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茗抬起头,眸中寒星点点,直视沈希真。对上少年墨黑重瞳,沈希真好似望进无尽深渊,只觉得那双眼如同魔魅般要摄去自己的心魂,冷漠地好似在看一个死人,浑身一颤,气势顿时一弱。
沈景茗冷笑一声道,“我的确没有权力管这王府中的事,也没打算插手府中乱七八糟的杂事。可我坐在越身边不知是怎么坏了规矩?”沈景茗顿了顿,看着沈希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坐在自己男人身边,有何不可?”
沈希真晃了晃身子,正想斥道“荒唐”,可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不是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吗。可是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为什么要狠狠地撕下那层名为自欺欺人的谎言?沈希真紧紧咬着唇,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仿佛是看到了沈希真的疑问,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到,沈景茗侧过身,半边脸掩在暗处,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似乎在回答沈希真,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是不是觉得很难受,觉得很不公平,明明你做的很好,你是沈家的好女儿,也是个好母亲,从哪方面看都是个称职的王妃,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你?呵呵,在沈家和王府之间寻找平衡点很为难是不是?你做的再好,在他面前,你却不是一个好的爱人,在你眼里他不仅是你的丈夫也是雍定王,但是在我眼里,他只是萧越和而已。”
“现在,你为了这个贱婢求情?恩?我没兴趣理会你王府的内务,但是这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要不是因为她,越怎么会一夜白头!”沈景茗说道最后,言语间已满是狠戾。
“上官先生,我听说有一种药吃了可以使人的痛觉扩大十倍,不知是不是真的?”
上官月和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抱着看戏的心态前来,先前看到沈希真和沈景茗之间的明斗,只觉没白浪费时间,却没想到会突然牵扯到自己。看着原本一脸戾气的少年却在转瞬间便扬起浅笑朝着自己柔声问道,不觉心中一寒,忙道,“确有这种药。”
“不是先生身上可有?”
“这……”刚想拒绝,却望进少年一双诡异重瞳中,待回过神来,就见少年手中把玩着一小巧的青花器药瓶,笑语盈盈地看着自己道了声谢。
一旁众人也因此举骇了神,唯一冷静地萧越和此时却察觉到少年心绪浮动,似有入魔之兆,心中后悔不该让少年前来,却不敢有什么举动怕刺激了少年,冷眼看着少年将药丸喂入墨琴口中,暗自却观察着少年试图找出其心中隐患。却见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鞭,“忽”地一声便抽在墨琴身上。
沈景茗听着墨琴地哭嚎声,口中喃喃道,“我对刑法的手段知之甚少,如此,可够痛了……”眼中所见却尽是萧越和一头白发,只觉得这鞭下去还不够,还不够。眼前却逐渐模糊起来。
众人见少年一鞭鞭打在墨琴身上,有心阻止却不敢上前,只觉少年此时精神状态甚是不妥,就连沈希真见到少年这副样子,也是心中惊惧迈不开步。少年狠狠地一鞭下去,眼中却是滚落下一滴滴泪来,
“够了。茗儿,够了。”萧越和上前打落少年手中的鞭子,抹去少年脸颊上的泪痕,却似擦不尽般,刚抹去便又添一条泪痕。此时他如何不知少年心中郁结所在,虽是墨琴下的毒,他为救少年白了发,少年恨透了墨琴,却又何尝对自己没有恨意。
“茗儿,茗儿……“见少年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萧越和揽上少年的背,为他梳理经脉,一手捏起少年的下颚,俯下身吻去眼角不断沁出的泪珠,口中不停地唤着少年的名字,耐着性子欲将少年唤醒。
“越……”沈景茗回过神,看见萧越和,“哇……”的一声扑进萧越和怀中哭出声来。
“哭出来便好了,没事了。茗儿……我在这里。”
13.剑意
墨琴最终被萧越和命人处置了,沈希真自那日后闭门养病,每日不过召萧斯逸去询问几句。而萧斯逸经过此事,成长了不少,只是如今对沈景茗恭敬有余,比之当初却亲近不足。那日沈景茗不自觉催眠了上官月阳,却是受外界刺激,他原本便心绪不稳、心神失常,事后精神萎靡,这几日一直在屋内修养。萧越和自那日后不再染发,担心这样的姿态会引得沈景茗越发自责,不如坦然些,告诉茗儿自己并不在意。于是,第二日上朝归来,朝野上下都在传萧国的雍定王爷不知何故一夜白头。萧越和听后,不在意地笑了笑,低下头清啄了下怀中沈景茗的脸颊,继续看着公文。这几日萧越和在处理公务时常常带着沈景茗,有时也会询问少年的意见,沈景茗的手段虽还有稚嫩,但却心细如尘,各方面都能考虑到,有时也会提出些新颖的观点,倒是让萧越和颇为惊喜;而若是少年乏了,便在一旁的榻上休息或是拿一本游记在旁观看。
这日,一如往常,萧越和处理着公事,而沈景茗则拿着本杂记半躺在榻上随意地翻阅着。苏林进门来,拿着一折请帖,说道,“王爷,柳家派人送来请柬,请王爷参加下月柳家家主的五十大寿,请王爷示下。”
“恩……你告知他们本王那日定当前往。”
“是。”
待苏林退下后,萧越和拿起放在桌上的请柬,走到沈景茗身旁坐在榻上,难得调笑道,“这可是你外公的生辰,茗儿可要去?”
沈景茗看着萧越和浅笑道,“王爷去,茗儿自然也去。”
“呵呵,茗儿叫我什么?”
“哈,别挠,痒……”
萧越和停下动作,将沈景茗搂在怀中,说道,“茗儿还是瘦了点。不过这几日休息地不错,再过几日便可开始练武了。”
“真的吗?”沈景茗刚在萧越和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听闻此言,单手撑着萧越和的胸膛抬起头来问道。
“自然,只是茗儿切不可如那日般,可吓着我了,习武者一旦失控后果更严重,我真怕你受伤。”
“不会了,我保证不会了,茗儿定会让自己变得更坚强,不会再让越担心了。我们什么开始?”
“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至于具体何时开始学武,就要开茗儿的表现了。”
“什么表……”沈景茗话未说完,便感觉到萧越和的手指在自己唇上暧昧地滑过,顿时羞红了脸,想了想,羞涩地低下头将萧越和的手指含入口中。
萧越和原本见了沈景茗泛起红晕的脸心中一荡,此时感受到手指上湿润温热的舔黏,顿时升起了欲望。原本只是想向小家伙索吻,没想到少年主动过了头倒头来还是自己受罪。
萧越和抬起沈景茗的脸低头就是一个深吻,吻得少年失了神智,看着少年泛红的双眼和显露出的媚态,萧越和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抱着少年,将头埋在沈景茗颈窝处喘着气。
沈景茗略微回过神来,一手搭在萧越和肩上,挣扎想起身,却被萧越和按着身子在自己耳边粗喘着气道,“茗儿,别动……”
沈景茗将唇贴近萧越和耳边轻声道,“你,你这几日都没有碰我……”
听着少年声音中的委屈,萧越和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这几日忍得辛苦结果竟换的这么个反应,“你还小,身子也还未完全调养过来,我怕伤了你。”
“我问过上官,那种事情……不一定要用那个地方……”少年小声说着,一手向下握在男人的欲望处,只觉手中炙热似要灼烧,刚要移开手,却被男人修长的手指阻止,感受到手中握着的男人火热的欲望,少年低下头,整个人好似要着了起来。男人却不放过他,低下头含住少年的耳垂轻咬,“这种事情,茗儿若想知道,直接来问我便是。何苦去麻烦月阳,也不知你是怎么开得口,我可不愿茗儿在外人面前露出这般羞涩的样子。”
“没……”不待少年开口说话,萧越和便翻身将少年压在身下,吻上少年的唇,将舌探入少年口中不断交缠、吸允。双手也不示弱,褪去少年的衣衫,不断寻找少年的敏感点。
“嗯……哈……”榻上不断传来惑人的呻吟声,两句身体在榻上纠缠,伴随着木床发出的“咯吱”声。
大红的请柬早已掉落在地上,却无人在意;桌上的公文整齐地摆成两堆,笔墨还未干透,却管不了这白日宣淫。
沈景茗已经练武半月有余了,对于内力倒是悟性极高,很轻易入门,进展也快,只是在练习招式时,尚不习惯这样的运动量。萧越和这几日也清闲,便陪着沈景茗练武。少年已熟悉了这几日练习的剑招,舞剑的姿势缓慢、悠然,煞是好看,虽失了几分力道但轻柔间又带着几分邪煞之气。只是,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少年已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沈景茗深呼吸缓了缓气踱步到萧越和身边,拽着萧越和的衣袖眼巴巴地瞧着他,把萧越和瞧得好笑又好气,若是旁人练武这般娇贵,萧越和早就转身走了,即使不走也定要板着脸训上几句,只是当那个人成了沈景茗,萧越和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少年不要气垒。想到这,萧越和难得地有些无奈。
萧越和揉了揉少年的头,拿过沈景茗手中的剑,走到院落中央,但见他白衣随风而动,寒光一闪,只觉千道剑影划过又仿佛只有那把手中剑微微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沈景茗只觉整个院落温度顿时一降,从春夏之交一瞬间落入寒冬之际,空气好似凝固了般不能动弹。
树叶自树梢飘落,微风卷起地上些许从墙头掉落的花瓣,沈景茗专注着看着院中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萧越和,白衣白发,一手负着剑,清俊地不似凡人,似要踏风而去。沈景茗心中悸动,几步走到萧越和面前,一把抱住他,感受着他的存在。萧越和也任由他动作,空着的手揽着沈景茗的肩,这般静静地相拥而立,也觉岁月静好。
良久,沈景茗抬起头,看着萧越和笑着说,“越真厉害,也很好看。只是,总觉得要飞走了。”
萧越和直视他的眼,一字一字地道,“那便努力追上我吧,我等着茗儿。”
萧越和看着沈景茗闪着星辰般光芒的眼眸,心情大好。揽着沈景茗走到院落一侧的石椅上坐下,道,“茗儿很有天分,竟已能舞出剑意来。很多人练武数年,却始终琢磨不出何谓剑意,那样便始终不能使出属于自己的剑。”
“剑意?”
“恩,茗儿刚才感受到了吗?”
沈景茗闭上眼想了想,片刻后,睁眼点了点头,“我明白何为剑意了。”
其实萧越和自身也是疑惑,倒不是疑惑沈景茗进展如此之大快,只是诧异沈景茗的剑意竟给人如此鬼魅诡异之感,念头一转却又释然,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茗儿不是吗?又何须计较太多。而况,少年的心多一份狠戾,他也就更加放心些,省的自己不在时少年被其他人轻易欺负了去。
14.座位
今日是柳家家主柳起五十大寿,因着柳家也存了大办的意思,此时夜幕初临,柳家门外宾客盈门。柳家嫡子柳夜辰并柳夜飞正在门外候着来客。正当柳夜辰招待着一位兵部三品官员时,一小厮走到柳夜辰身旁,附耳说了句什么。柳夜辰摆手让他离开后,拱了拱了手笑着对那人道,“世伯请进,请恕小侄先行离开,还望世伯能够尽兴。”
“呵呵,贤侄不用客气,想来是有贵客来临吧。你且去吧,无须理会我这糟老头子。”
“世伯说的哪里话,小侄哪敢怠慢您,实不相瞒,是雍定王的车驾就快到了。小侄这不正要去相迎麽。”
“哦。竟是王爷。不愧是柳大人,连向来低调的王爷也请来了,贤侄快去吧,切勿怠慢了王爷。”
柳夜辰应了一声,别了那官员,就见王府的车驾已到了门口,忙上前几步,候着萧越和一行人下车。
柳夜辰见车上先下来一人,一身白色绸缎绣金长袍,白发垂腰,眉目清俊,气质冷冽如天上谪仙,正是萧越和。正要迎上去问候,却见萧越和转身一手撩开车帘,一手伸出掌心向上,竟是邀请的姿势,柳夜辰不由暗忖车内坐的是何人,竟有这么大的面子。但见车内出来一个少年,就着萧越和的手跳下马车,却不放开,垂首立于萧越和身侧,着一身淡黄色外衫,端的是温润乖巧的模样,不是沈景茗是谁。
“王爷请。爷爷正候着呢,他听说王爷应邀前来时高兴着呢。”
“哦?”萧越和语义不明地发出一个单音,也不再言语。
柳夜辰的神色不变,语气亲切又恰当好处地问道,“不知这位是?”
“沈景茗。我的名字。”萧越和还未答话,却听沈景茗开口道。柳夜辰暗自讶异,见萧越和对少年的随意开口并无表现出不悦的地方,不由心中将少年的地位提升了一个档次,心里暗忖这少年与萧越和的关系。看向少年时正巧少年抬起头,柳夜辰一眼望进一双重瞳,只觉这墨色重瞳中寒星一闪,只觉这双眼要吸尽周围的光了,再看时,虽有些异象,却是极其普通的神色。而沈景茗也暗自打量了一下柳夜辰,这位柳家的接班人,一袭蓝色衣衫,气质温和,比起武将之子,更像是一位翩翩世家公子。
“原来这就是沈小公子。前些时候还听夜飞提起过,若他有什么冲撞了小公子的地方,还请小公子多多包涵。”
见沈景茗神色淡淡,柳夜辰想了想说道,“沈家家主今日业已携了其子前来为爷爷贺寿,公子若觉得闷可去找景琪叙叙,同龄之间想来聊得来些。”
“不用,茗儿跟着我便好。”
见萧越和似有不悦,柳夜辰也不再说什么,引着萧越和二人向宴客厅走去。
萧越和虽没来迟但也不算早了,多数人已坐在席上,各自几人一团地说着些什么。众人见萧越和来了,皆纷纷起来行礼,萧越和只点了点头,就同沈景茗向首席走去。安排在首席上的,皆是位高权重之人,除了柳起外,还有沈诺、赵家、李家家主、两位与柳起私交较好的朝中元老及代替皇上前来的周之谦,此外,只备了一张预留给萧越和的空位。
众人起身与萧越和见了见礼,众人正要坐下,萧越和却不见动作,柳起看了眼沈景茗,吩咐道,“夜辰,你带这位小公子去……”柳起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萧越和扬了扬手打断了柳起的话,不客气地道,“柳大人安排我的人竟也不同我打声招呼麽。”柳起顿了顿,没有想到萧越和竟如此不给他面子,随即笑了笑,装作不在意地向萧越和说道,“不知王爷的意思是?”
萧越和拉过沈景茗往那空位上一坐,将沈景茗圈入怀中置于自己腿上,还是那句话,“茗儿跟着我便好。”说完,顿了顿,“茗儿也算柳老血缘上的外孙,也不算外人,更何况岳父大人也在,是茗儿的父亲,今日柳大人生辰,原本便该是件家人共庆的事,相信柳大人不会在意吧。”此话一出,柳起与沈诺面色都是一僵,似乎两人之前都忘了萧越和身边的少年是自己的外孙(儿子)。倒是柳夜辰惊异地看了眼沈景茗,他小时候也听说过自己有位姑姑,后来嫁给了沈诺与柳家断了关系,但每每见沈诺时都不见他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对待柳家人就如同普通的同僚般,柳家也从不提起柳非若,他也渐渐忘了。前些日听柳夜飞提到雍定王身边的沈姓少年,还在想是沈家哪一房的,没想到竟是自己那位姑姑与沈诺的孩子。柳起面色平常,心里却一有些不悦,毕竟这首席就连柳夜辰也未有资格入座,沈景茗一个自己从未承认的外孙算什么,可碍着萧越和的面上,也不好说什么。而其他人内里都早已抱了一副看热闹的心态,而尤以周之谦为最,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冷冰冰的人讽刺起人来竟如此伶牙俐齿,偏偏让人不能明着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