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老板大清早不敢送酒,只得孝敬了一壶花茶,几碟香甜的小点心。江韶矽没心情吃吃喝喝,赏了小赵。他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觉得此生再没这样煎熬过。
天早已亮透,连晨阳都逐渐褪去微凉,变得温暖起来。可楼下依旧还是那批兵,并不见有任何队伍回来。江韶矽面如死灰,他开始胡思乱想,人不是全死在外面了吧,他还没有再见他最后一面。
小赵吃饱喝足,抬眼瞧见主子雕塑一般动也不动,他刚要起身说不如自己再下楼打探打探,话还未出口,只见江韶矽忽然有了动静,双手啪的一声拍在窗栏上且紧紧抓住,上半身前倾,似是要腾飞一样。
小赵大惊,以为江韶矽这是要跳,他上前伸手便要去拽,江韶矽一个趔趄回过身来,小赵彻底傻了,他哪里见过五爷哭。
江韶矽满脸满眼的泪水,双肩颤抖,手指攥紧了小赵的衣袖,险些跪倒在地:“他……他回来了……”
小赵晃过神来,探头往外看,只见那个江团长在唐先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在队伍中。
江韶矽又扶在窗栏前,那人许久不见,愈发清瘦,身上黑红一片,早就分不清衣服的颜色,他想着,你抬头看我一眼呀,我在看着你的呀,你抬头啊!可是那人与唐小五挨的那样近,恨不得勾肩搭背前行,而他却在高处眼巴巴的望着,在煎熬和思念中乞求对方哪怕一眼的施舍。
待到队伍走远,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终于撕心裂肺哭喊出声:“哥!”
江韶年进了城才终于坐上了车,他靠在车座上长出一口气,怀里还抱着余北定的死人头,那人头早就是乌黑的一团,看上去十分恶心。
他拍了拍那颗人头,感叹道:“打了这么久,弄来这么个玩意儿,也算值了。”
唐小五更关心对方的身体,伸出手来给江韶矽捶了捶腿:“怎么样,还酸么,你居然抽筋了,吓得我心肝乱颤,以为你腿上也中了枪。”
江韶年握住了唐小五的手,口气忽然软了起来,瞧着目光也温和:“唐小五,你来的刚刚好,谢谢你。”
唐小五心里一暖,另一只手覆盖了江韶年的手背,轻轻的拍了拍:“你没事就好。这事儿也不止我一个人的功劳,李团功不可没,若不是他肯帮忙,我哪儿能调出那么多人来。”
江韶年呵呵笑了:“李崇慕这老混蛋,回去我找他喝几杯。”
唐小五急忙责怪道:“受了伤就别喝酒了。”
江韶年碍于前排有司机在场,没有多谈半路遇袭之事。他回司令部后连衣服都没换,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胡万七的大厅里。
胡万七自然是早已等候多时,他大半年没见着江韶年,不可谓不想。江韶年见到胡万七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把余北定的人头向前一举,邀功似的炫耀。
胡万七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说了几个好。他大力的拍了拍江韶年,连连夸赞:“你这小子,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江韶年被拍到了伤口,疼得直吸冷气,胡万七大惊,立即派人唤来了军医。
军医正围着江韶年团团转,哪知韩苏面若冰霜匆匆而来,进门瞧见了江韶年,他先是一怔,尔后似笑非笑的说道:“江团长,恭喜啊。”
江韶年打量了韩苏,觉得这姓韩的活得够滋润,大半年不见,愈发好看了。他还未来得及客气,胡万七拉着韩苏到桌前,小孩子献宝似的:“韩苏,你瞧,这可是余北定的人头,小江算是给咱们报了仇了。当年余北定可没少为难咱们,咱们被困在山沟沟里,天寒地冻的,你手脚冰凉差点人事不省。”
韩苏被提起当年糗事,当即眼角抽搐,很不自然的干笑两声,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司令,余北定还有一批残兵,上门投诚来了,您看收么。”
胡万七出于惯性,先听一听韩苏的意见:“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韩苏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不假思索的答道:“这一仗我们也损失了不少人,既然他们有心,不如我们就将他们收编,扩充队伍,也可显现出司令您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仁慈之心。”
胡万七边听边点头,这事儿就算八九不离十了。可韩苏话音刚落,江韶年立刻接上:“司令,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胡万七急忙问道:“小江有什么好意见?”
江韶年不动声色的看了韩苏一眼,只有韩苏感觉得到对方在无形的挑衅,江韶年的口气出奇的诚恳,似乎这真像一个顶顶好的建议:“他们今日战败了投诚敌军,那明日若是您战败了,他们是不是还要像一颗墙头草一样?”
胡万七愕然,他不能不承认这是实话,而且是大白话,他虽然自大自负,可还不至于昏庸到以为自己永远不败,他确确实实也是吃过败仗的。
江韶年见胡万七没有打断,便说了下去:“眼下也是您立军威的时刻,将士们在前线都憋着一口气要把余北定的兵赶尽杀绝。您要是把那些人招回来,不免有人起了异心,毕竟咱们的兄弟都是死在余家军手上的,以后如何共处一室?不如趁他们自动送上门的时机,在千万将领面前处决了他们,那些牺牲的将士们泉下有知也算有个欣慰,总不至于白死。而您不但为前线的士兵出了一口气,而且那些守在城里的人也有了警惕,您绝对不会饶了跟您对着干的人。”
韩苏忍不住拍了桌子,余北定的人头在桌上抖了三抖,差些滚到地上去:“江韶年!你这是公然的搞大屠杀!我们不杀战俘!”
江韶年瞥了对方一眼,满不在乎:“他们不是战俘,我们可没有抓他们,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胡万七眼见二人又要硝烟四起,便站到中间调和起来:“这事儿以后再说,你们真是片刻都不愿消停,这才见面没多久又干上了。小江,你回去洗洗睡个好觉吧,我叫人给你安排了个好住处,以后不要再挤在勤务班的小砖房里了。”
江韶年点了个头:“谢谢司令,我能跟您要个人么?”
胡万七一怔:“谁?”
江韶年嘿嘿一笑:“唐小五。我缺个副官,别人我不习惯,就他吧。”
胡万七自然是答应了,同样报以嘿嘿一笑:“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明白么,今儿晚上唐小五的屁股又得开花了吧。”
韩苏是万万没有想到江韶年会活着回来,他接到线报的时候大吃一惊,随即明白了李崇慕的用意,探子说后来又杀出一队人马,而且是自己人。他立刻就想到了李崇慕,那疯子白天疯言疯语的耍脾气完全是障眼法,要兵权才是真的。
但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次行动堪称绝密,李崇慕又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的心腹里有内鬼。他抱着这个想法走出司令部大楼,哪知江韶年已在外面恭候已久。
韩苏不想与其说话,视为空气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不想江韶年率先开了口:“韩参谋,你不杀外敌,倒是先洗清内部的异己。”
韩苏顿了下脚步,口气冷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江韶年忽然伸手拍了拍韩苏的肩膀,言语轻松起来:“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晚韩大参谋长才干完的事儿,今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你那几百人的枪口可不单单是对着别人的吧。”
韩苏扫掉了江韶年的手,冷漠的瞥了对方一眼:“你还真是伤糊涂了,脑子也跟着不清楚起来。”
杜靖棠在宅子里摔东西,一屋子古董花瓶被砸了个稀巴烂。罗回在一旁心疼不已:“杜爷,您别摔了,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杜靖棠充耳不闻,他有钱,他摔得起,他要摔个痛快。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气了个半死,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摔多少个古玩都不解气。
江韶矽就像一道愈发吃不到的美味,飘着香味,引诱着他跋山涉水千回百转找了几万里,又想方设法心机算尽的去讨去要。可这下全黄了,江韶年不死,阮陌臣能把人白白送来么,就算他一鼓作气硬抢,那春风得意风头正劲的江韶年能坐视不管么,再怎么说,那可是亲兄弟。
杜靖棠回头一指罗回:“哪路的王八蛋给我搅局!”
罗回见主子爷把气撒在自己身上,颇为委屈:“您问我,我哪儿知道啊,就听说那姓江的眼见着要完蛋,可突然杀出一队他们自己的人,兄弟们以为是援兵,哪知一见面六亲不认就开打。有活着的人正蒙着呢,谁知道后来又杀出一队程咬金,还是他们自己人,这下彻底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了,反正也是一见面就打,姓江的命大,硬是逃过一劫。”
杜靖棠愈听愈气,一脚踹在罗回的身上:“你他妈说书呢!”
罗回噗通一声跪下了:“杜爷,我是真查不清楚啊,这两队人看起来都是胡万七的人啊。”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阮家大少爷前来拜访。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面对的还得面对,杜靖棠叫人收拾了满地狼藉,他瞧着那堆残渣,这才心疼起来:“我的宝贝,我的命哟。”
这一通会面,阮陌臣的腰板也直了,他的钱可出了不少,主意也是杜靖棠自己拿的,结果事情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杜靖棠填了张支票要阮陌臣去兑换:“这回失手可谓莫名其妙。贤侄,钱我一分不少的还你,不过杜某有个不情之请。”
阮陌臣觉得对方叫的实在肉麻,可又不好反驳,只得听听就算。他理所当然的接过了支票:“杜老板请讲。”
杜靖棠清退了闲杂人等,这才开口:“人虽然没死,不过据我所知,那两队搅局的都是胡万七内部的人,看来江韶年树敌不少。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查个清楚,拉拢拉拢,来个借刀杀人。”
阮陌臣有意无意的揶揄道:“您别不是又要闹上一回,我大不了丢的是钱财,您丢的可是……”
这“脸面”二字他故意不说,让杜靖棠自己去品。杜靖棠心里暗骂,小兔崽子,若不是我有求于你,不然今天我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杜靖棠摆了摆手:“此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不可急在一时。贤侄,江韶年我是一定要找机会除掉,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先把你家五公子送来,你要是觉得对你家老爷子不好交代,我可以在外面辟一处小公馆到你名下,你就说让他去新居住上几日……”
阮陌臣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果断的拒绝了:“杜老板,此事恐怕不妥。您知道我从不做亏本生意,这等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江韶年一死,那人我立刻送到您府上,否则免谈。我还有其他要事,告辞。”
从杜家出来,阮陌臣在车上点了一支烟,闲散的抽了起来,他突然庆幸起这次行动的失败,若江韶矽真走了,那他就缺少了一个身体的契合者,想要占有这具容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些存了心思的人全部消失。
46、会议
阮陌杨要上第一节课,所以进了学校就直奔办公室准备讲义,待到下了课他才想着要去看江韶矽一眼,于是又夹着讲义风风火火的冲去了五弟的教室。
他在女学生中大受欢迎,一进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女孩子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他一双眼睛见缝插针,逮着缝隙就寻找那人的影子,可座位是空的。
阮陌杨赶忙询问他人:“阮韶矽呢。”
人群中很快就有了作答:“没见呀,第一节课他就没来。”
阮陌杨心里一沉,试试探探又问:“不是说要交什么演讲稿,他来学校修改么……”
当即就有人哈哈大笑:“阮老师,您说笑的吧,这演讲稿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写吧,这不是丢我们班的人么,这次演讲是要和隔壁班比赛的。”
阮陌杨有些黑脸,他挺不待见别人说他五弟不好,可他眼下顾不上理论这些,他一心想要知晓江韶矽的下落。
就在他心急火燎的往外走时,与江韶矽迎面碰上了。江韶矽的眼眶有些微红,他面对阮陌杨探究的目光,只简简单单解释道:“车子坏在路上了。”
阮陌杨倒不在意这个,他更关心江韶矽的眼睛,于是指了指:“你这是怎么了。”
江韶矽一扭头回避了对方的眼神:“早上风大,吹的了。”
阮陌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哦。”
尔后他又反应了过来:“这天,哪来的大风啊。”
江韶矽人已走回了座位,低着头整理书本,旁边站了几个对其有好感的女生三言两语的询问。阮陌杨心里颇不是个滋味,他的五弟,轮得到别人来关心么。
唐小五头一回住小洋房,简直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他对那些华贵摆设其实早就司空见惯,司令部里到处都有。可这些东西终归是别人的,他全然不当回事,反正落不到自己头上。但有朝一日变成了他的,那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江韶年背靠沙发垫子,军靴也不脱,随意的躺在沙发上,他的伤处被绷带层层缠裹,看起来与他这个清瘦的人极不协调。
唐小五楼上楼下跑了一大圈,兴奋不已的嚷嚷起来:“要是把爹娘接来,住住这样的房子就好了。他们见还没见过呢。”
江韶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觉得唐小五那孩子气的小模样甚是可爱,他不禁招了招手:“唐小五,你过来。”
唐小五依言快快乐乐的蹦到了江韶年的面前,江韶年一伸手就拽倒了他,这一下子猝不及防,唐小五扑在对方的身上直眨眼睛。
江韶年咬住了唐小五的耳朵低声调笑道:“司令说,唐小五的屁股今晚又得开花了。你觉得呢。”
唐小五面红耳赤,他心里很矛盾,既想亲近江韶年,又怕碰了对方的伤口,一时间进退不得。
江韶年就喜欢他这个红了脸的样子,亲了亲他的眉眼,轻声呢喃:“怎么不顶嘴了,恩?你以前不是挺倔强的么,你皱一皱眉头啊。”
唐小五缩了缩脖子:“你别这样。”
江韶年的手已经游走进了唐小五的衣服,若有似无的拨撩着:“那你说,要怎样。我听你的。”
唐小五眼睛都不敢抬,他在对方的挑逗下有些把持不住,轻微的喘了气:“我怕你的伤口会裂……”
江韶年一口叼住了唐小五的唇,唇齿相连的说道:“那你在我上面。”
唐小五来不及多想,衣服已被剥去大半,赤.裸的肌肤遇了空气不禁打了个寒颤,上衣滑落到单薄的腰身处。江韶年扯掉了唐小五的裤子,分开对方的腿坐在自己的腰上,他掂了掂唐小五的屁股,随即拍了一巴掌:“体重见长啊。”
唐小五抬起手背羞赧的遮了自己的眼睛,他简直不敢去看江韶年的眼睛:“是你瘦了。”
江韶年笑嘻嘻的拿下唐小五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唐小五把头转到一边,被对方愈说愈躲避,江韶年哈哈大笑,在对方胸前咬了一口。唐小五一辈子都忘不了江韶年在那瞬间对他的称呼,像平地一声雷,炸得他片甲不留。
江韶年说:“韶矽,别躲,看着我。”
话音落了,江韶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不知不觉漏了嘴。可他并不尴尬,只是冷静了许多,靠回沙发垫子,平静如水的问道:“你还要继续么。”
唐小五睁大了眼睛,他甚至忘了自己还赤身裸.体的坐在对方的腰间,身下抵着的是江韶年的私.处。等他晃过神来,惊慌失措的翻身滚到了地上。
江韶年伸手要去捞他,他啪的一声脆响把对方的手拍掉了。江韶年有些恼怒,破口大骂:“你他妈又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