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爷爷不是个守旧的人,却在子嗣方面异常执拗。也许大多数东方人骨子里都有这种血液留存,就连自己的爷爷,当年不也信誓旦旦的非要爸爸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才肯罢手?
当然,自己家算是比较好运的。爹地刚好可以生,而且爷爷还有姑姑,总有一个指望得上的。况且爷爷这人嘴硬心软,表面上看起来比谁都凶,但是只要相处好了,他又是最好说话的一个,所以爸爸当年要跟爹地在一起时也没那么大的阻力和那么多的顾虑。
可唐爷爷那里……祈安之想想也颇为头痛。
当他听到汤姆介绍沈碧云的病情时,着实吓了一大跳。他从前只知道唐妈妈为了生唐慕辰吃了很多苦,可没想到居然如此艰辛。
可以想象,若是自己真的和唐慕辰走到一起,将带给唐爷爷多么大的震惊和恼怒。
那该怎么办呢?天才的祈安之在苦苦思索,难道真的要他的大苹果跟别的女人造一个孩子出来,放在他们名下?
这世界科技进步这么快,怎么就不能解决男男生子的问题呢?
从前和汤姆探讨时,他听了这话当即嗤之以鼻,“你要是有办法解决,你就能得诺贝尔了!这地球上的繁殖方式只有两种,有性繁殖无性繁殖。有性繁殖必须由雌雄生殖细胞结合而成,无性繁殖,大多数植物都能做到,要是把你种在土里能生根发芽,你就去试试!”
大大的翻个白眼,“那不还有克隆吗?”
“我这不还没说完吗?再一种无性繁殖便是如细菌般的单细胞分裂,应用在哺乳类生物上,就是你说的克隆。不过这种单性繁殖通常有个致使的缺陷,极易导致病毒性疾病的传染,而且比同类有性繁殖出来的更加脆弱和易损。”
“难道这地球上就没有更强大些的生物?”
“有啊!这地球上还有很多雌雄同体的生物,人家可以自己排卵自己受精,比如蚯蚓。还有一种陆地蜗牛,它们做爱时可以互相射精,互相怀孕,这个可真正是公平合理了。可前提是,人家拥有两套生殖器官。你有吗?”
汤姆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再有一种最常见也是最强大的史前生物──蟑螂。你知道吗?雌蟑螂只要交配过一次,就可以独自产卵了。你看看你自己,能归类于哪一类?”
祈安之当时回答他的,是无数记眼刀和忿忿怨念。
“叮咚叮咚!”好听的门铃声先是试探性响了几声,可是半天没有反应之后,变得急促起来。
祈安之本能的钻进了被子里,可那讨厌的门铃还在不依不饶尖叫着。眉头不觉紧锁起来,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呃?怎么好象是在敲自己的门?祈安之自嘲的一笑,果然是生病了,连听觉都比平常要迟钝不少。
再度拉开门,门外却还是那同一个人。
唐慕辰已经急得了一头的汗,正打算找宾馆的服务生交涉,让他们来强行开门。
“还以为你出事了,可吓死我了!怎么样?没事吧?”
祈安之疑惑的眨眨眼,看看骤然黑下来的天,明白了,“我刚刚睡着了。没事,好多了。”
唐慕辰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果然凉凉的微有汗意,烧退了好些。
祈安之微微偏开,看着他身后拖着一只小行李箱,有些不解,“你这是要上哪儿?”
唐慕辰被问得有些心慌,却随即镇静下来,“我这几天晚上过来住,两个人一起,总要好些的。”
他推开门,自己走了进来。把行李箱打开,里面不过是几件随身衣物和笔记本电脑,占据最多位置的,是一个特别包装起来的大食盒。
唐慕辰首先把它拎了出来打开,头也不抬的一一摆在桌上,“我刚才回家熬了点白粥,又弄了几个小菜,你放心,都是我自己做的。今天已经没时间了,也没来得及问你的症状,明天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弄。”
祈安之关上了门,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子,挑了挑眉,“那我去洗手。”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要留下来,要怎么留?祈安之哂笑,虽然我是病人,可也不要这样挑战我的忍耐力好不好?
21.
清粥小菜,简淡适口。还很用心的搭配得五颜六色,悦目开胃,最适宜味觉低下的病患人士。
房间里,两个男孩静静的喝着粥,没有交谈,空气里却有一股不和人知的暧昧在悄然流转。
饭吃完了。
“那就开始工作吧。”祈安之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便没有任何迟疑的拿出了电脑。
有些愕然于他的平静无波,可唐慕辰也很快收敛了微乱的心神,迅速开始投入到正经事上。
敲击键盘的劈啪志次第响起,间或着两道平稳的呼吸,如一副图画,静谧而安宁。
“你过来了,家里的事怎么办?”冷不丁地,祈安之问了一句。
心中一紧,声音有些紧张的涩然,“没……没事。我多请了个营养师,她会安排妈妈的饭菜,家里又有帮佣,至于其他的,我明早回去一趟就好了。”
“嗯。”祈安之淡淡应了一声,面对着荧光屏的脸,抬也没有抬一下。
莹白的光投射下来,象是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敷上一层光亮的面膜,分外晶明。只一瞥,唐慕辰便又心虚的把视线收了回来。心里却象小鹿乱撞似的,怦怦跳了好一阵,才平复了下来。
两个人把工作一分,那速度就快了一倍,各自完成手上的事情,再一交流,基本上就搞定了。
收了电脑,祈安之伸个懒腰,“我先去洗澡了。”
唐慕辰仍旧抱着笔记本,乱七八糟的浏览着网页,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那个妖孽真的是在洗澡吗?他会不会玩什么花样?
可惜,让他失望了。
不多时,浴室的门开了,祈安之一身沐浴香气的出来,脸上还添了一层蒸气氤氲出来的红晕,身上背心短裤一件不缺,表现正常得就象真正的普通朋友。拿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上的水,“你可以去了。”
“哦。”应了之后,唐慕辰忽然觉得有种热热的气息开始往脸上涌,暗自咬了咬舌,把这紊乱的气息镇压下去,自己也拿了睡衣进去了。
锁上浴室的门,把两个人分隔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他才如释重负的长长出了一口气。凝视着布满水雾的镜子里自己模糊的面孔,唐慕辰莫名的有些微恼,那妖孽,怎么能这么对自己无动于衷?
泄愤似的一把将水龙头推到极致,任汹涌而下的水花迅速淋湿了自己一身。直到那粘腻滞重的感觉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脱衣服。
摇头自嘲的一笑,在扒下衣服的同时,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古怪之极的念头,那家伙,还在外面呢!
动作蓦然僵硬起来,可随即又狠狠的骂着自己,唐慕辰,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要象个女人似的忸忸怩怩好不好?难道他还能有透视眼?就是看光了又如何?做都做了,还怕他看什么不成?
鄙视了自己一下,肢体顿时放松下来。洗头洗澡的动作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如起来。可是心头的那股烦燥却象是牢笼里的困兽,愈加明显了,刺激得两腿之间那男性欲望也很不合时宜的半勃发起来。
Shit!唐慕辰重重咒骂了一声,可那欲念就象皮球,越是想压制,它便越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反弹得越高。
末了,唐慕辰只得投降,再次检查了门锁之后,对着墙壁,闭上眼,开始左右手运动。搁在心里的,当然是外面那张妖孽的脸,不过与从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不在是虚幻的想象,而是有切实的过往可供意淫了。
深情的吻,温柔的手,热辣的唇,纠结的肢体……没有一样曾经忘却,更别提在他口中的温热天堂和他在自己身体里的疯狂炽热了。小小的浴室里,还留有他的味道,就算很淡很淡,也足以令唐慕辰意乱情迷。
一道白浊如期而至,溅上了对面深蓝色的墙砖,分外刺眼。唐慕辰身形一晃,背抵着已经被热水冲涮得湿热的坚硬墙壁,长舒了一口气。
快速将自己和罪证都收拾干净,换了衣服出来。祈安之正侧着身子在床头灯下看着书,沉静的眼神显示出对浴室里的激情一无所知。
暗暗松了口气,拿着风筒迅速把头发吹至半干,不再迟疑的坐到床的另一边,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关切,问他,“你晚上的药吃了没?”
“吃了。”祈安之放下书,拉熄自己这边的床头灯,背对着他躺下,“晚安。”
晚……安。两个字哽在喉里,可就是说不出来。唐慕辰有些慌乱的连忙也关了灯躺下,可心里却生出一丝不甘心来。
不甘心什么呢?他睁大眼睛,望着深蓝色夜光笼罩下的天花板,怔怔无语。答案已经明了于心了,可就是不愿去面对。
为了照顾祈安之的病,房间里并没有开冷气。可海滨的夜,失去了烈日炙烤的大海随着月亮的升起,生起了凉爽的风,从完全敞开着的窗户里柔柔的吹进来,倒也适然。只是那偶尔的一两声鸟雀夜啼和车灯闪烁,仍是扰得人心不能宁静。
挣扎了良久,终于,房间里响起一声妥协的叹息。
唐慕辰转了个身,面对着祈安之的背,将一只手小心的搭在了他的腰上,满怀歉意,“对不起。”
那人似是睡着了,呼吸平静,动也不动。
可唐慕辰就是知道他还醒着,靠得更近些,贴上他的背,搂紧他的腰,唇抵在他的耳后再次低语,“对不起。”
等了一下,才轻轻的,带着几分涩然又补了一句,“我……很想你。”
22.
呼吸在这一刻悄然凝滞了。
听着前面胸膛里传来的有力心跳声,唐慕辰如等待判断的囚徒,无比忐忑。看不到祈安之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平稳的声音,波澜不惊的问,
“为什么道歉?是因为没有及早发现我生病?所以感到良心不安了?”
手轻按着他的肩,汲取了一点温暖的力量,唐慕辰坚定的否决了,“不!不是为了这个……不过这个,我也应该道歉的。”
“那还为了什么?”在别人看不见的阴影里,祈安之脸上的表情可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平静。那上面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有着精心栽种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的欣喜,却也有着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
“我……我不该那样!”虽然艰难,但唐慕辰还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再怎样,也应该给你一个交待的。”
而不是一声不吭的就断了联系,那算什么呢?又不是一夜情,一觉醒来就这样不辞而别了。那么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对待普通朋友也不该这样吧?
唐慕辰真的是有点懊恼,自己当时的处理方式真的是有些不近情理和太过草率了。就是从最浅的层次来说,以两家不菲的交情,又不是没有再相见的时候,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装作陌生人一般不理不睬?
他知道,是自己怯懦了。怕越陷越深,所以,当了逃兵。
祈安之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也带上了几许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想好了?那要交待什么就交待吧。”
身后的人明显有些黯然了,唐慕辰把头抵在他的颈窝里,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软弱,“平安,我不知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闻听此言,祈安之再也无法保持伪装的冷静,猛地翻身过来,抓着他的两肩,目光直视着他,两眼闪着熊熊怒意,“唐慕辰,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吧?更不相信我们有未来,对吧?”
“那你让我怎么相信?”唐慕辰满眼痛苦,第一次与他把这个话题挑明,“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跟爷爷说,怎么跟爸爸妈妈说?说我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让唐家从此绝后我也不在乎!我要追求我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幸福,所以管不了他们的感受,管不了唐家的香火!让他们都别拦着我,只要来理解我,接受我,祝福我就好了!天大地大,爱情最大!祈安之,我能这么说么?”
祈安之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原本锐利的目光却越来越柔和,待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忽地毫不迟疑的吻上他的唇。象是蛰伏已久的巨蟒终于等到自己的猎物,直接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到口腔深处,强横的挑起那条舌头与自己共舞。
唐慕辰愣了一下,不过等反应过来,那睽违已久的激情却瞬间点燃了身体内深藏着的热恋之火。
粗重的呼吸,滚烫的身体重重纠缠在一起,连空气中都仿佛被感染上了二人内心澎湃着的细小电光。那几欲窒息都舍不得放弃的唇舌,传递着主人最忠实的想法。
良久,当两人终于不得不把唇舌分开时,都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继续方才的话题。
在他被自己吻咬得渗出血珠的嘴唇上轻啄一口,祈安之的话语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与得意,“辰辰,你说你爱我了。”
微微有些窘,却装作无所谓的从容,“我说了么?你哪只耳朵听见的?”
“辰辰,辰辰!”祈安之象大型犬似的趴在他的身上,一口一口咬着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下巴,他的耳朵,“我爱你。”
唐慕辰的心尖狠狠的颤了一下,用力抓过他的脸,再次吻上他的唇。
这个妖孽,该让他拿他怎么办?他想爱他,他真的是想好好爱他!可是老天,你能给我们这个机会么?
23.
夜更深了。
厚重的窗帘被愈加浓烈的晚风吹过,发出轻微的哗啦啦的声音。
酒店的视线很好,透过窗户,可以遥遥望见天边的那一粒粒如萤火般的闪烁不定的星。
房间里,那方才浓烈的激情没有如遇火的干柴一般,烧得如火如荼,而是在那个深情又缠绵的吻之后,奇异的沉静了下来,有一种别样的缱绻。仿佛沈淀下来的酒,只展露出表面的那层清甜绵软。
第一次这么清醒着相拥在一起,听着彼此平稳的心跳,那一瞬间,祈安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很古老的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不知道用在这里适不适当,但是他牢牢的记住了这种感觉,宁馨的平和的感觉,好象和天地在一刻,都格外的圆满起来,这就是他们的胜却人间无数发。
手指轻轻拨动着他的头发,低沉的呼唤在暗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吸引人沉迷,“辰辰,辰辰。”
没有呼应,搭在他胸膛上的手指头却调皮的如挠痒一般快速划动了几下。
“辰辰,你选择了我,我就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可是,如果真到那一天,我会放开你。”
自然而然,就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不是出于伤害的目的,而只是想告诉他,自己的底线。也因如此,所以杀伤力大减,更象是提醒你,前方路上有一把刀,可要不要过去,随你自己。
“那你能不能把这一天,挪后一点?”
想在一起,偷偷摸摸在一起,正大光明在一起。祈安之心里清楚,要跨过这重重障碍,耗时不会短。
“那你要多久才够?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唐慕辰不得不问,这事关他们的家庭。
“我有两个弟弟,祈家香火应该不成问题。我有信心说服爷爷!”祈安之声调沉着,对于自己的家,他有着必胜的信念。
“是啊,你有两个弟弟。”唐慕辰的话里有一丝羡慕和感慨,“如果我也有两个弟弟,恐怕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交给我好吗?”祈安之认真的许下承诺,“三十岁以前,全都交给我好吗?如果我能和平的解决这些事情,你就跟我在一起。如果不能,你就想尽一切办法离开我。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