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脸上丝毫看不到痛楚,像是根本未意识到身上被他自己挖得见了血,甚至掀起了块指头大小的肉,几乎离体。
方五儿心中一沉,第一次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意料。
“主公,您没有错!”他按住承嗣的肩头,沉声道:“三宫六院,自古皆然,情欲之事,人之本性,您怎可因外臣一句话自残至此!此事皆是属下一手安排,若您心中不悦,请治臣死罪,切勿伤损龙体!”
承嗣摇了摇头,似乎刚刚发现身上的伤,翻过手掌安静地看着手指上的血迹,毫无感情地开口:“送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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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与凉国的和谈既破,战争实质上在当天便已推进到凉国境内。追击凉主的人马无功而返,蒲仔城的收复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双城全部重回大衍版图后,军中的势力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裴宣德、周康、吴建能各率一路兵马,作为东进的先行部队同时进军,分为三线,北线以联宇击凉为要务,事实上前者的分量远重于后者;中线进军积极,争取抢先划线占地;南线则稳扎稳打,缓慢推进,重视防御与统治力度。其实在大衍最顶端的那个小圈子里,南线才是最重要的一路,哪怕这次不能一口气扼死凉国,亦要力求将已打下的土地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将界碑动动位置。
在三路军队自恰旺城出发前的誓师大典中,衍帝提出了“彼凉人兴不义之师,行背信之事,天下当共讨之”“彼国屠我子民,然大衍自古以仁义立国,非蛮夷之邦,各军当厉行约束,每占一城,不得屠戮百姓,不得强抢民财,不得虐待战俘,不得无故纵火”“居于衍境,即为衍人,不计先后,不论远近,一视同仁”等诸条,即后世所称的“德恕令”。方五儿正式挂帅,掌控全局,居中策应,而就在誓师前晚,战神孙悦率数千人马连夜出城,被调往西北戍边,营中只留下了四个一问三不知的凉国少年。
“主公,您虽心存仁厚,只怕凉人却配不上您的苦心……”
誓师之后,三路兵马直接出东城,方五儿却无须立即上路,此刻正带了几个人护送皇帝从校场返回,将手下尽数打发到前头去,自己坐在马上与车中的少年天子搭话。
承嗣冷冷道:“朕恨不得把他们杀个干净。”
方五儿被噎了一下,干笑道:“主公能为大局隐忍至此,实属不易……”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承嗣脸色。
那夜虽险险逃过一劫,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小皇帝的脾气愈加古怪起来,令他捉摸不透。
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似乎低估了孙悦在承嗣心里的地位,现在想来,这事做得太过行险了。
本来可以更稳一点的——不过也罢,眼下的结果也算不错,至于圣心,来日方长,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磨下去。
他突然想到一事,问道:“主公,您将前线事宜全部交托给属下,是打算先回京,还是在恰旺住一阵子……”
承嗣沉默着,脸上露出些许奇怪的犹豫,正要开口,却听得前面街口一阵喧哗。
他皱起眉,方五儿忙道:“属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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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嗣誓师归来乘坐的并非六驾之车,也未多带侍从,偏偏恰旺城并非王城,许多道路并不宽阔,此时又逢无数逃难的百姓携家带口涌回城内,各处人流络绎不绝,与凌晨出门时大不相同,多处拥堵,令人始料不及。承嗣到军中以来一切均是从简,出行从不封街赶人,方五儿看到前方横贯而过的另一条主道上正在通行的骆马车队,不由颇感头疼。
这就是不亮身份的坏处,若是承嗣从车中出来,这些人看到天子服饰,只怕立即要跪倒一片自觉让道,但这时……小皇帝心情不好,赶人只怕要惹他发怒,只好等等,还好车队已过了大半。这边和对面都开始有人抱怨,那帮行商也自知碍事,不住向两边人赔笑拱手,见他们这边人一身戎装,更是分外恭敬,腰都多弯了两分,让人没法发作。
身后一辆轻便而简陋的马车赶了上来,也被堵在此处,赶车的汉子啐了一口,嘟囔道:“真是晦气……”
又过了片刻车队才彻底过完,那汉子迫不及待地一扬鞭,疾驰而去,方五儿对这等行径颇为不喜,提缰避了避,一边想着这人略有些眼熟,一边拨马回头去陪承嗣。
然而当他朝车内看时,脑中突然嗡的一声。
里面空无一人,少年天子凭空消失了。
70.
方五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确认小皇帝突然失踪以后立刻派出人手飞马传令,紧急封城,四处盘查搜捕可疑人士,扣押引起骚动的骆马商队,重点追缉那辆出现在当场的马车,力求第一时间将人截下。
然而这似乎仍然晚了一步。在封城的命令到达东城门的前一刻,一人混在百姓群中纵马出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片嚣张而神经质的大笑声。
守城士卒尚摸不着头脑,军令几乎是紧接着传到,大惊失色之下,忆起马前似乎有一抹黑色,但是人是物却看不清楚。
当下便有大队人马出城急追而去,方五儿得知此信后脸色大变,东城出门便是大片荒凉之地,人烟稀少,道路失修,只要一开始追不到,之后连打听都没处打听去!再往后,到了凉国市镇,战时大队人马无法混入,连搜捕都得私下进行,要寻道人简直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况且此人来路不明,到底是何用意还不分明,到底是盯准了皇帝来的,还是只想单纯求财?既往东逃,难道竟是凉人使出的擒王之计?若是如此,天子性命无碍,之前血战拼得的优势只怕将轻易化为乌有!
虽目标已定,方五儿却不敢放松城内的搜捕:万一那人还有同伙,大张声势出城的人不过是声东击西,玩点障眼法,真正的承嗣还被藏在城中,等着躲过风头以后再带走……
恰旺城中所有势力一时间都动了起来。连那些或混迹日久、或刚自他处赶回来的衙门油子、地痞混混都被召集,恰旺城通往城外的所有小路第一时间被监管控制起来;打着缉捕盗匪旗号的全城大搜捕如火如荼进行,根据方五儿的回忆绘制的画像贴得无处不见,重赏之下又有不少人踊跃指认,有个无辜的猎户一天之内被抓到方五儿面前三次,再见时二人都心力交猝,无言以对。
被扣押后反复盘问的行商领队也是叫苦不迭,只道自己一行人今日才进城,不过是听说恰旺城此时刚刚收复,知道逃难人口大量回城后物资供应必然紧缺,想来趁机赚点彩头,那日所行乃是西城门至事先定好的客栈的必经之路,于此事一无所知。车队中所有人都被分别单独提审,众人所言并无严重出入,与客栈方供词亦对得上,这条路被直接堵死。
那人所弃的马车也已在临近的巷子中找到,乃是在城中一家车马行临时所租借,车马行老板听说自家铺子居然跟这等惊动全城之事扯上关系,吓得脚软,语无伦次,将所知一一道出,却也只能回忆得起这人昨日便已下了定,只说租借一日便还,并非长途出城所用。他付钱付得爽快,照行规店家也不会追问客人私事,竟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方五儿一再追问,终于有一个伙计想到了当时一个小细节,提起这客人一身衣衫皆是簇新,似是刚上身不久,像是城内某家裁缝铺子的样式。
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人毫无接触,凭空出现在世上。对于此刻全城的实际控制者而言,真个查起来,总有各种蛛丝马迹,衣食住行样样都会出卖一个人的行踪,循着这些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一切散碎的细节都渐渐穿成了线,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方五儿愈看愈是心惊,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看着那人竟有些眼熟:此人竟然便是那个在营外徘徊多日的乞丐,或者说,假扮的乞丐——实际上分明是恰旺城破城那日,自水牢中释出的囚徒!
凉军盘踞恰旺城许久,狱卒被杀的杀,换的换,并无几个人知晓这疯子来路,只知道这是利齿藤带来的犯人,一直关在水牢,平日里常常对着墙说话,无缘无故大笑,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再追查下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田氏商行的少东,当初雍城献刀、杀顾子娴起兵、盘踞东南数月之久、最终为利齿藤所灭的田得利!
这人竟还在人世,令方五儿一阵错愕,而他落入凉人之手大半年,竟落得个神智尽失的下场,真不知究竟遭了何等折磨。
但这人真的疯了吗?看他一路行事缜密,有条不紊,准备充分,只怕健全人也未必能做得出。
可若是没疯,他作为曾经举兵抗凉的义士,又有何理由突然劫持衍帝,逃亡凉国?
不论动机如何,既已大致摸清这人来路,方五儿不得不承认,此时封城再无意义。
不过一日一夜,城外已有大量百姓滞留,急着出城的行商更是四处打点哭求,方五儿既不能公布被掳的人乃是天子,便无法解释为何出动这等级别的戒严与搜捕,再加上田得利身份的暴露,到了第二日,所有措施便尽数停止,至少在表面上,恰旺城的一切逐渐回复了秩序。
然而对于方五儿而言,最难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出城追缉的人马不出意料地毫无所获,虽仍未收兵,却已失了对方踪迹,搜寻几乎无望。
军中地位稍高的将领皆随军出征,不在恰旺,此刻城中皆是方五儿嫡系,如此或许可以多瞒一时,但他自校场护送皇帝离去,不出片刻便突然闹出这样一出事,本已十分可疑,等过几日,皇帝始终不在人前出现,必然会有有心人将两者联系起来,到时……
军心动摇还在其次,只怕有人会以为他暗做手脚,监守自盗,有谋逆之心,才是百口莫辩!
朝中日日有奏表题本送来,许安国只怕过不多久便会起疑心,而外线,三路大军只有一路在周康手里,吴建能乃是孙悦嫡系,裴宣德虽是皇帝直属,亦在孙悦手下日久,若到时谣言传开……
他一人,决计弹压不住。
中路军已与凉人交上了手,军报流水般送回,北路军亦开始逼近凉国市镇,战事既起,再无撤兵可能,而李承嗣始终下落不明,似乎已在这个世间消失。
只不过过了三日,方五儿头发已白了一半,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目露惊骇之色。
他唤来心腹,苦涩地吩咐道:“去追孙将军,告诉他,陛下为人所害,此刻只怕……命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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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嗣头疼欲裂,睁开眼时,只见一个陌生的汉子拿着个瓷盅坐在身前。
他张口欲问,却惊觉自己口舌发麻,发不出声音。
71.
承嗣满脸惊骇,正欲抬手,却恍然发觉手足虽未被绑缚,却沉重难言,麻木得不像自己肢体,使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动得一分。
形同废人的处境令他又惊又怒,死死盯着面前之人,那汉子发觉了他的眼神,咧嘴一笑,道:“醒了?我的小心肝儿……”
承嗣嘴唇无声颤抖着,那人会意,笑道:“别怕,已给你灌了解药,过几天就好了,”他随手将那瓷盅放在一旁,伸手过来搂住承嗣,“小双那家伙下嘴没轻没重,看把我的小乖乖弄得,啧啧,没事了,我们总算逃出来啦。”
他说得开心,又去摸承嗣侧脸,却见怀中少年浑身寒毛竖起,吃力地推着他的胸膛,脸色苍白如纸。
这人虽满口胡言,却也算相貌堂堂,然而男性肌肤一贴上来,承嗣便无法抑制地一阵反胃,直欲呕吐。
那人尚不明就里,得意洋洋道:“我们一路朝南,走的是优佳镇这边,那帮白痴还在东边打转……等再过几日,穿过金典矿区,自特仑苏港出海去红毛国,便再无人寻得到我们……你不信?旁人这般出海自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你夫君我可是跟着商队走过几次了,信风起时南下,四十四日后到莫思莲岛补充给养,再三十日到多莓子荒原,不必弃舟,沿海岸绕行二十多日,便能摸到红毛国的岸边了……”
他说起来滔滔不绝,手舞足蹈:“我田家在凉国颇有几家相熟的商号,到时请他们牵线,雇几艘大船,弄些老道的水手,你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人抓回去……哦,对了,小乖乖,你夫家姓田,”他指了指自己,道:“田得利,记住了!”
他再次伸手去抚摸这少年脸颊,李承嗣再也压抑不住,腹中酸意涌起,扑到床边,干呕起来。
他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腹内空空荡荡,除了些许酸液外竟是什么也呕不出,喉中闷痛,直呕到双目泛出泪花,胸中烦闷感才稍解,手足无力,伏在床边不住喘息。
此时抬眼打量去,只见室内摆设简陋,多有不似衍国风俗者,当是在凉国某家客栈中。前一刻还在恰旺城中,誓师大典上,下一刻便落入此种境地,直令他一片恍惚,目中所见、耳中所闻皆极尽荒诞,不似现实。
肩头一暖,有人拍着他的肩,掏出一方缀着锦丝的手帕悉心为他擦拭嘴角,一边温柔道:“小袁还说会有人替他照顾你,真是的,把你照顾成这样?个个都想害你,若不是我救你出来……”
承嗣一怔,朝他看去,继而急切地比起手势,却因为身上毒性未去,动作缓慢而笨拙,再如何努力都只能极小幅度地挪动,与神态反差极大,显得分外可笑。
田得利既看不懂,也不关心,自顾自道:“你既对我一见钟情,我怎能坐视不理?你放我出狱,我便救你出此火海……小乖乖,你这么喜欢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承嗣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停下。
他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田得利,对方却满足地笑了起来:“知道你想我,别这么急,为夫这就满足你。”
他欺身上前,拉开了承嗣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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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嗣胸口的伤痕仍未愈合,田得利以赞叹的目光凝视着,着迷地伸手抚摸着最深的一处伤口,道:“我的小心肝,你可真迷人……”
他毫不在意地拂开对方无力的抵抗,无视了承嗣愤怒的目光,挑开了少年全身衣衫。
粗糙的指尖磨蹭着承嗣胸前,下体,又捏又抚,来回刮擦,似欲挑起他的情欲,然而那物被反复撩拨,抚弄,却始终毫无声息,如死物般蜷缩着。
田得利疑道:“小乖乖,你不行么?”
他分开承嗣的腿,俯身下去含住了那瑟缩的小东西,舔弄吸食,百般挑逗。
承嗣缓慢地挣扎了一下,眼中一片空洞。
某种已被悄悄掩埋的东西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难以呼吸的憋闷感重重压了上来。
下身传来湿热的、令人作呕的触感,四肢如坠冰窟,冷得僵硬而疼痛。
他像是又回到了某个时刻,正在被另一个人注视着。
一片黑暗中,那失望的眼神成了虚空中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自四面八方袭来,挤压。
他全身骨骼都似被那目光生生压垮,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下体处每一次来自他人的碰触,都带来极度的痛苦,如被割裂,被碾压,被剥皮,被千刀洞穿,被丢入油锅煎炸。
他在剧痛中微微蜷缩起身体,闭上眼,似在逃避那个眼神,却无处可逃。
药性作用下他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而软弱,明明未被束缚,却落入这般完全无法掌控局面的形势,令承嗣既不甘,又困惑。
窒息感带来濒死的、微弱的抽搐,承嗣满脸茫然的挣扎,几乎要溺死在那人的目光里。
——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下身一凉,田得利撤开身子,酷刑戛然而止,他微微睁开眼。
田得利抽出一根奇特的细鞭,掂了掂手柄,道:“宝贝儿,今天这么不精神,看来还是直接上这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