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无爱才缓缓的开口，平静而冷酷，“所有对大周图谋不轨的人和事，作为红泉之主的我，都将不遗余力的将其消灭。”

血不断的从嘴角涌出，无爱缓缓的闭上双眼，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鸩揽着无爱，将他打横抱起，然后看向季无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鬼魅的声音响起，“季无双，你和季客天很像。”

季无双看着无爱的眼神突然看向鸩。

鸩看向怀中的无爱，“所以，你也将和他一样，永远，都无法得到红泉。”

话音落下，如同缠绕千年的诅咒，一阵黑雾将鬼魅的男子包围，散去，了无踪迹。

……

一场迟来的大雨，将所剩不多的火焰浇灭。站在高地上，浸泡在寒冷的冬雨中，楚南华幽深的眼睛一直看向一夜之间成为黑色废墟的墨龙山庄。此时，他再也没有了笑容。他的三个哥哥，也在此一役中身亡。

他的身后，站着幸存下来的仅有的五十余人。在冬雨中，静默的祭奠。祭奠亲人，祭奠生死与共的兄弟，祭奠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雨渐渐的停了，乌云散去，朝阳升起，天边，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可是，笼罩在煜剑山庄众人心中的乌云，也许，永远也无法消散。

楚南华转过身，背对着煜剑山庄的废墟，面对着剩下的五十余双通红的眼睛，笑容渐渐回到脸上。他声音平静而深沉：“煜剑山庄的半数人马如今都在龙煜城，父亲和两位兄长也在那里练兵。死者已矣，我们兄弟的血债，要让他们皇甫一族用血来还！”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人们高喊着，声音响彻天地。

那支从天而降的恶魔军团，在季无双带着无爱消失不久后，就如同来时那般悄然离去，没有留下一点线索。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向何处去，但是，他们知道，一定和朝廷脱不开关系，所以，这笔血海深仇，就由朝廷来承担。

楚南华回头看了一眼煜剑山庄，便带领众人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他，从来就不需要弱点。

第六十一章：尾声

公输本家

幽静的花园之中，艳丽的牡丹肆意绽放，香草仙藤散漫。明净的池水中，几条火红的锦鲤自在游弋，将水面划出一道道波纹。几对仙鹤或在远处的水畔捕食鱼儿，或展翅悠翔。瀑布从高崖上流泻而下，溅起如白玉一般的水花，一道彩虹架在水边，梦幻般美丽。

青山绿水，明花碧草，仙禽霓虹，交织成人间仙境。

凉亭中，两人一坐一立，静静的看着这片美景。

“回家吧。作为李家的继承人，你的婚礼自然应该在李家举行，就算对方是公输家主。”浑厚霸道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美好的宁静。一直静默的站着的李凌风，看着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的李无爱，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李无爱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淡漠而疏离，“我怕自己会后悔。”

“什么？”李凌风皱眉。

望着远处翱翔天际的仙鹤，李无爱的声音变得悠远，“我怕自己会后悔，最终选择了，保护李家。”

“……”

“李家，我会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

李无爱和公输雁旋的婚礼最终在公输家举办，而李家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只有李凌风。婚礼举行的十分盛大，一向气氛诡异的公输本家忽然变得人声鼎沸，喜气洋洋。那些平日里不知道躲在哪里研究什么阴谋诡计和稀奇古怪之物的，公输家那些恶狼一样的家伙全都出现了。

李凌风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里竟然意外的受欢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同那些人有说有笑的李无爱，心中一个声音告诉他，那个从小时起为了赢得自己的关注，而千方百计到处惹是生非的儿子，消失了。他也许，真的失去了这个儿子。

李无爱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气色在公输家那些家伙的调养下，越发的精神。即使坐在轮椅上，也难以折损他精致俊美的容貌，还有些稚嫩的容貌。李凌风这才发现，李无爱的容貌，只有四分和他的母亲相似，而更多的，则是像他。

无爱的眼神已经不见纯粹的清澈，感觉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周身散发着沉默和疏离。却又能够让人清楚的感觉到，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是开心的。

公输雁旋也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出现，美艳绝伦，却不见丝毫新娘子的矜持。她走到李无爱跟前，牵起了他的手。

无爱缓缓的抬起头，向北方的天空望去，没有人看到他眼睛里的情绪。然后对公输雁旋笑笑，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喜堂。

……

墨龙山庄之中，一片素缟，阴云笼罩，到处都是压抑悲戚的气氛。

灵堂之中，几位庄主披麻戴孝。大庄主司徒鹤的尸身放置在棺椁中，神情安详，却让每一个强忍悲痛走过来瞻仰他遗容的人失声痛哭不已。

祭台上，摆放着三支形制一样的箭。一支是从季无双身上取下来的，一支是从徐尔槐身上取下来的，而另一支，是从司徒鹤的胸口上取下来的，致命的一箭。

整个祭拜的过程，几位庄主的眼睛，都直直的望着那三支箭。

墨龙山庄庄主暴毙，群龙无首，煜剑山庄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历代以来安排在朝廷中的内应几乎被一网打尽。江湖一方受到了致命的一击，士气低迷。军粮供应被朝廷切断，物资匮乏，更是雪上加霜。现在的叛军一方，已经风雨飘摇。

可是，他们还有最后的希望，那就是龙煜城。合墨龙山庄与煜剑山庄之力建造的龙煜城，建成之后将是叛军一方的大本营。煜剑山庄也是因为有一半的人马在建造龙煜城，才免遭灭顶之灾。而群龙无首的墨龙山庄，此时，选出新一任的第一庄主是当务之急。

墨龙山庄的七位庄主，真正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只有三人，即司徒鹤、季无双和凌谷蓝，他们是三位开国大将的正统后裔。而其他的几位庄主，二庄主徐尔槐是当时一直跟随三位将军的军医之后，三庄主潘麟是军师之后，六庄主习乐风是后来归顺墨龙山庄的江湖人士之后，至于葛海，是最后加入墨龙山庄的，虽然是名将之后，但并不具备继承墨龙山庄的资格。

凌谷蓝自幼体弱，轻功卓绝，武艺却上不了台面，因此，只有季无双，被公认为新的庄主。

在司徒鹤下葬后，在一片如雪花般纷飞的冥钱中，在压抑沉痛的呜咽声笼罩下，季无双高高举起墨龙山庄的镇庄之宝，墨龙宝剑——渊空，成为墨龙山庄的第一庄主。

不久之后，在第一谋士潘麟的努力下，他们成功的策反了一部分屡受早已成型的富商圈排挤的新兴富豪，解决了资财拮据的窘境。在战场上，季无双纵马驰骋疆场，领兵击退乘胜追击的朝廷军队，力挽狂澜，朝廷震动，大大鼓舞了叛军一方的士气。

之后，叛军建立了自己的军事政权，以龙煜城之龙煜为名，推举季无双为首帅。部分江湖人士虽有不满，却再也没有退路，只得纷纷以半个军人的身份加入其中。

其后两年间，在几次大的战役中，拥有开国大将季客天血统的季无双，大败朝廷两员大将青苍与重江。自此，季无双三个字扬名海内外。

——正文完——

番外：季无双

从小，长辈们偶尔会提起，每当朝庭动荡，纷争迭起，战祸四起，生灵涂炭之际，有那样一个人，他凭借一枚黄金钥匙，在全国范围内调动大量物资钱财，为军队调动军需，补充给养。在北方蛮族大举入侵，大兵压境之际，他舍身犯险，带领人马迅速的调动军粮，在城中弹尽粮绝之时，及时的将军粮和医疗物资送到，并为前来援救的部队扫清阻碍。在皇位之争，祸乱天下，百姓即将揭竿而起之时，他选择仁君辅佐，帮助平定内乱……

皇朝能在八百年间长盛不衰，他们功不可没。

在那些故事里，持有黄金钥匙的人，无疑拥有巨大而神秘的财富。很多人猜测，这些财富为民间秘密组织所有。因为只有当百姓苦不堪言时，他们才会出现。也有人说，他们是朝廷的秘密势力。因为，无论经历怎样的动荡，皇甫，一直都是国姓。

“爹，你知道黄金钥匙的故事吗？”小时候，当我从司徒伯父那里听说黄金钥匙的故事后，我忽然想问问父亲，那么神秘的故事，父亲知不知道呢？

我的父亲，就像所有季家男儿一般，生性洒脱不羁，喜欢开怀大笑，在他的跟前，似乎从来没有什么难题，他是我的偶像。可是，听到我的问话，他突然沉默了。我从来不曾见过那样的父亲，寂寞而深沉。

然后，他笑了笑，对我说：

“黄金钥匙啊，当然知道。黄金的持有者，统帅鬼魅一族的红泉之主，和我们家，有着很深的渊源。”

我立即来了兴趣，看到父亲表情变化的不安也渐渐被抛在脑后。“真的吗？”

“我们的先祖，那些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名将，有很多都见过红泉之主。而他们对那些人，几乎都有相同的描述。”

“什么样的描述？”

“他们都曾经这样感慨：黄金钥匙啊……那是，给他的持有者以无上的力量和尊贵，同时，也是他们痛苦和不幸的源泉。那些冷酷而阴沉的人，给人最大的感觉，却是不幸。”

“……”

“你知道吗？无双，我们的太祖季客天，和第一代红泉之主是很好的朋友。当然，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你一定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就连小鹤他们也不能告诉。”

我点点头。

“他临终前曾留下遗言：请爱护，那个人，如果你们有幸碰到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流下了人生中第一滴泪水。可是，一直教育我‘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父亲，却没有责怪我，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后来，父亲总是对着一支碧玉箫发呆，一直很健康的身体渐渐变得憔悴。然后，在一个飘雪的冬季，离开了我。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将碧玉箫递到我的手上。他的脸上没有痛苦，而是解脱的笑容。他对我说了和太祖的遗言同样的话，然后又说：“无双，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和这一代的红泉之主，也是，很要好的朋友。这支碧玉箫是他送给我的，他说，我是他的知音。呵呵。”

父亲的笑容，那样幸福而悲伤。

“可我不只想要做他的知音……无双，这支碧玉箫，我交给你。将来，你将它交给，你的，爱人……”那时，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可是父亲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遇到他之前，无论有多少个恋人和红颜知己，多少风花雪月的荒唐，可是，心中一直空空如也。直到，遇见那个在湖边哭泣，临风买醉的少年。心被重重的撞击，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上前去想要让他停止哭泣。我那时在执行任务，不应该节外生枝的。后来才想起，那个时候，太祖和父亲的那句遗言当时一直在脑海中盘桓。

当无意中看到他戴着的那枚造型古朴别致的黄金钥匙之时，我才知道，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在很久以前，在司徒伯父给我们讲黄金钥匙时，在父亲给我讲红泉之主时，我的心，便被一个存在占据了全部，再也没有其他人的位置。

在江湖上，我被称为无双公子，而我的工作，是为墨龙山庄结交名士，笼络人心。然而为了让葛海不再找无爱的麻烦，我和他达成了协议，帮他做原本属于他的工作——暗杀。

他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将一些难缠的对手，交给我。我的实力大损，许多兄弟在暗杀任务中死去。我能够看出他们逐渐变得有些悲哀和不忿的眼神，我告诉他们，可以离开。可是，他们一如既往的追随着我，没有人离去。

每当一个兄弟在我的面前死于敌人的利刃，我的心仿佛在滴血，我想要发狂，可是，我必须保护那个人。

在京城的那夜，我要杀的人，是葛海的仇人——夏蔚枫。那一夜，我的人和朝廷的死士相斗，伤亡惨重。毫不留情的挥下剑，将那人的妻子杀死，可是，在那时，我却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我要保护的人。

虽然易容了，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战栗和悲伤，我，无言以对。可是，当他将匕首刺进那个女孩的身体里时，我忽然感觉天旋地转。

后来，他病了，一病不起。从晓风那里，我才知道，他竟然默默的，为我牺牲了一切。

原来，不惜一切守护我们之间感情的，不只是我自己一个人。

一直作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想为所爱之人撑起一片天空的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所爱之人用那稚嫩的翅膀守护着。感觉……很复杂，幸福，也，愧疚。

葛海的暗云堂从煜剑山庄那边得到一个消息，一个皇商的消息。他怀疑这个深居简出的皇商，是朝廷分布在民间的秘密势力，将对墨龙山庄的大业造成威胁。我是墨龙山庄的庄主，对于有关山庄安危之事，自然是责无旁贷。

安排好一切，我离开了墨龙山庄。我是一个人去的，我再也无法看着身边的兄弟死去。然而到达那里，发现这个李家当真不简单。费了很大力气，才潜入其中，可是，当我发现自己要杀的人竟然是当日见过一面的，无爱的父亲李凌风时，我立刻收手，然而，一个不留神，戴在脸上的面具被摘掉了。九死一生，逃出那个堪称可怕的李家后，我在江湖上飘荡。确定躲开李家的耳目后，才赶回墨龙山庄，为了不让他担心，我服下了二哥给的药丸。

像走的时候一样，我在清晨，他还睡着的时候回到他的身边。看着那个更加憔悴的人，心疼不已。晓风不见了，从安排在碧落院的兄弟全部死去的情况来看，我知道，那夜一定发生了什么，晓风，恐怕已经……

他是我的珍宝，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珍宝。可是，他却最终选择了保护他的家族。我忽然想起他曾经要我带他远走，那时我拒绝了。而此时，我多么想带他离开这里的是是非非，可是，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大哥的灵堂中，我看着那三支箭，那是属于无爱的手下，鸩的箭。

在家族的祠堂之中，我看着先祖们的画像，有许多人，他们的表情很像。他们的眼神，都在看向不知名的方向，那里，到底有什么人呢？

看到我的太祖，季客天的画像，我愣住了。他是大周开国的大将，恩荫后世十代。然而，季家却最终在扫除门阀势力的革新之中，几近族灭。我盯着那个人的画像看了半晌，才发现，就如同那个鸩所说的，我和他，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最后，我来到父亲的遗像面前，他的笑容爽朗中透着淡淡的落寞，眼神专注的看着手中的碧玉箫。

从腰间拿下沁珥，摩挲片刻，我将它放在父亲遗像前的桌案之上，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最后看了一眼，将房门关上。

番外：李无爱

他们都说，母亲逼死了父亲最爱的人。他们都说，既然母亲嫁到李家，公输家就再也没有过问身为李家主母的母亲的资格。他们都说，母亲被父亲冷落，因情殇而终日闭门不出，吃斋念佛是报应。他们说，在父母都在的情况下，作为李家和公输家两大家族的嫡系血脉的我，却过着孤苦无依，无人问津的贫苦生活，完全是母债子偿，是他们敬爱的上官夫人不甘枉死而回来做出的惩罚。因为，一切悲剧的产生，都是为了我能够出生。

开国之时，皇甫一族的祖先，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将一支嫡系改为李姓，从族谱之中抹去，令他们成为暗皇，掌管全国的经济命脉，巩固皇室统治。

而公输一家，是前代皇朝一只倚仗的神秘家族。只可惜，在前代皇朝衰落之时，公输家便放弃了他们，冷眼看着前代皇朝的覆灭，然后和皇甫家建立新的依存关系。由于公输家是个秘而不宣的存在，维持和公输家的关系，按照约定和其联姻的重任，便落到了李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