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爱情——爆琦
爆琦  发于:2012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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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让我插一句话,霍先生。你现在对余数抱有的不也是愧疚之情吗?我相信余先生和蔡女士在情在理都比你更适合照料病人。因为我实在很担心,哪一天你对他的愧疚消失或看上别的人之后,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凭一时冲动而大言不惭了。”季阳沈声插口。

“我不许你们就这样把他从我身边抢走!”霍彬对季阳的态度比较强硬,但律师根本没有将他的表现放在眼中。

“如果霍先生一意孤行,我会替余数的母亲向法院申请照顾病人的监护权。我相信法官会批下来的,而且正常程序会在两个月之后审批,但由我提出的申请,可能院方会视情况缩短一半时间。”

也就是说,他只能再拥有余数一个月了吗?霍彬瞪着季阳,他知道对方一心替余数着想也完全不相信他有悔改与弥补之心,顿时开始想新的对策。

“霍先生,我不知道你和小数之间的感情有多么好。但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就算你认为我是愧疚,就算你觉得我只是想弥补我的孩子,但我现在真的很寂寞也需要亲人安慰,我必须把他接走。”蔡纹馨突然这样说,暂时冲淡了一些火药味。

“小数几年前向我借过一笔钱,我本想将这笔钱作为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补偿,不要他归还。但他后来还是全部还给了我。这次季律师说,小数是为了替某位重要的朋友筹款才被地下钱庄的人殴打虐待。我当时就明白了:如果他当年不是被逼到无奈,他不会向扔下他多年的我和他爸爸借钱周转。想必也是我在多年前和他爸爸感情不合,因此迁怒到无辜的他身上,让他变得这样小心翼翼地不想打扰我们。”

霍彬明白蔡纹馨的意思,作为一个母亲,让儿子对她生分到这样的地步,她真的觉得小时候对余数说的那些负气话和冷漠态度太伤人了,现在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弥补,打算好好疼爱被自己扔下多年的孩子,他这个外人根本没有权力和资格横在他们母子之间加以阻拦。

更何况,当初也是他骗余数,很快就可以拿回举办画展的成本,所以他的恋人才没有走最后一步向父母借钱。不管怎么说,他从法律和论理方面都似乎不可能留下余数了。

但霍彬还是想搏一搏,不愿就此放弃。

“余先生,蔡女士,我知道你们被告知,余数现在的状况不好,但作为他的好友也是无心将他弄成这样的罪人,我会尽最大所能照顾他!不管花上多少时间,不管花上多少精力与金钱,我都想让他恢复正常,像以前那样可以笑,可以健康的生活,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哪怕是惩罚……”

原本因霍彬的话而深深皱起眉头的客人听到后来,慢慢被这个青年认真执着到可怕,还有疼惜到极点的语气打动,他们耐起性子,总算给了霍彬一次剥白的机会。

“你们不知道吧?他其实是可以被宠坏的,他其实是可以向亲近的人提出任性要求的。我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已经让他欢笑,让他可以没那么要强地依赖自己,但最后还是被我的自大和愚蠢搞砸了,是我破坏了他应得的幸福。请你们相信我,给我这个向他赎罪和证明的机会,我这次绝对不会对他食言,肯定能让他得到真正的快乐。”

说着,霍彬紧紧握着余数的手,将对他这番话完全没有反应,显得茫然的病人圈进怀中,他恳求地望向到访的客人,希望用最真诚的态度获得他们的许可。同时禁不住感慨──

余数的前半生根本没有人是真心爱他的,但现在如果这个可怜的人还有理智的话,肯定会感到非常满足。至少,余数的父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与他从这一刻起,想用全部来弥补和爱着他了。

客厅中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蔡纹馨打破了僵局。

“我很抱歉,霍先生。虽然我很感激你对小数的心意,但作为一个母亲,我不能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男人。”

这无疑对霍彬宣判了极刑,他还想说些什么,蔡纹馨却上前,将手伸向余数,她不得不这么快行动,因为她非常担心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同性恋照顾,最要命的是,她刚刚竟然有些被霍彬的言论和表白打动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带着余数离开这里,以免节外生枝。

余数看见这个‘陌生人’向他走来还准备伸手‘抓住’他,顿时感到害怕极了。他脸色大变,猛然推开拥着他的霍彬,转身向门外奔去,动作快得惊人。

“小数,快回来。”蔡纹馨惊呼着,和前夫与整个过程中一直沉默的季阳追出去,但霍彬已经像风一般奔出去,比所有的人都要行动迅速。

余数冲出去的时候,霍彬的佣人都不敢阻拦也被一直以来安静缩在角落里的他表现出来的疯狂吓住了。他们知道这位病人是少爷最重要的人,不能受到一点儿刺激,下意识地选择了避让。

“快拦住他!”霍彬抢出门,看见余数发现四周有人之后更加慌了,便向这幢别墅屋后的堡上花园奔过去。那里是一个很高的土堡,上面种着些郊外农人亲自耕种的小菜,堡园四周没有泊油公路,只由几块青石和土坎砌成通往那里的道路,因昨晚下雨变得湿滑。

霍彬担心余数从高处摔下跌伤,连忙让众人帮着拦载,他抢在所有人之前追上堡坎,眼见慌不择路的余数脚下打滑,身体侧歪向下摔倒,下面的余家二老与季阳都忍不住惊呼。

根本没有犹豫,霍彬纵身扑出,不顾一切地拦腰抱住余数的腰,在下坠的过程他尽可能地将抓到的人护进怀里,艰难地扭动身躯,避免余数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先着地,把自己当成肉垫,非常狼狈地地摔在了地面。

重重落地的那一刻,霍彬感到他先触地的右脚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然后被重压的感觉也让他非常不好受。他只能庆幸不是余数感受到了这些滋味,手臂却像被施了咒法那般,不管再疼也不肯松开,牢牢将不安的余数护得很好。

“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他们是你的爸爸和妈妈啊,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你,还会帮你寻找霍彬。”压住快要使他晕倒的剧烈痛楚,霍彬尽量用温柔平缓的语声安慰不断挣扎的余数,好像他从那么高跌下来根本没有受到伤害,在意的仅仅是病人的情绪而已。

“小数,你没事吧?”蔡纹馨相当感激霍彬豁出一切救自己孩子的行为,她眼见余数渐渐由狂乱变得平静,好像听进了霍彬的话对‘爸爸’和‘妈妈’这样的字眼不再排斥和恐惧,心里更是感慨。

“我恳求你,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让我好好保护他,照顾他……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丝毫不觉得照顾神智失常的病人是一个负担,霍彬此时此刻唯一担心的就是余数的父母将他的恋人带走。

双手更加用力地箍着男人,霍彬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晕倒,他瞪瞪地看着蔡纹馨,好像一匹固守自己领地的凶兽般毫不退让,目光中却又透着不安和脆弱,让踌躇着不敢贸然上前的人产生惧怕的同时又隐隐生出几分同情。

霍彬执着到令人吃惊的精神状况与哀求目光让女人忍不住心软,却又不愿就此把儿子交给一个男人。

“那么,我们一个月之后拿到法院的强制执行令之时再来拜访吧。希望那时,霍先生不要再坚持留着余数了。”季阳上前打破僵场,暗示余南成和蔡纹馨,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他们不可能在霍家保镖与佣人的注目下强行带走余数,这样做也对豁出性命救人的霍彬来说似乎太残忍了一些。

有了一个月的缓冲与过度,相信会让霍彬的激情平复一些。

霍彬的右脚因救余数骨折,他不得不去医院接受治疗,但上了石膏之后没过几天,他又回到了临时栖身的地方。

害怕他不在家的时候,余数的父母会趁机接走自己的恋人,霍彬还非常担心余数的精神状况在没有他安抚的情况下变得更糟,因此他花了一番功夫,用高薪请了私立医院的救治小组来到别墅为他治疗,时时刻刻盯着恋人的病情变化。

好在余数目前记忆混乱,前一刻还吵着要做的事后一秒就淡忘了,所以霍彬凭着照顾他这么久的经验,还是将病人安慰得很好。

霍彬请教了律师,发现他真的不可能得到余数的合法监护权,同性的恋爱本来就深受世人鄙视,除非突然出现奇迹,国内允许同性结婚的情况是不可能出发生的。

说穿了,他和余数之间并没有实际合法的婚姻关系。所以霍彬明白,季阳和余数的母亲再次拜访之时,就是他和恋人正式分别的日子。

大概是抱着这种绝望的念头,霍彬这一个月的养伤期间加倍对余数好,根本不顾自己的腿伤,稍好一点就围着余数打转儿,极尽可能地满足心智退化的恋人向他提出的每一个可爱又稍稍显得有些任性的要求──

除了,为余数找到‘霍彬’之外。

医生劝霍彬在骨头没有完全长好恢复以前最好少动,但霍彬仍然以余数的意愿为行事的准则,他很想让这个心智简单的恋人牢牢记住他,哪怕他在对方心目中,现在只是一个如同哥哥般存在的好心人,他也想余数对他怀有印象,近而慢慢地喜欢他,不经意替换掉对方心中念念不忘的‘霍彬’。

然而再怎么用力向上天祈祷,分别的日子还是一天天逼近了。霍彬拆掉封闭能够坐轮椅的时候,他接到了季阳的通知,对方很快会拿着法院的文书和蔡纹馨一块儿接余数。

尽管霍彬也认为余数接受其母的照顾,比与其父同住更好,但他仍然舍不得将恋人拱手送出,也自认是最适合照顾余数的人选。不过离别是注定的,霍彬目前可以用身边带来的保镖和随从将余数强行留在身边,但他毕竟不是本地的居民,也无法凌驾在法律之上。

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圈、一圈转动,霍彬没让佣人和医护人员跟着,独自推动轮椅来到余数的房间,发现身边没人陪着的恋人习惯性地将自己隐藏在角落里,默默抱着双膝,将脑袋埋在上面静静发呆。

每次见到这样的画面,霍彬的心脏都痛得非常厉害。如今在分别之际,他更感难受,情不自禁不起地慢慢过去,眼见余数听到声响,下意识地竖起防备,抬头看到是他之后又放松下来,轮椅上的伤者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儿。

“你在想什么?还在想你的霍彬吗?”开口柔声问道,霍彬的语气和神态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伤感,他突然好想在与恋人最后无拘无束相聚的时候,对方能清楚地记住他,原谅他,并且像以往那样饱含爱意与依恋地看着他。

余数在霍彬的料想之中地用力点了点头了,那副认真到可爱的模样让霍彬哑然失笑,但胸口跟着吃紧。在见了蔡纹馨和将余数所有的事调查得清楚明白之后,他现在总算明白对方为什么喜欢缩在角落里了。

霍彬原以为余数是相当坚强的,就像这个人克服了父母抛弃他的童年阴影,接受了大家都不喜欢亲近他的无奈状况,默默忍受杜涛自以为对他好的拒绝,所以也能忘却自己给他的伤害。

由于在这个月里和蔡纹馨谈过,霍彬知道每当她和前夫争吵的时候,余数通常会小心翼翼地藏在角落里,生恐在父母气极的时候又说出让他听见了,像被刀子割到心脏那般难受的话语。

此后也证明,无数次的打击与失望让余数习惯躲在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不断自我宽慰和催眠还是有很多人需要他的,因此让自己重新振作,可以维持正常的言谈举止,坚强地活下去。

其实这个童年时饱受冷暴力虐待的人早已不堪重负,千疮百孔了。

霍彬没有想到,余数的双亲和少数的朋友与杜涛都没有明确向这个可怜的男人说出喜欢,还像他那样明确表示出,那么在形式上用力地爱着他;所以余数真的相信了他的爱,也相信了以往的不断自我安慰,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真正需要他并爱着他的!

于是男人这一次没有挺过去,对方早已脆弱不堪和伤痕累累的心灵无法背负恶劣的欺骗,终于崩溃,陷入疯癫,只能用幻想他有一个完美情人的假相来支撑着活下去。

“霍彬,还是没有回来吗?”余数望向霍彬,让后者真的很喜欢他这双黑白分明又带着温情和期待的漂亮眼睛。只可惜对方现在爱的和思念的人都不是真正的他。

脑中突然灵光闪过,霍彬对耐心盼着他回答的余数问道:“你真的很想见到霍彬吗?”

不容置疑,余数在霍彬的预料之中又点了点头。

“那好,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让你找到霍彬。”柔声这样说着,霍彬艰难地从轮椅中滚到踏踏米的铺位上,忍着脚部的疼痛与不适,用手撑着身体慢慢移动,最终在靠近余数的时候,拾起放在那上面的一根毛巾。

这是看护特意下的东西,为了方便随时可以为余数擦手,因为神智错乱的病人有时会用手指轻轻挠墙,沾上墙灰。

余数看着表情非比寻常温柔的霍彬,在对方柔声的劝说下慢慢闭上眼睛。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相当信任这个对他很好的男人。

霍彬将毛巾覆在余数的眼睛上面,围到恋人的脑后轻轻打了一个结,然后他握住余数因无法视物而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现在静下心,好好想一想霍彬的模样。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啊,对了,还有他的下巴都是怎样的?”霍彬的语声随着手掌移动的轨迹悄然飘起,他握住余数的手,划过脸庞的每一个部位,极尽温柔的诱导,依旧带着哀伤和淡淡绝望的味道。

余数好像可以感知一些霍彬的想法,他顺从地被霍彬带领,伸手用心体会这个看不见的男人那轮廓突出的脸部线条。从最初的不安慢慢演变为疑惑,而后又有些不太确定的欣喜,他的手指终于开始颤抖。

“霍……彬?真的,是你吗?”好像有什么进入余数混沌的大脑,在滋扰他少得可怜的记忆,被蒙住双眼的男人非常认真地用心感知触摸到的东西,嘴角好像绽出了微弱的笑容,但很快又露出怀疑和本能浮上的惧意。

大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一直想念着的完美情人,同时也不解传到胸口的刺痛代表什么吧?

“你能够确定的吧?余数?再加把劲仔细想一想,我是不是这副模样的?”霍彬能够理解余数的挣扎和犹豫,知道他的恋人在幻想中把他设为完美,但真实的那些伤害仍然让对方心有余悸。

轻轻叹息着垂头,霍彬用最轻的力道将他的唇贴在余数的唇上。他不敢再看下去,因为害怕从未落泪的自己会因此而哭泣。

余数的身体没有变得僵硬,这个现象让心潮澎湃的霍彬再次感到了欣慰。他顾不上伤腿,又抬起了另一只手,捧着恋人左右两边脸颊,让他们颤抖的唇更紧密地贴在一起。

加重力气亲下去之后,是无数个表达歉意与诉说爱情的密密细吻。

霍彬在余数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感到恋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应他。这个发现让男人如获至宝,他抽出一只手,揽过余数单薄的身躯,另一只手仍然捏抬着恋人的下巴,再次邀请对方与他的舌尖共舞。

仍然是那么熟悉的温软触觉,仍然是那么香甜得让人迷醉的气息,还有那么宁静甜蜜的气氛……

霍彬仿佛觉得,他们回到了以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拥着心爱的人,温柔地爱抚对方,得到余数最真诚也是充满爱意与羞涩的回应。

如果时光停在那一秒,或者让他们像这样不带任何痛苦与绝望地吻下去,那该有多好!

余数,能够通过这个吻想起他吗?他的恋人能够原谅他吗?他们之间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霍彬抱着患得患失的复杂心情离开了余数,他解下蒙住男人双眼的毛巾,看见脸色绯红,被他亲得双唇有些发肿的恋人茫然地看着他,眼里似乎充盈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好像还没有从余韵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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