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仕寰每天都在拨的永远接不通的,自然就是自己的电话了。
他现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反而一时间心里空荡荡的。
唐仕寰真的有给自己打电话,而且不停地打。
唐仕寰竟然已经和她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甚至被拿来炫耀宣扬。
自己已经说过应该要终止两人之前的约定了,自己原本不会对一件事这么轻易而决绝地下定论,但那天,他没有解释的说明,她暧昧不清的眼神,让自己完全乱了心神。
现在想来,却是万般地不甘愿。
也不再多问,对周闵芝说:“先不说这些,师父说最近你总惹事是怎么回事?”
周闵芝嘴一张想要辩白,突然有点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反问:“师兄,我听陈阿姨说你下学期就大三了,有好多比赛,成绩好的话能直接被推荐就业的是么?”
木羽尘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知道关心我了?下学期比赛是很多,我报了三四个,有名次能得奖的话当然以后就业方便。不过还是至少要等到大四才考虑就业问题。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老实交代你惹什么事了。”
周闵芝又问:“可是,陈阿姨说如果你下学期比赛成绩好直接就能去上班啊!但是要在校表现良好的才会被学校推荐是不是啊?”
木羽尘想想:“那个啊……之前我跟我妈说的是如果比赛名次好,能得奖,那么会类似于实习一样在一些公司接点小活先锻炼熟悉一下实际的工作程序等等。怎么了?”
周闵芝摇摇头:“没什么啊!我才没惹事。只不过……有个事,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木羽尘斜眼看着她:“我看你真是现在欠收拾了!你最好坦白从宽我告诉你!”
周闵芝无辜回望:“不是我惹的事啊!反正,算了啦,你看我还没放假,我爷爷就找个病假条把我带山上来关禁闭了,我能惹什么事啊!都是他乱说的!不就是前天把他的鸽子毛修了修么!”
木羽尘大惊,玄西词爱鸽子如命是出了名的。有些人慕名前来紫金梅园学艺,不惜重金买极品的信鸽做拜师礼。竟然给这疯丫头把毛都修了!问:“你把鸽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周闵芝讪讪地笑:“没有啦……其实都还好,就是……没毛,不能飞罢了……嘿嘿。”
木羽尘一头一脸的冷汗,都不能飞了还叫还好啊!
难怪今天上来连个见面礼都没有,想想师父真疼爱自己,换个人估计早就劈头盖脸杀过来比划拳脚加泄愤了!瞪她一眼,蹑手蹑脚朝屋后的鸽子笼走去。
留下周闵芝一个人望天叹气:“唉……到底要不要说啊!不说以后师兄肯定会生气!说了万一他一个冲动……丢下学校不管不顾去那里的话……他从来就那么在乎那位老大!唉……这事干嘛非要给我知道啊!好烦!”
04
太阳烤的地面发烫,木羽尘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越想越火大。怎么都想不通唐仕寰怎么就能那么简单的和那种女人确定关系。明明就很一般的长相,而且年龄还比他大,难道是那方面……咳,木羽尘喝了口冰凉的茶水,脸有些发红,掩盖着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敲着桌面,总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两个人。
关键是那个自作多情的女人。如果没有她自动贴上,说不定现在唐仕寰就能陪在自己身边。
木羽尘,你难道就没想过是唐仕寰主动示好的么?
还是一厢情愿的人是你,只是你狠狠压制着这种潜意识里害怕出现的可能,所以才把一切责任都推到那个突然出现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女人身上?
不再容自己多想。
木羽尘拨通了张志鑫的电话:“好久不见……嗯,都好,谢了。……不,其实也没什么……倒是有个事要你帮忙……那倒不必……真的不用,只要你能提前两天返校……对,学校见吧……好的,多谢了……到时候再说……好,好的……嗯,回见。”
挂了电话,沉闷十几天的心情总算稍微舒畅点。
虽然手段不是光明正大的,但是自己从来就没有自诩为正道侠士不是么?最重要的只是结果而已。
自己又没有什么通天彻地的能力,凡事都能依靠自己堂堂正正来达成。
想到这里,木羽尘突然记起一事,忙站起身出门,周闵芝还坐在地上望天。
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丫头,问你个事,算算时间……师兄也是快到时候回国了,有没有跟师父这边通消息?”
周闵芝猛地一惊:“啊!什么……?哦,那个……他啊,没有啊!没有!”周闵芝摇摇头,又奇怪地盯着木羽尘:“师兄啊,以前你都会第一时间问那位大爷的事,这次怎么这会才想起来?”
木羽尘听了也是一愣,自己从放假之前脑子里飞旋的都是唐仕寰,他的脸好像时刻都在自己眼前,提醒着自己的怨怒和不忿。竟然,忽略了一直以来都放在首位的事。
是从和唐仕寰认识之后么,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一个人静静地怀念过师兄的事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脑子里所有的空间都被唐仕寰一个人填满了?
难道,他在自己心里,已经超过了师兄?超过了自己的追求和寄望?难道,自己最初一心一意的报复心理早就变了味道?难道,自己对于他和刘西的事所产生的种种情绪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木羽尘不愿想,更不敢去深究。
扭过脸说:“没啊,之前不是你一直问下学期比赛工作的事么……”回头紧紧盯着周闵芝:“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周闵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诚恳一点:“真的啊!知道我不就告诉你了,这么大的事,再说又没什么好瞒着你的。”
木羽尘想想也是,点头说:“好吧,对了,过两天你和你认识那个记者说一下,有点事想找她,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最好是我们开学前几天,就下个月底左右,想清她到我们学校一趟有点事。”
周闵芝好奇问:“什么事啊?师兄你不会也看上那个女记者吧?你见过她么?”
木羽尘冷笑:“我还没到捡别人女朋友的地步,只不过是我们班委知道这个记者,想要问问能不能报道我们下学期的设计比赛,也算做个广告罢了。”
周闵芝慢慢点头:“好吧……我问问,但是不保证哦!”
木羽尘凉凉地仰起头:“如果这次比赛反响好,我有可能会去日本,我平时又不怎么花钱,现在手上的钱也不知道能买到多少正版的漫画啊,周边啊,OVA啊之类的……”
周闵芝顿足:“师兄你这样太卑鄙了啊!好啦,我帮你拉到她就是了!比赛你可要努力我相信你的实力哦!”
木羽尘笑笑:“还有……这次作为采访前的沟通,最好她一个人来就可以,不必带上她男朋友。”
周闵芝眨眨眼:“好……不过,干嘛突然提到她男朋友?”
木羽尘平静地说:“你不是说他男朋友是我们学校学摄影的么?我怕到时候她顺便就拉上他男朋友一起来,人多嘴杂,我嫌烦。”
周闵芝呆了三秒,迷惑地嘀咕道:“我有说过他男朋友是你同校的么?”
木羽尘微笑:“因为我们学校是他们时代报社重点关注的对象。”说完,轻飘飘转身走人。
周闵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单薄而略显孤寂的背影,更加迷惑:“为什么她一定要从她们报社的关注对象里找男朋友……而且,他们班委到底是从哪知道刘西的……师兄这次回来,怎么看都是怪怪的,好像……”
周闵芝看着现在木羽尘,不由自主心里就有一种难过。
就好像她能够感同身受木羽尘心里的难过。
虽然木羽尘不会把这种感受说出口,更不会承认。更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难过。
但从前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头,他和周闵芝已经像是多了一份血亲之间才有的心灵的羁绊一样,他自己没有发现的事,周闵芝却能看出来。
他的寂寞,和眉宇间淡淡地哀伤。
05
木羽尘在山上又住了十几天,期间周闵芝告诉他已经联系好了刘西,她说刚好报社也安排说他们学校下学期的几次大型比赛都要跟踪报道,她很爽快答应了单独去和他们班委沟通了解一下下学期设计比赛的事。
又说他们做记者的工作时间从来都不确定,希望到时候能提前通知她,她尽量一次性把时间定下来。
木羽尘听了只是微微一点头,并没有太多表示。
在山上日子,和从前一样,同周闵芝一起练练唐仕寰口中的花拳绣腿,然后写写毛笔字,喝喝茶,钓钓鱼。悠闲地一塌糊涂。这天一大早木羽尘就起床在屋后的竹林里练剑,玄西词看了他现在的身法力度,捻须颔首,面露微笑:“羽尘现在的力度不错啊!难为他每日里辛苦学习,修为还没有落下。丫头看看你师兄这一剑,很是符合白首知心的剑意,垂眸沉面,目光通透,不错!真不错!”
周闵芝蹲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我倒觉得师兄现在完全违背了修身养性的本意,剑剑恨意,招招杀机……爷爷,你不觉得师兄这次回来心里好像有什么想不开的么!”
玄西词仰天长叹:“红尘三千烦恼,他注定要入尘世轮回受苦,也是天意啊!”
周闵芝翻个白眼:“我早说了你一把年级不要去看那些知音体的小说……现在说话都不明所以。”
玄西词辩解:“谁说话不明所以!我这叫脱出三界的超然!”
周闵芝懒懒地回一句:“你都这么超脱了,还念念不忘那几只死鸽子干什么?你不知道出家人要绝七情六欲的么?你对鸽子的情太执着了啊!”
玄西词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出离地愤怒:“死丫头!你不提还好!你就是个女魔头完全没有半点慈悲心肠!竟然对那么可爱可怜无助的鸽子下毒手……”
“我才可怜无助好么?那些鸽子简直如狼似虎群起而攻啊!差点给我破相了!”
“是你无缘无故要去剪他们的毛!还说要做毽子!鸽子羽毛是做毽子的么?他们只是正当防卫!”
“既然能成群结队防卫自己的权益就不叫可怜无助!再说没试过怎么知道鸽子毛就不能做毽子了?你真没有探索精神!难怪抱着祖师爷的秘籍永远没创新!”
玄西词气的浑身发抖:“你个不肖崽子!今天不罚你你真要上房揭瓦了!一会就跟你师兄一起负重去跑十里山路!”
木羽尘本来还是专心在练剑,等他们拌起嘴来已经无法专注,只能哀叹老小孩老小孩,这种没营养的口水仗有什么意义啊?等听到玄西词最后一句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用剑扎到自己:“师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负重跑山路……竟然还十里……”耐力什么从来就是和我绝缘的啊!
玄西词冷哼一声:“我现在说得!你要违背师命么?”
木羽尘轻轻抹一下额头的汗:“这个可以违背……”
玄西词笑:“这个真不能违背!除非你们中午不想吃饭!”
周闵芝嘟起嘴,默默扭头,木羽尘目光如箭,快准狠地扎在她背上。
两人在高压之下,无奈系上绑腿,一前一后沿着山路慢跑。周闵芝一路都在抱怨:“都是那些鸽子不好!让爷爷见异思迁!有了鸽子不要孙女……”
木羽尘淡淡地说:“高中生小姐,见异思迁不是这么用法。养鸽子至少还能陶冶情操。那些有了女人就没节操的败类才是见异思迁的典范!”
周闵芝凉凉地说:“本科生先生,见异思迁也不是这么用的。听你口气,好像意有所指。”
木羽尘望着层峦叠嶂,雾绕青山,很久,才开口说一句:“我最近一直在想,也许一直住在山上比较好。接触的东西多了,想的就多了。只会给自己心里曾加负担。”
周闵芝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哦!”一声。
这条山路,两人这样跑过无数次。从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漫长。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沉默,只是因为木羽尘心里多了她无法再去询问体味的东西。
师兄真是长大了。这么想着,周闵芝又觉得好笑。
阳光穿过薄薄的云雾透下来,周闵芝眼前的木羽尘好像回到十几年前,那时候她自己还是个动不动就张开双手要人抱抱的小孩子,木羽尘总是柔柔地笑着逗她开心。
偶尔也会因为练习太苦或者背不出书来皱着白净的小脸不声不响。
那时候她就会跌跌撞撞颠簸着跑过去,肉嘟嘟的小手里举着玩具和点心,递给他,奶声奶气地还有点大舌头,说:“得得(哥哥),扑气(不气)!”
木羽尘便会委屈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很难过的说:“哥哥真笨!”
周闵芝便睁大眼睛,突然凑过去在木羽尘脸上亲亲。就能让木羽尘转忧为喜地笑半天。
还有时候,木羽尘想家了,就会一个人去到小河边,两只脚浸在河水中晃荡。
周闵芝蹦蹦跳跳地扑过去压在他背上:“哥哥咋了??
木羽尘眼睛望着远处轻轻说:“不知道,只是心里很难过。想回家!想和同学一起玩。”周闵芝从小就没有父母,并不能理解木羽尘对于家的感觉,直觉的每天都住在一起的自然就是家人,他们在一起吃饭玩耍的地方也就是家了。
于是小手攥着木羽尘的衣角,指着玄西词给两人安排的小房子说:“那我们回家去!我陪哥哥玩!”
木羽尘会展颜笑着摸摸她脸蛋:“丫头真乖!”
06
木羽尘是有性情的。虽然情绪激动的时候不多,但开心会笑,难过会无精打采,生气的时候会涨红了脸,感动的时候眼睛里都会蓄满水雾。
可是后来,肖肆来了。
他总是不笑也不怒。
冰冷冷一张不动声色的面孔。一丝不苟的做事,不多话,不张扬。
脊背总是挺地笔直。
眼睛总是看着前方,那么坚定,没有一丝疑惑和不安。
木羽尘从小心思重。初中的时候就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却总是茫然不知所措。
遇到肖肆之后,就像突然找到了所有一切的方向和标线。
紫金梅园人数众多,玄西词带在身边的徒弟也不少,木羽尘却唯一只将肖肆称为师兄。用来区别于其他是兄弟。他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做,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表示肖肆对于自己的不可替代和特殊。
他开始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把他所有的言行都当作信条和参照。
他开始喜怒不形于色,开始用淡然的心态对待周遭的人事,开始挂上伪装的笑容隐藏自己的内心。
所以周闵芝一向是不喜欢肖肆的,即使他被玄西词夸赞地旷古绝今,即使他被木羽尘崇拜的无以复加,即使他被其他人吹捧的神乎其神。
她却为木羽尘强行压制自己感到悲哀。
唯一能让她觉得安慰是木羽尘面对他最亲近的人——他的父母,他的家人,玄西词和周闵芝的时候,还是比较坦然。而现在,即使面对自己,也不再坦诚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