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五恍惚间以为自己生来就是被江韶年打击的,他咬着牙半晌不说话,待到江韶年要出门之时,他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你弟弟找到了么。”
江韶年背对唐小五,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没有。”
他感到背后一暖,是唐小五拥了上来,像只可怜的小狗,对方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腰,委委屈屈的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对谁都没有这样。我想了很久,在回家和留下来之间跳来跳去,回家就跟香菊老老实实过日子,生一堆孩子种一片地做一些小生意,然后渐渐忘了你,可是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心里噗通直跳的感觉……江韶年,你觉得我没廉耻也好,觉得我犯贱也罢,我喜欢你,就是这样喜欢你啊,别人说我什么我都可以不听不顾,但是你不理我我就会难受,是那种在老家门上钉钉子的感觉,一下一下的往心里钻着疼。江韶年,我不走了,我留下,你把我当成你弟弟吧,等你找到弟弟之后,我也把他当成兄弟看待,只要你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倾尽全力……”
江韶年没有转身,可他握住了唐小五的手:“我永远都不可能把你当成我的弟弟看待,但是我会对你好。”
唐小五把脸埋在江韶年的背上,无声的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他听到江韶年说:“那些被褥晒着不管用,太难闻了,你还是洗洗吧,不然今晚你的床给我睡,你滚地板上去。”
唐小五顿时满脸黑线,刚想咆哮,江韶年已经溜得没影了。
一路走到胡万七的卧室,江韶年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想必胡万七还没完事,他暗骂,牲口么,这么久。
抬手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骂声响起:“再他妈催我,老子拿枪毙了你!”
江韶年乐了,心想韩苏肯定挨过骂,不是来找了两次么。
他清了清嗓子:“咳,司令,是我,江韶年。”
胡万七裹着睡袍一脸怒气的开了门:“韩苏那王八羔子搅得我干事儿老干一半,现在轮到你这小兔崽子来烦了!”
江韶年的脑海里立刻显现出一幅愉快的画面,韩苏那小白脸背上长了巨大无比的乌龟壳。
他正色说道:“明天要去富山工厂验货,司令您看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胡万七领他进了房间,床上床下一片狼藉,岳如娇披头散发翘着个圆滚滚的屁股跪趴在床上,腿间和背部靡靡不堪,听到声响她以为胡万七来了,撒起娇来:“司令,累死了,还有点疼,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江韶年瞧着她那红肿的后身,湿漉漉的一个红色圆洞,顿时乐了:“司令,还真干后面啊。”
岳如娇听到其他男人的声音,吓得拉扯着床单往身上裹,惊声尖叫:“哎呀!”
胡万七坐在沙发上,示意江韶年给他点一根雪茄,尔后指了指岳如娇:“藏什么,掀开掀开,我看看。”
岳如娇瞥了江韶年一眼,十分犹豫,胡万七又指了指:“听见没有!”
江韶年侧过头去,给岳如娇留了几分面子,女人才不情不愿的露出白花花的身体,哪知胡万七又指指点点起来:“腿叉开。”
岳如娇终是不乐意了:“司令,有外人在。”
胡万七满不在乎:“小江不是外人,你再磨磨蹭蹭的,我就多叫几个人来。”
岳如娇听闻此言,二话不说两腿大喇喇的分开,赌气似的瞧了瞧胡万七。
胡万七乐呵呵的对江韶年说道:“小江,你瞧,我都把她那里干成一个洞了,松着呢,要不你去试试,看看跟唐小五有啥不同。”
江韶年虚握了拳头在嘴边咳了一声;“不了。司令,明天我去富山工厂么。”
胡万七深吸一口雪茄,尔后灵光一现,起身走到床边,把雪茄塞进岳如娇的体内,岳如娇吓得惊叫:“司令,它还燃着呢!”
胡万七哈哈大笑:“不是还有半截的么,等我谈完了事就给你拿出来,你可别用力啊,不然烟头烧得快。”
岳如娇吓得不敢动弹,大气不敢出,直愣愣的瞧着自己腿间冒烟。
胡万七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封交给江韶年:“明天你同韩苏一起去,这里面有张单子,让韩苏交给阮富山,方便阮家联系主顾。你可不要再毛躁,阮富山要我把你撤回来就是因为你在他那里惹了不少事,闹一闹就算了,别再动枪动刀的。韩苏说的也对,影响不好。”
江韶年点了点头:“知道了。”
下楼时与韩苏正面对上,江韶年把信封交到对方手里,韩苏十分吃惊:“司令见你了?”
江韶年冷淡的瞧了他一眼,不做声,径直走下楼去。
秦淑欣想要约阮陌杨去喝咖啡,可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她十分害羞的和女伴提起这件事,女伴满口保证:“放心吧,交给我了。你们俩也该进展一下了,但愿明年就能看到你的大喜事。”
秦淑欣满脸通红:“哪有那么快。”
这时,办公室门响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门口,众人看到了江韶矽。
秦淑欣觉得稀奇,除了在汽车上,江韶矽鲜有跟她来往,连话都不曾多说几句。
江韶矽的一张俊脸在女教师中颇受喜爱,立刻便有人热情的打了招呼。
秦淑欣也赶紧喊了句:“韶矽。”
江韶矽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她:“这个你拿去,放学之后我让小赵送你和二哥看电影。”
众人哗然,秦淑欣一头雾水:“那你呢。”
身旁的女伴惊呼:“别说傻话了,阮韶矽是给你们俩提供单独相处的机会呢,有这么个弟弟可真是懂得哥嫂的心思啊。”
随即满室哄堂大笑,江韶矽淡然的点了点头:“你们俩去约会吧,我自己坐黄包车回家。”
放学之后,阮陌杨忐忑不安的在校门口等着江韶矽,他自从被这个五弟亲了之后,就再也不能坦坦荡荡的面对了,每次见面总要人未语脸先红。
等了大半天只等到了秦淑欣,对方拿着两张电影票支支吾吾了大半天,最后阮陌杨从小赵的嘴巴里才得知江韶矽已经走了。
他顿时泄了气,沮丧起来,见了面局促不安又紧张,可不见面又惦记着,真真是内心煎熬。
这一晚,阮家平静祥和与往常没什么不同,阮富山留宿在柳燕燕的小公馆里,阮陌臣回家之后早早上了床休息,阮陌寻一如既往不见人影,想必又是出去鬼混,阮陌婷养了一条小京巴,在房里逗狗。
这一晚,甚至连风都是平静的。
在这样一个午夜时分,江韶矽坐在杜靖棠的汽车里,看火光染红了天,杜靖棠依旧穿着长袍马褂,眯起双眼愉快的望着身旁的美人被火光映红了俊秀脸庞,俯身而去在其耳边轻声呢喃:“我答应过你,要带你来看红色的天。”
降下车窗,江韶矽甚至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工厂之内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人声惨叫清晰入耳,忽然有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冲了出来,大声呼救。
杜靖棠面带一丝笑意,在江韶矽的手背上拍了拍:“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江韶矽对窗外的打手吩咐道:“推进去,烧了。”
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想要把人架回工厂,可那二人死命反抗抵死不从,嘴巴里不停的呼喊,有人便掏出利器准备动手,江韶矽从车上走了下来。
其中一个是工厂的看门人,在车灯的光亮中认出了江韶矽,如同见着救命稻草一般,跪地爬行几步抱住了江韶矽的腿:“五少爷,五少爷!厂里出事了,仓库忽然着了火,不知道谁把门锁死了,连电话都打不了,老爷至今还不知道呢!”
江韶矽居高临下的瞧着那人,嘴角泛起冷冷的笑:“火势不够大,不如你去当一次燃料,加一把火如何。”
尔后对旁人示意:“打晕,扔进去,不留活口。”
杜靖棠走上前来把手搭在江韶矽的肩膀上:“你满意么。”
江韶矽瞧着愈烧愈大的火势,浓烟滚滚之中,他平静的说道:“前面也烧了吧。”
杜靖棠对手下挥了挥手:“去照办。”
尔后他俯身亲了亲江韶矽的耳朵:“有必要做得这样绝么。”
江韶矽一侧头躲开了,不久之后,巨大的爆炸之声传来,夜幕瞬间被映成了白昼,熊熊大火如同他生日那晚的烟花,璀璨耀眼,直抵人心,竟硬生生的在他的心里烧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感,他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
一只手扶上额头,笑声渐大,他在天地之间感到了巨大的愉悦,这是任何肉体的快感都无法比拟的,这是他的报复,他的仇,他不在乎负了谁,他眼中所能看到的,就是谁负了他。
他转身离去,背后浓烟弥漫火光通天,昔日规模庞大的工厂在他的一言之间灰飞烟灭,他说:“这是我送给阮家,最好的回礼。”
阮陌臣接到消息时,已是后半夜,周佟连滚带爬上楼推开了门:“大少爷,出事了!警局的人说我们的工厂被烧了!”
他连衣服都穿不齐,裹着睡袍跌跌撞撞的奔下了楼,这一番动静把阮家众人从被窝里惊了起来,阮陌婷抱着小狗迷迷糊糊的问道:“大哥怎么了。”
江韶矽早已回了家,若无其事的从房里走出,靠在走廊柱子上抱着双臂勾起一抹笑意,看戏似的瞧着周佟着急忙慌的跟阮陌婷解释。
就在这时,阮陌杨面红耳赤的进了家门,进门瞧见人都在客厅里,十分纳闷的问道:“都怎么了,刚才我在门口遇上大哥,他居然不搭理我。”
周佟满头大汗,说也说不清楚了:“警局的人来家里,说什么工厂出了事,好像是什么烧了什么……”
阮陌杨愕然,呆立当场;“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附近的天色很奇怪,还以为是怎么了……难道……”
江韶矽不紧不慢的走下来:“要不要去看一看。”
阮家的少爷小姐们大概是安逸惯了,根本想不到能出多么大的事情,只当是工厂的运作出了小问题。阮陌婷抱着小狗转身上楼:“大半夜的,不要跑了,大哥都去了,我们去干什么,反正那些事情都是他和爸爸管。”
阮陌杨见了江韶矽,一颗心直跳,顿时把周佟说的事情抛到脑后,拉着江韶矽就上楼:“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这时,电话铃响了,阮陌杨示意周佟接电话,他继续带着江韶矽往楼上走,耳边还回荡着周佟焦急的声音:“是,是,老爷,大少爷已经去了,您别急啊,我也不知道,警局的人说他们是后来去的,哎,哎,是,是的,是马队长派来的人……”
江韶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周佟,他暗地里握住拳头隐隐发抖,兴奋充满了他全身的细胞,恨不得此刻天光大亮,他好去欣赏阮陌臣脸上失控的表情。
进了房间,阮陌杨犹犹豫豫的开了口:“韶矽,我……我今晚吻了淑欣……”
江韶矽没有什么反应,淡淡的点了点头:“那很好啊。”
阮陌杨很是失望,他握住了江韶矽的手,认真的说道:“一点都不好,我觉得……我觉得就像两片肉贴在一起。”
江韶矽失笑,顿觉阮陌杨真是傻得可爱:“本来就是两片肉贴在一起嘛。”
阮陌杨摇了摇头:“不,不是的,亲吻根本不是那样的。亲吻应该是两个人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都活了,心里很高兴很激动,甚至是酥酥麻麻的感觉。我吻她的时候脑子很清醒,还能听到电影里在讲什么,心里也平静,没有一丁点的波澜。”
江韶矽撇了撇嘴:“哪有那么复杂,亲了就亲了,你要是想激动想酥麻,就跟她干那个事儿,哦,跟你要说结合,那你就跟她结合,到时候就有激动和酥麻了。”
这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阮陌杨气结,他觉得自己真是对牛弹琴,但又必须让江韶矽明白这件事情,只得凝视对方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跟你亲吻的时候,就有那样的感觉,是不是很奇怪。”
江韶矽双手一摊,十分不在乎:“那说明我亲的比她好,她一定不会亲嘴。”
阮陌杨接不出话来,很是气愤江韶矽怎么这样不解风情。正要再试探一番之时,门被大力推开,阮陌寻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听周佟说二哥你在这儿!咱们家的工厂出事了!”
阮陌杨白了老三一眼,觉得对方搅乱了气氛:“早就知道了,大哥已经去了。”
阮陌寻见二哥这样悠闲,不禁胸中一股火气上窜:“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工厂,全烧光了!警察围了好几层!你还悠哉个屁啊!”
待到阮家这几个少爷小姐赶到现场时,天翻鱼肚白,灰蒙蒙中瞧见前方黑压压一片,浓雾直通天空,人群往来忙碌,无暇顾及他们。
阮陌杨等人找到了站在路旁的阮陌臣和阮富山,两人均身着一身睡衣,头发蓬乱,脸色憔悴。阮陌臣浑身上下都是烟灰,手也是漆黑的,看似像是在废墟中扒过什么。
阮富山一张脸不见血色,司机搀扶着他,瞧见几个孩子都来了,顿时老泪纵横,颤巍巍的哭道:“孩子……全完了……爸爸完了……”
这时,阮陌婷尖叫一声缩到了阮陌寻的怀里,几个人寻声望去,原是警局的人抬尸体,一具具漆黑的焦尸已不成人形,干巴巴的如同秋日枯枝,因着形态各异,看上去煞是恐怖。
马队长提着一支木棍在废墟中翻来翻去,最后断定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听了旁人汇报,就走向阮富山,他暗地里扫了江韶矽一眼,尔后目不斜视的对阮富山说道:“阮老板,目前找出的尸体有八十五具,您回头叫人给我一份值班名单,我核对核对。”
阮陌臣心里一惊,脸色瞬间惨白:“不用核对了……工厂内部人员值班的是二十个人,剩下的都是胡司令派来的人,六十五名……”
马队长点了点头:“那就对了,数目核对上了。阮老板,节哀啊,这么大个工厂……一夕之间……哎……可惜了。”
江韶矽站在人后,这片断壁残垣在晨阳中显得十分凄凉,尸体被白布一一蒙盖,赶来的工友家属匍匐在地惊天恸哭,那些人脸上布满了伤心欲绝。天空亮透了,清冷的阳光洒射,偶有鸟雀落在烧断的漆黑木材之上鸣叫着,这样的反差太过强烈,真真是晴天之下的悲剧。
阮陌臣孤苦无依的立在工厂之前,高大的身形第一次出现了颓败之势,那曾经强大的气焰在这天地之间显得渺小不可见,被这一场大火烧得无影无踪。江韶矽又一次握紧了兴奋发抖的拳头,简直要笑出声来,阮家人脸上的颜色真是赏心悦目,那憔悴悲痛,愤恨无助,失去一切的神情就是他创造的杰作最大的回馈。
32、什么都不是
阮家老小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把家里的东西搬走,这次的火灾所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计的,偌大的工厂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外在资源尚且不谈,单单人命赔偿已经付出巨大。
这件事情全城皆知,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可钻,只得倾尽财力赔付工友家属,最要命的大约就是无法向胡万七交代。
司令部接到消息,连句体恤的话都不曾带到,韩苏把桌子拍了个震天响:“我们提供的安全保护被你们退回,现在出了问题阮家要负责到底!司令部派了整整六十五人进驻,其中五名专家称得上最大的损失,这是一张支票就能解决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