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来彻底清醒过来,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当时一闪即逝的悲哀——他和陆宇,曾经那么深厚的感情,曾经那么刻骨的纠缠,现在却要他一个人深深压在心底,只能对着曾经偏执地追求他的少年从无开始。
或许,这才是一个重生者,挽回过去遗憾的真正历程?
他打起精神,看着蹙眉有些恍惚,不知在认真回忆什么的陆宇,与曾经偏执的追求他的男孩完全彻底的重合,他突然斗志昂扬,这是他熟悉的少年,失去的记忆让少年变回了最初。
那么,这辈子,就让他重新开始,重新追求吧!就让他努力唤醒他们的激烈的爱情,努力让这少年记起他们的深情的曾经。
“还想什么?”
他牵着陆宇的手回到客厅,目中别无他人,只有俊朗的年轻男人身影,坚毅的嘴角笑得有点小幸福的痞气和宠溺。
陆宇沉思中被他搅扰,本能地蹙眉淡淡道:“止声。”
说得颐指气使,却从容随意,仿佛与生俱来的一种上位者贵气,他这么说话,神态举止都不似少年。
郑毅蓦地一愣:阿宇……阿宇恢复记忆了?
他心头一紧,把陆宇的手握得更结实。
陆宇手被他握得疼,彻底回过神来,皱皱眉,从容淡然的神情消失,变成轻微的阴沉和不耐烦:“还是想不起来,像是被人把身体割成两半,干,忒别扭了。”说着话,甩开郑毅的手,“老牵我做什么。”
郑毅怔怔地看他,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仿佛以前压下去的怀疑终于被真正确认:是阿宇,只是失忆而已。
他嘴角勾起笑意,伸过手去再次牵住,浑厚的声音显得低沉,“牵着你,别再丢了。我们出国结婚吧……还有,你的吊坠还给那穷酸了,先前我让你趁机记熟的那篇金箔古字,你记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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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开X市太远,虽然时光前后是两个我,但我们灵魂本源一体,离开本源太远,我就维持不住清醒,我仍是陆宇,陆宇也仍是我,虽然离奇地被割开,但左手右手各自都有感应,死了一个,就都死了……还有,你这家伙别只顾傻笑,我现在是一只“鬼”!让你好好找,到底找到没?
“知道,知道,我要找个体质好,品行坏,最该死的优质年轻男人,找到后,让你这个穿梭时空而来的‘恶鬼‘去夺舍。”小黑哥把千机叶用纱布死死缠在自己健壮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嘴角带着失而复得的微笑。
他轻微低语,“我一直在找,我要找个和你长得像一点儿的……”
他说完,感应到陆宇的沉默,连忙沉声宣誓般低道,“陆宇,不管你以后长什么模样,只要是你,我就喜欢,喜欢得发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相貌,要不你看,你被邪气缠裹后,我对这个时空的陆宇不是很没感觉?”
他认真地低声说,“陆宇,我只喜欢这个你,这个你才是我的陆宇。我说想找个像一点儿的,只是感觉不会太突兀,而且,你现在虚弱,在宝物中疗养一段时间才最好。”
然后他又扯着嘴角自说自话,“怪不得那个木先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不死,现在我贴身带着这‘千机叶’,也感觉活力充沛呐,呵呵……”他想:陆宇,你在这里面,现在,完全就是我一个人的,郑毅再也抢不走。
千机叶中,正是穿梭时空而来的陆宇,听着小黑哥的自说自话,也微微地笑,感应着爱人强有力的心跳,心里彻底轻松,再没羁绊,似乎真的同体一人似的心有灵犀地听明白了小黑哥的心意。
他没有刻意忘却郑毅,也没有刻意压制曾经的感情,只是过去了,就过去了。他只在千机叶中对小黑哥无声说着——我的过去,是他的,现在还是他的;我的现在,是你的,以后都是你的。
第一百三十章
陆宇心里东西不多,但能进他心里面去的,都会被他真正在意。
比如许秧,许秧对他犹如至亲,这番家族和公司都面临巨大危机,他却没有真正帮上什么忙。亏得郑蟠终于拿出了男人气概,胆战心惊地联合弟弟逼迫郑老龙“禅让”,他自己也终于得获自由,每天缠许秧缠得不亦乐乎,连带着,许家星航娱乐公司也因他而妥善恢复;
比如吴叔,吴叔对他痴情,他却对吴叔无爱,两方的差距让他无形中有种莫名的歉疚,亏得之前施针吊住了吴正星的性命,才使得吴正星有机会得到千机叶的温养;
比如仇敌,孙云芳、刘阿军、木先生、毒先生……他们不死,他一生难以咽下那口气;
再比如……郑毅,郑毅对他如何,太多的纠葛早已一言难尽,他以前尽管刻意避开,但是郑毅以后是否会面临危机,是否会再次经历生死,他潜意识里莫非当真一点不在意?
他有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自大了,重生后,救了两个人,就把自己看作是别人命运的转机?他不过是个懂点本事,又因奇遇而灵魂穿梭的“幽魂”罢了,得瑟个屁!但是人心控制不住。
而且他做的事情,一旦决定,绝无反悔。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放松,完全没了羁绊,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只想着小黑哥一人。
那就走吧,离开这里,过上甜甜蜜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二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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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年多,X市的繁华和风雨,不值得陆宇和小黑哥两人再去注意。
小黑哥带着陆宇,游荡在闹市、城镇、乡村,寻找陆宇所说的“宿主”,他有时想,自己和陆宇的存在,以及正在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是不是也有人在悄悄地做?
他们的本事和离奇,不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灵魂,鬼怪,时空,附体,夺舍……种种灵异,构成游离在现实世界之上的隐秘层次。
甚至,他想起鬼王葬里墓壁上的太子画,他以前就感觉着,陆宇长得得跟太子画似的,其实认真比照长相,太子画画得那么模糊,怎么确定与陆宇像?不是他审美观诡异,只是莫名其妙的深刻感觉。
冥冥中,他就感觉着,鬼王葬最深处,墓壁里那张令他依靠着躲避过诡异气机的太子画,与陆宇给他的感觉相重合,甚至他后来和陆宇在一起后,还做过与之相关联的怪异的梦。
他梦到陆宇身着龙袍,俊雅,威严,淡然,雍容,在空前盛大的继位典礼上,在无数臣民的膜拜中,一步步挺拔有力地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皇座。
而他,似乎只是一员护卫,只能卑微地跪在一旁,按下渴慕得发疯的情怀,虔诚地低下头,默默地祈祷:若有神灵,请许我为他三世,换来他爱我一生。
梦里的情形他记不太清了,而且那场梦被陆宇打断,陆宇趁他做梦的时候,把他手臂绑到床头,微微笑着把他压住,用力抓着他的腿间物事,把他弄醒,然后他才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陆宇就在他身旁。
那是他唯一一次做梦做那么长时间。
……
“就我说的这个人行不?是个小混混,我看他长得和你以前有点像。”
半年多来,在陆宇的命令和催促下,小黑哥腿脚麻利,已经找寻到了十几个勉强合心的目标,但被他追踪之下,排除掉心性善良,或心性普通,说不出善良罪恶的少年,只有两个人适合。
一个是盗窃抢劫少年惯犯,伸手矫健,体魄修长;一个是自幼被爷爷抚养大,现在却吸烟喝酒殴打爷爷,仗着模样俊俏玩弄女孩子的小混混,体格也是不错的。
“中国人口虽然极多,但体质符合内气感应标准的人太少,符合标准,又是年轻男人,又品行恶劣死不足惜的人,就更少了,这都找了半年多了……”
小黑哥低头,对着胸口的千机叶皱眉嘀咕。
他说的小混混,相貌的确与以前的少年陆宇有几分相像。
——不,我也挑了半年多了,就那个抢劫犯与我的感应最相合,以前那么多人选,都比不上他。你放心,所谓“相由心生”,据我估计,只要我夺舍成功,完美重生,再修练出内气,新身体的长相在我内气蜕变下,必定会逐渐恢复成我原来的相貌。
陆宇在千机叶中温养得轻松舒畅,没有丝毫拘束感,仿佛那本就是存留灵魂的无限空间。
小黑哥始终以内气与他保持心的沟通,此时神情沉稳地“唔”了声,道:“好,相貌不是关键,既然那个抢劫犯与你感应相合,那就选他更为稳妥。”心里松了口气:快八个月了,已经到了冬天,终于可以再和陆宇一起实实在在地生活了。
他摸了摸怀中的紫檀木吊坠,还有陆宇给他雕刻的墨翠护符,珍惜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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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中生晚自习放学后一群一群地离开,很快大队人马走光,只剩下逐渐熄灭的教学楼,和稀稀拉拉走出来的、在放学后仍坚持加班二十多分钟的刻苦学生。
“老子手头有点紧,像你借点钱,你就拿来,唧唧歪歪个鸟!”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体挺拔,有些帅气的相貌满是恶劣表情,厚厚的衣服被他穿得吊儿郎当。
他的前面,赫然是个穿着整齐、双耳带着假珍珠耳环的女生。
那女生吓得结结巴巴:“没,没钱。”说话间后退,战战兢兢地想要逃跑。
少年一把扯住她肩膀,另一手一甩,绑在袖子里的弹簧刀熟练地握到手中,阴森狠戾地说:“没钱?我怎么听说,你今天带着钱来交学费,结果发现,学费早就被你离婚的老爸给教过了?那你剩下没交的学费呐?拿出来!”
那女生被他冰凉地弹簧刀贴着娇嫩的脖子,吓得眼泪扑簌簌地掉,哀求道:“我爸和我妈离婚,我妈,下岗了,我们很穷……你……”
少年不耐烦,一面用弹簧刀制住她,一面在她衣服里乱掏乱摸,同时趁机占她便宜,心底也有邪火滋生,下半身硬翘起来。
突然一块石子不知从哪里飞至!
“啪嗒!”
少年持刀的手腕被打得一麻,弹簧刀飞落一米外的地上,惊得他后退两步,却丝毫没有想要逃离的迹象,只是转头狰狞地看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想要看清来人面貌以便报仇,低着声音恶声恶气地问:“谁?藏头露尾的,有种站出来!”
他在这里很有些人脉,抢劫数次,甚至有一次将一妇人捅成重伤,都能在进局子走走过场后,再安然无恙地出来,所以此时竟已理直气壮,毫不怯懦,展现着他身为男人的勇敢。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面貌,只有一个挺拔的轮廓,还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发愣什么?还不快走?”声音浑厚,阳刚而沉稳,让人听来就感觉安心。
那女生如蒙大赦,哭都不敢哭出声,咬着嘴唇流着眼泪仓皇往光亮中逃,她是死也不敢再一个人离校这么晚了。
小黑哥这才走近,屈指一弹,内气透体而出,让声色俱厉地想要看清他的少年骤然神智一昏,晃着倒地。
小黑哥一步上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往来路退去,没留下丁点儿蛛丝马迹。
……
荒郊的刚猛越野车内,身高约有一米七八,与小黑哥个头相平的挺拔少年昏迷不醒,他屈着腿,被小黑哥温柔地平放在宽敞的后座。
小黑哥紧张得心脏突突乱跳,屏住呼吸,脱下厚外套,又脱下黑色健身背心,露出没有丝毫赘肉的精健上半身,再把胸前围着的纱布一层层解开,小心翼翼地把贴在心口的巴掌大温润木叶子捧在手中,如同捧住自己的生命。
“陆宇,我把人带来了,你准备好了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忽然有种“还是别冒险了,这样能与陆宇在一起,我也知足”的念头,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念头太自私。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忐忑不安着感应心绪,没有不详,还好,没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他深吸一口气,面庞沉静到寂静,把千机叶谨慎妥帖地贴放在那少年的额头眉心,再用纱布松紧适度地缠绕绑缚,以免中途意外脱落,然后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年的神色,同时伸手,以内气在少年体内流转,试图看看中间能否帮助陆宇什么。
——我开始了,你用内气压迫千机叶一点,我自己出不来……
是陆宇平静从容的呼声。
“噢。”小黑哥忙伸手轻柔地按住千机叶,缓缓放出内气,把千机叶往少年眉心“推压”。
忽然那少年浑身一颤!
他知道,他们准备了半年多的计划,现在开始被陆宇实施了!
他紧张得肌肉绷紧如钢铁,只见面前这抢劫犯少年不停地颤抖痉挛,有些帅气的面庞惨白一片,像是经历莫大的噬魂痛苦,他忙将内气往少年体内缓缓灌输,至少要抚平这副身体的本能痉挛。
过程出乎他预料的快。
几乎就在他忐忑不安,忘记呼吸的时候,突然少年停止了一切颤栗,自己平静了下去。
“陆宇?”
他试探着呼唤,浑厚阳刚的声音,轻柔小心地像是呼唤婴孩儿。
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底咯噔一下,头脑懵住,转念想起他和陆宇之前探讨的结论——人和人不同,即便夺舍成功,只怕也会有一段的适应期,无法说话或者动弹……
那么,陆宇只是在适应这具新的身体,仅此而已,吧?
他当真是忘记了呼吸,憋得胸肺闷疼才急忙用力喘气,然后就发现面前这少年眼睫毛颤了颤,他浑身一僵,再次屏住了呼吸,精壮的身躯像石雕般一动都不敢动,仿佛稍稍一动就会惊吓到面前的人,他瞪着眼珠子盯住少年眼眸……
少年缓缓睁眼,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眸明明轮廓陌生,却偏偏给他一种让他无比眷恋的熟悉感,仿佛千万人中,他只需一眼,就能分得清哪一个是他的爱人,更何况这少年此时的眼眸中,更有让他沉溺其中的、铭刻入骨的温柔和深情。
他心头一颤,刹那间眼泪流出,嘴角偏偏忍不住微微地扯起,形成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敦厚帅气的面庞,悲苦思念得让人看着心酸,他几次张口,最终才低哑着喊出声:“陆宇!”
陆宇还有些没能适应的僵硬,暂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是微微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笑,立时让小黑哥想起刹那芳华,想起雪山之巅最初的清辉,想起曾经在血衣巷旅馆里,他就被陆宇那么淡淡的一笑迷了心神,即便是想着:原来这小子喜欢男人。也没有升起半点厌恶反感。
陆宇!
是陆宇,他小黑哥的爱人陆宇!
他忽然一下子哽咽起来,那么刚强坚毅、沉稳理智的大男人,此时跪在后座前,眼睛一眨不舍得眨地看着面前熟悉的眼眸,泪水流出,越发流个不停,像是个受到委屈的大孩子,不停地哽咽,压低声音哭着喊:“陆宇,陆宇……”
一面喊,一面用与陆宇同出一源的同门内气在面前的年轻躯体中流转。
陆宇在他的帮助下,竭力适应新的身体,然后哑着嗓子,艰难地回应:“小……黑……”
一声熟悉至极的呼唤,让小黑哥也控制不住,抱住他就失声痛哭。
半年多来,他梦回都渴盼着再次听到的真切声音,此时听到,他竟有种死了也值了的感觉。
……
就在陆宇睁眼的那一刹那,遥远的X市中,豪华的郑家别墅里,正在愁眉苦脸,硬逼着自己补习功课的少年陆宇突然心头一震,蓦地转头看向北方,遥远的无声的呼应,让他感觉到强烈的熟悉,像是哪怕闭着眼睛,左手也知道右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