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话晴秋 上——十乔
十乔  发于:2012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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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在江韶年腰间的手松了松,可依然没有放开,他抬起头来认真的问道:“那要是有天打仗了,我们被困在一个地方,只有一次逃跑的机会,你带不带我。”

江韶年平静的与他对视,口气中毫无波澜:“你一定要听真话么。”

唐小五似乎知道了答案,他咬紧下唇,把脸再一次埋进江韶年的怀里,如同自虐般的执迷不悟:“要听。”

江韶年俯下身去在他的头顶轻轻亲吻,清晰而缓慢的说道:“如果你是累赘,我怎么可能带你。”

他抱紧了双肩微微颤抖的唐小五,胸膛湿了一片,那是唐小五的眼泪,这个别扭的小子第一次在他面前洒泪,可他只是安慰一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唐小五,我不愿骗你。”

直到翌日天光大亮,胡万七伸着懒腰走出厢房,他风流了一夜,出了门才瞧见自己的部下站了满院子,想必是守了一夜。

他摸了摸受伤的左肩,昨夜虽然快活,可他毕竟有伤在身,不能尽情的换着花样折腾,着实留了些遗憾。

他懒洋洋的唤道:“小江。”

无人应答,他中气十足声如洪钟的又大声唤了一次:“小江!”

旁人急忙上前说道:“司令,江副官在前面楼里呢,要不派人给您叫去?”

胡万七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粗声粗气的说道:“他该不会是跟唐小五在那儿干了一夜吧,也不找个好地方。”

院子里的士兵们想笑不敢笑,脑子里又浮想联翩,胡万七顺着自己的话也开始想入非非:“这男人干着是个什么味儿,不嫌恶心么。”

唐小五在桌子上趴了一夜,江韶年就坐着抽了一夜的烟,直到有人来唤,江韶年推了推唐小五:“起来了。”

唐小五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尔后沉默不语的跟在江韶年身后,看起来情绪不佳,他生平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关切一个人,可这人却不要他,他实在是郁结,心里像随时要下雨一般,阴霾一片。

胡万七瞧见唐小五这样没精神,当即调侃道:“小江有这么厉害么,你们晚上怎么玩的啊,你连力气都没了。”

唐小五没心思同胡万七周旋,不言不语的缩在车座里。

江韶年从副驾驶上扭过头来笑眯眯问道:“司令,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胡万七一拍大腿感慨万千:“我要不是受了伤,一定跟那小娘们儿大战五百回合,回头等我好了,我得把她弄到司令部里,重新打一仗!”

这下连司机都忍俊不禁,笑完又觉得失了态闯了祸,急忙用手捂着嘴佯装咳嗽。好在胡万七也不在意,一双眼睛在江韶年和唐小五身上瞄来瞄去,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江,干男人怎么干啊。”

江韶年瞧了瞧没什么反应的唐小五,倒也不避讳:“女人干前面,男人干后面。”

胡万七想了一会儿,惊悟似的叹道:“啊呀,女人也有后面的呀!”

江韶年呵呵一笑:“那前后都可以干。”

胡万七居然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前后都可以。还是女人好用啊,男人就只能用后面了。”

江韶年给他上了这样一堂课,他觉得新鲜,虽说在军营中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他也见怪不怪,可真让他去碰哪个男人,胡万七也是要犹豫一番,他喜欢这些容貌出众的男孩,可从未想过对其做些什么,比如韩苏,比如江韶年,他不过是把他们摆在身边好看罢了。

胡万七的新鲜,最终还是决定用在女人身上,当下便雄心壮志的对自己许诺道:“下一回我要干岳如娇的后面!”

汽车在胡万七的疯言疯语中颠簸了几下,司机手抖,对于司令的言论扶不住了。

韩苏在大厅里早就静候多时,他起了个大早,穿戴的一丝不苟,连配枪都擦的锃亮。旁人告诉他司令彻夜未归,他那双明亮勾人的眼睛一扫,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退到一旁默不作声了。

胡万七进门瞧见唇红齿白的韩苏就高兴,急忙招手:“韩苏,我昨晚寻着一个美貌的戏子,改天你去戏院给我弄回来。”

韩苏扫了江韶年一眼,话中有话:“这种事儿您应该找个在行的去,我看江副官就挺胜任,陪着您在外面玩了一夜。”

江韶年面不改色:“保护司令是我的职责,我们各司其职,韩参谋你在后方把嘴皮子练好,我就在前线以命侍主。”

这话很有些典故,胡万七当初在杜靖棠家里遇刺时,冲在最前面的是江韶年,用身体牢牢挡住胡万七,而韩苏则转头去搬救兵。事情平静下来之后,胡万七心里留了个小疙瘩,对旁人不能言说,只得私下里对着江韶年说了一通,大意就是韩苏怎么能冷静到眼睁睁的看着他面对接下来极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而转头就走。

但韩苏毕竟是对胡万七忠心耿耿,这样的小细节胡万七暗地里抱怨一阵子之后就淡而化之了,他还安慰自己韩苏转头就走也是为了去调集更多人来保护他。

这两人的火药味连胡万七都闻得到,便急忙和事佬一般开了口:“你们俩说到底可都是我的心头肉,左膀右臂,哪见过左手和右手打架的。有句话叫……叫……不在其什么什么政……韩苏,那句话他妈娘的要怎么说。”

韩苏冷冷的与江韶年对峙,面无表情的回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胡万七拍着手大叫:“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俩谁也不知道谁的辛苦,你们俩发挥各自的……发挥……”

韩苏继续接道:“所长。”

胡万七点了点头:“对对,所长,你们俩发挥各自所长,把自己的职责给……给什么好啊。”

韩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胡万七真是个大老粗:“履行好。”

胡万七再次点了点头:“对对对,把自己的职责给履行好,你们俩合在一起就是我胡万七最坚实的……坚实的……碉堡……?”

这次江韶年和韩苏异口同声的纠正:“堡垒。”

胡万七最后一次坚定的点头:“没错!堡垒!你们俩就是我胡万七最坚实的堡垒!”

说完他自己抹了一把脸,恨恨的骂道:“他妈的累死老子了!跟你们俩说个话就这么费劲儿!老子最恨这样文绉绉的说话!我就看不惯那些读书人,一句好好的话非要拐个山路几道弯,哪天老子也学那个秦始皇,他不是干了件很牛的事儿么,说书的是他娘的怎么说来着?”

韩苏最终没了和江韶年僵持下去的心思,重重叹了一口气:“焚书坑儒。”

胡万七的熊掌拍在韩苏的肩膀上:“是是,学问人就是不一样,我一说你就知道,就是那个焚书坑儒。”

韩苏把胡万七请进了书房,才正色说道:“司令,昨晚何英谷,关天尧来探望您,。”

胡万七心不在焉,他还回味着昨夜与岳如娇的胡闹:“那些个生意人,只要他们供应粮饷,你管他们呢,来就来吧。”

韩苏垂手立在一旁,他的军装何时何地都穿得周正倜傥,引得胡万七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知道胡万七是个没心没肺没大脑的武夫,有些话不说明白了胡万七是不愿意自己费脑子去想的,于是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司令,在卢京城驻扎终究不是一件长久之事,现在的时局容不得我们长乐久安,我们毕竟不是中央军,没钱没粮……”

胡万七最恨别人说他是个土匪出身的杂牌军,一听中央军这三个字就要牙根痒痒,当即敲着桌面吼了起来:“中央军怎么了!他们有人有枪,咱们也有的是!”

韩苏示意胡万七稍安勿躁,继续说道:“司令,以后的打算且先不说,眼下我们养的这些兵,张嘴就要吃饭,伸手就要穿衣,单凭杜靖棠划分给我们的几块地,或者其他人供奉的那一点粮饷,是万万不够的。”

胡万七这才重视起来,招了招手示意韩苏坐下说:“你有什么好建议。”

韩苏意味深长的笑了,俊秀的脸上泛出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司令,来钱最快的就是军火和毒品,据我所知,这卢京城里有两个人的工厂最适合我们做这些动作。沈琴维,阮富山,只要说通他们两个,经由他们的手,为我们敛财,一来军饷足够,二来我们财大气粗,日后司令您扩充军队也是十分有底气的,等队伍壮大,我们才真正可以称之为雄霸一方。”

胡万七听得热血沸腾,禁不住拍手叫好:“等我们有枪有人又有钱,我们就不用考虑他娘的投诚中央军了!”

26、送

阮富山赴宴归来,周佟急忙递上一杯碧螺春,他二话不说拿过茶杯便砸,吓得周佟往后一缩,战战兢兢的跪下了:“老爷,我伺候的不周,您消消气儿。”

周佟在阮家已经成了一只惊弓之鸟,他被江韶矽吓怕了,连带着对其他人也有了点草木皆兵的意味。

阮富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滚!”

周佟见阮富山再无其他举动,便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连滚带爬退出了客厅。阮富山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阮家的少爷小姐们。

于是,在这个夜半时分,四位公子一位千金睡眼朦胧裹着睡衣纷纷下了楼。

最先出来的是江韶矽,他在阮家的地位是阮富山给他的,权衡利益之后他自然要对其俯首帖耳用上几分心思,听闻阮富山发了脾气,便立刻下楼来劝,力求表现一番。

哪知阮富山此刻真是没心思再与这个养子温言软语,黑脸冷面的不做声。

江韶矽瞧见阮富山这般态度,不禁心虚起来,暗想不会是自己那些个事被抖露出来了吧,他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心里猜测着泄密之人是阮陌臣还是周佟。

第二个下楼的是阮陌杨,同样没有得到一个好脸色,江韶矽这才放下心来,他倒是机灵,瞧见地上茶杯的碎片,心知此刻去端茶倒水,一定要迎来被粹了杯子的下场。于是当阮陌杨要给父亲敬茶时,他暗地里拉了一把,示意对方察觉地上的碎片。阮陌杨无奈,只得老老实实与五弟一起立于一旁静候发落。

阮陌婷裹着睡裙下了楼,迷蒙着一双睡眼抱怨道:“爸爸,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阮富山终于开了口:“没你的事,你上楼睡觉去。”

阮陌婷如得特赦令,转身欢欢喜喜便回房了。江韶矽和阮陌杨见状,心生几分羡慕,可又不敢言说。

阮陌臣和阮陌寻一同下楼,三公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大公子说闲话:“这老爷子真是有精力,半夜三更把人折腾起来,他有这工夫不如在柳燕燕的身上多腻一会儿。”

阮陌臣在外累了一天,此时也是疲倦万分,抬手揉了揉眉心,且不忘教训弟弟:“你这张嘴收敛一点。”

可惜阮三爷没有遵从兄长之教导,下楼便一如往常的嚷嚷:“爸爸,你不服老不行啊,在女人的肚皮上撒不了力,便回家来撒气了。我才刚睡下,爸爸你就把人都惊了起来。”

阮富山脸色阴沉,口气不悦:“你又干什么去了。”

阮陌寻也不是个楞子,瞧见父亲不比往常,心知对方是真生气了,顿时收敛了几分,睡意全消,低着头跟其他几人站在一侧。

可阮富山心情不佳,倒追问了起来:“说啊,你今天又干什么去了。”

阮陌寻眼珠子一转,十分卖乖的答道:“没干什么啊,就去学校上上课,回来读读书啊。”

阮富山的手杖“砰”的一声戳在地板上:“说实话!”

阮陌寻膝盖一抖,如实汇报:“和张卿光去大富贵喝了几杯酒跳了一会儿舞,然后同去了花街的烟馆……”

大富贵乃是卢京城里一家颇为气派的歌舞厅,而花街的烟馆自然就是大烟馆。阮富山平日里对阮陌寻纵容,兴许还会和儿子讨论个一二三,可眼下他心里有事,烦躁不安,一听老三如此混吃等死,当即火冒三丈,抄起手杖就打了过去:“我供你读书,你不读也罢,居然把钱糟蹋到大烟馆去了!你抽什么大烟!我让你给我败家!我今天就一棍子打死你!”

阮陌寻反应不及,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见阮富山又举着手杖要来打,他吓得往哥哥弟弟身后躲:“爸爸,我没抽啊,我是陪张卿光去的,我就点了几个窑姐儿兔爷,别的什么也没干啊!”

阮富山似乎是和“大烟”杠上了:“你倒是快活啊,玩了女人又玩男人!你陪谁去也不行!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么,随着别人胡闹瞎混,进了那样的地方你会不抽么!抽大烟,抽大烟!我让你抽!明天我就叫人拉来一车烟膏,抽死你算了!”

阮家其他三个儿子见阮富山针对阮陌寻纠缠不休,以为是老三又在外面花钱败家惹得父亲不高兴,便急忙来劝:“爸爸,算了,他平常就那个样子,怎么今天想起来管教了。”

江韶矽顶顶心疼三哥,挡在阮陌寻面前为其求情:“父亲,三哥就算做错了,改还不行么,您别打他,您那手杖重,可真要打死人的。”

阮陌寻捅了捅江韶矽的腰,委委屈屈的纠正道:“五弟,我没抽,我真没抽啊。”

阮陌杨充满了正义感,他为父亲教育的失败感到痛惜,可更不愿看到父亲再错上加错,对失败品痛下狠手:“爸爸,韶矽说得对,陌寻就是做错了事情,你可以管教他,但不能动手啊。”

阮陌寻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二哥,我没抽!我去那里不过就是睡了个兔子,没抽大烟啊!”

阮富山提起手杖又要劈头盖脸打过去:“你还敢说!”

阮陌臣攥住了父亲的手腕,正色问道:“爸爸,究竟怎么了。”

阮富山扔下手杖,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跟我来书房。”

离开之前又一指阮陌寻警告道:“以后再敢去烟馆,我打断你的腿!明天给我上学去!”

待到父亲和大哥上楼之后,阮陌寻抱着江韶矽几乎要掉出眼泪来:“我真没抽大烟啊。”

书房之内,阮富山是彻底犯了愁,他已经把事情全盘托出,阮陌臣倒是一派镇定,点着手指陷入沉思。

而阮富山那虚胖的身子在房里扭来扭去不得消停:“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平白无故请我吃饭,哪知是借我们的手供他们发大财啊!”

阮陌臣问道;“沈琴维是个什么态度。”

阮富山哼笑一声:“姓沈的脸色可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在房里踱步了几十圈也没踱出个所以然来,他愈发烦躁了:“生意人虽然谈不上清白,可咱们阮家历来也算的上规矩,钱都是正正当当的入账,胡万七想要分一杯羹,搜刮点粮饷,我也是可以给的,可他要在咱们厂子里走私军火贩卖毒品,他倒是挺会牟取暴利,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等他赚个钵满盆溢,带着兵和钱拍屁股走人,剩下咱们怎么办!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可都睁眼瞅着呢,现在对胡万七俯首帖耳,将来姓胡的一滚蛋,第一个拿我们开刀!”

阮陌臣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腿上,思索片刻后又问道:“既然借了我们的地方,那分成怎么算。”

阮富山一摊手:“胡万七霸道又小气,我们只分一成,剩余的全归他所有。”

阮陌臣听闻此言皱起了眉头,在父亲的絮絮叨叨中,他又揉了揉眉心,这事确实头疼,拒绝胡万七的要求断然是吃不了兜着走,阮家不应,自有其他生意人来接,胡万七是个粗人,身边那个韩参谋可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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