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话晴秋 中——十乔
十乔  发于:2012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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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韶矽恨极了阮陌臣,并未打算去拦,他觉得这个人是要吃些苦头,方能解他心中之恨。可是直到他瞧见哥哥的手摸上了枪盒,才豁然惊醒,这是要闹出人命的。

他走上前去按住了江韶年的手:“哥……”

江韶年目光如刀,挥开了弟弟的手,手枪同时拔了出来,枪口直接堵上了阮陌臣的太阳穴。

阮陌寻懒懒散散的找了过来:“五弟,你在不在啊。”

哪知脑袋刚伸到门内,就瞧见这样一幕,怔了一秒之后,他扑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江韶年:“大哥快跑!”

江韶年挣脱开背后之人,抬起枪托砸在了阮陌寻的脑袋上,阮陌寻捂住伤处退后几步,伸手指着江韶年质问:“我家到底跟你有什么恩怨,你每回来都要动刀动枪!我们家不是已经把韶矽还给你了么!”

江韶年满腔怒火,根本不想跟外人废话,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今日做个了结,既然阮家人送上门来,杀一个杀一双都是杀,不如血洗了这里,让阮富山感受一下丧亲之痛,就如当年的自己!

枪口转移了方向,他正欲扣动扳机,只见江韶矽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挡在他的枪前:“哥!不要开枪!”

江韶年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江韶矽纹丝不动,他直视江韶年的眼睛,不卑不亢:“阮陌臣没有动我。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废人。”

此言一出,阮陌臣如同被刺中了要害,不顾伤口疼痛,起身要赏江韶矽巴掌,他被人揭穿隐疾,实在难堪。

他的手还没有落下来,就被江韶年抓住一把掀翻在地:“你他妈还敢碰他!”

大约是房里声响太大,惊了下人来看,不多时,周佟便带人冲了上来。江韶矽不愿自己的丑事败露,示弱似的拉住江韶年的手腕,眼神中流露出恳求之色:“哥……我想回家……”

阮富山随后赶来,瞧见两个儿子血流满面瘫在地上,顿时火了:“江团长!你作何解释!”

江韶年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我倒要你家大少爷给我一个说法。”

江韶矽急了,手上用了力,愈发显得可怜:“哥!”

江韶年也意识到如果当众坦白,弟弟一定羞愤难堪,他暂时咽下心中恶气,想要与阮富山单独面谈。

哪知站在角落里一直一言不发的唐小五冷不丁开了口:“阮老板,你何必迁怒到江团长头上,这不过是你家大公子和我们小少爷的私情罢了。令公子和我们团座的弟弟在一张桌子上纠缠,身为哥哥,他要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一番话无疑如同重磅炸弹,阮富山当即摇摇欲坠似的跌到周佟身上,周佟急忙扶稳了:“老爷!”

阮富山颤巍巍的指了指阮陌臣:“他说的……可是真的?”

阮陌臣捂着脑袋默不作声。江韶矽咬牙切齿,伸手给了唐小五一巴掌:“你他妈放屁!”

唐小五的脸颊侧在一旁,他冷冷说道:“小少爷,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今天这话说不清楚,你哥哥岂不是被人误会滥杀无辜。”

江韶矽抬脚踹倒了唐小五:“你!”

为免楼下的宾客听到风声引起骚动,阮富山生怕家丑外扬,指挥周佟把门锁了个严实,这才一步三摇的走到大儿子面前,揪起了对方的衣领:“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阮陌臣沉默半晌,眉眼藏在发梢的阴影里,沉声说道:“我强迫他的。”

阮富山一巴掌打在了儿子的脸上:“畜生!他是你弟弟啊!”

江韶矽静了下来,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冷然注视着阮陌臣,他想,到底是谁更卑鄙一些,如果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最恨的人必死无疑。

阮富山的老脸无处可搁,捶胸顿足的给江韶年赔着不是:“阮某教导无方,犬子愧对令弟啊。”

江韶年一言不发,唇舌紧闭,他阴沉着脸搂过江韶矽开门离去,临走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阴测测的瞪了阮富山一眼。阮富山似乎猜到了,急忙保证:“江团长放心,这些事情我们阮家一定咽到肚子里去,对令弟不利的言论一句都不会传出去。”

进了大厅,江韶年一改阴沉面庞,与相识的宾客应酬起来,谈到有趣之处居然朗声大笑,只是搂着江韶矽的手再未松开过。

楼下的人显然不知道楼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张卿光凑了上来,腆着脸嬉皮笑脸的询问:“咦?韶矽,难不成你和江团长的事儿是真的?这都成双成对的出现啦。”

江韶矽深知江韶年不喜欢张卿光这样的纨绔子弟,特别是上次看到张卿光沉迷海洛因的模样,更是厌恶至极。他侧过头去想要趁江韶年不注意时给张卿光使一个眼色,让其快些离开。

这时,阮陌杨从人堆里钻了过来:“张少爷,你看到陌寻了么。”

张卿光指了指江韶矽:“你问他呀,陌寻不是上楼找他去了么。”

有江韶年在场,阮陌杨总不方便与江韶矽说话,只得讪讪的摆了摆手:“算了,我一会儿上楼看看吧。”

江韶矽害怕张卿光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借故去角落里休息,江韶年自然形影不离,没料到碰上了胡万七。

胡万七把江韶矽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称奇:“像,真像。”

尔后他开起了玩笑:“小江,这该不会是你亲弟弟吧。”

江韶年笑而不语,胡万七也不在意,忽然瞧见了不远处的唐小五,十分惊奇:“我怎么瞧见唐小五那小兔崽子了。”

江韶年这才想起唐小五还跟着呢,他对唐小五招了招手,对方听话的走了过来,胡万七一瞧这三人凑在一起,顿时来了兴致:“小江,艳福不浅啊,左拥阮家五少爷,右抱副官唐小五,传闻是真的啊。”

江韶矽的脸色顿时铁青,可他给江韶年留着面子,故而默不作声。唐小五面无表情,他只觉得气氛诡异,他暗自打量江韶年,觉得对方情绪变化过快,前一刻还在楼上怒火冲天拔枪杀人,后一刻便与人把酒言笑觥筹交错。

晚宴结束之时,阮富山带着二儿子送客,江韶年照例先和胡万七回司令部,他点头哈腰的把胡万七送了出去,回身对上了江韶矽的眼,顿时悲从中来。

他低声说道:“韶矽,爸爸一定替你讨回公道,好好教训你大哥,改日定要让他登门谢罪。”

江韶矽淡淡的望了阮富山一眼:“阮老板,事已至此,还是不要提了罢。令公子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最清楚,我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阮富山愕然,转念一想,这等丑事谁都不想认,只得作罢。

默然的进了客厅,丁贵刚要迎上来,只见江韶矽恶狠狠的把跟在身后的唐小五按在了沙发上。

丁贵大惊,急忙上前来劝:“小少爷,唐少爷,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江韶矽只当丁贵是团空气,一心挥起拳头要打唐小五:“你多管什么闲事!唐小五,你活腻了么!”

唐小五的目光平静如水,他丝毫不惧怕江韶矽:“你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如果你是被强迫的,何必那样袒护他,作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愿意有人一枪毙了他吧。”

江韶矽的拳头落在了唐小五的脸上,打破了唐小五的鼻子,血液顺着鼻孔流进了唐小五的嘴巴里。江韶矽仍旧提拳要揍第二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对我的事情说三道四!”

唐小五瞬间目光如刀,一把揪住了江韶矽的衣领:“我对你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我怕的是江韶年受伤害!”

江韶矽愤恨的抓住唐小五的头发,将其的脑袋磕在沙发扶手上:“江韶年是我的人,轮得到你来担心么!”

唐小五似有无限怨气在这一刻爆发,他忍无可忍的跳了起来,把江韶矽推倒在地:“当你寻欢作乐,在别人家自称五少爷的时候,陪他受尽贫苦的人,是我!”

江韶矽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茶杯就要盖在唐小五的头上:“那又如何!”

丁贵眼疾手快,奢胆抓住了江韶矽的腕子将其拦了下来:“小少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江韶矽甩开丁贵,继而向唐小五扑了过去。

唐小五当即与江韶矽扭动成一团,他发泄出了自己长久以来想说不敢说的话:“凭什么我们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你要夺走这一切!你凭什么阻隔在我和他中间,你有为他付出过一丝一毫么!你不过是后来居上罢了!你这个道德败坏,有失纲常,乱伦的败类!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亲哥哥!”

这一番话连同丁贵一起吓蒙了,丁贵战战兢兢的瞅着江韶矽,原来眼前这个小少爷真的是江团长的弟弟。

两个人打得热闹,下人谁也不敢去拉,丁贵更是颤颤巍巍的躲到了一旁,他思忖着自己以前怠慢的居然是江家的二主子,并非一个白脸兔子,这下苦头吃不尽了。

江韶年归来之时,唐小五和江韶矽双双鼻青脸肿,江韶矽瞧见了哥哥,跟见了救星似的大喊:“让唐小五立刻滚蛋!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江韶年二话不说,一把扛起了江韶矽走上楼去。

72、吃亏

“江韶矽,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从心底里不愿一味的纵容你。”

“你说什么!”

“一个人如果对一个地方有很深的执念,就算换一万个住所也是没有用的。”

“江韶年,有话你就直说!”

“你挡在枪口前面,是因为你从未忘记过阮家!不管你是不是被强迫,有一点我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你他妈把所谓的狗屁感情留在了那里!”

江韶年摔门离去,门板的巨响久久回荡在江韶矽的耳边,他靠在床头,几乎垂下泪来,他纵使千不好万不好,纵使有着自私,睚眦必报的心性,可是人心总是肉长的,他可以把阮家曾经对他不住的地方化成一股怨气加以报复,却无法在扯平之后看到那些他并不讨厌的人一如既往对他好而不动容。尽管他不愿表现,更不愿承认。

他今日护的是他的三哥,如果他不去挡,平日里对他极好的三哥就会被一枪爆头,惨死在他眼前。三哥虽然姓阮,可毕竟不欠他分毫啊。

摸了摸被唐小五揍疼的脸颊,江韶矽躺了下来缩成一团,脸,肩膀,肚子,大约都是有着瘀伤的,被揍的时候根本不觉得痛,此刻静了下来,才发现这些迟来的疼痛是多么的要人命。他向来怕疼,多想哥哥抱着自己哄一哄,哪怕只言片语,也是好的。

江韶年来到客厅,只问了丁贵一句话:“谁先动的手。”

丁贵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小少爷。”

江韶年握着一管药膏敲开了唐小五的房门,唐小五的下巴和鼻子都破了,血流不止,这会儿正拿帕子擦呢,瞧见江韶年来了,一声不吭的让了条道儿。

江韶年从唐小五身边走过进了房,看了看桌上几条血红的手帕,他没说什么,去浴室打了一盆水,把毛巾浸了浸,随即拧干递给了唐小五。

唐小五默默接过,江韶年便坐在椅子上看唐小五洗脸,水湿了伤口,唐小五倒吸一口冷气,显得十分之疼。江韶矽把药膏扔了过去:“挺管用,擦个几天就好了。”

唐小五嘟囔了一句:“谢谢团座。”

江韶年淡淡说道:“我弟弟不懂事,太过冲动,我替他向你道歉。你不要和他计较。”

唐小五默然了,他把药膏放进了口袋里,他实在不愿看到对自己如此客气的江韶年,他们何曾有过这样的客套,他们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江韶年要为唐小五换一盆清水,唐小五急忙按住了他的手,在碰触那一刹那,唐小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瞬间又缩了回来:“我自己来吧。”

走进浴室,唐小五放下盆子,拧开了水管把自己的脑袋伸了过去,他需要的是清醒。他知道那人就在门口看着他,那刻意的关切让他觉得烦,终是忍无可忍的抬起脸来冷冷说道:“团座,你不必替他做这一切。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就这么简单,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对方的声音:“唐小五,把香菊接过来吧。”

唐小五猛然回头,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滴,他一只手扶住了盥洗池,有些轻微的喘气:“你不要拿她来搪塞我,她不是任何人的筹码。娶不娶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江韶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倚着门边一只手放进了裤袋里,望着唐小五的眼神颇为无奈:“我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不管你信不信。”

唐小五倔强的把头偏向了一边:“那就让我继续这样过下去。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要他在这里一天,我就恪守律己,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念想。因为我是你的副官。”

江韶矽在床上想了很多,他固然不愿哥哥伤害那些他喜欢的人,可哥哥毕竟是他的亲人,爱人,他的举动惹怒了江韶年,对方生气的心情他完全可以感同身受。他想,我要去道歉,如果哥原谅了我,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任性胡闹,我要听话。

他伸手打开台灯,走到镜子旁边看自己的脸,他虽不像唐小五那样处处挂着彩,可白皙的皮肤上却透着淤青,着实难看。他揉了揉脸颊,心想要是从哪儿弄来一盒女人擦的脂粉就好了,这样可以把瘀伤盖一盖,至少哥哥不会看到伤处而心疼。他思来想去,觉得粉盒太过女气,干脆去厨房要一些面粉,等哥哥回来,他就打定主意不开灯,反正黑灯瞎火的江韶年也看不清楚,就算第二天醒来,也有面粉掩饰着,隐瞒一时是一时吧。

偷偷溜进厨房,厨房里的下人瞧见小少爷来了,纷纷从各个角落站了出来毕恭毕敬的打了招呼。

江韶矽扫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喉咙:“咳,你们给我找些面粉来。”

几个厨子面面相觑,又不敢询问和违抗,只得抱了一袋面粉给小少爷。江韶矽命人举着一面镜子,他就对着镜子涂抹起来,可是总也不满意,面粉太白,和皮肤的颜色不相称,涂多了一副鬼样,涂少了又不均匀,总之怎么看怎么不像,连他自己都觉得假。

他双手沾满了面粉,心情分外沮丧,在心里催促自己,快呀,一会儿哥哥就要回房间了,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涂面粉,就会发现我脸上的伤!这面粉怎么这么不像!

厨子们莫名其妙,同时感到好笑,觉着这小少爷真是晕了头了,不知道又闹的哪一出好戏。这时,丁贵推门而入:“大牛,还有吃的么,饿死我了。”

叫大牛的厨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韶矽率先回过头去,刷白着一张面粉脸和丁贵大眼瞪小眼。丁贵半晌没说出话来,痴痴傻傻的张着嘴。

江韶矽不耐烦的骂道:“看什么看!把门关上!别放人进来!”

丁贵赶紧把门关严实了,这才讨好的问道:“小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呢,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吩咐。”

现如今丁贵知道了江韶矽的身份,心境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前他是因为怕才不得已恭敬,可私下里免不了骂几句卖屁股的死兔子。可现在江韶矽在他眼里,俨然就是江团长的亲弟弟,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是江公馆的二主子。

江韶矽一边涂抹一边匆匆询问:“你给我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把这脸上的青青紫紫给遮了,我可不愿意我哥看到。”

丁贵瞅了瞅江韶矽的脸,下巴和额头有几块淤青,确实不大好看。他急忙殷勤的关切:“哟,小少爷,您脸上都伤成这样了,您身上没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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