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記+番外——宮水疾
宮水疾  发于:2012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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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他對于殘疾并沒有什么概念,干自己這一行,打打殺殺、傷筋動骨、缺胳膊少腿在所難免,所謂各人有命,反正都是在生活夾縫里殘喘茍活,并沒有什么值得憐憫之處,更何況沙朗絕非溫情之人。可是看到那人仿佛用盡全力地轉動輪椅、躲過一路的障礙磕絆時,他的心也隨之糾結起伏,生怕出什么意外。

那種隱隱的疼痛,和對可憐的人或動物產生的憐憫完全不同。后者是短暫而冷靜的旁觀,前者則牽動著某根異樣的弦,從心底的隱秘處生發的淡淡情感。

沙朗弄不懂,他從沒有怎么被愛過,更沒有主動去愛什么人,他只是恍恍惚惚地從店里走出,來到路人稀疏的道路上,路邊艷麗的霓虹光芒映襯出一個高大卻晦暗的影子,徐徐晚風里T恤下擺不羈地飄揚,撩落了夏日曖昧的夜。

第三章:厚臉皮的某只

少年迎上去把男人推過去,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沙朗聽不到男人的聲音,只捕捉到少年的只言片語。

沒一會兒,少年收拾書包和男人打了個招呼就回家了。于是水果攤上只剩下他一人,燈光照映他的臉投下了深深湝的陰影,眉宇舒展柔和,連端正的口鼻都溫潤如玉,仿佛質地上乘泛著優雅冷光的精美瓷器,在沙朗眼里說不出的純良甘甜,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男人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他。

不知不覺他已經來到了攤位近前,躊躇了許久,繃著臉說:“幾周前,嗯……手下的人做事魯莽,真是抱歉。”

“沒關系。”男人隨意地一笑,“我都忘了。”

沙朗長這么大還沒有主動認過錯,卻被這么輕描淡寫地被一句“我都忘了”所抹殺,心里莫名其妙的焦躁起來,好像失掉了什么似的。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交集,還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就這樣傻乎乎地走了他好不甘心。

“猶豫什么啊,是混混頭子就在此夜此地強搶民男,玩玩就算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個聲音冒了出來,像長了小手一樣搔刮著他的心。

沙朗虎起臉,本來自己一向行事不拖泥帶水,唯獨在這件事上娘們似的婆婆媽媽,砍人都不怕,還顧忌一個手無寸鐵、形單影只的殘廢?道上的人都得笑掉大牙了!

這么想著,兇光畢露灼灼地盯住了男人,像盯住獵物的猛獸一般,一步步逼近。

“哦,有一件事……”男人小聲嘀咕了一句,彎腰在半舊的布包里翻找著什么。晦暗的光線里一段細瓷般細膩光潤的頸子竄入眼簾,沙朗差點嗷的一聲化身為狼,在那白皙誘人的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叼回狼窩慢慢享受。

小兔子,小羊羔,小貓咪,小可憐見兒的……讓老子好好地疼愛你哈哈哈……

沙朗的狼爪剛沾到衣服角,男人猛地直起身子,也無形中錯開了他的手。

“給你的。”

一疊零錢,骨干的指節,精致的手腕,修長的手臂,再向上看是男人端正的面龐。

“那天的水果不值600。這是找你的。”

沙朗愣住了,那樣純凈的眼神,他只在畫里見過。大概是外國名畫家的油畫,小時候書里的彩色插圖,上面印著天使的柔和容顏,承載著一雙碧水澄凈的眼波。耳畔傳來清澈沉悅的男聲,蕩起一圈圈漣漪,久久不能平復。

和他一比,沙朗忽覺自己宛如街角泛著惡臭的垃圾,妄想污了天邊的流云。

遲鈍地接過錢,二十、十塊、五塊、一塊的厚厚一摞,攥在手心里,一股心酸逐漸彌漫開來。

他不走,好脾氣的男人也沒趕人。

“你坐嗎?”他一指旁邊的凳子,少年坐過的四腳小凳。

沙朗乖乖地點頭坐下,瘦高的身子頓時矮了一截,一雙包裹著牛仔褲的長腿不安分地晃蕩。

“我看到你的侄子了,長得好可愛,他多大了?”

“十四,正在讀初三。”

“你一個人做生意?不大方便吧。”

“我是幫別人賣的。”男人指了指后面的水果店,“就是那一家。”

沙朗點了點頭,憋了一會兒突兀地問道:“您貴姓啊?”

“免貴姓錢。錢北。”

嗯……好奇怪的名字。

“我叫沙朗,這一片都是我管,有誰膽敢欺負你。就提本大爺的名號!”

某人顯然忽略自己曾經間接掀了人家攤子的事實。自我感覺良好地揚起臉,充滿了年輕人的蓬勃朝氣以及未曾馴養的野性。

沙朗自認為帥哥一枚,這點有待考證,但是他的確有一副傲人的衣服架子身材,尤其是比例協調、修長筆直的長腿,忽略那張小混混的痞子臉,隨便一戳一站都有一股模特般的范兒,即使如今不著力地耷拉著,都彰顯著它們的潛在的力和美。

男人的眼睛在他的雙腿上凝了一下,而后若無其事地撇開,繼續給買水果的大媽收錢找零。晚上生意冷淡,隨著時間流逝更覺清冷,攤前掠過匆匆的行人或者呼嘯的車輛,從密到疏,始終未曾止息。

錢北……這是,他的名字。

除了偶爾枯燥的談話之外,沙朗只呆呆地看著他,并沒有覺得失禮之處,直到錢北搖動輪椅準備收拾攤位,他才猛地回神。

“錢北,這些我搬好了,你歇著吧。”

“我來就好,習慣了。”男人客氣地說,收拾水果的手并沒有停止。他的雙腿無法承力,只能靠著臂膀和腰來使力,同時還得靠輪椅移動,僅僅是把水果裝進箱子里這樣簡單的動作,已經讓他的額頭沁出密密的汗珠。

沙朗站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搶過裝了一半的箱子,把攤位上剩余的水果通通裝進去,胳膊一抬就端起了幾十斤的重量,走出攤位,用眼神詢問接下來的方向。

錢北無奈從后面跟上,打開倉庫,溫和地添了一句:“謝謝你。”

明明很普通的道謝,在沙朗聽來簡直無形中賦予自己無窮無盡的能量,很狗腿很樂呵地跑上跑下地幫錢北把水果攤收拾完畢,末了抹一把汗,爽朗地一笑:“干完了,比你快吧?”

“嗯。”他應了一聲,身子一矮閉合了店門,黑暗遮蔽了他的表情。

沙朗神經大條,但有時還是很敏感,發覺自己無心的話也許讓錢北聯想到自身的殘疾,惹人不快,當時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

“今天多虧了你幫忙,我要回去了。”錢北說。

“我送你回去,一個人大晚上的不安全。”沙朗攥住了輪椅,口氣強硬地提議。

錢北回頭,明顯的不悅爬上了眉頭,本著少惹事的原則耐著性子回絕:“用不著……我又不是女人。”

沙朗非但沒有放手,還得寸進尺腆著臉抓住了他的胳膊:“就讓我送你一次。”

錢北掙動了幾下竟完全沒有效果,一張臉就冷了下來,使力操縱輪椅而無法動彈半步,嘎吱嘎吱的聲音從輪子處傳來。

沙朗沒想到看似柔弱的人還有這么大的力氣,握住上臂的手被迫松開,訕訕地解釋:“你別反應這么大,我只想送送你。”

白凈的臉上顯出了慍怒的紅暈,冷冷地說:“不用!”

他大力地轉動輪子,轉身而去。知道把人惹急了,沙朗踢開了腳邊一顆礙事的石塊,生氣的大狗似的炸著毛,氣呼呼地幾步來到摩托車前,心里的氣一層層上涌——好心當成驢肝肺,不識抬舉!以為自己是鮮嫩嫩大美人搶著要啊?老子才不稀罕!又老又殘就算倒貼我都懶得看一眼!

正咒罵著,突然聽到幾聲混亂的碰撞響聲,重物翻滾的聲音,以及車輛尖銳刺耳的剎車聲——

第四章:車禍現場——老套的英雄救美

糟了!

沙朗丟下頭盔,瞬間的驚恐令他想也沒想地飛跑過去。

入眼的是撞飛的輪椅,和地上蜷縮著肢體的男人,他臉色蒼白,額頭擦破了一塊,血跡微微滲了出來,胳膊上也有類似的輕度擦傷。撩開襯衫檢查了他的肋骨附近,一側的皮膚淤青,摸了摸還好沒有骨折的現象。車主走過來,原來是這女的車技不精,車輛經過水果攤時把在路邊的錢北帶了一下,沒有直接碰撞,索性造成的后果并不嚴重。沙朗沒工夫搭理她,也沒來得及討醫藥費精神損失費,大吼一聲轟走了噰喳喳的碎嘴女人。

另一邊,錢北喘息著,隱忍地咬住嘴唇,冷汗頻頻地滴下來。

“去醫院檢查嗎?你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沙朗輕聲說,托起了他的身子,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肢體相接,沙朗清晰地感覺到男人不時地抽搐,冷汗濕了大片后背,黏答答地貼著瘦削的身體。

“到我家去。”清醒而堅決的聲音。索性沙朗干不法職業久了,本就是個不喜歡跑醫院的主兒,小傷小痛都是自己處理解決,再不濟上小运蜥槖禳c藥水。聽到他這么要求,也沒有勉強的意思,很狗腿很急色地抱起錢北,不敢碰他的傷處,就托住了他的臀部,一手將他的肩膀扣在懷里,穩穩地摟住。不輕不重,將他窩在懷里的感覺分外舒服,心里滿漲著莫名充實的情緒。

“你家在哪兒?”

“輪椅……可以修的……”

沙朗都想撞墻了:“你的身體要緊,輪椅的問題我來解決就好。”

“一直走,34號。”錢北咽下了一聲呻吟,閉上了雙眼。

空不出手來敲門,叫嚷了兩聲無果后沙朗豪邁地抬腿,“轟”的一聲踹開了破舊的木門,走進去迎面看到了滿臉驚愕的少年,站立的位置剛好在被門殃及的范圍之外。看清楚了來人之后,少年的驚愕之情轉為了嫌惡與焦急交相輝映之色,大聲喝道:“你怎么他了?混蛋!”

錢北氣息奄奄地主持公道:“帆羽,是他救了我。”

沙朗指使名為帆羽的臭屁孩子去拿藥箱,腳步不停地把病號平放到唯一的雙人床上,那邊少年訓練有素地搬來一只藥箱,繃帶碘酒藥酒藥水一應俱全。

“別擋著。”帆羽一揚下巴,作勢要把沙朗擠出狹小的床前空間。

“讓我來,小孩子懂什么!”

“你以為一點擦傷能讓人這么疼啊,不知道別妨礙治療。”

今天的沙朗好像經過了菩薩圣水點化,脾氣好得冒泡,照平常早就二話不說干起架來,如今只是暗罵了一句就退了出來,一屁股坐到了低矮的板凳上,該不知好歹的板凳還支呀地晃個不停。

房間挺小的,但非常的干凈,收拾地整整齊齊,好像是為了照顧錢北的殘缺,僅有的幾件舊家具都很低矮。一張床,一個桌子,一把椅子,角落有燒飯的煤氣爐,仍熄火燉著某種湯品,那種氤氳的淡淡香氣浸滿鼻腔,是滲入肺腑的溫暖。

沙朗知道什么是貧寒,卻不知道什么是溫馨。

他從小就死了父親,十歲打罵他的母親也故去了,而后暢通無阻地當了標準小混混晃蕩在后溪街頭,漸漸混出點了名堂。最凄慘的時候他也從不覺得自己可憐,不需要別人可憐更不會可憐別人,反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誰都不欠誰的。

至于錢北,他虛心地齜牙,大概是潛藏已久的善心大爆發的結果吧。

用時兩秒掃視完了全屋,他又把視線鎖在了床上人的身上。帆羽正細心地給錢北處理擦傷,或許是嚴肅的緣故,冷意自然而然滲出,白皙的臉愈發精致透明。很好看的一張臉,但在沙朗看來簡直礙眼地要命,恨不得扇幾個耳光打成豬頭才解恨。

帆羽……脫去了他的衣服……咳咳,自然只有上衣。

他承認還在車禍現場他懷有私心地撩開衣服檢查,但是當時燈光那么暗淡,他看不清楚!錢北有傷,他不能盡情摸!這下可好了,即使只能看不能吃,起碼他能在明亮的光線下仔仔細細從外到內地觀賞一番——

淤青掩不住大片大片的瓷白肌膚,抹上藥酒揉搓后變得嫣紅,細膩的光澤柔柔地暈開,似乎能吸住人的感官,讓人有想緊緊貼上去的沖動。并不溫軟的質感,讓他又想到了古代青花或者玉白的瓷器,看上去摸起來堅硬光滑,卻極其易碎的奢侈品。

瘦削而不瘦弱,寬肩窄臀、腰肢緊實的漂亮身材,微微彎曲的脊背劃出條優美的弧線,再往下寬松的衣褲遮掩不住小而翹的……

沙朗的雙眼瞪得銅鈴大,很沒節操地直了。這還不算gc,肝火上涌之間兩道鼻血無恥無畏地掛了下來,連忙擦去,繼續直眼,好像少看了一秒就會損失千八百萬似的。

“神啊……

您給了我一個寶貝,我已經驗收了。”

“*%&%~~@”

“嘎?喂喂,我沒有退貨!殘廢就殘廢,要不您能忍心把這么好的人兒賤賣給我?別逗了。”

“……”

通神的對話進行了很久,還好思想不能阻擋人類大快朵頤的視線,嗯,沙朗的腦神經確實不正常。

帆羽本來在家里一邊復習、燉湯,一邊等待錢北回來,沒成想遇到了這種情況,無視某只猥瑣的傻笑,加重了手下的力度。

“嗯……”錢北抬眼看他,眼角有點水蒙蒙的晶瑩。

“還疼嗎?都成了玻璃人,一碰就碎。”

“我還好,別擔心。”

帆羽摸了摸他汗濕的頭發,安慰地說:“忍著點。”

叔侄和諧的場景被一聲呼喚打破:“喂,小孩你行不行?論到跌打損傷我更在行,力氣也比你大。”

是可忍孰不可忍,為什么人家能摸而本大爺只能在一邊看著?!豈有此理!

帆羽斜了他一眼,“多謝,你似乎該回家歇著了。”

沙朗站起來,恨不得直接把他撥到一邊,讓礙事的臭屁孩子有多遠滾多遠。

沒想到錢北撐起身子,語帶慵懶地說:“沙朗,不好意思,我不方便送了。天晚路上小心。”

胸前稚嫩的紅點晃得沙朗一陣失神,根本沒聽他講什么就傻傻地點了點頭。剛點完頭那根神經才接上——多么溫柔的話語,多么善良的心靈!沙朗陶醉地想,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見好就收欲速則不達,這些道理他還懂得。

明明主旨就是趕人走,但錢北一說便效果奇佳,所謂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照顧好你叔叔!”沙朗惡狠狠地對帆羽說,偏過頭對著錢北換上了柔和的顏色,頗有愛心地叮囑道:“注意休息。晚安。”

帆羽惡寒地一哆嗦。

錢北淡笑地目送他離開。

而沙朗,樂呵呵地走在大街上,比磕了十斤藥還哈皮,修長的雙腿像踩在云彩上似的,伸出手來也遮不住滿眼倒映的星光。

第五章:溫柔的老大

老大轉性了。

胖子第一天高興,第二天別扭,第三天憂慮,第四天和兔牙做了個總結會,認為老大不是吃錯藥,而是——墜入愛河的體現。

說戀愛不確切。應當說是最悲劇的單戀,單相思,而且這個思春的老大還整天溫情大放送,害的受虐成性的下屬戰戰兢兢不得安穩。好像頭頂上一直懸著把尖刀,不定什么時候就噗地把人一刀兩斷。

嗚呼哀咋的兩小弟崩潰狀撲地。十點的鐘聲敲響,咚咚地震撼人心。在幫會的據點按個破掛鐘還是老大的主意,鑒于那是沙朗的地盤,自然無人表示反對。這是前話。說曹操曹操到,老大踱著方步貌似心情舒暢地推門而入。

“大上午的,您老真早!”兔牙語無倫次地招呼。

“兔牙,輪椅送過去了嗎?”

“送了。”兔牙蔫頭蔫腦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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