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爱情——爆琦
爆琦  发于:2012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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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干的?”问出这话之后,霍彬其实已经猜出了答案。

“是借钱给余先生的那个地下钱庄。他们本来想打死到期无法还钱的客户,但有一个患有肾衰竭的有钱人需要换肾,正在各方面寻找新鲜的肾源。余先生的条件正好与那位病人所需吻合,所以他们以这只肾脏卖了高价,一笔勾销了余先生欠他们的钱。”

原来,真的是他把余数害得这样惨!霍彬满腔的恨意与愤怒突然消失,他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般颓然软倒,重重跌坐在地,全无以往的飞扬与张狂。

这不应该发生的!他明明只是想小小的教训余数一下,让被他误会非常贪财的那个男人吐出杜涛的房产而已,他并没有打算让余数变成这副随时都会在他面前停止呼吸的惨状!

心脏如今感受到的滋味已不能用疼痛来形容,霍彬不知他此时是后悔,是难过,是伤心还是自责到死。他的手臂终于率先轻轻颤抖,跟着传染到了全身,不可自控地抖动起来。

“霍彬。”

耳边仿佛又听见余数曾经对他的柔声呼唤,那种语声中充满了信任与爱恋,但还是藏着不易察觉的不安与害怕。他曾经以为,那是余数有些不够自信能拥有他,那是他的恋人无聊的担心会失去他刻意经营的爱情。

但现在仔细想一想,这也证明了余数是那么用力地去爱他,爱着他假意付出的温柔与关怀,所以他的恋人才惧怕得到的幸福与快乐会飞走。

应该说,余数真的是一个对爱很敏感的人。但在那时,他竟然还愚蠢的怀有别样的心思去审判对方,因而忽略了他与余数认识之后,并不是所有的言行与温柔付出都是演戏的事实。

霍彬无法想象,这个唤他的人永远离开他的画面。直到快要失去的这一刻,直到亲眼见证他造成的罪孽,他才尝到了煎熬与折磨,体会到了痛苦与懊丧的滋味。

以前,他努力回避余数对他慢慢放下戒备,亲切绽出的美丽笑容;他迫使自己不去依恋对方柔软温暖的气息;甚至还自欺欺人的否认,日渐面对余数之后产生的心悸,好像洗脑那般说服自己,必须教训完对方才能谈那一场被他认为是虚假的爱情。

然而现在,他再想看到那个早已刻进他心底的笑容,再想抱抱余数温暖柔韧的身躯,再想听到对方那么充满爱意的呼喊,想向这个无辜善良的可怜人道歉,想向余数证明这一次是真的用心打算好好爱他,似乎也不行了。

如果里面的人无法生存,那么他要怎样才能忘掉这份能将他割裂至死的疼痛、淡化这种永不停息的愧疚……

他要,怎样才能独自活下去?

“余数,请一定要平安无事!我还等着你来惩罚我,原谅我,并且……”霍彬说不下去了,向来目空一切也非常自大的他,现在的确没有信心奢望余数能再一次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了。

霍彬知道自己的无心之错与愚蠢自大把恋人害得这么惨,只要余数能安然活下去,不管对方给他什么样的惩罚与折磨,他都甘愿接受。

上天似乎回应了霍彬的祈祷,余数万幸的没有引起严重的并发症,他之前只是出现疑似的症状,现今正慢慢平稳的恢复健康。

霍彬没有回国,他申请了继续留在国内,悉心照顾伤情严重的余数。他每日都去医院询问病人的恢复情况;哪怕余数意识未清,但只要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霍彬也觉得有了希望。

余数侥幸地从死亡线上勉强挣扎回来,霍彬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他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一心一意只想让他的恋人快些好起来,但亲眼见着余数似乎快要恢复神智的时候,向来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霍彬却莫名奇妙感到害怕了。

他不知道余数清醒之后会不会原谅他,更加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将来。直到这一刻,霍彬才明白自己在很久以前就认可了余数那套对于爱情过余理想化的观点。游戏欢场的他其实真的很想安定下来,与他选择的恋人共度一生。

可惜那个时候,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改变和心声,而后又无心犯了大错。就算余数能够原谅他,但那个外柔内刚的坚强男子肯定会对他存有心结,再也不会坦然接受和相信他的求爱了。

“少爷,余先生醒了。他想见你。”突然有人在外面敲着门,对因终日紧张盯着余数而疲惫不堪,暂时在特护病房的隔间稍作休息的霍彬说道。

“你说什么?他醒了要见我?”霍彬立刻从失神冥想的状况中回过神,他像服了兴奋剂一样惊喜交加地站起来,但兴冲冲快速打开门之后又迟疑着停下脚步,“他,没有怪我?”

“没……有。余先生只是急着要见少爷,现在医生和护士都在那边劝他。”来人垂下头,有些心虚地低声说着。

霍彬来不及辨别这个人的神情有什么不妥,他连忙奔到余数的病房,却见那里吵吵嚷嚷的,医生护士围了一大堆。

这样的情况让病人怎么休息?这家医院的工作人员怎么如此不专业?霍彬非常不满,但更担心余数的健康。

他几步上前分开众人,看见这些天一直无力躺在病床上的余数竟然捂着腹部的伤口惊恐地缩在墙角,只要有人向那边走过去,病人就好像受到惊吓般手掌痉挛着向身体抓下去,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弄开,鲜血浸出纱布滴了余数满手满腹。

霍彬心疼得厉害,他猜出余数的手背也受了伤。看来被殴打与强行夺走肾脏的阴影还是不幸让余数的神经受到了损伤,所以清醒过来的男人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便一把扯掉输液的针管,躲向这个自认为是安全的角落寻求庇护,逃避现实带来的痛苦。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一个医生放软口气,试图劝说并寻机麻醉情绪激动的病人,但余数慌乱又戒备地看着他,让他无从下手。

“余数,听医生的话,快过来,让我们为你包扎伤口。”霍彬慢慢移到所有人的前面,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态度和温柔语声哄骗病人。

四周的人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大少爷见到这种歇斯底里的病人还能保持镇静,但只有霍彬自己明白他的身体与语声同样在轻轻颤抖,他实在很怕余数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中把身体伤得更加严重。

“霍彬……霍彬在哪里?我,我要见他。”余数似乎从这个离他最近的男人那里感觉不到敌意,他瞪着眼睛看向笑容勉强的霍彬,嘴里喃喃说着,好像自言自语,也好像把霍彬当成了唯一能听见他诉说的好心人,不断低声提出要求。

“我是霍彬啊!你想见我,我就立刻来了。”霍彬对余数的表现更感心惊,但他还是努力沉住气,不动声色地继续上前迈出两步。

“不,你不是他!”余数听见这话,抬头又将茫然的目光久久投在发现他神情有异,不敢再动的霍彬脸上。

“怎么会不是我呢?你问问这里的人,他们都知道我是霍彬。喏,你再看仔细一点,让我上前好不好?你看得清楚一些,我真的是你的霍彬啊!”

大概是这种没有压力的劝说让受到惊吓的病人稍稍放下了戒心,也或许是太想见到他口中的霍彬,余数迟疑着,默许了男人缓慢的接近,但在对方快要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又变得恐慌,身体蜷缩,抖动得更加厉害,所以霍彬只好停在原地。

“看清楚了吗?我是你想见的人啊,余数。”

余数木然盯着外表从容但内心非常不安的霍彬。这个无所畏惧的大少爷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让恋人这样痛苦,不知道对方认出他之后想抽他几巴掌还是再揍他几拳?不过如果那样能让余数解气,或感到好受一些,霍彬倒还希望男人不要客气。

谁想到,余数只是静静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歪着头想了想,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是霍彬。”

“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明明就是你要找的人,我现在真的来到你面前了。”霍彬现在对余数失常的表现感到害怕了,不仅非常担心男人身体,他更怕对方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

“因为,好痛啊……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好痛。”余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温柔又哀伤的陌生男子,认认真真地指着他的腹部,又慢慢移到胸口,最后向霍彬伸出手,“如果霍彬在这里,我就不会痛了。他会治好我的。”

心脏仿佛被利器重重剐去了一块,霍彬听了余数丝毫没有带着玩笑口吻的话,眼睛立刻红了。

他突然记起了,以前和余数同居之时,这个男人曾经为他做饭,不慎割伤了手。当时,他找到了一个调戏这个老实人的最佳借口,将余数的手指放进口里轻轻吮吸,在对方为他的行为感到羞涩的时候,他还大言不惭地向恋人许诺,此后只要有他在对方身边,他会治愈余数所有的痛楚,永远不会让他的恋人受苦。

然后,他抱着不习惯听到火辣情话而脸红耳赤的余数,荒唐地将无法拒绝他的恋人按倒在厨房的案桌上,痛快淋漓地拥抱,占有……心中却暗暗嘲笑这个被他认为是贪财的男人竟然受不了这一套,因他随便胡扯的调情就感动成这副模样。

现在看来,余数表面没有说什么,却将他说过的每一句诺言都牢牢记在了心中,深深相信着他随意表示出来的诚意与爱情,并期待得到他最真心的相待。

“我对你都做了些什么?”霍彬无法自制地哽咽起来,他看着余数皱着眉头盯着他,好像希望他将真正的霍彬带到面前来的渴望目光,再也忍不住,立刻上前伸手捧起了余数的手,不顾再次受到惊吓又挣扎反抗起来的余数有什么动作,低头将嘴唇轻轻覆在了病人的手背上面,温柔吮吸。

这一次,他是真的好想把男人的痛苦带走或是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宁可是他失去一个肾脏,宁可是他神智不清,宁可是他胃部和身体有损,也不愿余数有事。

余数呆了呆,混乱的目光中掠过一丝迟疑,他乱成一团的记忆中似乎对这个动作残留着一点儿模糊的印象,所以屏住呼吸,压低脚步声悄悄上前的医生就趁势将麻醉剂推进了他的身体。

霍彬终于在这么久之后再次拥住了余数柔软的身体,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他摇头不让医生和护士帮忙,亲自将迅速失去意识的恋人抱回病床。

“把病床推到这个墙角吧,治疗的仪器也跟着推过来,电源走不到的地方麻烦你们让人尽快接一下。”霍彬轻轻抚开余数额上零乱的黑色刘海,为失去知觉的病人抹去那上面密密的汗水,看着恋人苍白的脸颊,嘴中涩声说道:“我觉得,他似乎在墙角里能平静下来,或许对他稳定情绪有好处。”

医生虽然不快霍彬的吩咐,但不敢得罪这个有权有钱,家族企业在海外也能影响本土的大少爷;再加上从刚才的情形看起来,霍彬的建议对病人真的有好处,他不再坚持和反对,立刻让人行动起来。

第九章

余数再次醒来之后发现他躺在墙角,又因打了止痛针和一直在输消炎水的关系,精神和身体都好了一些。他缩在角落里,果然变得乖巧了不少。霍彬还是每天都去陪伴他,向护士们学着如何与病人沟通,还有一些基础的看护知识。

等到一个多月过后,余数的内外伤差不多治愈之时,霍彬也快成为一个专业的护理的人员了。为余数输液、抹身、喂饭喂药之类的事都是他这位习惯让人伺候和喜欢享乐的大少爷亲自做的,从最初的笨拙到后来的熟练,霍彬看着余数从害怕到渐渐接受了他的亲近,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和喜悦。

不过,余数身体虽然算是勉强恢复了健康,但是精神状况一直让霍彬深感忧虑。因为他差不多每天都要哄着不断寻找‘霍彬’的病人,承诺余数在乖乖吃了饭、服了药,接受治疗之后就为他找到一直想见的‘霍彬’。

所幸余数丧失了很大一部分记忆,行为模式变得像孩子般幼稚,他在表达语言和感情,还有一些行动力方面的功能也似乎变得迟钝,所以很多事在前一秒想到,后一刻又忘掉干干净净了。

正因如此,悉心照料病人的霍彬才没有手足无措,无法应对的感觉。但面对随时用怀念和甜蜜的依恋口气向他索要‘霍彬’的余数,这位大少爷还是觉得万分狼狈和气短。

明明他就陪伴在余数身边,对方却恋恋不忘一个想象中的恋人。霍彬非常希望余数能恢复正常,他就病人目前的状况咨询了脑科与神经科的专家,最终得到他的恋人因伤到脑部与受到莫大刺激而患上轻微精神分裂症,行为模式和智力都退化的诊断结果。

霍彬知道这种病急不得,他将余数带回长期租用的星级宾馆套房安顿,寻思下一步的治疗方法。

但余数似乎对这种豪华宽敞得有些模式化的房间有些排斥,显得非常不安。霍彬只好在郊外租了一幢别墅,带着随从,再请了几个当地的护工暂时在那里居住。

“你又做饭了?”站在厨房门口,霍彬闻到从里面飘出的味道,忍不住微微摇头。

余数行动自如之后,来到这里做的第一件的事就是烧菜。尽管现在的余数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但有些一直刻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还是没有完全被遗忘,只是做得没有以前那么熟练和好了,菜里很容易忘了放盐或其他调料,或是做生或是弄糊,有时余数做完菜后甚至还忘掉关天燃气。

余数走入厨房的时候,霍彬都会在一边看着。他不能阻止男人做这些事,因为那样会让对方感到更加不安。

“我是做给霍彬的,他最喜欢这道菜了。”

每次余数在厨房里折腾完,把菜端出来放在桌上的时候都会这样说,霍彬看见和以前似乎没有太大区别的恋人,眼神和口气都是那么温柔,就连想象他吃到这道菜时,嘴角会不自觉绽出微弱与满足的笑容也是一样的,心中都会充满了悲伤还有嫉妒。

他就站在余数身旁,但男人眼里看见的,心中想着的人都不是他。见到余数每次都坐在桌边,等到菜完全凉透才失望地请他这位好心人品尝这道菜,霍彬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也觉得啼笑皆非;但他每一次都老老实实坐下来,好像享受无上美味那样,把余数做的那些已经算不上棒,甚至还有些难吃的东西全部吞进肚中。

霍彬明白,他以前追求余数的时候曾经早起为这个男人做早餐,显得非常体贴入微,但他们的关系确定之后,反而是他被余数高超的厨艺收服了胃口。他知道他这种只会做几样简单菜式的大少爷,绝对没有长年独自照顾自己的余数会做菜和料理家务,所以后来都习惯接受对方的照顾,享受恋人迷恋他的感觉。

从来不知道,原来余数是一个那么容易满足的人。霍彬在询问医生有关他的病情之时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一点。因为霍彬真的不明白,余数受到那么大的伤害之后为什么还是这样依恋他,医生在问过余数的家庭情况与成长环境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大概是余先生从小父母离异,身边又没有多少知心要好的朋友,致使他的个性相当孤僻。所以当霍先生接近他并对他表示出关爱的时候,他比其他人都要在乎和执着。我们知道,人在受到重创和打击或是无法接受的严重刺激时,会下意识地产生自我保护意识,再加上余先生的脑部受创,他的病状就自然表现为选择性地记住对他来说最美好的时光,来逃避现实的痛苦与绝望。这也是很多精神患者常见的病症。”

霍彬记得精神科的医生当时思索之后是这样告诉他的,他在接近余数之前调查过目标,知道对方的情况才巧妙的利用余数最想得到的东西,让这个男人深深迷恋他。

当时他还自鸣得意暗暗嘲讽余数的愚笨,然而现在仔细想想,霍彬便心疼和怜惜到无以复加。余数没有被父母或亲人爱过的记忆,朋友也少得可怜,想必这个不擅外交的男人一直暗恋的杜涛也没有明确向他表达爱意,说出需要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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