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难测(胤礽重生)上——粗饭淡茶
粗饭淡茶  发于:2012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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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微微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儿子气鼓鼓的脸。少年的眉眼还未完全脱去稚气,脸上仍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圆润,此刻鼓着脸的模样倒像个小包子似的。只是神色动作却是强势,倒是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只沉着脸,一勺又一勺的将燕窝塞进自己嘴里。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在慈宁宫的大殿里默不作声。

李德全跟在旁边看着,眼见着康熙终于肯吃点东西,顿时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道这种时候,也就是这个太子爷能劝得住皇上了。

第二十八章:一夜雪康熙呕血

冬日的寒夜,清冷的慈宁宫透着骨子阴森的凉意,棺木上一灯如豆,不分昼夜的晃动。胤礽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灯拨地亮了一些,随后站在康熙身边,沉默了许久,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阵,康熙在慈宁宫一呆就是十几天,就连除夕夜也未曾离开,只吩咐宫中其余一切照常,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点头让太皇太后提前下葬,什么风俗忌讳都不去管了。这人平日里最重规矩,只这一回却真是任性到了极点。好在冬日天寒,尸体也能放得久了些,胤礽又叫人搬来了冰块镇着,这才好了些。

可是康熙不吃不喝了这么久,每日只靠那些个补品吊着,身体如何也吃不消,胤礽看在眼里,心里早已暗暗下定了决心,总归是要找机会劝他离开才是。

陪康熙呆到后半夜,那人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累了就回去吧,不必跟着朕在这儿守着,夜里凉,小心风寒。”

“儿臣不累。”胤礽摇了摇头,淡笑着回答,“在这里呆着,说不定乌库妈妈的魂见着我们还在这里,舍不得走,回来看一眼,万一错过了岂不可惜。”

康熙知他说笑,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弧度,却好像筋疲力尽了似的,看起来形容憔悴,好像几日的功夫便老了不少。

胤礽看得替他心疼,忍不住劝道,“无论如何,皇阿玛还是应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你这孩子,成亲以后还真有了大人样了,连你皇阿玛都要管一管了。朕看你这一阵里里外外的张罗,倒也不失稳重干练,想来朕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撑得住这天下。”

“皇阿玛说笑了,您还年轻着呢。”这话说得胤礽浑身一僵,几乎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他强自镇定地回答,眼神却忍不住一遍遍地瞄康熙的脸,见他神色间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上辈子,早年他还未和康熙生了嫌隙的时候,那人也常开这样的玩笑,夸他做事干练老道,就算早早接了皇位,也无妨,还说以后待他年纪再大些,便将这天下交给他,那人乐得去当太上皇,享享清福。可惜,那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待真到了那时候,康熙反倒多疑又霸道,人也小心眼的紧,容不得半点质疑。

人老了或许都会糊涂了吧,胤礽蹙着眉,忍不住在心里想。

这后半夜里,宫里都熄了灯,只慈宁宫的灵堂里仍有一点昏黄的光,万籁俱静,周围也冷得很,胤礽忍不住打了个瑟缩,轻轻缩了缩脖子。

“冷的话就回去吧。”康熙忍不住又劝了一声。

“皇阿玛不走,儿臣也不走。”胤礽惯性地回答道,这几日这样的拉锯每日都有三五回,皇帝日日都守在慈宁宫,这朝廷内外的大臣诰命、宗族里的老人小辈连带着蒙古王公大臣们都别想消停,日日得往慈宁宫来一趟。

胤礽年纪轻倒还支撑得住,不少年长的官员已然被折腾地越发虚弱了起来。

太皇太后这辈子,真正为大清朝操了一辈子的心,康熙这般作为,即是心痛所致,亦是想要让老人死后享尽哀荣,做。当然,那位老人也值得这一切。

只是这般来回折腾,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眼看着康熙日渐消瘦下去,胤礽还真怕他什么时候便倒下了。

看胤礽铁了心不走,康熙也无法,叫人帮他送了件狐皮斗篷来披在身上,又继续熬了下去。

临近黎明的时候,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地说话声,胤礽这才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睡在慈宁宫院子里的帷帐中。这本是他吩咐搭起来的,给康熙休息的地方,谁让那人坚持不肯回乾清宫,只偶尔实在撑不住了才在帷帐里小憩一会儿。

胤礽掀开身上的狐裘,走出帷帐。

寒凉的冷气瞬间扑面而来,胤礽的嘴里呵出了白气,刺骨的凉风无孔不入,沿着领口灌进身体里,带走身上更多的热气。昨夜不知何时,竟下了雪,昏暗中一片清亮之色,皇宫的屋顶上落满了白雪,地上有零碎的脚印,带着灰色,宫女太监们行色匆匆地来去。

胤礽吓了一跳,随便抓过一个路过的宫女问道,“皇上此时在何处?”

“回太子爷,皇上仍在慈宁宫内。”

胤礽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唤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过来,叫他马上去传太医开风寒药,又叫人热了几个汤婆子,给康熙送去。

这才回到帷帐里,何柱儿服侍他洗漱干净,再次回到了慈宁宫的灵堂前。

康熙的脸色比昨晚他走之前还要难看了许多,身上多了一件和胤礽那件差不多的狐裘,只是这样的天气,穿的再多又如何能暖和。

乾清宫有地龙火墙,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在里面也不会觉得冷,可那人偏偏要呆在冷清清的慈宁宫里受罪。胤礽板着脸,刚要再劝一次,便听康熙哆哆嗦嗦地开口,“再过两日,便该移棺了,到时候,朕便回乾清宫过夜。”

胤礽听了,只好点头答应。

可惜,康熙终究是未撑到那个时候。

当天下午,康熙便开始发烧,脸色潮红,倒是不像之前的灰败。胤礽觉察不好,伸手试了试,滚烫的额头,差点烁伤了他的手。

“皇阿玛,您发烧了。李德全,快宣太医!”胤礽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喊着,又唤人拿了冷毛巾来,给康熙降温。

“无妨,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康熙将胤礽小心推开,哑着声音,“你离朕远点,小心朕将这风寒过给你。”

“皇阿玛!儿臣如何倒无所谓,您决不可再在慈宁宫里带着了,您就回去歇一会儿,不行吗?”胤礽放软了话,几近哀求。

“区区风寒,有何要紧。”康熙挥了挥手,“莫要多言。”

过了一会儿,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好几个,却被康熙下了旨,不准他们进来,扰了太皇太后的清静,只叫人急的团团转。

如此又过了一夜,胤礽未敢再睡,守在康熙身边,看着他病得厉害的模样,恨不得将他拖回乾清宫去。

如此又过了一日,第二日清晨,满朝二品以上文武官员诰命、王公大臣、贝勒贝子加上公主格格以及宫中贵妃们都过来,致祭行礼。

康熙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胤礽领着阿哥们陪他一起,朝太皇太后行礼。胤礽眼神紧紧盯着康熙,见他行过礼,额上沁出了冷汗,原本发热的潮红,如今却是惨白的如同前夜的雪,嘴唇也是一片青紫,几乎吃力地朝里面走去,脚下都是虚浮。几个大臣递了折子过来,被李德全挡下,尽数交由辅政大臣以及太子处理。

胤礽此时没了心思,看事情都不太急,便叫索额图明珠等人先看过,再写陈条上来,随后便跟着康熙进了慈宁宫。

正巧见那人眼神茫然,头一歪便往地下载去。

胤礽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住,“皇阿玛!”

“胤礽?”康熙眯着眼,有些茫然的抓着胤礽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皇阿玛,儿臣在这儿。”胤礽觉得喉咙里酸涩地紧,低声说道。

“嗯,再陪陪朕吧。”康熙迷迷糊糊地说着,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他弯着腰,身子颤抖地厉害,脸色更是突然涌起诡异的潮红,几乎摇摇欲坠。他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抓紧了胤礽的肩膀,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袖口,越发显得刺眼起来。

胤礽吓得脸色苍白,歇斯底里地大喊,宣了太医过来,身上却几乎发起抖来。

那平素霸道又强势的男人,此时就在他怀里,死气沉沉地一动不动。

慈宁宫里乱成一团,胤礽扶着康熙半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渗出些许凉意,他却觉得这一切都比不上自己触手处摸到的,怀中这人身上渗出来的凉意。

冬雪忽至,寒凉刺骨。

这无疑是他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擅自做主,将康熙送回乾清宫,胤礽跟在他身旁,眼见着几个太医凑到一处,唧唧哇哇说了半天,也不敢轻易下药,顿时来了火气,将几个人好一顿臭骂,直到太医们将药方递过来才算了事。

这边厢皇上病倒的消息传得也快,不一会儿里里外外的问安的,打探消息的便来了一拨又一拨,胤礽气得要命,叫李德全借着康熙的名义统统都打发回去。最后,胤褆带着几个阿哥们过来,他却并未拦着,叫他们小声进去看过了,又送他们到乾清宫门前。

“皇阿玛不会有事的,对吧,太子哥哥。”五阿哥胤祺自小跟着皇太后住在慈宁宫,康熙这几日在做什么,除了胤礽,便是他最知晓,此刻,胤祺皱着一张小脸,低声问胤礽。

胤礽摸摸他的头,安慰着,“放心吧,皇阿玛是天子,自然不会有事的。”

好不容易将胤褆胤祉他们打发走,胤礽一转头,便看着胤禩倚在乾清宫的红柱前,含笑看他。

“怎地,你今日当真如此紧张?”他似乎有些意外地问道。

胤礽挑眉,“你这是何意?”

“皇阿玛绝不会有事,他们不知,你却不是不知道的。我本以为你今日都是在演戏,却没想到,太子哥哥这是当真在担心皇阿玛吗?你可曾想过,若是皇阿玛这回没挺过去,顺利登基的便是你了。”

胤禩小时候生的眉清目秀,平日里都是一副天真小孩儿模样,此刻他含笑看着胤礽,眼里却带着三分讥讽,七分怀疑,他一字一顿的问道,“这才几年的功夫,你便当真不恨他了?”

胤礽见胤禩这样,却突然觉得疲惫起来,低声反问道,“那八弟如今可还恨胤禛?恨到现在就将他置于死地?”

这话问的胤禩微微一怔,一时之间竟有些愣住了。

胤礽不再看他,只漠然往乾清宫内走去。

第二十九章:祭先人执意割发

入了夜,好不容易将汤药给康熙灌下去,哄他睡下,胤礽坐在床前,揉了揉眼睛,已经是疲惫不堪。

李德全见此,小声凑到胤礽耳边劝道,“太子爷可要回毓庆宫休息一会儿,这几日,您也累得很,皇上如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您明早再来便是。”

胤礽摇了摇头,“无妨,我在这守着他。”

底下的奴才们陪着这父子俩折腾了这么多天,也委实精力不济,胤礽将他们都打发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他和康熙两个人。

那人如今正值盛年,本该是最康健有力的时候,这一阵偏偏自己没事瞎折腾,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神色疲惫的像个老人似的。胤礽盯着康熙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小时候,总是康熙在照顾自己,病了伤了耍性子了,胤礽便喜欢气鼓鼓地缩在被子里,那人总会好脾气地凑过来哄他,从来也不见他恼。只这一回他俩却掉了个个儿,躺在床上的是康熙,而胤礽则守在一旁。

当真论起活过了的年纪,自己似乎反倒比他大了不少,如此想来,倒也有几分滑稽。

支着胳膊倚在床边,胤礽不敢离康熙太远,怕万一再出了什么事情,夜里无人察觉。这一夜,他大多时候都是浅眠,眯一会儿便赶紧醒过来,凑到康熙面前,试一试他的额头还烧不烧,帮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如此折腾了大半夜,胤礽昏昏欲睡,却被康熙一声短促的叫声惊醒。

“保成!”那人闭着眼,突然喊道。

胤礽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攥住康熙的手,小声道,“皇阿玛,儿臣在。”

康熙似乎被梦魇住了,紧紧闭着眼睛,身体不断的抖动,一声声唤着胤礽的小名,声调里满是凄凉,让人听得心里难受。

胤礽握着康熙的手,轻轻晃着他的肩膀,一遍遍地回答道,“儿臣在,儿臣在……”

直到那人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昏暗地光线,看不清坐在床边人的脸,康熙哑着嗓子问道:“谁?”

“是儿臣,皇阿玛。”胤礽见康熙醒了,起身唤了外面值班的太监婢女将灯点上,又拿了方帕子,替康熙擦掉额上的冷汗。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已是子时三刻了。”李德全听说皇上醒了,亦是睡眼惺忪地赶过来伺候,刚巧接了这话。

疲惫地闭了闭眼,康熙的额角仍然一阵阵地抽痛,见胤礽在此,眉头微微蹙着,说道,“你怎地在这里?”

“儿臣见皇阿玛病得厉害,便自作主张留在乾清宫照顾您,皇阿玛现下可觉得好些了?”胤礽低声解释着,又从婢女地手中接过一碗热马奶,叫康熙饮下去。见康熙的气色好了些,胤礽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虽说仍是有些烫,却比白日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康熙看着胤礽熟练地动作,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容,轻声感叹道,“朕的保成,长大了。”

胤礽听了,只低头莞尔,并未说话。

“行啦,朕如今也没事了,若无事,你便到暖阁去睡,莫在这里久呆,小心朕将这风寒过给你。”康熙说着,吩咐了李德全将以前胤礽住过的西暖阁收拾出来,叫他过去睡。

胤礽摇摇头,“儿臣无事,儿臣在这儿守着皇阿玛。”

“你这孩子……”眼看着胤礽一副倔强的模样,康熙也没力气再和他争,便叫人另外拿了床被褥过来,叫胤礽到床上来睡。

父子俩一起躺在龙床上,身上裹着棉被,相顾无言。胤礽累得狠了,此时沾了被褥,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

康熙见了,笑道,“还说无事,看你困得,怎地偏偏不肯去睡。”

“还不是因为您方才吓了儿臣,皇阿玛方才可是做噩梦了?一直抓着儿臣的手,叫儿臣的名字,那声音好像儿臣要出事了似的。”

说起方才做的梦,康熙皱了皱眉,“是做了个……古怪的梦……”

“你梦见什么了?”胤礽困得闭上了眼睛,一边喃喃说着。

“梦见,你要谋反,朕把你给打死了。”康熙沉默了许久,见胤礽睡熟了,才低声说道。

那样真实的梦境,康熙看着胤礽扭曲又带着桀骜的表情,气得拿了鞭子抽他。那鞭子打在胤礽身上,发出清脆的劈啪声,几下子就让打碎了胤礽的衣服,让他皮开肉绽。

康熙吓了一跳,想要停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了似的,一下一下的抽他,直把人抽得趴在地上再无了声息。

梦境亲手杀死自己最宠爱的孩子的感觉,康熙觉得,大概很少有人能够体会吧。

这样想着,他伸手帮胤礽掖好了被角,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胤礽醒过来的时候,康康熙已经不在床上了。龙床上,只他一个人把自己裹得像个蛹似的。

“太子殿下,您醒了。皇上吩咐说,待您醒了,叫我们服侍您梳洗干净回毓庆宫去。”胤礽从龙床上下来,任由侍女们帮自己收拾好身上的衣物,嘴里心不在焉的应着。

怎地竟要把自己赶回毓庆宫去。那人不会又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点子,怕自己阻拦才把他打发到一边儿去吧。

也不知他退烧了没有。胤礽皱了皱眉,心里忍不住又担忧了起来。

将自己收拾利索,胤礽急急忙忙出了乾清宫,拦住几个小太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康熙今日起来,终于下旨将太皇太后的棺椁移到朝阳门外的殡宫去了,听了这话,胤礽才算松了口气。这人总算还是不再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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