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满脸的笑容,那么慈祥,那么温暖,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忽然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也许是我自己拉开了与师父的距离,淡然地面对一切,而不肯好好地看看师父爱惜我的心究竟有没有变化!
“师父,我……”下意识地握住师父苍老粗糙的手掌,是眼前的这个老人养育了我,教导了我,我为自己曾经质疑他对我的爱护之心而惭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像父亲一样,让我安心,“秋儿你是个好孩子,为师希望你能有一番作为。”
脸上有些湿濡,心中的感动一波一波涌来,怎能来得及擦干?
“昨天的事情,玉清都告诉我了,你想想还有没有遗漏?”师父问起昨晚的事情,过于激动对我的伤没有好处。
“没有了。连秋辜负了师父的教导,来人的面貌都未曾看清。”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汹涌着愧疚和歉意。
他点点头,依然令我温暖的笑,“此次既然被你发觉,对方短期内也不会轻举妄动。你好好养伤,为师还需要你继续守护月华星芒。”
我用力点头,明白师父这样说是想让我宽心。
人心的转变真的很快,只需要一个契机,一点点拨,看事情的角度就完全不一样,所得的结果自然也就不一样,我喜欢现在这种轻松温暖的心境。
师父帮我掖了掖被子:
“玉清会按时送药来。你不要多想,只管安心养伤,。”
我应了一声,安心地躺下,听到门轻轻叩上的声音。
午后的风拂进敞开的窗,虽然心中有着对师父隐瞒的愧疚,但一想到那个如黑夜般魅惑的男子,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十八年来,从未这样彷徨、焦急、失落,也从未如此坚定、喜悦、期盼。仿佛在遇到他的那一刻,这些心情统统像终于找到回家的路一样,一起涌入我的身体,使我整个人重生一般鲜活起来。
平静已被打破,从此我的生命中将充满新奇、充满色彩、充满……爱!
第七章:暂别
夜已过半,强打起精神等待着,只为那句“晚上再来”。
“在等我?”
暗夜无声,他伴着皎洁的月光出现在我面前,熟悉的气息瞬时环绕周身,见我未睡靠坐在床头,他嘴角勾起一抹俊美摄魂的笑,虽是疑问,语气却笃定无疑。
“嗯。”轻轻应了。
坐到我旁边,极其自然地掀起我的亵衣,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指尖挖出些红褐色的膏体,慢慢涂抹在淤清的伤处。
丝丝凉意渗入皮肤,说不出的清爽舒服,紧接着转为暖融融的发热感,膏体的颜色也渐渐透明起来,定睛仔细看,发现乌青的地方竟似转淡!
师父以前提过武林中有一种续骨霜,能够瞬间使伤口愈合,而眼前这盒药膏虽不像传说中那般神奇,却也是我未曾见过的上乘好药!
“每天涂抹在断骨处,不出十日,骨头即可自行接续。”他边说边替我系好衣服,抬头见我望着那个盒子看,不觉疑道,“你没见过‘续骨霜’?”
我愕然!这真是传说中的续骨霜!?看他的样子好像这是多么平常的东西似的,要知道,整个武林见过它的也没有几人!
“疗伤圣药,武林中又有几人能得?”
真要算起来,恐怕也只有以医药着称的雪英世家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了。
“是不是传说中的奇珍异宝,暗堡都收藏在列?”
见我混合着羡慕与好奇的目光,他失笑,继而凑到我面前,眼眸黑亮如深潭,“不如……现在就跟了我回去,亲自探索一番?嗯?”
微热的呼吸若有似无轻拂着我的口鼻,体温霎时蹿升,心脏竟好似有一瞬间停顿,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他低声笑开:
“脸红成这样,如果我再做点别的……你会怎样?”
别的?什么别的?
不解地望向凑近的人,墨黑的眼中深意渐现,四周一下子静得令我发慌,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瞪大双眼看他越来越近的面容。
吻轻轻落在颊边、耳畔,慢慢游移至眉心、眼帘、鼻端,终于停在嘴角。
不同于他整个人的刚硬强势,他的舌柔软湿热,温温柔柔不厌其烦地描绘我的唇形,一遍又一遍,并不激烈,却叫我无力招架,只想溺死在这一片温柔中,小腹噌地升起一股暖流蔓延至全身,顿时感到燥热无比,无处宣泄,不觉呻吟出声。
拥住我的人霎时一僵,扶在我颈后的手一下子收紧,迫我更加贴近他,再无缝隙!不似刚才的温柔,只属于他的狂风暴雨般的掠夺立时肆虐而来!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滑出,丝丝缕缕沾染上衣襟,沾染出透明的淫靡味道。
待到他终于松口,我已几近窒息,大口喘着气,努力想要看清他,却因为眼中一层水雾而看不真切。
“……该死!”他盯着我低声咒骂,胸膛剧烈起伏。
嗯?谁该死?混沌的脑袋跟不上他的话语,拒绝一切思考。
冰凉的突兀触感自后背下移到腰间,徘徊着,探索着,我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手。低头,自己被褪尽的上衣里,光裸的胸前游移着他微凉的唇,烙下一个一个热印。
朦胧的月光隐约洒在床铺间,明暗之中狭长黝黯的眼眸紧紧盯着我,嘴下却未停止动作,我就这样呆呆看着他,竟忘记了反应。
轻笑,自我胸前抬起头,“没有晕倒,看来是傻了。”
混乱的思绪立时找回一丝清明,我慌忙拉过衣襟,却碍于他握在我背后的手而不能完全合拢,只得死死拽住两边,反而令他愈发贴紧。
他抽出手顺势揽过我紧紧拥住,压抑的哑声在暗夜中随烛光点点晃入我耳中。
“如果不是顾及你的伤……”
轻轻回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脸微侧,贴在他心口,听着他刚劲的心跳声,莫名的安心和温暖。
“药留着,记得按时上。”
“你……”察觉出他话中的离意,我仰头,“……不来了么?”
低头印下一吻:“我要办些事。”微一沉吟,补充道:“两月即回。”
“我会好好养伤。”
暖风轻拂,床幔轻摆,如水清亮的夜晚,我低声应着。
经过月余玉清调配的汤药和红叶的滋补汤,断骨已经合上,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只道我年轻身体好,却不知主要是续骨霜的作用。
这日师父忽然遣人叫我到厅堂,也未说明是何事,向坐在正中的师父行礼后,抬头却未见平时在师父左右侍候的弟子。
“秋儿,来,见过你席师兄。”
说着,他右手边的座位里站起一个蓝衣男子。
师兄?我疑惑地看向那人,立时怔住——好俊俏的男子!
玉雕般美丽的脸望向我时也是一怔,随即绽开一抹淡淡微笑,细长的淡棕色眼眸星光点点,挺括的鼻梁下,红润好看的唇稍稍向上勾起;他身穿一袭淡蓝色衣衫,腰间系着月白玉带,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脱俗。虽生就一幅绝美容貌,却处处透出一股英气,不似墨修弈的张狂刚硬,而是儒雅温润似美玉。
“连秋见过席师兄。”
“不必客气。”
他回礼,温润如水的声音若涓涓细流轻轻淌过。
“下月武林大会将在南山举行,”师父开门见山,“相远代表雪英世家出席,你与他一同去吧。”
原来他是三大世家的公子,难怪气质不凡!
师父继续道,“今年的武林大会,你和玉清将代表星月门参加。我老了,星月门要靠你们年轻人努力了。”
“师父……”我满心感动,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再无法言语。
一时间,厅内无声。
“半月前家父让我送来的那棵老山参,想来是给师弟疗伤的?”
席相远静静打破这份尴尬,依旧如刚刚那般淡淡的笑,令我放松了心情。
“多谢席师兄,我的伤已经好了。”
“秋儿,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就动身。玉清还有事要办,拖后几日出发,你们到南山会合。”
“是。”我恭身,退出厅堂。
收拾行李的时候,师父推门进来:
“席家用药使毒无人能及,你的伤口虽已愈合,但元气未复,有相远在你身边,一路上也好有照应。”
略顿了顿,继续道,“此去代表星月门,你和玉清切不可逞强好胜,需三思而行。”
我正身应道,“连秋谨记师父教诲。”
第八章:席相远
天蒙蒙亮,我收拾好包袱来到大厅,远远望见门边一道靛蓝身影卓然而立,似在等我。
朝阳的淡金色光线透过清晨微湿的薄雾,朦朦胧胧地洒落,衬得他飘逸出尘!他长身而立,虽不言语,衬着灿烂的阳光,说不出的俊朗清秀,只有名门世家的公子才生就如此从容不凡的气质吧?他静静站在那里任我打量,笑容未曾改变,落落大方的姿态倒令我面上一窘。
“席师兄,连秋逾越了。”站定他面前,我微微低头。
“不必客气。”
白皙的修长手掌拿过我肩上的包袱,同他自己的一起系在背后。
“……应该我来!”
慌忙想去拉他背后的包袱,却被他挡住。
“怎么?见我容貌便真将我当做女子了!”
语气中似乎隐含不悦。
“不……不是!你别误会……”
这下我顿时手足无措,尴尬地立在他面前,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呵……”
轻笑自头顶上方传来,我呆愣地看着他眼角一丝促狭,好半天才意识到他在打趣我。
“席师兄你……真有趣……”
讷讷地憋出几个字,惹他笑意更浓,却也放下心来。
“我与你并非同门,何必师兄师弟相称?我叫你小连,你唤我相远可好?”
“席大哥如不嫌弃,连秋自然愿意。”
在他真诚清澈的目光中,我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唇角轻扬,“走吧!但愿一路顺利。”
席相远身出名门,家世显赫,又生得一表人才,俊朗不凡,却一点也没有恃才傲物,高人一等的架子,如此真诚待人,又心胸开朗宽阔,简直几近完美,同这样一个风姿绰绝的人做朋友,是我的福气。
星月门地处天山脚下,距此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地南山大约半月路程,我们提前一个月启程,一路上倒也不觉行程紧。只不过,每每想到再过月余才可见到那个神秘俊美的身影,心中便微微失落起来。
“在想心上人?”
相远忽然开口,身体随马匹的走动而起伏不定。
“没……没有啊!”
我连忙否认。
“是吗?”
他转头看着我,眼神专注却明了。
“席大哥你一定有喜欢的人吧?”
他扯住马缰,定定地看着我,直看得我不知所措,才微微笑说:“小连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我原本是想转移话题,不料真的蒙对他心事!心中非常好奇相远这样出色的人物,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不觉问出了心中所想,他愣了愣,貌似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喜欢的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迟钝得很。”
我替他惋惜:“席大哥你好命苦。”
他失笑,转头吆喝马儿迈步,径自往前奔去。
不用再想谎话搪塞他的问题,我如释重负,虽然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初见他时就有一种熟悉感,直觉地想要信任他,我实在不想欺骗这个我当作大哥的人。
“驾!”
追赶前方策马急驰的人,却觉得那个背影仿佛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孤独。
马越跑越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身下越来越颠簸,今日这匹马似乎有些烦躁,几乎将我甩下去!
眼看着相远越来越远,张口想喊住他,却灌进满嘴风,心里焦急毫无办法,只能任由马儿奔跑,时刻小心不要摔到地上,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慢慢向左侧滑落。
视线所及净是马儿棕褐色的皮毛,而我的胳膊也因为一直绷着劲而酸痛不已,就在我坚持不住松手的那一刻,腰间一紧,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突然捞起我,随即自己靠坐在一副温暖的胸膛中。
“相远……”
我仰头向后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从未如此狼狈,骑马如此简单之极的事,今日怎地这么艰难!
身后的人下巴紧绷,眉头紧蹙,“要不是我回头看了一下,此时你已枉做蹄下冤魂!”
我点点头:“若星月门的弟子葬送在马蹄下,实在有损本门声誉!”
“以后不能再这样吓我了!你不知道看到你快坠马时我多害怕……”
大概是想起了刚才的情景,他脸色有些苍白。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相远真挚的关心令我动容。
身旁突地响起一声嘶鸣,那匹险些葬送我性命的“杀手”此时正在悠哉地啃草皮,若不是刚刚经历过,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带着我不要命狂奔的马!
相远跳下马背,牵过它细细查看着,表情却越来越冰冷,忽然他抬手轻轻一拽。
“啪嗒!”
本应牢牢系住的马鞍竟然掉落在地!
将马鞍举到我眼前,“除了你,还有谁可以接近它?”
我有点懵,“谁都可以……除了师父有自己的马之外,其他马匹皆是共用……”
抬眼看他冰冻一样的眼神,我惊愕道,“你怀疑有人故意弄坏马鞍!?”
他不置可否,仔细查看断掉的地方。
我虽也惊讶马鞍轻易断掉的偶然,可也绝不相信有人会害我!接过马鞍翻过来察看,断掉的地方并不算整齐,不像是被人为割开,应该是马鞍太旧,固定用的皮带失去了弹性,再加上刚刚马狂奔了一阵,这才吃不住劲断掉了。
“我出发那天早上才牵的这匹马,而且是临时起意,没有人会预先料到做下手脚。”
“希望这只是意外。”沉吟片刻,他扔掉马鞍,翻身坐到了我身后,“只有一副马鞍,看来你我只好共骑了。”
猛然想起我险些落马是为了追他,“相远,刚刚你骑那么快也很危险!”
他愣了愣,长叹口气,轻喝一声,双手抖动马缰,马匹四蹄飞扬快速奔跑起来!风声呼啸,空气愈见稀薄,我紧紧攀住他握缰的双臂,因为快速而带起的风打得我睁不开眼,只能偏头避开。
“……若非是你……我怎会……失态……”破碎的话语隐隐传来,忽地被风吹散,再也听不清楚。
刚刚是相远在说话吗?我迎着风向后仰头看他,却未见他唇动。
忽的一个颠簸,我猛地向后撞去,温热的气息包裹上来,虽然在骑马,相远的胸膛却不受颠簸的影响,规律地上下起伏,耳边风声渐去,越来越清晰的是相远有力而激昂的心跳,一下一下像鼓点,令我渐渐安心。
放松自己,靠在他胸膛里,那温暖亲切得犹如家人般包围住我,我凝视着那双白皙却迸发力量的手,心中默默想着,如果相远是我哥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