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对头沈琴维带着儿子女儿前来贺喜,阮富山假惺惺的寒暄着,明里暗里想要套出韩苏的下落,沈琴维自然知道阮富山的心思,微微一笑,不遮不避:“他说有军务在身,别的我就毫不知情了,阮兄,我和你一样,盼着他来。”
阮富山愈听愈觉着这话走了味,当即在心里唾骂,我呸!你和他是姘头,你自然盼着他来,我和你们可不是一路人!
而此刻的韩苏,正在司令部的一处小厅里和江韶年喝茶。
“阮五少今日大喜,江团长居然如此冷静,天下奇景。”
“……”
“不去看看么。”
“……看了难受,先办正事吧。”
听到江韶年忽然冒出这样一句坦白的话,韩苏微微一笑,玉白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着:“过了今晚,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待到江韶年离开,韩苏唤来一名亲信,低声吩咐:“让人埋伏好,一并做了吧。”
日军司令部藏于郊外的军火库在傍晚时分被炸得片甲不留,看守军火库的日本兵死伤惨重,几乎人人难逃劫难。就在郊外硝烟弥漫的同时,城内的阮家大宅依旧歌舞升平,灯红酒绿才刚刚开始。
杜靖棠穿戴一新,手握皱巴巴的婚贴前去赴宴,他白天不愿出现,是不想见到江韶矽喜结连理时的模样,可人总归是自己念想了许多年了,彼此之间也曾存在过交情,晚宴之时再不出现也说不过去,虽然他知道江韶矽并不盼着他去。
出了大门,他抬头瞧见黑云压境的天空,今日本是个好天气,却没有想到及至傍晚说变就变,沉闷的空气令人透不过气来,想必是要下雨了。
罗回为他开了车门,继而跳上了驾驶座,他不在意的问道:“老王呢。”
罗回回过头来:“老王家里有些事,我让他先回去了,时间紧,找不来别的司机,我送杜爷去吧。”
杜靖棠摆了摆手:“恩,开车吧。”
这时,小溪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大衣,急匆匆的追在后面,杜靖棠示意停车,小溪隔着车窗喘气,顺便把大衣也塞了进来:“杜爷,起风了,夜里凉,您带着这个,千万别受了冷。”
杜靖棠淡淡一笑,伸手捏了捏小溪红彤彤的脸颊:“在家等着我,别乱跑。”
宴会开始了,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女人和男人在舞池中央搂着跳舞,晶亮的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西洋乐队卖力的演奏,阮富山沉浸在这样的景象里,带着江韶矽四处应酬。
韩苏姗姗来迟,和阮富山寒暄了一阵,别有深意的望了江韶矽一眼,继而去和沈琴维汇合了。
江韶矽端着酒杯张望,客厅入口处空空荡荡,他开始把希望寄托在胡万七身上,若是胡万七来了,那个人兴许就跟来了。
罗回绕了远路,说是近处的街道白天出了事不方便通过,杜靖棠略略问了几句,倒也不在意。行至半路时,只听轰隆一声,紧接着,车身被豆大的雨点打得噼里啪啦作响,雨水洗刷着车窗几乎看不清前路。
杜靖棠暗骂一声:“鬼天气!”
车开到一半,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杜靖棠皱了皱眉头:“出了什么问题么。”
罗回一声不响的下了车,杜靖棠的眼神就顺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对方奋力踩水的脚步声渐远,杜靖棠晃过神来,惊然大悟。
推开车门,他不顾一切跳下车去,在车灯的映照下他瞧见罗回的背影隐没在雨水和夜色中,他怒了:“我养了你十年,罗回,十年!”
他在灯光之下分辨出了街道,这里离阮公馆不远,他抹了一把脸,身体瑟瑟发抖,返回车中拿出来时小溪递给他的大衣裹在身上,他必须走,要么快速到达目的地,要么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当他迈出脚步时,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传来了刹车声和阵阵狗吠,片刻之后无数的脚步声向他逼近,他转过湿漉漉的身子,在磅礴大雨中看到了日军尖锐而明晃晃的刺刀,以及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五花大绑一字排开他的几名下属,一个下属见着了他,神情扭曲的对着日军大喊:“看!他就在那儿!我没有骗你们!太君!放了我吧!”
话音落了,血花飞溅,他看到这个背叛他的人被日军一枪打穿了脑壳。被绑着的众人惊了,纷纷喊道:“杜爷!这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是被逼无奈,这都是罗回干的!”
枪声接二连三响起,这些人一一倒下,杜靖棠忽然觉着好笑,他们的报应居然来得这样快。他回头看了看前方的路,罗回就是从那个方向逃跑的,绕远意味着拖延时间,这个人早就知道日军会被带到这里,一切早就串通好了,只是日本不讲义气,赶尽杀绝。
原来他信了十年的人,最后出卖了他。
江韶矽望了望窗外,大雨磅礴,老天似乎要把雨点当做泄愤一般倾盆而落,狠命的砸着地面,他的耳朵里充斥着人群的喧闹和故作欢快的音乐,他愈听愈觉得意乱心烦。
阮陌杨站在不远处,冷冷清清看着江韶矽的侧脸,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守着的人,在今夜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心里还在等着另一个男人。
一刀,肚腹灼热,他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倒退了几步。又一刀,穿透了心肺,刺刀划着肉身拔出,雨水流入了身体,他觉着自己的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又一刀,又一刀,又一刀……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费力的转过身去,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艰难爬行,怒张着五指,从喉腔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成字不成句,鲜红的婚贴顺着雨水飘荡至远。
韶矽,小东西,我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你。
四十四岁的杜靖棠,纵横卢京城二十余年的杜靖棠,曾经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就在这样一个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的夜晚,死于日军的刺刀之下。
103、新婚之夜
罗回徒步回到原定地点,江韶年的车辆早在此地等候多时,他上了车,湿漉漉的身子瑟瑟发抖,唐小五从前排递给他一条白色毛巾,他随手接过擦了擦。
“江团,按照计划,日军的军火库已经炸掉了,我们还特意留下了一批人让日军有迹可循,这会儿上,杜爷大概……大概……”
江韶年眯着眼睛点了一根烟,抽出一支来示意了一下罗回,罗回急忙摆手表示不必。
车窗外的雨水似乎比先前少了些,四周的车灯闪烁,江韶年一边抽烟一边望着模糊的前路,司机和唐小五规规矩矩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你的人呢。”
罗回答道:“都在七福街37号待命,他们算是龙门的最后一批人。江团,按照咱们当初的约定,您会助我接管龙门,我保证,我罗回一定为皇军效命,绝无二心……”
枪声在雨夜回响,罗回的嘴巴还张着,人却倒在了车窗上,鲜血涂满了玻璃,顺流而下,车内登时一股子血腥之气。
江韶年收回枪来,轻蔑的笑道:“助你去当汉奸?助你归西比较容易。”
尸体被人拖去暗处截肢装入了麻袋送去矿场处理掉,江韶年把烟头扔出了窗外,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沉声吩咐:“十二点之前,七福街37号那批人全部处理掉。”
说完他跳下了汽车,唐小五惊讶探出头去:“团座,你不去么。”
江韶年挥了挥手:“我还有些事要办。你记得清理干净,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唐小五缩回头来,默然不语,他心知肚明,江韶年未办之事究竟是何,他摇上了车窗,对司机低声说道:“开车。”
大队车辆浩浩荡荡开去了七福街,江韶年只留两辆送自己去阮公馆。前去的路上,雨势渐停,道路逐渐清明起来,偶尔还会看到几个浑身湿透的路人匆匆行路。
江韶年闭起双目仰头靠在后座上,内心似有一个空空荡荡的风口,一股一股的凉风吹入,只觉得空茫无助。他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他却在外杀人。
只要一想到江韶矽今后要拥着一名女子生活,他就觉着气恼,更何况,江韶矽娶的人姓阮。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恨不得立刻把阮家上下杀个净光。
阮家大厅灯火通明,宾客满座,觥筹交错。巴结,逢迎,为数不多的真心恭贺,江韶矽举着酒杯满场飞,他看到男人女人的笑容中带着精明与狡黠,他厌恶这些嘴脸,可就在某一个身处高位的人物过来跟他攀谈,说着恭喜恭喜,他不由得变得世故复杂,与对方互相吹捧起来。
外面夜色正浓,人群迟迟不肯散去,没有人乐意丢失这样一个相互结交的好机会,满室的酒气与女士身上散发的香水味让江韶矽闷热烦躁,伸手解开让他透不过气来的领口。他瞧见不远处的阮富山,拄着他那根万金打造的金手杖,暗红色的马褂,黑色长袍,头发规规矩矩的抹了发蜡梳在脑后,永远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样貌,与人交谈时手指微微点动着,大颗的翡翠戒指尤其引人注目。
江韶矽走近阮富山,在他耳边悄然说道:“父亲,胡司令今晚没来。”
阮富山回身瞧了瞧西装革履长身玉立的江韶矽,很是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瞅见江韶矽的领口开了,十分慈爱的伸手为他系上扣子:“韶矽,时刻注意你的仪表,阮家的少爷都要体体面面。”
说完又低声补了一句:“胡万七没来,韩苏不是来了么。他既然能把身边最得宠的人派来,那也算给了个面子。”
江韶矽因着饮酒,清秀玉白的面颊染了几许红润,阮富山愈看愈顺眼,甚是疼爱的捏了捏他的脸,又嘱咐了几句,便与他人寒暄去了。
江韶矽趁人不注意搓了搓被阮富山捏过的地方,尔后晃着杯中的酒,喃喃自语:“我哪是盼着胡万七来,我是想……这样的日子,他会不会来看我一眼。”
军车所到之处,街边行人四处躲藏,生怕被这疾行的车子撞了个正着。车内的江韶年仰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夜色中晃过点点灯光,江韶年的脸就在这光影交错中忽隐忽现。司机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光束闪过,瞧见江韶年挺直的鼻梁一侧的阴影,英俊的眉眼微微紧皱。车身颠簸了一下,江韶年也随之晃动,司机急忙正视前方,犹犹豫豫开了口:“团座,我们是不是要带点贺礼过去啊……再说了人家大喜的日子,我们带着枪去,是不是不合礼数……”
江韶年玩味的上挑嘴角,睁眼望了望不见一颗星子的夜空,轻声说道:“我去就是给他最大的贺礼。”
待到门房通报,阮富山的眉头微蹙,他刻意看了江韶矽一眼,只见江韶矽正与张家少爷张卿光相谈甚欢,他担忧起来,来者不善,万一江韶矽临时起意,随着那人走了,恐怕阮家不保。
大厅里起了骚动,江韶矽顺着人群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衣衫微湿的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面色沉静,对旁人的寒暄点头致意。只是再一看,那人身后的几名卫士鱼贯而入,个个手持枪械,极为不善与刺眼。
韩苏内心一紧,手指暗暗握了起来,撇下沈琴维只身上前,不动声色问候:“你还是来了。”
江韶年扫了他一眼:“恩,终究还是来了。”
阮富山瞧着对方这架势,丝毫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拱手一礼:“江团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江韶年居高临下望着阮富山:“今日四小姐大喜,在下刚处理完军务,来时匆忙,未备贺礼,望阮老板见谅。”
阮富山极力挤出一丝笑意:“江团长肯赏光,已是荣幸,不敢奢望旁的。江团长,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近来胡司令身边得宠者另有其人,可江韶年依旧占有一席之地,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待到气氛回暖,纷纷举杯敬酒。
江韶矽今夜最受瞩目,自然不能不敬,阮富山小心翼翼的捏了捏他的手心:“韶矽,忍一忍,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兄弟二人举杯相迎,江韶年一双黑色眼眸直直盯着江韶矽:“我欠你一句,恭喜。”
江韶矽将酒杯举至眼前,没有言语,而后仰头一饮而尽,尽是苦涩。
终于来了,期望中的一眼也就这样看到了,饮了这杯酒,今后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形同陌路,再无瓜葛。其实,早就是这样了,不是么。
酒杯见底,双双放入侍者手中的托盘,众人的掌声响起,尘埃落定。江韶矽正欲拉过一旁的阮陌婷见礼,却在手指触及新婚妻子之时,被人生生夺过手掌,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天地旋转,景物颠倒,他在众人的惊呼中发觉自己已被江韶年扛在肩膀之上。
阮家人要来拦截,被卫兵的枪口堵了个正着,江韶年紧紧搂住江韶矽的腰身不让其动弹,对一旁的管家周佟威胁道:“带我去婚房。”
宾客们面对此情此景大气不敢出,好好的婚宴居然被人这样一闹腾,阮富山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他的脸丢大发了,只盼江韶矽立场坚定。
阮陌婷躲在父亲身后,被阮陌寻拥在怀里,只有阮陌杨无动于衷,他的眸色黯然,在人群中悄然退去。
门被大力甩上,江韶年进了婚房,脱了上衣扔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把江韶矽压上了红彤彤的床铺,床上放了许多枣,花生,莲子,桂圆和核桃。大红的喜烛在桌上燃烧,晃花了江韶矽的眼。
“好一个早生贵子……洞房花烛夜,你就跟我生吧!”
不等江韶矽反抗和挣扎,他便捏住了对方的下巴用唇堵上了江韶矽的嘴巴,牙齿和肉磕在一起,涌起一股子血腥味,江韶年不管不顾,匪气十足的吸吮交缠一通。他把江韶矽死死的压住,一只手扯开了对方的裤子,近乎粗野的分开了对方的双腿。
江韶矽怒目而视,下身发凉,惊恐的从喉腔里发出悲鸣之声。没有抚慰,没有哄劝,江韶年单手捂住了江韶矽的嘴巴,吐了一口唾沫,抹在了江韶矽的后身。
“你让我恭喜你?好,江韶矽,我恭喜你!我恭喜你被我干!你要结婚?结吧,你就是娶尽天下的女人,你还是我的!老子忍了这么久,今儿个就在你的婚床上和你干!别说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你结了婚的每一个晚上,老子都会来找你!”
身体被撑开,粗野的气息喷洒在身上,起初因着干涩而疼痛,江韶矽被捂着嘴巴,眉头纠结在一起,眼角湿润,身上的人强势,狂放,野蛮,他的手指抓在江韶年的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愈是这样,江韶年愈是发疯一般的,几乎是用蹂躏的姿态面对他。
江韶矽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但凡江韶年的手移开,迎面而来的便是压迫的唇,吻到他的口腔发疼发酸。
江韶年就这样吻着,把江韶矽的双手按在两侧,强迫着彼此十指交缠,下身则死死钉住,用力摆动,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
他在这样一个喜气的夜晚,强.暴了他。
双腿痛到麻木,只能认命的大开着,瘫在两旁。及至后来,身体在被蹂躏中产生了异样,江韶矽毕竟经历过情事,本能上对江韶年无法生出排斥,快感如同窜出的火星,在江韶年粗野的研磨之下,燎原之势熊熊燃烧,一波接一波层叠而至。
江韶矽的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声音,江韶年何其熟悉,知道火候已到,松开双唇,等同给了对方一次释放,江韶矽双目微闭,头颅后仰,大口大口的喘息,玉白的面颊上春潮涌动,一片红润,手指松懈,禁不住柔软的环住了江韶年的背脊。
江韶年握住了对方的腰肢,他太了解江韶矽的身体,故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慢了下来,刻意厮磨。他不信,在这样的时刻,江韶矽会执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