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韶矽很是不屑,自顾自整着衣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陌臣似是自言自语:“我还是能够适应女人的身体的。”
他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仿佛怕江韶矽听见一般,可房里静得要命,江韶矽毕竟是听到了,并且恶意十足的建议:“那你明晚去干她一次,证明一下。”
阮陌臣嫌恶的瞪了江韶矽一眼,觉得对方实在粗俗,愈发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这般宠爱这样的人。
第二天晚上家里果然来了许多宾客,太太小姐们齐聚一堂,富商名流穿梭其中,阮家一时间热闹无比。花园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珠光宝气的女人和体面多金的男人谈笑风生,而一墙之隔的大街上,穷困的乞丐和狗争食,被战争所困的老百姓为家里又少了一口米饭而发愁。
江韶矽清楚这一切,他忽然生出了阮陌杨那样的慈悲心,真心的憎恨命运待人不公。他晃着精致昂贵的酒杯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冷眼旁观这故作的繁华。
对于宋小姐,江韶矽早有耳闻,他在五月巷便从表姐口中听闻大名,这位娇俏小姐笑容可掬,打扮入时,举止得体,显现出十足的教养。江韶矽很想上前询问对方,可曾还有丁秀儿的消息。
阮陌臣身着黑色礼服,显得挺拔英俊,他本身就有一股养尊处优的贵族气,若收起了对待江韶矽那一套卑劣的态度,倒真真是一副贵公子的好模样。他请宋静雅连跳了三支舞,亲昵而不失礼貌的附在对方耳边说着话。
舞曲终了,大家齐声鼓掌,却在掌声落定之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杜靖棠踩着步子气气派派而来,他拱起手来笑眯眯的跟阮富山客套:“阮老板,你勿怪杜某的不请自到。”
阮富山皮笑肉不笑的还了一礼:“哪敢哪敢,是在下的疏忽,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忘了给杜爷送去帖子。”
杜靖棠对于阮宋两家的联姻有所耳闻,故而说了句好听话:“令公子和宋小姐真是男才女貌,很是般配啊。”
龙门的人一到场,这场舞会有些变了质,可众人又不好驳了杜靖棠的面子,纷纷上前寒暄。江韶矽隐在人群之后,他现在见到杜靖棠就头疼,觉得对方真是个大麻烦。
杜靖棠似乎在找他,目光肆无忌惮的环视了一大圈,连阮富山都瞧得出来,儿子被人觊觎,老子哪会乐意,当即就要来救场,酒一杯一杯的敬,话成句成句的说,暗地里又叫来了周佟,嘱咐来嘱咐去,通知江韶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江韶矽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他端着酒杯去了后花园,今夜阮家连后花园都是灯火辉煌,太太小姐们大多都聚在这里,许多芳龄少女瞧见了他,两腮红得堪比擦了过了量的胭脂,当即就有人议论起来。
“大公子归了宋小姐,二公子听说是那个秦淑欣的男友,三公子花天酒地生性风流靠不住,就剩这位五公子了,瞧着倒是一表人才,也不知哪家小姐好运气。”
“以前在杜公馆远远看过他一眼,没想到如今再见,生得顶顶英俊。”
富家千金们扬高了下巴,等着江韶矽能来攀谈几句,亦或邀请自己跳一支舞。江韶矽目光泛泛,他视这些女人为空气,一心要找他的二哥解闷。
阮陌杨没找到,倒看到阮陌寻扎在女人堆里,他走了过去,阮陌寻神神秘秘的附在他耳边说道:“你猜我刚才瞧见什么啦,大哥把那个宋小姐带到楼上去了,你说两人会不会干柴烈火?”
江韶矽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极有可能。”
他幸灾乐祸的想,阮大少爷真是可怜,居然真的要去干那女人一次来证明自己。
没过多久,阮陌臣和宋静雅下楼了,两个人踩在草坪上默然的散步一般,江韶矽透过灯光注意到宋静雅确实红润了脸颊,想来这事儿有谱。
这时,他看到杜靖棠居然找到了后花园,转身就要溜,哪知被阮陌臣一把拽住带走了。江韶矽想要挣脱阮陌臣的大手:“你怎么不去陪你那位宋小姐,找我干什么。”
阮陌臣一路把他拉到花园的假山之后,这座假山从他第一天进阮家起便有了印象,因为摆在花园中实在怪异,黑夜里瞧着像个张牙舞爪的妖怪,阮富山说是从苏州园林里弄回来的。
江韶矽被阮陌臣按在假山石壁上,劈头盖脸的就亲了过来。阮陌臣从不喜欢与他亲吻,应该是说从来不屑,因为嫌恶,因为觉得脏。他们俩第一次亲吻是在那次酒醉,而这是第二次,着实怪异。
江韶矽讨厌对方的口腔,甚至恶心对方的舌头,硬是把人推拒开来:“你发什么疯!”
阮陌臣没说话,拉扯开了江韶矽的衣领,眼看就要去剥对方的长裤。江韶矽死拽着裤子不放:“你不是刚刚发过了情么!”
阮陌臣终于开了口,他低声说道:“给我自己消消毒。”
江韶矽顿时愕然:“哈?”
阮陌臣扶住了对方的肩膀,表情很是痛苦:“江韶矽,我当初不该碰你的,我后悔了。”
江韶矽似是明白了,露出轻蔑的笑意:“怎么,对着女人没反应。”
阮陌臣一把揪住了江韶矽的头发,左右开弓赏了两耳光。江韶矽愤恨的啐了对方一脸口水:“人前是人模人样的阮大少爷,人后居然这副德行!”
阮陌臣不再多言,急切的撕扯江韶矽的衣服,江韶矽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得保全自己稍后能够体面的走出去:“你不要扯我的衣服,父亲看到我的衣服破了是要问的,你要我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是被你撕破的么。”
阮陌臣果然住了手,极富耐心的解了起来。江韶矽叹了一口气:“我是真不愿在这种地方跟你干这事儿,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阮陌臣嘟囔道:“来不及了。”
确实来不及了,江韶矽已经感到对方的家伙抵上了入口,厮厮磨磨的就要往里钻,阮陌臣头一回如此温柔,急切的温柔,因为想要,所以不愿江韶矽反抗。
江韶矽手指抓在假山壁上,从缝隙里回头看,远处的人群依旧,身上这人从脖颈一路啃咬吸吮到胸前,用舌尖极富技巧的挑逗着,江韶矽只觉得胸口湿漉一片。
下身被人耸动着,江韶矽从不拒绝快感,他下意识的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发出细碎的呻吟:“再……快一些。”
阮陌臣似是受了鼓励,压紧了对方,加快了速度。体内的火热是女人无法比拟的,半个小时前他压在宋静雅的身上,只做了两下便不行了,他眼前晃动着江韶矽的影子,令他厌恶的那张脸,那个人。
此刻他进入了江韶矽,心里居然起了些激动,因着激动而欲罢不能。他承认自己的荒唐,可是欲望不受控制,他疯了一般在江韶矽体内驰骋,他觉得对方是一具可以承载自己的容器。
并且只有这具容器。
他把江韶矽托举在手臂上,近乎绝望的顶动,江韶矽衣衫半褪的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簸,似是把所有的依托都给了他。
他想,这是属于两个人的荒唐,尽管他们厌恶彼此。
身体的快乐很短暂,江韶矽从假山之后走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待到又在人群中看见人模人样衣冠楚楚的阮大少爷,顿时生起一股恶心之意。他想,身体和心真真能够分离。
而阮陌臣道貌岸然的转了一大圈,被杜靖棠神神秘秘的请去了别处。
42、信件
杜靖棠和阮陌臣密谈一番之后,二人握了握手算是达成了共识:“事成之后,人归我,阮家未来的财产依然是你阮大少爷雷打不动的继承。”
送走了杜靖棠,阮陌臣感到周身轻松,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他那张冷峻的脸庞难得出现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真是太喜欢这场舞会了。
阮富山狐疑的问儿子:“你跟杜靖棠有什么好谈的,在楼上谈了那么久。”
阮陌臣答得轻描淡写:“不过是沈老板厂里的事,听他那意思,大约是阮家的工厂再办起来,他的资金还要全部投到这里来。”
阮富山嗤笑一声:“他倒是会打如意算盘,投的时候说得真真好听,等出了事情连本带利翻倍的赔给他。”
舞会结束之后,江韶矽收到了不少暗示,很多千金小姐有意无意的留了电话或是约他出去,他倒是干脆,当着人家的面面不改色蹦出两个字:“没空。”
他着急回房洗澡,腿间湿淋淋黏糊糊一片,夜色遮盖裤管,否则一览无余。阮富山很宝贝他,因着有杜靖棠,所以恨不得把他塞进房里永不出现。他说要回房。阮富山立刻点头如同捣蒜:“这里的客人不用你送,你趁早回房,关门睡觉。”
这一晚,杜靖棠无论如何也没有捕捉到江韶矽,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商谈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足够让他满意而归。他要的那人,迟早都是他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区别呢。
江韶年身处前线,已与余北定打得不可开交,进入白热化状态,双方都因大半年之久的消耗而急红了眼。余北定不耐烦,胡万七更是不耐烦,他可没有功夫再陪其耗下去,他的兵已经撑到了极限,人人都处于疲惫状态,甚至有厌战情绪。城内的民众更是怨声载道,战争使他们的生活受到了影响,富人趁此机会哄抬物价大发横财,穷人家里借米度日。大街上终日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众人出门就可看到胡万七的人持枪巡逻以防暴乱。
这样的情形,胡万七终是坐不住了,他在十天前下了一道密令,前线必须派出一队人马,夜袭余北定,而这批人命由天定。一旦牺牲,家里老小会得到一笔金额巨大的补偿金,若有幸而归,则为头等功臣,均可拔地一级,统统晋升。
身在前线的众人接到命令,反应各有不一,许多人爱钱更惜命,当即在营地里推让了起来。军官们更是表现出难得一见的谦让,看着两个旅长满脸假笑的你来我往,张副官暗地里啐了一口唾沫,忿忿不平:“小江,你瞧瞧他们的样子,以前条件艰苦的时候,都玩了命似的打,反正一无所有,死了就死了。现在过了好日子,城里养了几房姨太太,军饷按月发,抽大烟逛窑子推牌九从来没有花过自己的钱,日子过舒坦了,枪都扛不起来,他奶奶的最可气的是,他们白享这么多福级别还比咱们高!”
江韶年沉默不语的抽完一根烟,末了扔掉烟头在脚下碾了几碾,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站了出来沉声说道:“我去。”
一众军官全部傻了眼,一时间指挥部里鸦雀无声,张副官愣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扯了扯江韶年的袖子低声劝道:“别疯了,跑到余北定的大本营去是要豁出命去的。”
江韶年平静如水,他拿起笔来在生死状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嘴里忽然骂道:“他妈的,韶字怎么这么难写!”
有人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拿不起笔杆子。”
江韶年懒懒散散的瞅了对方一眼:“扛枪吃饭,扛得起枪杆子就行。”
尔后他一拍生死状:“派人给我吧,我孤家寡人一个,战死了就找个好点儿的地方给我立个坟头。”
张副官似是受了感染,犹豫片刻之后挽了衣袖骂骂咧咧的上前签了自己的大名:“他妈的老子打了半辈子仗,没打够!与其在城里开枪扫学生,不如多杀几个余家兵过过瘾头!老子回来以后得找那几个偷喝我洋酒的小兵蛋子算账!”
他这样喊着豪言壮语,出了指挥部之后立马瘫了,一路涕泪横流的走回自己的行军床前,江韶年很是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出息!”
张副官抹着眼泪呜咽道:“我以前跟着司令和余北定干过仗,差点死他手里头,我怯得慌。”
江韶年觉得不可理解:“那你签他娘个屁的生死状!”
张副官摇了摇头:“我气不过啊,老子也是真刀真枪的提着脑袋干,结果混到现在还是个副官!你看看那些人,老子比起他们哪个都没少挨过枪子儿,凭什么他们就能当上这个长那个长,老子就得干些伺候人的活儿!我心里想着,反正我跟你一样,谁也不惦记,一人吃饱全家不饥,这次就好好干他一仗,横竖就这一条命!”
江韶年在张副官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那你还哭个屁!”
张副官抹干净了脸,逐渐平静了下来:“小江,这生死状能反悔么。”
江韶年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大大咧咧的点了两支烟,深吸一口气,递给了张副官一支:“你要是真不愿意就算了,回头我去把纸撕了,谁敢反对我当场毙了他。”
张副官试试探探的问道:“那要是撕了,你还去么?”
江韶年吐出一口烟圈,那烟圈升到半空中化成一缕烟丝,缭绕了他消瘦英俊的脸庞:“去,为什么不去呢,干掉余北定,好处多着呢。”
第二天,江韶年当真去把生死状撕了个粉碎,他把枪拍在简陋的木桌上,环视了周遭一大圈人:“大丈夫做事犯不着这样婆婆妈妈,既然扛了枪就得不怕死!打余北定老子去定了,谁要是愿意跟我江韶年一同去,也别签这狗屁无用的一纸文书,痛快点,站出来!”
稀稀拉拉的出来了七八个人,均是些级别低下的小军官,怕是想要同他一样拼死一战,死了一了百了,活了从此就能吃香喝辣。
江韶年倒没有生气,他点了点头:“行,你们就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他带着不到十个人的队伍在空地上列队站好。张副官的鼻子有些酸,他知道江韶年这一举动就是为了他,他是个孬种,出尔反尔,可生死状一旦到了胡万七手里,不去也得硬着头皮死扛到底。
前线的消极情绪很快传到了胡万七的耳朵里,他在房里走了几圈,回身对韩苏说道:“想不到小江这小子挺有种,自个儿站出来了。”
韩苏面无表情,没有搭腔。
胡万七忽然哈哈大笑:“他倒是没让我失望,其实我原本就是要他去,此番密令不过是想探探他的态度。韩苏,你说等这一仗大获全胜之后,该给他个什么职位?”
韩苏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论功行赏,拔地一级。”
胡万七摇了摇头:“何止一级,就凭他对我的这份心,连升三级都不为过。”
韩苏内心嗤笑,好一个江韶年,表一表决心就可以连跳三级,半年之内再升军长,你倒是有命回来。
阮家近日信件频繁,江韶矽起初并未注意,按照阮陌臣的说法,这不过是他和宋家小姐的情信往来。江韶矽对于阮大少爷的小情小爱丝毫兴趣都无,他看着周佟隔三岔五的把信送进阮陌臣房里,也懒得去问。
直到小赵有一日忽然抖出了一个秘密:“五爷,大少爷的信件可能跟龙门的杜老板有关。”
江韶矽警惕起来,他知道小赵喜欢各种各样的表,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扔到前面副驾驶座上:“说。”
小赵目不斜视,低声而平缓的说道:“前些天我在大门外擦车,瞧见龙门的人和周管家有接触,周管家亲手接了一封信。”
江韶矽直起了腰板:“你怎么知道是龙门的人。”
小赵的音色依旧四平八稳:“大少爷在家里办舞会那晚,杜老板带了人来,我在院子里瞧见过。”
当晚,周佟再次送完了信,刚从楼上下来,江韶矽从暗处神出鬼没的晃了出来,吓得周佟心肝一颤:“哟,五少爷,您怎么也没个声响,吓死我了。”
江韶矽脸色阴沉:“你跟我过来。”
周佟提心吊胆的随江韶矽去了一处小杂房,他寻思着自己近来也没做什么事,更不敢在谁面前说这个五少爷的坏话,怎么对方又来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