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嘴鹤与呆头鹅——鹔鹴
鹔鹴  发于:201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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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岫羲摸了摸差点被拍扁的鼻子,狐狸一样笑。清影暗道,佩服,佩服!雪影缩了缩脖子,没想到春寒也不能小觑啊!

晚上。

月亮正好。

贺无伦对着月亮吟道:“鸳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穆岫羲:“后湖。”

贺无伦默默等着他把嘴里的夜宵和茶水混在一起嚼碎,咽下去,舔着手指道:“好诗。白乐天的诗虽平易,却有味道。和今晚的月亮相看,引人遐思。”

贺无伦:“没想到穆公子也有如此闲情雅兴。不过……为何是遐思,不是愁思?”

穆岫羲:“还好。跟闲情逸致没关系。是对风花雪月有兴趣。就是小时候搞不清楚他跟元稹薛涛之间的那些事,所以读了一些。”

贺无伦:“……”他怎么会认为穆岫羲有正常的时候呢?

“不过还是把窗户关了吧。赏月本来就应该在庭中布置酒席佳肴的,结果我们为了躲避暗杀还要在房间里蹲铺子上看,太猥琐了。”

贺无伦袖子一挥,啪嗒一声,打断了穆岫羲的话……尾。

忽然,穆岫羲扑了过来,将贺无伦拉到在床下。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彼此几可察觉一呼一吸,甚或眼底微澜。

半晌。被垫在下面的贺无伦痛苦地出声:“能不能先起来?客栈地板上可没铺毯子!”

穆岫羲往旁让了一寸,贺无伦伸手将他翻了过来。月色之下,穆岫羲的面孔隐隐泛着怪异的苍色。贺无伦眸光一凝,喊道:“都过来!”一刹便破窗而去。房顶上雪影抱着同样中了毒的清影,一脸焦急。

几个暗卫同时从旁边的房间聚了过来,两个人上房将清影搬入房中,和穆岫羲放在一起。本来已经似陷入昏迷的穆岫羲艰难地抬手,抓住溪影的领子嘶声道:“沧溟。”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不过顷刻,贺无伦又回到窗台之上。左手拎着一个人头,右手一抛,一个脖子上被抹了一道血痕的人落在地上,一声闷响,痛苦地蜷缩翻滚着。

贺无伦暗沉的脸色背光。他盯着那个人,一字一句:“今天晚上给我问出话来,然后,一人一刀剁了这杂碎!”

15.恃宠而骄

穆岫羲醒来的时候,天色特别好。窗户撑开着,一个人坐在床沿上打瞌睡。他抬了抬手,觉得四周什么异样都没有,于是懒洋洋仰了起来。

嘴里还剩下些味道。他想了想,是浓重的药味被糖浆与开水冲淡后留下的。

穆岫羲抬了抬手,抬不起来。于是毫不犹豫地抬脚——

“嗷!”看着从床上滚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着脸爬起来,拨开自己脚丫的人,穆岫羲好心情地眯起眼睛。

贺无伦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昨天又找大夫又煎药喂药,衣服前襟弄得一团糟。好不容易把一直不停折腾的穆岫羲摁进了被子里,打了个打喷嚏,毫无疑问是受凉了。偏偏穆岫羲伤在手上,自己睡相又不是太好,只好委屈缩在床边打盹。

都这么倒霉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一大早就被人踹到床下,一睁眼还看见一只白嫩的脚丫子在自己面前晃荡?

上天是看我太不顺眼,觉得我前半辈子过得太好了吗?

贺无伦欲哭无泪。

穆岫羲张嘴。

贺无伦抬手:“闭嘴。无论现在是什么状况,都算是我的错好了。”

穆岫羲:“我原本想道歉的。没想到你也承认是你的错。”

贺无伦:“……”

穆岫羲继续:“难得你没有无理取闹。”

贺无伦酝酿着强大的怒火和寒风的气场。

穆岫羲侧了侧身,把伤口露了出来:“看来你还是知恩图报的。”

这绝对是红果果的要挟!不知为什么,贺无伦脑袋里显出“恃宠而骄”四个字。他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恶寒了很久,然后任劳任怨地去取药。

刚煎好的药冒着热气,即使通过鼻端都有一种极端的苦涩味道。贺无伦把这碗药放在桌子上,然后拼命地跳脚,摸着自己的耳垂。穆岫羲假惺惺地问候了两句,然后悠然地捻起桌子旁的一颗糖。

一只手迅速地拿走了面前的盘子,然后,舌头从指间拂过,温热柔软的感觉一纵而逝。

贺无伦想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要先吃十颗糖再被哄一个时辰才肯喝药?

结果,穆岫羲眨了眨眼,看着贺无伦近在咫尺的脸。愣了半晌,贺无伦的脸慢慢泛上了浓厚的红色,穆岫羲开口:“你……是在勾|引我吗?”

贺无伦还没有开口,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对话:

“小清,先吃点糖再喝药啦。”

“不用了,我直接喝药就行了。”

“你不用怕丢脸啦,上次庄主喝药的时候都吃了整整一盘果脯才肯把那半碗药喝下去呢!”

穆岫羲突然说道:“对不起。”

贺无伦一愣。

穆岫羲接着:“我误会你了,原来你不是想要勾|引我,是自己喜欢吃糖。”

贺无伦发誓,下次要是回到了庄里,马上,立刻,辞了这帮暗卫!什么乱七八糟的,擅自离岗,擅自私|通,乱嚼舌根,最重要的是,居然成了穆岫羲的帮凶!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时,隔壁。

清影叹了口气:“雪影啊,那都是哪辈子的事情啦……庄主那种牛一样壮的身体,一辈子也生不了几次病的,你何必老提起他的糗事呢?”

雪影拍了拍脑袋,显然还是没想起来贺无伦到底是几岁的时候生过一次病。虽然自己年纪比较小,不过庄主的年纪也不大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旁边的溪影叹了口气,拍拍清影的肩:“你等他开窍?等一辈子吧。”

刚说完,手就被拍了一下,雪影凶巴巴地说:“你手可以搭在床架子上么!”

屋内几个暗卫面面相觑:小家伙开窍了?八辈子也不会有的事啊!清影这小子,福气啊!

清影吸了口气:“溪影,你的手不要放在我的伤口上,可、以、吗?”

溪影:“……”迅速抽手,仰头望天……天花板。

风影看着一屋子的人,暗暗摇头。再这样闹下去,迟早会被庄主彻底嫌弃的。他又看了溪影一眼。溪影莫名其妙地回头,咽了口口水,若无其事地转过去。

风影捏了他腰一把。溪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腾一下转过来:“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一面像跳舞一样扭了很久。

风影面无表情:“想看看庄主的反应到底是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溪影松了口气:“我正常得很。”

“现在发现,你比庄主更不正常。”

然后,嘴角翘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16.重点区别

由于昨晚除了穆岫羲和清影中毒外,还死了两个客人。这不符合杀手的,特别是景平门吹毛求疵的一贯作风。但是,无疑事情越闹越大了。只要有心人一查,上一个镇子,他们同样住过、同样死了人的巧合是不难被发现的。

贺无伦皱起了眉。穆岫羲和清影的伤口和毒素都是受不了长途赶路的。如果强行上路,先不说路上若遇到偷袭实力会大大削减,路上的颠簸辛苦对病患而言也是难以承担的。

上次请来的老先生显然也是个认识多种毒物的世外高人,一听说病人中的毒是沧溟,还提前带了些药物来。否则,他们未必能挨过这一次。而那两个客人,则何其无辜。

江湖规矩,景平门已全然不顾了。现下暗卫们还带着一块能证明自己清白的牌子,怕就怕,有心人会利用这牌子反做文章,诬陷自己与景平门有什么联系。

他叹了口气,手无意识地在床沿摸索。然后,碰到了……穆岫羲的手指。

贺无伦心念一动。他尽量伸长的手指,准确来说,是在进行着吃豆腐的大计。

穆岫羲没有把手抽开。贺无伦正暗自欣喜,就听见那人说:“其实,就算你抓着我的手要糖吃,我也是没有的。不如让雪影给你去买一包吧?楼下掌柜的儿子好像也有。”

贺无伦黑着脸站起身,去拿药。穆岫羲再次开口:“今天我已经喝了两回药了。上一回喝药是在半个时辰前。就算你现在去看,药壶里面也没有东西了。”

贺无伦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需要去看看大夫。总有一种筋骨痒痒的感觉!

看了看穆岫羲的肩膀,他叹了口气。还是过两天再走吧。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穆岫羲自言自语,“死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要是我来诬陷你,迟早能找到更恶毒的理由。比如你暗恋武林盟主,最终因爱生恨试图篡位之类的。”

贺无伦现在无比感激景平门的雇主没有找上穆岫羲。毕竟即便是断袖分桃龙阳之好,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转念,他又不禁想起前几日客栈里指责自己负心薄幸罔顾礼法的官差,于是故意挑眉:“我不觉得现在和被他们诬陷有多大区别。”

穆岫羲想了想,道:“至少我从来没有试图让你和武林盟主联姻。”

贺无伦想起武林盟主肥厚嘴唇上的胡茬。他默默地认同了穆岫羲的说法。

“虽然庄主你也不年轻了,不过和五十岁的庄主还是有区别的。”武林盟主是潘家庄的庄主。

半晌,一声怒喝传出:“什么叫和五十岁的庄主还是有区别的?什么叫我也不年轻了?庄主也不是就全部老得动不了了嘛!”

穆岫羲无语地看着眼前抓狂的人。隔壁雪影捅了捅已经苏醒很久的清影:“难道庄主其实已经很老了?要不然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武林盟主今年都五十岁了。”

清影:“大概……听错了重点吧。”估计庄主现在的智商也不比江南的气温高多少。

官差的搜查几人已经应付得驾轻就熟,没有什么太大的麻烦。只是再次上路的时候,穆岫羲被包得很严实。本来贺无伦咬咬牙,多在小镇待了两天,毒伤早就不碍事了。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就在要上路的早上,贺无伦觉得身边的温度比平常高了不止一点。他伸出手一探,立马跳了起来,叫大夫。

喝完药,算了算行程,有些紧。贺无伦大手一挥:“身体为重!”就打算再休息三天。雪影依旧不识时务地:“庄主偏心好明显!上次清影受了风寒,庄主都只是让他坐马车赶路。”

众暗卫无语地看着他。上次庄主都把马车给清影,自己用轻功赶路了,小祖宗你还要怎么样啊!

对此,穆岫羲事后进行了十分糊弄的糊弄:“庄主只是觉得,如果他一定要去见那群老不修,还不如多看我几眼。”

“我看你干什么?”贺无伦心虚地说。

“毕竟可以洗洗眼睛。”

清影想起了上面脱发下面山羊胡的武当道士。雪影想起了肥头大耳一步一摇的少林方丈。溪影想起了穿金戴银扳指粗大的江南槐家槐洛秀槐洛秀。风影想起了被一群尖嘴猴腮的路人甲乙丙众星拱月却对着少林武当笑成元宝的武林盟主。

众人纷纷有种看看对方洗洗眼睛的冲动。

17.一向如此

众人上路。穆岫羲坐在马车里,静静窝着。贺无伦很满意今天安静的氛围。难道真的是人一生病就会比平时乖?

半个时辰后。

“穆岫羲,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一个时辰后。

“穆岫羲,你是不是睡着了?还是今天脑子烧得不清楚了?”

一个半时辰后。

“穆岫羲,你还是说句话吧。”

穆岫羲抬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拉过贺无伦的手划拉:早上还能出声。现在说不了话了。

贺无伦晕倒。

马车倏然停下。

穆岫羲还有点头晕,贺无伦已经揽紧他的腰,往外一跃,对众人道:“走!”

不过一刹,十丈开外。

一声轰响,马车裂成了数块,火焰升腾。不一会儿,连块木头渣滓都不剩了。

几人惊魂未定地擦汗,贺无伦喝道:“不要停!跟着受惊的马跑,它们认路!”

话音未落,一匹马未刹住疾步,一个失足,跌落悬崖。

贺无伦怒:“跟着没受伤的马跑!放聪明点!”

唰唰几下,马蹄被全数斩断。一瞬,只有一匹马倒在悬崖边上,哀嘶着。

贺无伦突然止步,转身。那虽不是自己常骑的马,这些日子也有了感情。砍掉马蹄这种残忍的手段,敢用,用者,死。

他小心地放下穆岫羲,几个暗卫围了过来。贺无伦把穆岫羲架到雪影肩上:“清影,溪影,芣苢,白芷,黄岐守着。其他人,跟着我!”

其余九人应声答道:“是!”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几个杀手已经被刀光剑影的搜查逼得无处藏身。奇的是,他们有些人钻进了土里,有些则似虫子一般贴于树上。有一人甚至是贺无伦随脚踢翻石头才被发现的,手脚还紧紧扣着崖壁上的缝隙,被风影一刀了结。

凡影道:“庄主,莫非这些人真的与东瀛有关?看起来像是东瀛忍术一类的武功啊。”

贺无伦摇摇头:“我看不像。倒是十年前有一件灭门的案子,江南的武道世家方家一页有八十六人死于非命,据传家主藏有一本秘籍,是东瀛忍术的分流,亦是上乘,名唤‘拟’,该是于世间万物取能拟态之物模仿的意思。大概是景平门做下案子后藏了私罢。只是未曾想到,这种上乘秘技也能交予辖下几个武艺平常的杀手。”

不消说,景平门的势力已无他门派单独可比。武林此次恐怕也旨在剿灭这些坐大的势力。

又搜索一番,无所获。几人往回走着,忽然,贺无伦做了个“止”的手势。然后,缓缓拔出了久未出鞘的长剑。

剑身很薄,贺无伦的手也很稳。

出鞘,无声。

剑光就这样缓慢地亮了,不但未反射到其他人脸上,反似吸收了周围的光华,闪出幽蓝的光彩;剑气似能流动的有形之物,水滴般凝结在剑尖。

就在猎物疑惑惊惶缩身欲逃的那一刹,贺无伦将剑身狠狠刺入了脚下的土地。

所有人都听见了骨肉支离和似是地狱厉鬼的惨叫声。

贺无伦抽剑入鞘,粒尘未沾。

良久。雪影抓着清影的手:“我们这次不用把那团东西挖出来看他死没死了吧?”

清影叹了口气,点点头。即使是这个距离,那种声音也令人毛骨悚然。被庄主的“晷梦”击中,的确没必要挖出东西来恶心自己了。

贺无伦忽然皱眉。

还有一丝气息,只在他剑身入土的一刹,加重了一分。

他回头。

那个杀手转身便是疾退数步。

贺无伦身影一闪,已经挡住了他的路。

这人的武功,恐怕只比自己赤手空拳时差了一成。放眼武林杀手榜,怕只有同是景平门的门主与四个堂主在他之上。

自己真有那么值钱?贺无伦条件反射地想到,穆岫羲翘着脚得意洋洋:“你是我用二两银子买来的,还敢不从?”

他抖了抖,看向杀手的目光多了分杀气。

杀手开口了:“你记着,我是景平门排名第六的杀手,小六子。下了地狱跟阎王爷报一声我的名号,他就不会觉得你死得窝囊,不肯放你走了。”

贺无伦:“……”

众人:为什么这个杀手……这么冷啊!

贺无伦挑眉:“你进不了武林排行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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