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狐 下——慕染°
慕染°  发于:2012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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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么说。”轻莞的声音总能起到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明明只是如平常一般在讲话,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好像特别能让人安心,“殇离,我虽不懂情为何物,但是我想,如果思念一个人也是罪过的话,那么这世间有罪的人未免太多了。”他微微笑起来,提起酒壶给殇离杯中斟满,随后又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朝着对方摆了摆,“来,殇离,小师兄我敬你一杯。”

殇离发了会儿忪,才连忙举起杯子与轻莞的碰了碰,待喝过后才感激道:“谢谢你,小师兄,我会知道分寸的,当务之急,还是以救师父为重。”

轻莞听殇离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伴着他那句话的尾音,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两人一同朝门那儿望去,只听门外响起了花冷的声音,“殇离,是我。”

殇离放下空酒杯,立刻前去应门,轻莞却仍旧坐在桌边,然而却轻袖一甩,将水镜中的画面隐了。

门打开后,花冷见轻莞正好也在,便冲二人道:“大师兄找咱们商议,快跟我来吧!”

殇离的居所距离寒鸣的住处是最远的,以前他都不怎么去那儿,不过近来为了师父的事倒是经常往那里跑,这一来一回就要一盏茶的时候。

途中花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一半却一下子止住脚步,继而回过头来打量着二人,反是殇离和轻莞被他看得稍显尴尬,殇离问:“三师兄,你看什么呀?”

花冷没有立刻回答,还是对着二人冷眼看了许久,才淡淡地问:“你们俩喝过酒了?”

殇离和轻莞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同颔首应道:“是。”这两人看花冷的脸色不太好看,以为三师兄必要为此事责骂,不料花冷只是转回身,却是带着他俩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似乎是知道对方心有疑惑,他又自顾自地启口,“先去我那儿漱口,把酒气清了再去见大师兄。”他顿了顿,而后瞥了两人一眼,“大师兄近来脾气不好,要是又知道你俩喝了酒,铁定不快活。”

殇离心知花冷是为了他们好,生怕大师兄恼他俩,也就没再多说,等漱了口后,一行人才又往寒鸣那儿赶。

此刻天色已这么晚了,大师兄突然让他们都过去,恐怕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讨,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他想到该怎么救师父了。

……

果然寒鸣深夜召集他们几个是为了师父的事,但殇离有一点却猜错了,并非寒鸣已想到了救师父的办法,而是他觉得如今的情况已是刻不容缓,不能再拖下去了。

寒鸣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师父是被仙界的人带走的,那么就上仙界去要人,不过这个任务必须由他来,可这提议却遭到了花冷的否定。

花冷又岂会不知道寒鸣心里在想什么,大师兄之所以说这任务要由他自己来做,实则正是对计划没有把握的表现,此行是去仙界,那地方岂容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所以寒鸣定是料到自己这一趟可能有去无回,故而不想让师弟们冒险。

可花冷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去冒险呢?

“不行,我不答应,你凭什么去仙界要人?他们又凭什么把人交还给你?师兄,我觉得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贸然行事对谁都没好处。”花冷是理智的,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冷静多久?

很显然,大师兄已经按捺不住,“好歹我也是从仙界来的,我去同仙尊谈判,总比你们去有胜算。”

这夜花冷的口气很强硬,倒有些不像以往的他了,“因你是仙你就可以和仙尊谈条件了?师父也是仙,不一样被抓回去了吗?所以师兄,别高估了自己,我不希望你是以自己的命去换师父的命,办法可以大家一块儿想,别到时候好不容易救出了师父,却还有花心思去救你。”

他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总算是打消了寒鸣孤自冒险的念头。只见他轻叹一声,无奈启口,“我当初跟着师父离开仙界,若真要论罪,这里头也有我一份,如今师父被抓了回去,我却还躲在这里……”说到这里,他没再说下去。

而后花冷又道:“你该庆幸好在你没有被抓走,这样我们就能多一份力量,师兄,你要知道,与其一个人去拼命,倒不如大伙儿一块儿努力。”

寒鸣有些惭愧,怎么说自己都是大师兄,这时候却是不如他师弟来得头脑清醒,想必这回自己是真乱了心绪,竟连以前一半的理智都没有。

花冷倒也不怪他,转头问轻莞,“你有什么主意?”先前轻莞下山其实是为了救师父,后来好不容易被抓了回来,寒鸣怪他不冷静,轻莞却与大师兄怄起了气,只说他一点不担心师父,因此寒鸣才会重打了他。

事后寒鸣托殇离带给轻莞的那句话,这才缓和了师兄弟俩的关系,但从这件事上便知,他们四个出自同门,皆跟着莲央上千年,如今莲央出事,其实大伙儿都担心,只不过表达担心的方式不同罢了。

花冷之所以问轻莞,是觉得小四他不应是个冒失的人,当日他下山,想必是心里早有了打算的。

听到三师兄的问话,轻莞方才缓慢地抬起眸子,但他却是说了如此一句,“师父的徒弟并非只有我们四个。”他清楚看到在他那句话后,大伙儿的脸色都变了变,而他却仍表现得极为冷静,“当日我下山其实是……”

“轻莞!”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寒鸣拦了下来,花冷淡淡地瞥了寒鸣一眼,“怎么?大师兄不打算救师父了吗?”他用一种很清冷的语调听似随意地问了句,继而又看向轻莞,“你继续说。”

轻莞抿了抿唇角,又偷偷瞄了寒鸣一眼,发现大师兄似乎没有要再阻他的意思,便接着启口,“当日我下山,其实是为了找二师兄。”

花冷很聪明,一听轻莞提到二师兄,就已猜到他的打算,“你想借助他的御翎鉴?”

轻莞微微颔首,“御翎鉴是二师兄还未入师门前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当日师父亲自看过,确定那鉴是真的,暂且不提二师兄是如何得到的,不过手握御翎鉴便意味着可以向仙尊讨要三个愿望,所以倘若是二师兄出马,定能救师父。”

花冷还未开口,寒鸣却先出声,“他不是你二师兄,早在一百年前,他已被逐出师门了。”寒鸣本是个一身傲骨,当年老二狼牙因背叛师门才被逐出,如今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去求那个叛徒的。

但轻莞却不这么想,他性子温软,本不会考虑太多原则性的问题,在他看来,只要能救师父,他都愿意一试,“话虽如此,可是……”

“没有可是。”

“师兄,不妨先听听轻莞怎么说吧?”花冷没有明说轻莞的办法是否可取,却是要轻莞先把话说完。

轻莞隐隐感觉到三师兄是帮着他的,便毫无顾忌地道:“我去找了二师兄,把师父的情况告诉了他,我当时注意到他的表情很明显是担心,可是不知为何,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我,我本打算再在凡间多留一阵子,但是……”他又瞟了寒鸣一眼,那句话到底没说完。

不过花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花冷又问寒鸣,“师兄的意思又如何呢?”

寒鸣的口吻很强硬,“我不赞成,狼牙已非我门中弟子,自然也不能再插手师门的事。”

“我看倒不见得。”至此,一直没有说话的殇离方才出了声,“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二师兄虽已被逐出师门,但师父到底对他有过教导之恩,他理应为救师父出一份力。”言下,他又看向了寒鸣,“殇离知师兄的忌讳,只不过如今是否该以救师父为重呢?至于那没用的骨气,还是先收起来吧。”

殇离这番话说得委实刻薄,顿时便将寒鸣的硬气说成了没用的骨气,然而后者还未来得及辩驳,却忽闻殇离再度启口,“大师兄,退一步海阔天空,固执己见未必是好,如今既然有法子,何乐而不为呢?”

寒鸣心说你这小狐狸倒是胆大,连大师兄都敢教训了,不过他倒也没真的责他,而是道:“就算我答应了又如何?你以为狼牙真会愿意拿御翎鉴去救师父?”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殇离扬起下颌,那一副表情显得极其高傲,“这一回换我去求二师兄,无论成功与否,好歹也是个希望,大师兄,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但这真的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一条路,不要轻易断了。”

寒鸣思忖片刻,仍觉得有些欠妥,刚想开口,却被花冷按住了肩膀,“师兄,就让殇离去试试吧,以前二师兄在时最疼他这小师弟,若是殇离去的话,兴许真的能劝服二师兄出手相救。”

寒鸣到底还是更在意莲央,所以挣扎再三,他终是颔首,“好吧,殇离,此行让轻莞陪你一块儿,万事小心。”

“是。”

卷卌贰:师兄狼牙

狼牙近来在人间开了家茶坊,美其名曰是闲来无事看看人间百态。

殇离到那儿的时候没见着狼牙,听他们店里的小二说,老板一大早就出门了。殇离却也不着急,只和轻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很是悠闲地喝着茶听着台上的美人唱着小曲儿。

狼牙回来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他店里的客人散了大部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一进门,他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的殇离和轻莞。

他那人性子洒脱,从来学不会躲躲藏藏,既然两位师弟那么赏脸来光临他的小店,作为老板,他自然是要亲自去招待一番的。

殇离与轻莞见狼牙朝着这边走来,连忙站起了身,反是狼牙表现得很客气,“两位师弟不用多礼,都请坐下吧!”

他俩倒也真不客气,得了狼牙的话后,便又坐了回去,殇离也不含糊,开门见山便道:“二师兄,好久不见了。这次我与小师兄专程前来,仍是为了师父一事,还望二师兄能够出手相救。”

狼牙并未立即回话,却是拖了个椅子也坐到桌边,随后找来了店小二,“告诉那些客人,说咱们店今儿提早打烊,和他们说声抱歉,然后你们也可以早点歇息了,这里放着吧,回头我来收拾。”

“是。”狼牙看着那小二离开,而后又看向他的两位师弟,他刻意压低了嗓音道:“我知道你们来找我的目的,只是之前轻莞来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义务救莲央,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

“二师兄!”殇离挑声唤道:“他是你师父,难道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不知是不是殇离的口气激怒了狼牙,他的口吻忽然变得有些阴冷,“那我倒要问问了,我凭什么定要救他?”此时店里的客人都散了,那小二又过来,狼牙懒得听他废话,只冲他甩甩手,把他打发走了,继而越发压低了嗓音道:“早在百年前我已被逐出师门,莲央不是我的师父,再说了,你也太低估你师父了吧?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他还是莲央吗?”

“他虽未死,却到底是在受苦,你真忍心?”说话的是轻莞,他不明白,二师兄何以能这样狠心,当初背叛师门,若非师父心软放过他,他又怎么可能还有今天?

“纵然你如今已非师父的徒弟,难道你就不能念在曾经的师徒之情上帮帮他吗?”

伴着轻莞的话语,狼牙的睫毛又微微颤动了一下,可他口上仍是说着凉薄的话语,“我若不想帮,你们也逼迫不了我。”说着,他复又起身,这便打算走了。

而就在那一刻,殇离突然又出了声,他不拿师父对二师兄的恩情做文章,却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道:“二师兄从来最疼殇离,那么这一回,能不能也像以前一样宠着殇离呢?”

狼牙猛然定住脚步,慢慢回过头去,却见殇离也已站了起来,正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凝视着他。

在他们这群师兄弟中,殇离最小,向来是被师兄们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以前他犯了错,也都是师兄们给护着,狼牙是师兄中最为宠他的,从前寒鸣还常抱怨,说殇离这娇纵的脾气就是被师父和狼牙给惯出来的,他说这话时狼牙也在场,对此亦不过是一笑了之。

如今他听殇离这么说,终于还是心软了。款步走回到桌边,他盯着殇离瞧了会儿,又问:“真的只有我能救他了?”

殇离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知道大师兄的脾气,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答应让我来找你帮忙,二师兄,就当殇离求你了,救救师父吧!”

狼牙并未立即回答,沉默了许久,他又启口,“你又是否想过,兴许莲央并不愿接受我的帮助,当日我叛离师门,他心里应当是恨我的吧?”

殇离摇摇头,又道:“师父若真恨你,当初又岂会放你离开,二师兄,事实上你跟着师父的时间比我要久得多,所以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你要比我更清楚,他本是心软得很,你既是他的徒弟,他自不忍心伤你,放你走,也算是遵循了他自己心里的意思吧。”

经殇离如此一说,狼牙突然觉得释怀了一些,这些年来,他久居人间,偶尔还是会想起百年前的那场战乱,当时莲央的确可以一掌打得他灰飞烟灭,可是他到底没有那么做。狼牙捡了一条命,倒是在人间做起了生意,这一百年来,他去过许多地方,开过许多店,见过许多人,也懂了许多曾经不懂的事。

人间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凡人一个个都傻得可怜,却总能用真情打动他。

狼牙对着殇离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中带着动容,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地呵了一口气,叹道:“是不是在凡间呆久了,你竟也与那些凡人一般,总啰嗦些大道理,却偏偏能把道理说得那般动情。”

殇离先是愣了下,随后才慢慢意识到狼牙话里的弦外之音,“二师兄的意思,可是答应去救师父了?”

狼牙没有正面回答他,反是如是而道:“我手里的御翎鉴可向仙尊讨要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我用于还未拜师之前,第二个愿望,我用于被逐出师门之后,如今只剩第三个愿望,原本我不想轻易送人,不过现在,就当是卖你这小师弟一个面子好了,我可以答应你去救莲央,只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殇离必定全力而为。”

轻莞看事情成了,连忙接着殇离的话也跟上一句,“轻莞也义不容辞。”

狼牙满意地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何等难事,当初攻打天莲山之后,莲央不许我再入天莲境内,可我有些东西留在山上,如今想要取回。”

殇离知道狼牙想要的为何,以前二师兄最宝贝的那支白玉箫,他离开时并未带走,而他的那些个东西,师父也并没有下令处理掉,却是全留在了原本狼牙居住的地方,那间房到如今都没变过,师父好像也是有意保留,对此,他们师兄弟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倒是这会儿狼牙提起了,殇离才回想起来,连忙应道:“我答应,相信师父也不会有意见。”

“嗯。”狼牙轻应了一声,随后又静了片刻,这才启口,“走吧,即刻启程,咱们这就去仙界。”

……

话说莲央回到仙界之后日子倒也不是很难过,仙尊只是把它打入了牢内,并派几名小仙看守着。

莲央心里清楚,仙尊想要的只是他当初离开仙界真正的理由,可是他却有自己的原则,有些事他不愿意说,即便是仙尊也强逼不了他。

牢里很冷,莲央虽为仙,但向来是最为惧寒的,对此仙尊也很清楚,其间过来瞧过他几回,说只要莲央道出真相,便可恕他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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