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般抱着景茗像是什么样子,他从小也没见识过什么大场面,别把柳大人的寿宴弄砸了才好。”
不在意周围的人不断投来的目光,萧越和冷冷地道,“我与茗儿一向亲近,若是沈大人觉得黏糊惹得你不悦倒还真么办法。只是茗儿一向乖巧,又怎会无故坏了柳大人的寿宴。”听了萧越和此时的称呼,沈诺也不再说话,真惹怒了萧越和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毕竟自己虽与萧越和有着岳婿的关系在里面,但是也唯有在萧越和愿意承认的时候才真正有效,观自己与柳起便是一枚例子。
最终,柳起命人在萧越和身旁添了张椅子,此时才算作罢。众人也只当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内心究竟如何想法,那便只有自己才知道。
酒菜上席,又是一副喜气热闹的样子。许是察觉到刚才的事情自己做的欠妥,沈诺见萧越和此时神态不复刚才那般冷淡,借着大家都在聊着些家中琐事的劲上,也开口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先前王妃还说要回来看看,这几日都不见人来,也没有信捎来,不知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萧越和夹了口自己尝过后觉得不错的菜到沈景茗的碗中,方才开口说道,“希真近日身体不好,前些日子有受了寒,这几日正在休养。岳父大人若是有心可上王府去探望探望。”
“王爷待这沈小公子倒是极好,这小公子看着也是乖巧伶俐的,要是我也有这么个惹人疼的小辈就好了,不知我家那帮不让人省心的崽子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
“李大人严重了,大人家中的那帮崽子能耐可多着呢。”
“哈哈 ,王爷客气了。”虽这么说着,语气间却是颇为自豪。“日后还要靠王爷提携提携。”
“若是有能耐,我自然乐意做个顺手人情的。”萧越和说着却是淡淡瞥了眼沈诺,沈家可是出了不少纨绔子弟,偏偏还拖了沈希真的关系真让他们谋了些不大不小的官职,当时因着皇帝的布局,萧越和也便由他们去了,毕竟“若要取之,必先予之。”如今这网估计也布得差不多了,只希望沈诺能够审时度势才好。
15.寿宴
柳府宴客,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间,几杯酒下去,原本有些僵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宾客几人凑成堆,相互交谈着,时而能够听见敬酒的招呼声,侍从在桌席间穿梭,倒是一片热闹氛围。
侍从又端上一碗银耳竹笋汤,泛着热气,模样看着极好。这几日天气转暖已有几分炎热,正合适吃些清淡点的食物。萧越和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拿过碗,舀了几勺,吹了几口,放到沈景茗面前,“茗儿尝尝,还有些烫,慢些喝。”周围人见了无不惊奇,心里暗道这沈景茗不知哪来的福气竟得雍定王如此青眼。有些与沈诺颇不对头的人见了不由暗自咬牙,当初沈家隐有败落之象,沈诺娶了赵家之女,两家联合稳住了局势,沈家隐隐有上升之势,在沈希真嫁给了雍定王后更是上了层楼,此时不由心中吃味,暗自讥讽沈诺这一双儿女当真子承父业。而赵家家主赵从勋与沈诺心中滋味却是难言,这沈景茗在沈家过得什么日子二人如何不知,若说沈景茗对沈赵两家存有好感,打死自己也是不信的。在外人开来得利的两人反倒是最希望雍定王对沈景茗不过是一时兴起。
且不管周围人心中如何作响,沈景茗对萧越和的喂食行动早已是习惯了,只对萧越和笑了笑,端起碗,舀了一小勺,允了一口,味道鲜而不腻,又是比较清淡的,虽不是太过复杂,但确是花了心思的。众人见沈景茗面对在座一只只老狐狸,淡定如常,丝毫不见局促,行为举止间也是一派写意温和,倒是对这少年高看了一眼。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前来向主人家敬酒,柳起刚开始也是来者不拒,到了后来唤了柳夜辰来,虽打着挡酒的名头,亦是让这嫡孙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虽有不少人欲与萧越和攀攀交情,但见萧越和侧过头与沈景茗低声说着话,也不好舔着面子打断人家,又想起雍定王向来不喜应酬,只得作罢。周之谦也是不喜应酬之人,此时坐在旁边时不时抿一口酒,夹几口菜,间或与李家家主说上几句话,倒也算清闲,原本他与萧越和也算合得来,但看着萧越和与沈景茗的样子,他实在不好意思介入别人浓情蜜意。
然而偏偏有人不识好歹。柳起对着身后小厮吩咐了一声后,站起身,端起一杯酒,对着萧越和道,“王爷,今日老夫过寿,承蒙您前来,老夫敬你一杯。”
主人家亲自敬酒,萧越和也不好驳了对方颜面,满上一杯喝上。柳起却不放过他,又道,“王爷许是不知,我有一孙女,便是夜辰的亲妹,自小就十分仰慕王爷,前日听说王爷要来,着实激动了一番,王爷喜好古琴,烟儿也善此道,今日为王爷献上一曲,不知王爷可院赏脸?”
旁人听后心里暗骂,雍定王侧妃的空置已久,近日又听闻王妃身体不好,这侧王妃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觊觎,以往雍定王久居边境,这一个多月来也不见王爷有什么应酬,有心之人都苦于没有机会。谁想到这柳起竟借着自己生辰推销起自己孙女来,在座宾客虽也带来了女眷在里屋中,但今日是柳起生辰又有谁人敢不卖这个面子。
说话间,一旁已摆上屏风,灯光掩映下,可窥见一妙龄女子坐在其后。众人对心中虽心思百转,但面上却都不露声色,安静下来,毕竟柳家小姐的琴声平时也是难得听之呐。
“柳大人不是问王爷可否赏脸吗?越可还没答应要听呢。”正见评分下的女子已做好起手姿势,安静下的宴厅内却突兀的响起这么一句,闻声望去,却是沈景茗正瞪大了眼略带迷糊地看着柳起问道。众人心中不由发笑,谁不知柳起那最后一句问话不过场面话,方才见少年神色淡淡原以为他为人颇为大气,此时才知竟是少年根本不晓事。唯有几人注意到沈景茗对萧越和的称呼,但觉怪异却又说不出这怪异之处所从何来。
柳起脸色微沉,还不待说话,正听屏风内传来声响,“小女子仰慕王爷已久,今日有缘相见,愿献上一曲,不知王爷可愿指点一二。”声音清脆婉转,柔和中又带几分洒脱,世人都道柳家渐失武将之风,观这柳家小姐倒是不同于深闺中的寻常女子,落落大方颇有几分胆气。
众人皆以为这一幕不过如一场闹剧轻易揭去,却不想萧越和轻笑一声,轻点了下沈景茗的鼻尖,笑道,“我自然是听茗儿,茗儿若同意,我便同意,茗儿若不同意,那便恕本王不能奉陪了。”听了萧越和的话,众人都呆了呆,万想不到萧越和竟会这么说,之前只道雍定王对少年照拂有佳,却有谁见过传言中性情淡漠冷情的雍定王与人有过这般亲近的姿态。
“那便算了吧,原本只以为是来吃个酒席,谁想竟还有那么多麻烦事。”沈景茗看着萧越和说道,声音柔柔的却让人恨得牙痒痒。不理会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沈景茗睨了萧越和一眼,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全场,气势顿时一变,扬声道,“越是不会纳妾的,各位还是收收心思的为好。”
“景茗你胡言乱语什么,还不退下。”却是沈诺急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沈景茗名义上仍是沈家的人,这话一出,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柳起对上那双重瞳,顿觉一寒,只觉不能承受其中冷意,想起前尘往事,不由怒叱了声“孽障”,抬手对着沈景茗就是一掌。
谁也没想到此时柳起竟会突然发难,只见白影一闪,柳起已倒退几步咳出一口血,霎时老了十多岁,柳夜辰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柳起为他顺着气,屏风内柳烟然也顾不得男女之妨,忙跑了出来,来到柳起身边;而另一边萧越和揽着沈景茗立于一旁,霎时间双方顿成对恃之势。
柳起站稳后神智恢复,悚然一惊,只觉刚才被迷了心智才会作出这等冲动的举止,抬头便看见少年眼底的讥讽,不由大惊,心绪不稳之下,又咳出一口血。柳烟然顺着柳起视线望去,看见沈景茗嘴角的讥笑,指着沈景茗怒道,“是你!”
沈景茗却不见刚才张扬的神色,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我又如何,你们要抢属于我的东西,难道我不该还以颜色警示一下吗?”少年的声音轻柔如耳畔低语,却让人有如鬼魅之感,附着身侧无法摆脱。就连沈诺此时也是惊骇,那个怯懦的总是低着头的孩子什么时候竟成了这般模样。
“我们何事抢了你的……”柳烟然瞪大了眼,下面的话却是如何说不出口,只呆呆着开着少年的动作。又何止是柳烟然,其余人看见少年回身拉过萧越和的衣领抬起头倏地吻上男人的唇时,又有几人没有惊得魂魄出窍。
萧越和对少年的投怀送抱自然是欣然接受,马上反客为主捉住少年的舌纠缠起来。看着雍定王与一少年大庭广众之下——不如说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深情拥吻,真可谓是满座宾客皆惊。
相吻片刻萧越和便放过了沈景茗,他可不想少年的情迷之态被旁人看了去。沈景茗却仍觉不够,抬起脚侧过头。便在萧越和靠近衣领的脖颈处印上自己的印记。
“景茗,你,他可是你姐夫。你们……”沈诺回过神来,不由气道。他万万想不到沈景茗与萧越和竟会是这种关系,此时方觉两人之前的亲密的确过分了些,可笑自己竟全无察觉。
“那又如何。”沈景茗嗤笑一声,“我可知道赵氏可还想着把沈希晴嫁给越,沈大人可别告诉我你不知情。”沈诺还要说什么,沈景茗一甩衣袖打断了他,抬起头扬声道,“而况,礼岂为我辈设也。”众人明了沈景茗与萧越和的关系后,有惊讶之、鄙夷之、无谓之、此时却不由为少年气势所慑,只道刚才看走了眼。
萧越和看着沈景茗,搂过少年,朗声笑了起来,低头在少年耳畔道,“不愧是茗儿,总是能让我吃惊。”沈景茗感觉到耳畔男人火热的气息,不由有些羞涩。惹得萧越和轻笑一声,心中高兴,这般羞涩的模样少年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展露,搂着少年的怀抱又紧了紧,真是不想别人看到呢。
“王爷虽身份高贵,位高权重,但也不能这般羞辱我柳家。还请王爷给个说法。”
“我萧越和做事还真不曾需要向他人解释的,柳少爷与其在这问本王讨要说法,不如赶紧为柳大人诊治才是真。”说完,萧越和朝着在座其他人点头示意了下,不顾面色惨白的柳起与神色难看的沈诺揽着沈景茗就要离开。却见剑光一闪,柳夜飞手持一把剑拦在萧越和面前,“王爷此举未免欺人太甚,我柳府不知何处得罪了王爷,王爷竟要如此折辱我柳家。”
“夜飞,回来。”
萧越和冷笑一声,“你柳家的确开罪了我,怎么,你要以一人之力偿还吗?”
“还请王爷明示,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还未说完,柳夜飞只觉从萧越和身上传来一阵威压,直逼自己,心下悚然,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众人只觉身上压力陡时一增,而习武之人更是霎时冷汗淋漓,心下骇然王爷武功之高。片刻后,萧越和收敛了全身气势,看了眼以剑撑地支撑着自己的柳夜飞,侧首对沈景茗耳语了几句,沈景茗略带诧异的看了萧越和一眼,看进萧越和眼底的认真和戾气,心下一动,灿然一笑。
沈景茗走到柳夜飞面前,不顾他眼中惊惧,夺过他手中长剑,退后一步,举剑直指着柳夜飞,一字一顿地道,“我,沈景茗,在此向你挑战,生死不论!”
16.“贺礼”
众人还未完全从得知萧越和与沈景茗关系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又被接下来一串的事情惊得措手不及。先是柳夜飞不知好歹地竟持剑拦在雍定王前,又为雍定王武功之高绝、气势之凌厉所慑,接着沈景茗公然向柳夜飞提出生死不论的挑战,待到柳夜飞断然应下后,在座与这一系列事情无所牵扯的人不由暗道这宴会来得当真值,这好戏真是一波接一波。
萧越和到底留了份力,刚才那一掌并无伤到根本,几刻后柳起虽还有些乏力,但已无大碍,他见柳夜飞应下了沈景茗的挑战不由暗急,心知萧越和从不做无把握的事,观他神色平常全无着急之色,心中更觉不安。但也晓得此时这一战已不可避免,对沈景茗更是恼怒几分。
按了按扶着自己的柳夜辰的手,示意自己无事,柳起站直了身道,“王爷,夜飞此时心境不稳,不合适比武,不如暂定时间改日再比。”
“柳大人说笑了。要知道茗儿习武不过一月有余,如此二人相对,刚好。”
萧越和既如此说了,柳起纵然心中警惕也不好反驳,挥手派人去清理场地了,若是传出去柳家人竟不敢和一个习武方才一月的少年比武,那才要贻笑大方了。柳夜飞听了心中也不由一定,心想纵然沈景茗如何天才绝世,终究缺少交手经验,毕竟经验在比武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旁人听后也多是这么个想法,不明雍定王打得是何主意,看着萧越和除了与沈景茗说话时始终冷着一张脸,不见有丝毫变化,越发觉得雍定王莫测起来。
因时间仓促,仆从只在屋外清理出一片空地,众人来到屋外,此时皓月当空,投下一层清辉,屋内灯火通明,能见度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几缕夜风袭来,不免有了几分凉意。却听沈景茗轻声一笑,侧首对着萧越和笑道,“此景此情,真真适合月黑风高杀人夜。”且听那随意又有几分认真的语气,有些胆小的人瞄了眼周围,不由心中颤了颤。
柳夜飞率先走上前站定,手持一柄长剑,观其站定后全身无一丝破绽,身材挺拔,尽显刚强之气,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无愧于柳家世代武将之风。而另一边,萧越和抚了抚少年的头,只交代了句“别受伤”便退立一旁。月色朦胧,但见少年身影消瘦,缓步走上前站在柳夜飞对面,仍是一幅瘦弱温润的模样,在夜色下甚至显出几分病态来
“你不用武器?”
沈景茗也不多语,扬起手,众人只见寒光一闪,沈景茗手握一把软剑,剑尖晃动响起“嗡嗡”声。少年亦是持剑而立,却给人以飘忽鬼魅之感,恰时夜空中乌云遮月,更让众人深感眼前少年的不真实感。
柳夜飞感觉到少年气势一变,让人看不透摸不着,心下一紧,当下也不含糊,提起剑刺向沈景茗,几招下来,外人只见柳夜飞招式凌厉,而沈景茗只单方面的防御,但柳夜飞却是有苦说不出,沈景茗就好像能够看透他的招式般,每一剑刺去都被对方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挡住,那把软剑更是诡异,似有引领之势将柳夜飞的剑引去另一方向,而那“嗡嗡”地响声似要夺去了人的神智般无处不在。但柳夜飞的经验毕竟非沈景茗所能及,此时反倒冷静下来,一咬舌尖,只觉清明了不少,手中剑抓住空隙便向沈景茗薄弱处而去,沈景茗的软剑如方才般缠上柳夜飞的剑,柳夜飞心下一喜,却是不露声色,手中使劲灌之内力截住了沈景茗的剑使之不能抽离。却不想沈景茗竟放开了软剑,脚尖轻点翩然而起,柳夜飞只觉眼前一抹衣袖闪过,胸口一痛,只觉似要灼烧了起来。抬起头,沈景茗已拿回了剑,剑尖指地,负手而立。那双眼中,仿佛藏着一个厉鬼,再也不掩饰其中狠戾。柳夜飞再也忍不住,轻咳一声,“哐啷”一声手中剑掉落在地,跪坐在了地上。
众人皆想不到竟是柳夜飞败了,还败得这么快这般惨,看向沈景茗,只见少年垂着首,在夜风吹拂下的发丝轻舞,整个人如同被隔绝开,周围的气息阴冷莫测,不由心中一寒。
“哇,传说中的拂风掌啊。“寂静中,一声语气惊叹的声音响起,闻声望去,是随李家家主前来参加寿宴的李家小公子李幼棠。李家公子着一件纯蓝色绸缎,顶着一张娃娃脸,此时出言虽不妥,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无礼。且他这一打岔反而消散了原本静默诡异的气氛,众人不自觉地心中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