晨凰顺手一抖长索,将韩云汐甩在石上,他站立不稳,踉跄退开几步,噗通倒地,动弹不得。只觉得那厮眼光冷冷地扫过来,心中未免惊惧,忙道:“我把段月寒的人头带回来了。北斗,扔上来!”

北斗依言捡起人头扔了上来,被司晨凰一把抄在手中,提起来看了看。尔后他微微侧头,斜睨着韩云汐:“实则我来得最早,我刚才看你半天。你跟谢家大公子动手,为何不出全力?”

韩云汐道:“属下已经没有力气可出。”

司晨凰道:“胡说。我一直在等着看你跟他过招,结果你推脱得连他本人都看了出来。你从前认识他?”

韩云汐摇头:“我跟他初次相逢。”

“你对他一见钟情?”

“怎么可能?”

“那你什么意思?”

韩云汐接着辩解:“我真不是他对手!”

司晨凰转身正视他,冷笑起来:“纵然不是对手,也不用如此躲避。韩云汐,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若是不来救你,你这么躲避下去,最后岂不是让他给杀了?或者你很想死在他手里?”

第17章

韩云汐冲口而出:“我没让你来救我。”忽然眼前一暗,司晨凰逼近来,尔后俯身,两只冰凉的手指兜起的他的下颌,面具后面的两只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仔细打量。韩云汐感受到那威压之势,想往后避让,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正惊惧尴尬的当口,听司晨凰道:“你果然中了毒。”

韩云汐忙道:“所以我没有欺瞒您。”

司晨凰一伸手,提住他胸前衣服,把他从地下给提了起来:“不让救你,你求援干什么?”

韩云汐止不住哆嗦,却强撑着道:“我没有求援。”

司晨凰道:“还嘴硬,想让我收拾你?”

大石下,钱塘带着人在救护处置伤员,唯有江画尘不停地往石头上看,密切注视着两人的举动。听得司晨凰质问韩云汐,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禀教主,是属下自作主张求援,与韩尊使无关。若要责罚,请教主责罚属下。”

司晨凰慢慢转头,瞪了江画尘一眼,复又转头看着韩云汐:“那好吧,你为什么不求援?”

韩云汐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实话实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跟教主曾经有约定。若是求援,怕教主借机再次推翻前言。”

司晨凰闻言,干脆利落把韩云汐从大石上扔了下去。被江画尘抢上来接住,两人狼狈不堪滚在一起。江画尘道:“二哥,你怎么样?”

韩云汐道:“我无妨。砸着你没有?”江画尘摇头,再抬头间,石头上的始作俑者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转瞬间就随风而逝,唯余这清风飒飒,明月溶溶。

尔后司晨凰没再出现过,他果然是路过。

但是钱塘一口咬定,是韩云汐把司教主给气走了,逼问他缘由,韩云汐不肯说。江画尘替他解释,说是因为求援之事,钱塘便道:“我一直带着闻睫在天伤坛等着,因为这个分坛离得泰安最近,我在等着你求援。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求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怎么能这样?”

韩云汐无奈,只得胡乱搪塞:“我以为咱天水教不兴求援这一套。”

钱塘“切”地一声:“只有那檀乔才能教出来这种无情无义的孤家寡人!纵然咱是魔教的妖人,我钱塘是个杂种,但不讲这义气二字,我照样瞧不起他!”

江画尘闻言,黑着脸逼近来道:“钱尊使,你这话什么意思?”

闻睫插进来,伸手一推江画尘的肩头,骄横无比:“你小子想干嘛?想干嘛?”

韩云汐一看,怕遭池鱼之殃,赶紧装作毒发昏了过去,直接躺倒在北斗的怀里,娇弱万分。闻睫一见之下,扑了过来,声泪俱下:“二哥你可不能死啊!你若是死了,谁给我做卤凤爪吃呢?宋嫂做的难吃得要死,再吃下去要出人命了啊啊啊啊!”

天伤坛分坛中,韩云汐本来是装昏,结果最后真的昏了过去,尔后时睡时醒,迷迷糊糊,想必是趁机偷个懒。请几个大夫来看,均都无济于事。钱塘和闻睫见不敢耽搁,遂商量一番,闻睫传讯给教中右天君梁霜白,以钱塘的名义恳求他将手下六大山人之一的“鬼门十六针”林不稳给借到天伤分坛来,好助韩云汐解毒。

梁霜白应允,林不稳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息,六日后赶到。

林不稳给人解毒疗伤多走歪门邪道,而且须得一坛好酒灌下,半梦半醒间,方能出手。所以虽然治好过不少疑难伤势,手下也作弄死过不少人。好比鬼门关前转一遭,是死是活全凭病患伤者自己的运气罢了。

但知晓内幕的人都清楚,其实他是爱财如命,所以看人下药单。钱塘气哼哼地塞给他几张银票,林不稳就恶狠狠地将几枚解毒的丸药塞到韩云汐嘴里,接着鬼门十六针准确无误地刺在他十六处穴道上,尔后被丢到了分坛外不远处的一条小河里。林不稳吩咐:“自己打坐运功逼毒。”

韩云汐被冰凉的河水刺激得醒过来,便依言坐在河里,打坐运功逼毒。钱塘派人过来守护着。

三日后,毒解除了大半,他彻底清醒过来。身边流水淙淙,温柔清澈,有水草的枝叶时不时飘过身边,有小鱼儿来噬一噬他的手臂。河水带走剧毒的同时,也将杀气戾气风霜之气一一带走,将他彻底荡涤干净。

清晨,太阳渐渐升起,水面上波纹流转,潋滟千里,衬着韩云汐冰凉的手脚和脸颊,水反倒成了温热的。他把脸贴下去,头发在水里散成了一朵墨色的花,河水一拍一拍地打他的脸,温柔沉静,又有些飘渺无依的感觉。他便顺势低头将长发洗净,用发带扎住。

江画尘站在岸边,身着新制的雪色云纹缎长袍,化身为一朵迎风摇弋的白莲花,手中挥舞着一根开两杈的树枝,上面贯穿着两尾焦黑的烤鱼:“二哥,你饿不饿?这是钱尊使在那边儿钓的鱼,闻睫烤的,上来吃!”

韩云汐侧头看他,再看看那鱼,起了深深的怀疑之心:“这鱼能吃?”

江画尘道:“有点苦,但是能吃。”

韩云汐摇摇头:“不吃,我还不想上去,再坐一会儿,水里舒服。” 江画尘问道:“水不凉?”

韩云汐微笑道:“不凉,你下来试试。大夏天的坐水里怕什么?我身上怕是余毒未除,你坐我上游。”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便低声道:“把那鱼扔了吧,那哪是能吃的东西?等我好了我来烤。”

江画尘点点头,将烤鱼连着树杈远远地丢到了水里。尔后脱得只剩一条短裤,噗通跳进水里,与韩云汐隔着两丈的距离,在他上游盘膝坐好,夸赞道:“果然舒服。”

韩云汐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神色郑重:“你该去求亲了。”

江画尘俊秀的脸顿成苦瓜,看起来可怜巴巴:“二哥,你忍心让我一辈子吃那样的烤鱼?”

韩云汐忍住笑,脸色严峻无比:“男子汉,岂可出尔反尔?赶快求亲去!”

江画尘还在推脱:“这事儿好生作难。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我怎么求亲?你知道姑娘们都喜欢什么吗?”

韩云汐道:“我也不知道。”他伸手挠挠头:“女孩子会喜欢什么?卤凤爪儿?桂花糯米糕?不对不对,大概都喜欢花吧。”又拧眉思索片刻:“百合,跟你的衣服很般配。你想想,一个清雅脱俗的白衣少年,手中捧着一大捧清香怡人的百合,敲开了姑娘的房门,说:‘嫁给我吧’,听起来多么……等待会儿上了岸,我陪你去找百合。”

江画尘欲哭无泪。

第二日清晨,江画尘捧着一束带露水的百合,敲开了闻睫的房门。

闻睫被吵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一见是他,顿时柳眉倒竖:“你干什么?”

江画尘一本正经:“闻睫,嫁给我吧!”

闻睫:“……我操!大清早你就来调戏姑奶奶!”

江画尘皱眉,满脸不悦:“你这泼女子休得口出恶言!一个女孩子,动辄就我操我操的,你拿什么来操?”

闻睫怒道:“我操!我拿棍子捅不行?!”顺手从门后捞了一把长枪撵出来。江画尘慌忙将百合花兜头砸过去:“反正花我给你了,要不要随你!”尔后扭头就跑。

闻睫提着枪在后面追,两人满院子刮风一样旋了一圈,将分坛许多教众都引得出来看热闹,还道是两人清早起来切磋功夫,跟着起哄喝彩不止。

韩云汐和钱塘躲在一堵花墙后偷看,韩云汐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

钱塘瞥他一眼:“你以为是什么样?”

韩云汐脸色郁闷,摇头叹息。第一次给人牵红线,没想到砸了锅。

求婚事件就此不了了之。

韩云汐疗伤这许多天,一直不曾跟天伤坛教众见面。晚上用饭的时候,钱塘特意叮咛陈城铺排下宴席,将天伤坛十个当家的都叫过来,带着韩云汐和江画尘给诸人敬酒。两人不敢违拗,乖乖跟在钱塘身后被人评头论足,忍受着诸人各式各样的眼光。

末了终于可以落座,下首席面上,人们在钱塘和陈城的带领下,很快就热烈起来,开始轰饮斗酒。上首一席,林不稳独居一隅埋头苦干,忙得没空搭理别人。韩云汐小心翼翼地坐在江画尘和闻睫中间,将这两只乌眼鸡给隔开。江画尘夺过了韩云汐手中的小剪子,替他把卤凤爪的指甲给剪掉。闻睫不肯吃江画尘碰过的东西,只能狠狠地瞪着看。

江画尘只做看不见,随口问道:“二哥,为什么你每次吃鸡爪子,都要将指甲个剪去?是不是这指甲特别像女人留的指甲,看起来很厌烦?”

闻睫杏眼圆睁:“姓江的,你什么意思?”

韩云汐伸手挡住闻睫伸过来抓人的手臂,道:“这个嘛,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娘亲逗着我玩儿,让我留过两个长指甲。后来我跟一群丫鬟们打打闹闹的,结果不小心把指甲打劈了,嵌进了肉里,当时血淋淋的,看起来有些惨烈,吓得我哇哇哭。从那以后,我就不能看见任何长指甲。唉,这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我也知道很怪异,但是怎么都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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