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在一起,要是真没一点摩擦,生活没有起伏,也就童话里能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谁活著都得接受不完美。
关凌赶到容广,和商应容一起吃完饭,又让他休息了半个小时,才放人继续接著工作。
他也没提前回去,在一边拿著电脑忙他的事。
这两天商应容实在太忙,平时不怎麽说话的人接打无数电话,喉咙都说哑了。
关凌见他水杯空了就替他盛上清火消炎的茶水,商应容那繁重的工作量让他不得不比前几天更注意著商应容的身体状况。
他以前就是这样时刻注意著商应容的,很久没这麽上心,现在做来其实也很自然而然,心理也并无障碍。
可能真的是时间太久了,久得让人养了成了习惯,而习惯的时间久了,就成了本能,怎麽改其实都改不了。
商应容加班到近两点,这时关凌都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一觉了。
他被商应容推醒後,看了眼时间,再看看两眼都是血丝的商应容,不由摇了摇头,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想著他们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
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外等他们的洪康跟阿清也是两双血红的眼睛,关凌看著他们苦笑,“回头记得跟陈总要这月的加班费。”
“会比以往多?”洪康开玩笑地问,给他们按电梯。
“多。”关凌笑。
洪康也笑,看了关凌一眼,这时商应容已经站在关凌背後,比关凌高半个头的老板把头靠在关凌的肩上,双手自然地把著他的腰,闭目养神。
洪康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事情已经尘埃落地,以後再怎麽样,这两个人怕是已经不会分开了。
男人一辈子,再怎麽强悍,其实也是需要个人来收服他的,让他真正安定,对他们老板来说,这位擅长步步为营的关总就是最後终结者了。
车开出车库後,天生对危险极度敏锐的洪康就觉得不太对劲,在他的提醒还没出口时,车子的轮胎突然爆了,瞬间,他跟阿清脸色齐变。
“趴下……”洪康朝老板说出这麽一句,就迅速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把门关上。
关凌刚反应过来,就被商应容压在了身下。
外面的路灯把地上照得惨白,来往有几辆车经过,但无一辆停下。
车子就停在两边都是高楼的街道上,大厦的霓虹灯把每幢楼房照得闪闪发光,乍一眼看去,没有人出现的街景其实并不冷清,但多看一眼,却寒气逼人。
商应容见关凌不知死活地起身往外不断地瞄,不由生气地拍了下他头,勒紧他的腰,冷喝道:“老实点。”
“还怕人真找人枪杀我们不成?”关凌听了翻白眼,他其实不太信这个,但又觉得有可能性,毕竟冯恒恩在私底下做的事一直都像个疯子。
可能晚上人脾气都不太好,这几天脾气好得就跟一汪春水似的关凌这时也有些暴躁了起来,对压著他的商应容有些抱怨地说:“都说了要你正常上下班,有事你让人到别墅处理,现在这大半夜的在外面,你知道会出什麽事?”
他话声一落,就听到了车外微弱的枪响,这时坐在他们身边的阿清的身体这时已经绷成了一条弦,蓄势待发……
而关凌这时更是被商应容一下子完全压扁在了椅子上,措手不及的他被压成了一块饼,在商应容的身体下目瞪口呆著。
“马叔,麻烦你也趴下……”阿清见老马也在探头探脑,不由急急提醒,他这话一落,得到了比关凌刚刚闭嘴後更劲爆的待遇,这时已经有子弹往车子射来了。
车窗尽管是防弹玻璃,但被子弹这麽一射,车子还是被给震动了一下,吓得老马立马趴下。
阿清打开的通讯器这时不断传来话声,是洪康在叫人去附近的几幢大楼的必经出口堵人。
但关凌一听就知道这事没戏,刚刚他们看到的那颗子弹肯定是远程射来的,就算是洪康,也只能判断出个大概方位。
果然,半个多小时後,满身都是汗,背後全部湿透的洪康跑了回来,对商应容沈著地说:“老板,没找到人。”
说著时,他调过来的车到了,他们要转移车辆。
一直被商应容压著的关凌起了身,听商应容要洪康带人把刚才射杀的方位找出来後,不由说:“要不要打电话给姜虎?”
已经坐起的商应容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事我会处理好。”
关凌不想这个时候惹他,所以耸耸肩,准备下车上旁边那辆新过来的车。
他下了车,商应容也跟在了他後面,而就在那麽一刹间,关凌觉得全身寒毛都倒竖起来了,於是他想也没想,就著半转著的身势往後重重地一推,把商应容推倒进了车里,而这时,一颗子弹从车顶飞速飞过,而这一刻,就在洪康飞快过来扑向关凌时,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间,方向有所不同的第二颗子弹补射向了关凌……
就在洪康飞过去的那一秒间,他清楚地听到了子弹射进关凌身体内的声音,同时,他好像也听到了他们老板没有声响的哀鸣声在身体里悲怆作响。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第七十三章
当比他瘦削的关凌把他的头双手死死抱在胸前,整个身体都护著他要害挡住枪的那一刻,商应容在他的身下难受又悲愤得想哭。
他知道关凌对他很好,但从来不知道,会好到如此无限制。
他在心里悲怆地嘶吼了一声,随即抱起人奋然起身,手掌探出,满手的血。
“关总……”洪康在喊。
商应容抱起人迅速进了车,让他趴伏著,眼睛往司机看去。
司机被他嗜血凶狠的眼神吓得发抖,忘了开车,这时老马已经打开了车门,迅速把他提起扔了出去,上车开车。
洪康与阿清来不及上车,只能迅速调动车辆跟在其後。
车子开了几步,洪康又跳了出来,呼吸不稳地跟阿清交待:“你飞快过去,把医院的事弄好。”
阿清点头,无闲余再跟他说话,催促司机开车。
洪康看著转眼就消失的车辆深吸了口气,在大道上狂跑,同时朝著通讯器大叫:“都他妈动起来,抓到一个,老子发他一百万。”
商应容的手都是抖的,关凌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如果不是摸到他胸口有心跳声,商应容以为他就这麽死了。
“关凌……”商应容蹲著,不断地吻关凌露出来的额头和头发,拿著毛巾堵著喷血的枪眼手越抖越厉害。
他连嘴唇都是抖的。
刚短暂陷入昏厥的关凌慢慢清醒了过来,他抬了好一会的眼才有力气感知外面的世界,当看到商应容的唇颤抖著贴在他额头上时他笑了,什麽都没想的他轻声又迷茫地安抚著像是崩溃了的男人:“别怕,别怕,我没事。”
商应容更靠近他,整个头都是埋在关凌的脖子间。
关凌刹那被流在脖子间的眼泪烫得全身都像烧了起来似的,而他现在全身都疼,人也不能动弹,但靠著他的人全身都在抖,关凌知道他不能一句话都不说。
到刚刚,他才知道,他其实是舍不得商应容真正有什麽意外的。
十多年的爱恋形成的那种真心护著他的本能,早已无法抹去了。
哪怕他已经找到了在他们关系中平静的办法,也不在乎商应容爱不爱他了,但他还是把商应容看得比他的命还重。
其实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一直不想真的接受罢了。
“我没事……”关凌尽力地笑了笑,感觉全身的生命力都在急速衰退的他尽力睁著眼睛不让自己再度昏迷,轻声地嘘著声音安抚著他曾用尽所有去爱的男人,“你别怕,我爱你,嗯,别怕,不哭,我爱你……”
蹲著的商应容此时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终於趴在他的肩颈间,无声痛哭。
前面开车急驰的老马看了一眼镜子,瞥过那相依著的两个人,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像闪电一样的路上飞逝而去。
商应容整个一生里,每当他想起当时关凌进手术室动手术的时刻,都觉得如置身冰窖一样,觉得在那一秒间他像是失去了他的所有那样恐怖。
他站在手术室的玻璃前面,看著那些人拿著刀和镊子在他的关凌身上进进出出,如果不是疼得麻木了,如果不是他还要去找出伤害关凌的人,他都想干脆这样走进去抱著关凌算了。
关凌最不喜欢别人这麽靠近他了,别人都说关凌脾气好,可是其实他是知道的,关凌最讨厌别人觑觎,靠近他的私人地盘,像有时候他要是弄坏关凌的花草了,关凌对他这麽好,他都会瞪他,何况是这些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在他身上动刀子的医生?
所以关凌从来不喜欢医院,他宁肯吃药,也不愿意别人的针啊刀啊动他,所以当绯虹拿刀刺了他,关凌要把她关进去,他也答应了。
关凌啊,他最不好的就是他要走就走,干脆不管他了;他最好的就是,他能把他所有的一切交给他,包括他的命。
商应容就这麽看著关凌,想著关凌出来後,他就再也不惹关凌生气了。
关凌要什麽他都给他,他全都顺著他,只要他不走就好。
他要是不高兴,不理自己也是可以的。
洪康进医院时在车上把满是汗的衣服换了,在手术室门口跟阿清会和,用眼神问他情况,阿清朝他摇了摇头,“还没出来。”
洪康想抽烟,但医院禁止,还好跟过来的手下递给来两杯咖啡,给了他一杯。
一口气全喝完,洪康才跟阿清说:“老板下来可能有大动作,你要跟紧关总,一根头发都不能再让他掉。”
阿清点头,非常冷静地说:“知道了,老大。”
洪康拍拍他的肩,走到一边接听来电的手机去了。
他已经要求他部下所有的人就职就位,就等商应容出来下令了。
手术一完,关凌被推入观测室,医生出来说没有伤及神经,问题不大,但再具体的情况,要等病人醒来才有再进一步的答案。
洪康等著老板把人送到病房,站门口等了一会,等著人出来。
他站了一会,这时阿清快步过来,“姜局长和何先生来了。”
“在哪?”
“电梯里,就快到了。”
洪康迅速往电梯走去,刚接近,电梯门就开了,里面出来了脸色凝重的姜虎和一脸焦虑又愤怒的何暖阳,而站他旁边的李庆紧拉著他的手,不敢放开此时的他。
“何先生,李总,姜局……”洪康朝他们伸手,同时嘴里快快地说:“刚出手术室,医生说没有太多的问题,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伤及神经……”
“那骨头呢?贯穿了没有?是开放性的骨折还是粉碎性?多大的并发症可能性?”何暖阳打断洪康的话,冷冰冰地看著他。
洪康闭嘴。
子弹是从骨头里取出来的,医生已经说了,至少需要半年的愈合时间,还好不是粉碎性骨折,要不然,下半辈子也难得轻松。
何暖阳一看洪康的脸色,立即脸色大变,洪康见状立马补道,“医生说骨缺损不大,情况相对来说虽然比较重一点,只要好好养著,基本不会有什麽问题。”
何暖阳听了大出了口气,旁边李庆迅速扶住了他,何暖阳吞了吞口水,抬眼对上了此时走出病房的商应容的眼神。
何暖阳直直的看著商应容,然後走了过去,非常克制冷静地说,“再有一次,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哪怕你再有本事能把别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你也别想再靠近他一步。”
商应容听了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侧过身往前走,向洪康看了一眼。
洪康迅速跟了下去,只剩下阿清跟在姜虎身边走了过来,轻声地对他说:“医生说关总一个小时後会醒。”
何暖阳冷冷地看了他一声,没说什麽。
他曾经是医生,用不著这多此一举的话。
关凌醒来後的第一眼见的是何暖阳的脸,然後就是对上了医生的发问,见他上半身有恢复知觉,基本上是在房内所有的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等医生护士走後,何暖阳才瘫坐在了椅子上,久久都没有说话。
姜虎站在旁边,关凌看了看他,又贼兮兮地轻探头看了看何暖阳,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地对姜虎说,“得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幕後凶手了……”
何暖阳被气得笑了,“替人挡了枪,半身不遂躺床上还要帮著收拾摊子?”
关凌看著他一脸的似笑非笑无奈,只能眼睛不断瞥姜虎。
姜虎点头,“我已经派人前去案发现场了,我是来跟你问情况的,等会我过去一趟,等中午我再过来跟你做笔录。”
说完,他看了关凌一眼。
关凌心领神会,“放心好了,我会管著他的。”
没多久,何暖阳和李庆回去给关凌炖汤去了,姜虎也走了之後,关凌让阿清帮商应容找来。
阿清迟疑了一下,在关凌身边轻轻说,“来不及了,冯书记老婆的车子刚刚就翻了。”
关凌无语,没有血色的脸此时更是白得跟张白纸一样。
关凌小睡了一觉,醒来後,这次总算见到了商应容。
这次只差一点就接近死神,本就惜命的关凌见到满脸都是血丝,胡子拉碴的商应容更是认栽了。
不管怎麽理智,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本能地想护著这个人,这种感情已经不讲什麽道理了,哪怕商应容真成了个白痴,恐怕他都会把他捧在手心上,把他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怎麽不回去洗个澡?”关凌伸了伸手,发现带动了身体,疼得厉害,又收回了手。
商应容靠了过来,“嗯”了一声,靠近他的头,在他头发里蹭了一下,淡淡说:“懒得洗。”
关凌笑,发现一笑胸的後背都疼,所以也只能扯著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
他平了平情绪,对赖在他头边半偎著他的男人轻声说:“你跟姜虎好好合作,别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
商应容又“嗯”了一声,静默了几秒,又说:“你别管,我知道怎麽做。”
关凌想了想,轻声问他:“我对你好不?”
商应容僵住了头,过了两秒,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好。”
“那你应该听我的话不?”
商应容板起了脸,也直起了腰,对著躺坐著的关凌说:“你想说什麽?”
关凌无奈看他。
在他的眼神下,冷冰冰的商总又皱起了眉,过了一会才说,“明天跟他合作,今天不行。”
关凌还是无奈,不过也知道商应容不会再妥协,所以他也不再说什麽。
两人静静地呆了一会,商应容就要走。
关凌对著他欲要离开的背影嘱咐他:“你回去洗个澡,拿左边柜子里我给你配好的那套衣服穿,晚上要是有时间,过来陪我,别让我一个人在病房睡。”
可能最後一句话起了效,走到门边的商应容顿了顿,转过身朝关凌匆匆点了下头这才走。
关凌的实际情况要比预估的情况要好,医生都以为他至少几天内都不能动弹,但到了下午的时候,他感觉还不错,也没觉得自己不到十来个小时前他还中了枪。
他感觉还算好,但外面却闹开了锅,迟到的姜虎带著人来给他做笔录的时候,让手下人在病房外等著,他在病房里对著关凌挺愤怒地说:“胡闹,不是让你管著商应容吗?他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就恨不得往人家办公室里扔炸弹了!”
不到十小时,冯夫人的车子翻了,冯恒恩中午跟市长吃饭的时候更是被不知哪里射来的几颗子弹射穿了他们所在方位的玻璃,就这一天内发生的事,他们总队就把所有的能动用的警力都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