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话晴秋 中——十乔
十乔  发于:2012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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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佑珉眉眼一瞪,与太太争辩起来:“呵!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问问卢京城里的大户,当着胡万七的面,谁敢放屁!就是官员也要礼让三分,何况我们这些生意人!”

宋太太接不上话来,心里又实在憋闷,只得把阮陌臣那点儿事全盘托出:“老爷,那个阮大少爷是个绣花枕头一草包啊,中看不中用。”

宋佑珉气晕了头,顿时说话不经过大脑似的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用过?”

宋太太火了,啪的一巴掌扇在宋佑珉脸上:“你说的什么荤话!”

宋佑珉理亏,也不计较这一耳光了,连连询问:“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可不要听外面的人瞎说啊。”

宋太太剜了宋佑珉一眼,委委屈屈的说道:“咱们的女儿糊涂啊,这门还没进,就稀里糊涂的把身子给了人家,现在可好,吃了大亏了。”

宋佑珉如同五雷轰顶,瘫坐在沙发上。他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说自己女儿不检点。宋太太絮絮叨叨的规劝他赶紧给女儿退婚,免得日后受了委屈,连个子嗣都生不出来。

宋佑珉在房里想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这婚,一定要结。

宋太太得知,自然一哭二闹三上吊,宋佑珉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那点儿病能治就治,治不了就当他阮大少爷活该断后。阮富山那样的人,会眼睁睁的瞧着阮家后继无人么,到时候让静雅去认养一个,我就不信他还能休了静雅不成。”

宋太太不依不饶:“你说得轻巧,那阮家只有一个儿子么,那二少爷三少爷都是摆设么。老大生不出,老二老三可未必见得有病,到时候别说阮陌臣当不了继承人,说不定连同分家产他都要吃亏!”

宋佑珉摆了摆手:“阮家那几个小子我最清楚,老二老三皆是烂泥扶不上墙,老二在学校教书,浑身哪有持家的气魄,至于老三,怕是人人都知道那是个花天酒地的败家子,阮富山怎么可能把家业交给那种人。阮陌臣这些年来已经接手大半的家业,阮富山心里清楚着呢,没了这个老大,家里恐怕要垮。”

宋太太用手指纠缠着帕子,苦兮兮的说道:“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啊。”

三日后,宋佑珉亲自登门道歉,阮富山自知儿子也有得罪之处,这心里的小疙瘩便不了了之,当即敲定下个月大婚。

65、外出

江韶矽收到婚贴之时,江韶年正在房里睡觉。丁贵转着个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江韶矽眯起眼睛狡黠一笑,对丁贵吩咐:“去拿一把水果刀给我。”

丁贵立刻屁颠屁颠的双手奉上,还不忘讨好:“小少爷,您想吃水果就叫下人来弄吧。”

江韶矽用指腹抚摸刀刃,那白森森的刀子闪着光,他对丁贵勾了勾手指:“过来。”

丁贵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又不敢不从,胆怯怯的走上前去,膝盖有些抖。江韶矽瞥了他一眼:“舌头伸出来。”

丁贵战战兢兢的伸出舌尖,江韶矽用刀尖对着舌尖碰了碰,很轻,却足以让丁贵吓破了胆。江韶矽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知道怎么做了么。”

丁贵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额头上渗出细汗。江韶矽收回刀子,显得漫不经心:“说说。”

丁贵低眉顺眼的答道:“我什么都没瞧见。”

江韶矽用刀刃拍了拍丁贵的脸,十分满意:“聪明。”

阮陌臣的婚礼江韶矽没有一丁点的兴趣,那人要怎么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他惦记着阮富山。

阮富山在医院里对他说的话至今记忆犹新,他可以拒绝阮陌臣,却无法拒绝阮富山。

江韶矽考虑再三,他觉得婚礼那天他必须找一个人来给他当幌子,这个人无疑就是眼前的丁贵。因为,江韶年信任丁贵。

想要收买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收买人心。

可惜江韶矽并不要人心,他根本不拿丁贵这样的人当做人,他用过之后,便毫无价值了。他太笃定,也太高估了自己,他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别人对他的爱。

不管杜靖棠到底爱不爱他,至少对他是有兴趣的,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提出要求;阮富山爱他,他就凭此在阮家横行霸道;江韶年爱他,他就敢用这份爱去赌江韶年绝对舍不得动他。

他清楚自身的价值,并乐于挥霍。

江韶矽与江韶年最大的区别在于,江韶年除了枪杆子之外肯对人付出义气,比如李崇慕,比如张副官;而江韶矽则只意识到强权的压迫可以使一个人惧怕,便滥加利用,却不懂得一巴掌之后再给一颗枣吃,他更极端一些,坏就坏到底,比如周佟,比如丁贵,好也要好到底,比如司机小赵。

倒霉的丁贵被江韶矽威逼之后,战战兢兢的答应下来。他暗想,小少爷就出去这一次,玩一玩便回来了,我替他瞒着罢了,反正就算天大的事儿能闹到哪种地步呢,小少爷不过就是个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

阮陌臣结婚的当天,江韶年跟随胡万七出席了婚礼,而江韶矽表现得乖巧且避嫌,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十分听话的对哥哥说道:“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做,他们家我就不去了,见了面也尴尬。”

江韶年求之不得,当即捧着江韶矽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大口:“真乖!”

阮家大喜,高官权贵齐聚一堂,甚是热闹。阮富山对待成亲这样的事情颇为传统,不搞西洋那一套,遵循老祖宗的路子,大红的喜服披在身上,要多喜庆就有多喜庆。

四小姐阮陌婷撇了撇嘴:“爸爸你真是落后,现在都时兴婚纱,新郎还要穿上黑色的礼服,很浪漫呢。”

阮富山对此嗤之以鼻:“我可不敢苟同,大喜的日子就是要穿红,怎么能把黑色白色弄到身上去,这不是……这不是丧气么。”

说完他自己先“呸呸呸”了大半天。

阮陌臣头戴礼帽,大红的喜服前戴着一朵红花,俊朗的眉眼藏在帽檐之下,一低头便瞧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了,再抬眼那客客气气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副应酬之色。

江韶年和韩苏跟在胡万七后面,两人的气场很强,却互相排斥,所到之处人们都小心翼翼不偏不倚的说话,生怕得罪了其中一个,全卢京城都知晓这二人不对头。

阮富山瞧见了江韶年,又往其身后瞅了瞅,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人,颇为失望,可他依旧不动声色的拱手一礼:“江团长,欢迎欢迎。”

江韶年在这样的场合中也算给面子,笑眯眯的恭贺:“阮老板,大喜啊。”

尔后两人全场再无交集,江韶年对阮陌臣倒是不冷不淡,他有心结,这个阮大少爷沾过江韶矽的身,他能控制住自己不掏枪将其击毙就已是极限。

婚宴结束后,阮陌臣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新房,他并没有为宋静雅掀开盖头,而是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晚上还有家宴,他必须休息,然后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亲朋好友。

宋静雅听到声响,不由的攥紧了手指,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上次匆忙之下把自己给了对方,结果不尽人意,当时还未结婚,不好开口再要第二次,现如今名正言顺了,她倒是想再试一试,看看阮陌臣究竟有没有隐疾。

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揭她的盖头,她终是忍不住咳了一声,依旧不见动静,末了,她轻轻唤道:“阮先生?”

这称呼又太过疏离,于是改了口再喊一次:“陌臣?”

阮陌臣闭着眼睛回应道:“晚上亲朋好友要留下来吃饭,你休息一下,晚一会儿出去迎客。”

对方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令宋静雅觉着十分委屈,咬着唇角半晌没说话。

江韶年回了家,瞧见江韶矽果然乖巧的坐在家里吃水果,顿觉喜悦,搂着对方就要上楼,哪知江韶矽撒娇一般挽上了哥哥的手臂:“哥,我想出去听戏。”

江韶年倒也不反对:“好啊,你随我去换个衣服,我们一道去。”

江韶矽急忙贴心的说道:“你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不累么,早些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听一时半刻就回来了。”

江韶年不由蹙起了眉头:“自己去么……”

江韶矽故作生气,把头偏到了别处:“现如今我连家门都迈不出去了么,这跟软禁有何区别。我又不是一只你养在笼中的鸟,你凭什么这样关着我。我也不是非要一个人出去,你要是不放心,就叫丁贵跟着我,你怀疑我,难道还怀疑他么,这江公馆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你的狗,你让他往左,他敢往右爬么……”

江韶年十分不喜欢弟弟这个态度,当即打断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去听个戏,你犯不着把人说这么难听,你这个毛病要改一改,下人也是人。”

江韶矽仿佛见着西洋景儿似的,斜眼嗤笑:“哟?从你嘴里听见这话怎么这么讽刺,江大团长可没少祸害人啊。”

江韶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江韶矽并未忘了自己的目的,很识相的跳过了这个话茬,拽着对方的胳膊晃了晃:“我在家里闷得难受,白天我就想去听的,可怕你不放心,我就硬是等到你回来,让你看见我,知道我去了哪儿。哥,我是真想去听戏,你知道我以前就想去那里了,可那时候穷,别说包厢,就是普通的位子也坐不上,现在有了钱,你怎么也得让我多跑两趟吧。”

一提这个,江韶年就觉得心中有愧,只得叮嘱道:“不要玩到太晚,我今天很累,就不陪你去了。让丁贵跟着,知道么。”

江韶矽暗地里撇了撇嘴,你还是不信我嘛。但他明面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恩!知道!”

汽车果真开去了戏院,江韶矽要了一处包厢,丁贵刚想跟进去,被江韶矽一记眼刀逼迫到脚步动弹不得,江韶矽悠悠说道:“这地方是你进的么。”

丁贵巴巴的低了头:“那我在门外等您。”

江韶矽挥了挥手:“不必,你去楼下坐着吧,我听完了戏会遣人去叫你。今晚有红角儿登场,楼下虽说没有这包厢里舒适,可不妨碍你听戏。”

说完又扔给丁贵一些钱:“拿去买些小酒小菜吧。”

丁贵深信不疑,他也不愿和这个小少爷坐在一起,只当这小少爷要和戏子鬼混不让自己瞧见,就千恩万谢的捧着钱下楼去了。

待到丁贵走远,江韶矽又对一旁的听差吩咐:“给我看好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就说我听戏不喜欢别人打扰。”

给了打赏,那听差便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江韶矽飞快的避人耳目的出了戏院,跳上一辆黄包车对车夫说道:“阮公馆。”

阮家此刻正在举行家宴,熟悉的亲戚凑在一起闲话家常,阮富山放松了许多,白天面对的尽是些官场商场的朋友,架子总要端着,身心疲累。夜晚面对的是自家人,他闲散的靠在沙发上和人聊着天。

这时,周佟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神色紧张的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阮富山面露惊愕,匆忙起身走了出去。

江韶矽立在院中,这院子他何其熟悉,如今看来,想念之情翻涌而出。阮富山瞧见许久不见的养子,身着衬衫长裤,清瘦俊秀的面颊依然如故,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顿时鼻头有些酸涩,颤颤巍巍的唤道:“韶矽……”

江韶矽闻声望去,阮富山又胖了不少,长袍马褂紧贴在身上,手里拄着金手杖,食指的翡翠戒指依旧醒目,他觉得十分亲切,张嘴想要喊道:“父……”

可后一个字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尴尬,人家还不一定要再认他了,于是赶紧改了口:“阮老板。”

阮富山浑身一颤,苦从心来,准备搂住江韶矽的手悬在半空中进不得退不得,只有客气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韶矽与阮富山并肩而行,一同走进大厅,他见着气氛不同,顿时愕然:“这……”

阮富山急忙解释:“家里正在举行家宴。”

江韶矽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我是不是叨扰了……”

阮富山喉咙发涩,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怎么会呢。”

阮陌杨瞧见这一抹熟悉的身影,先是一怔,尔后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终于确认了,惊叫道:“韶矽?”

氛围霎时热闹起来,那些个熟识的亲戚纷纷走上前来寒暄,可他们并不知情,依旧拿江韶矽当养子看待。江韶矽是聪明的,他为阮富山留了几分面子,并不当众点破,一一承受下来。

阮陌杨拉着江韶矽的手低声问道:“上次他没有把你把怎么样吧。”

江韶矽笑而不答,阮陌杨失落的捏了捏对方的手心,一时间舍不得放开,江韶矽也不挣脱,任他捏着。

阮三公子阮陌寻一惊一乍的蹦出来了,见了面先上了手,搂着脖子亲亲热热的质问:“大富贵那事儿我可听张卿光说了啊,你给我老实交代。”

江韶矽一把推开阮陌寻的头:“张卿光那张烂嘴,三哥你不要听他的。”

阮陌杨凑了上来:“陌寻,你又带韶矽去找张卿光了么,张家少爷品行不好,你们少和他来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阮陌寻瞥了阮陌杨一眼:“二哥你倒是正直啊,这么君子,怎么不见你对秦小姐负责到底啊。”

阮陌杨登时没了言语,江韶矽不禁起了好奇:“二哥你和秦小姐怎么了?”

这三人吵吵嚷嚷,阮富山看在眼里竟生出了一丝恍惚,以为这一切依旧停留在从前。而江韶矽似乎也生出这样的念头,他还是那个阮家五少爷,他的三哥二哥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阮陌婷拉来了红着脸的宋静雅,推到江韶矽面前:“五弟,这是大嫂。”

江韶矽点了点头:“阮太太。”

这一个称谓顿时使和乐融融的气氛僵硬下来,连阮陌寻都默不作声了。这时,身着礼服的阮陌臣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江少爷。”

江韶矽接过对方的酒水,不冷不淡的回应:“阮大少爷,恭喜啊。”

阮陌臣举杯与其碰了碰:“多谢江少爷赏光,阮某敬你。”

江韶矽客气的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客气,请。”

阮富山脸色难看,他这个大儿子这一番应酬硬是把好气氛都破坏了,江韶矽真真成了外人。

江韶矽是空着手来的,阮家也不在意,这礼没送,阮富山倒是给了他一大堆好东西,江韶矽笑着推辞:“阮老板,您太客气了。”

阮富山眼神黯然,可这大喜的日子他不愿说出任何一句伤感话,暗自承受了。

大厅里人声鼎沸,亲戚们唧唧喳喳的声音吵得人头疼,阮陌寻对江韶矽提议:“我去楼上等你,我最近又新买了几只洋表,你来瞧瞧。”

江韶矽借故如厕方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二楼,他正要往老三的房间走去,哪知被突然伸来的一只手带走了,待到整个人被扔进了房间,他才发觉面前的人居然是阮陌臣。

江韶矽嗤笑:“阮大少爷,怎么没回新房陪你的新娘子?”

阮陌臣把江韶矽按在墙面上,单手撑住墙举过江韶矽的头顶:“你这是在吃味么。”

江韶矽很是不屑:“就凭你?阮大少爷的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手指勾过衣领的第一颗扣子,阮陌臣探下头来咬住,舌头挑逗得钻进了扣眼,舌尖滑过衣衫下的肌肤。江韶矽推开了对方的头颅:“阮少爷,请自重。”

阮陌臣勾起江韶矽的下巴,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及时行乐一场,你何必这样认真,出了这扇门,你是你,我是我,我保证互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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