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与汝成言
与汝成言  发于:2012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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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这疯狂的江湖,为他出走,为你回头。

这不悔的痴情,为他苦等,为你放下。

江湖无聊,红尘可笑,糊涂半世,一生逍遥。

闲人少主,少主闲人,若真是这样,也就罢了。

兴衰聚散,恨了,憾了,醉了,笑了。

江湖太平,白马西风,目空一切也好。

可你们为何要来招我惹我?

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所以才不想被他看见,我背后那把染血的剑。

聪明人的江湖,聪明人的如今,聪明人的往事,一纸诗笺,一柄红伞,两个天南海北的人,两把曾经无缘的剑。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梦简 ┃ 配角:司空凉,叶初程,云景韶 小一代的三角争夺战 ┃ 其它:秦川,云念,云端 老一辈的众人秋黄花

章之一:无关 始

很久以后说起从前,他抱着坛子喝酒,忽然噌地从窗台上跳下来:“你说你当年,装成一副忍气吞声的小弱受样,你根本就是算计好了的吧,什么‘宁教君心负我心’,你看你玩弄江湖的样子,哪里柔弱了?!”

他浅笑不语,低头轻拭膝上剑光如水。

宁教君心负我。

换我一生挺胸扬颈,睥睨江湖。

******

南秦北云,江湖武林。

不过,与他无关。

时过境迁,事隔多年,人们提起司空凉,仍是褒贬难断。

赞之者道,此人将云念山庄的大名高挂武林榜头,地位仅次于百世基业的云家,乃是江南秦氏有史以来的空前盛况。

贬之者云,竖子逼死少主,鸠占鹊巢,不过是个小人罢了。

这样的话,有时候可以传得很深很远,像是淮左风雅阁这种四通八达的地方,总少不了议论的声音的。

“说来,小简,你从前莫不是姓秦?莫非……”觥筹交错、丝竹管弦的喧腾中,一间较为宁静的琴室,中有女子娇美的声音软软地道。

书案上,一只白玉般的手轻轻落笔,一支《青玉案》呈然纸上。执笔的青衣少年是阁主钦点的琴师,名叫梦简,年方十八岁,已弹得一手好琴,更擅填词谱曲,两年来不知写出了多少令人侧目倾心的好曲。为人温柔腼腆,又生得好相貌,阁主破例留他做琴师,不必挂牌为伶伎,亦不许他随随便便抛头露面,不知憾煞了多少了客人。

但也因此,解了阁中歌伶舞伎难作新曲之苦。

听她此言,梦简一笑:“姐姐说笑了,这天下秦姓之人数以万计,云念秦氏何等富贵,梦简无能之辈,怎敢高攀?”双手奉上新曲稿,“好了。”

女子接过,逐字看去,不禁赞道:“小简总是言辞精致,别有风韵,多谢咯!”离座翩然而去,临出门又特地附上一句,“可莫要自贬,自从小简来后,这风雅阁生意不知有多好!”

梦简淡笑不语,恭送那一袭红云在门外远去,轻轻握住右手腕,笑容渐零落。

彩笔空题断肠句。

如自己这般无能怯懦的人,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能耐。总不过是欺世盗名,借宋人长短句骗一个安生立命罢了。

试问闲愁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

正值梅雨时节,小轩窗外细雨斜斜。也算应景之作。至于应情与否,他却是不知了。

独自静坐了一会儿,梦简罩上披风,携伞下楼,出风雅阁后门,踏上了双柳街湿气氤氲的路面。

******

细雨绵绵,晕红纸伞,踏着飘摇而平稳的步伐,执伞人从人声稀落的街道上走过,谁都不曾注意。因为他并不属于这里。

******

双柳街是淮左城中花街,脂粉香在烟雨中丝毫不减,追随着梦简一路拐到临街第三家店面前。

梦简在店门口站定,抬头看去,主营文房四宝的门面上书“暗香”两字,牌匾素来是暗淡破败的,今日看来却光鲜亮丽得很,衬得那两个龙飞凤舞、嚣张跋扈的字分外扎眼,这么久了,还是只看一眼就不得不想起,那些年的春夏秋冬,并肩临窗挥毫泼墨、也像墨水一样泼出去挽不会洗不掉的时光。

店家是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具体姓名不详,人称老骆,为人和蔼可亲,很是宽厚,正忙碌着,忽见青衣公子撑伞立在门外雨中,大惊之下忙将人请进店里:“今儿个落雨,梦简公子怎么来了?”

梦简素爱摆弄笔墨纸砚这等事物,惯常每三五日一光临,彼此早已熟络起来,老骆也知他身底子薄,最经不住风来雨去的,这场雨虽小,可他若因此受寒病倒,老骆可怎么向云阁主交待啊!

梦简浅笑:“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四下顾盼,但见店里小厮们都在里里外外地打扫,有些惊讶,“为何突然要修葺一新了?”两年也不见有清扫过。

老骆原本见这少年公子眉宇间一股子化不开的忧郁,近日似更郁郁,正想出言相问,却听他如此问道,不由得老脸一红,尴尬笑道:“咳,这不,大老板今日要光临小店,听闻人是极爱干净的,底下人微权轻,总不敢怠慢的。”

梦简一听,有些怔忪:那么,是他……要来了罢。

沉默良久,他问老骆:“近日可有新品?”

“啊,有,有!前几天刚从扬州进了许多,想着公子喜欢,各色纸样都置办了些,公子请随我来。”老骆挥开扫得满天飞舞的烟尘,引着梦简进入内室。

仍是依着惯常的样子,梦简选好几色新纸,老骆便着人各取了二百张,细细卷了,放在竹制小筐里封好,银钱照旧是按季向风雅阁账房讨——梦简常去的店面店家私底下都纳罕,这风雅阁主怎地便这般宠着梦简公子,既从不限制他出行,也将他一切开销都算在阁主私人开支里。纵然梦简公子清雅温柔,多交谈几次后任谁都会喜欢上他的性子,可那位神龙见面纱不见其他部分的阁主可是出了名的冷淡主子啊!

因而也就有人猜测这二人该不会有点什么搅不清的事……可惜有胆子猜没胆子放出话去——那风雅阁再怎么位列三教九流的末席,背后有个“云”字撑腰便教人不敢侮视,何况那位阁主更是正儿八经的姓云。

长江以北人人望“云”字而俯伏,是百多年前就成的定局。

中原武林三分,云家稳占一角三百年。

毫不夸张,就是这么的狂妄,而货真价实。

要说起这具体是怎么个狂妄法,云家又怎地成了似乎比天还大的家族,这小小淮左街巷里,小商小户的,倒还真没人说得清。

究竟是源于当年云觞造的势,还是后来云相盏重振的家风呢?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就算是当今云家少主在江湖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算后起之秀云念山庄俨然有跨江压境之势,若不是好奇于云念司空凉三妻四妾究竟是多少位公子,谁会关心这江湖怎么分饼啊?

从前有一回,梦简从要好的公子幽弦那里听说了这番议论。回过头来转达给阁主,换来那人乱没形象地伏桌大笑,他自己也便摇头笑了一笑。

是当笑话听了无错,梦简回想起来,只觉得,正如阁主不会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也是不知道那人为何待他如此好,平素很是自持的他那时又为何笑得如此失态的。

谢过老骆,梦简撑伞出门,惯例他会去望江楼少用午饭,而后对着滔滔江水坐上小半个时辰。

两年来,他自己出门的话,是从未改变过风雅阁到暗香再到望江楼这三点一线的路线的。

老骆目送单薄体弱的少年迈着轻飘的步子远去,良久,叹了口气。

分明是那般有才气的孩子,举手投足间掩不尽风流清雅,只可惜……身在青楼,又废了手足。

******

梦简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细雨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走了一段路,忽然劲风袭来,他一惊止步,目送一个大麻袋擦伞飞过,砸在左边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洒出一大摊米来,带起的风吹得他长发凌乱,扑了满脸。

章之一:无关 中

好险好险!那袋米少说也有二百斤,这若是正正砸到他身上……不敢设想。

转头向米袋飞来的方向看去,入目之处是一条小巷,巷里几架推车堵住前后出口,三四个农夫打扮的人,手执长刀团团围住一个压低伞遮住眉眼的男子。

衣是墨样的黑,伞是桃花一样的淡淡晕红。看之触目,扎在眼里,直达心底。

不晓得那米袋是哪方的人扔的,也太没个准头。这等寻仇觅怨的事大街小巷多了去了,梦简正准备假装没看见提腿走人,忽然一个皮球从身前滚了过去,正滚到巷子里,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男童跟着跑过去,同时那几个“农夫”手中刀光闪烁,对男子发起了攻击。梦简不自觉地皱眉,刀剑无眼,若误伤了小孩子,看着几个人中,恐怕不会有谁愿意负责任吧。

心中略略转过念头,他跟上去,在小孩子冲进巷子之前捞着他颈子抱起来退后,撑伞的手臂扬袖遮住小孩视线,口里轻柔地唤道:“乖,一会儿再捡。”

说起来,明明下着雨,还跑出来玩,也不怕找了雨生病,小小的身板,真是健壮。

回想自己年幼之时,好像也曾有这般开心纵情的时候呢……

听见他这句话,那男子抬起伞,向这边看了一眼,只看到少年折腰俯身将孩子放在地上的身影。

攻击者之一不满地嚷道:“你在看哪里!”当头挥刀斩下。

男子压低伞面,冷哼一声,两指捏住破风而来的刀刃,暗中使力,清脆的一声响,刀身断成几片,向四方射去,只听几声痛呼,几人皆被刀片伤中,心觉不妙,互相交换个眼神,落败而去。

男子也不追杀,垂手任袖子落下遮住右手。

梦简直起身,抬头,眨了眨眼:咦?那几个人呢?

惊讶之下,抓着小孩衣领的手松开,小孩得了自由,看见前方只站着一个大哥哥,什么事都没有,回头瞅着梦简脆生生地道:“哥哥真是奇怪!”梦简一怔,继而苦笑,男童却是不再理他,径自过去抱起皮球跑回家去了。

原本那男子就是面朝梦简这个方向站着,一直没有挪过步子,现在那几个“农夫”和小孩子都不在,情况就变成梦简与陌生男子执伞相对而立。

呃……

这个陌生人……一动不动的真像雕塑啊……

梦简倒不是不想动,争斗结束得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反应,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维持着相对的动作已经有一小会儿了,他一向是除了突发事件对什么事都很没有主见,现在的状况,他倒是不知怎么才好了。

这个……

对方似乎还是没有要动的迹象……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在此间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离开呀……

心中忐忑地想着,梦简足下轻轻挪了一步,下定决心视而不见地开溜时,男子却抬起伞面,露出整张脸,看了他一眼:“公子请留步。”

梦简动不了了,眨了下眼,转眸看向这时向他走近的男子。这时他才细细端详了下这个陌生人。

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他自己很没有判断别人年龄的天赋,比自己年长是肯定的了,猜想是二十岁上下罢。身段修长英挺,着一件丝光缎暗红领玄墨直裾深衣,玉簪束发,剑眉轻扬,额前几绺墨发从深沉冷静的眼眸上划过,高挺的鼻梁,轻轻抿起的薄唇,端的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若是个断袖的话,则定然不是那人好的那一口。那人最喜欢或艳丽极致或清秀可人的少年郎了……

惊觉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么奇怪的方面,梦简脸上一烧,使劲摇摇头,然后注意到男子因他举动而有所变化的眼神,一阵尴尬,忙笑着问:“公子有什么事吗?”心中腹诽:笑的太灿烂了,控制,控制!

无奈作罢。

男子默默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面无表情地开口:“诚如公子所见,在下遭方才几人追杀至此。”

您没挪过地儿就把人家击退了,这也算被追杀?

心中这般想,梦简点点头,表示晓得。

男子声音冷淡而动听,带一丝骄矜:“缘由是在下贫穷,钱了他们一笔钱。”

哈?

梦简没控制住表情,睁大了眼睛。

男子顿了一下,看定少年大大睁圆的清水般的眼眸,续道:“在下为躲避追杀,一路南下,旅途奔波,甚是劳苦。”

……然、然后呢?

“方才幸亏公子挺身而出,护住那个孩子,又挡在巷口,阻挡住街道上人们的视线,使得在下可以心无旁骛地退敌,同时避了伤及无辜。”

呃?怎么成了自己的功劳?没记错的话,他应该也没做什么吧?

“所以,公子如能进一步助在下一把,在下定当倾力报恩。”

哦……什、什么?

梦简正听得混乱,“报恩”两字一下子跃入耳中,眨了好几次眼睛也没反应过来。

怎、怎么扯到这种事情上来了?

“所以,公子请在下吃一顿饭吧。”

这回梦简跟上了:“哦,好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心底里前前后后掂了一掂,忍不住惊呼,“……耶?!”

男子却抿唇一笑,按照梦简的猜测应当是极为冷淡的面容浮现的笑容如沐春风:“公子果然慷慨,在下先谢过了。”

梦简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大大地无奈,应下了:“那……我……对淮左城里建筑一向不大了解,自来也只在望江楼吃过饭……公子如不介意,我们,这就去那里可好?”

男子微笑道:“全评公子安排,在下初来乍到,实是有些迷路。”

梦简怔怔地看他话里分明是尴尬之意,面上却可以笑得如此明朗,又想起他这一身衣衫若是全黑也还好,偏生领口袖口和腰带却是多少有些惹人注目的暗红色,兼之他相貌俊朗,身材高挑,放在人堆里那叫一个扎眼,说是躲避追杀,这样子没人追杀才叫怪事呢!

……自己果真是没眼光,这人哪里同“那人”有相似之处,分明是个怪人。

“啊,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路上的时候,梦简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问。既然说了这么多话也不曾告知身份,大约是有所隐情,突然这样问会不会有些失礼?

“在下姓叶。”男子回答的很爽快,梦简唯唯地点头,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接下来应该出现的“名字”,狐疑地抬眼,看到的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淡定样子。

“在下”“在下”了半天,该不会……就叫做“在下”吧?

男子想不到他的奇特念头,见少年眼神犹疑,便说道:“在下的仇家刁钻得很,倘若让公子知道了在下的名字,只怕要连累公子,因此,还请见谅。”

哦……梦简低头继续走,有点空落。

从前问阁主的时候,对方也是以相似的口吻相似的话语回应他。

置身事外的感觉。即使对方的考虑很在理,自己这边,却不怎么轻松呢。

又听男子问道:“这回该在下问公子了吧?”

“我叫梦简,没有姓。”梦简低头走在前面,叶“在下”只看得到他如墨般披散在肩背的长发。

这算什么,生气了?

怎么说呢,有点黯然的意味……?

他自然看不到,少年眼底深深深到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神情的那一抹水染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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