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男人的浪漫！！！！女人懂什么！！」叶枫叉着腰，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神情骄傲得只差鼻孔没喷出气来了。

「……好吧。」真不知上辈子欠下你这家伙什么，要生你下来让你折磨我的，关心美哀嚎。

「你看看花园。」关心美命儿子把眼光一同转到花园的方向去。

花园上满布关心美种下的各式各样盆栽花卉，此时正值春天，百花盛放，加上微风一吹种子纷飞，那景色真不是盖的。

当然，你一定要忽略关心美边清理着跌下来的花卉边骂着脏话的情境。

回到这里，花园的大树下各自捆绑了几串细绳用来固定着一张吊床。此时吊床上，正睡着年仅七岁，刚到叶家不到一个月的谭晴。

因为身边的环境实在太舒服，谭晴解决掉午餐后就一直睡在吊床上。

叶枫觉得这家伙还真懂享受。

「看到了吗？」关心美看向儿子。

叶枫点点头，把视线再次放回花园的谭晴身上。

「小晴来到我们家快一个月了，但我们对他的了解还是很少，这孩子一直郁郁寡欢的，看得我心都痛了。小枫你一定要多陪陪他，要让他快乐喔。」关心美收起刚刚的嬉闹情绪，变得一脸正经。

不用你说我都会的。叶枫看着远处的谭晴心想。

「呐。」关心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部小小的菲林相机交到叶枫手上。

「如果要你这个善忘鬼就这样观察，到了汇报那天你一定全不记得了。所以你用这相机去拍下小晴的习惯和喜好，一星期后把相机交回给我，知道了没有？？」

关心美拍拍儿子的头：「你现在是小记者了喔，是谭晴小朋友的专属记者喔！」说罢便走回家中。

叶枫虽然只有十岁，对于中文词汇的认识不是很多，但至少「专属」一词还是理解。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还感到有点高兴。

——

「小晴！！小晴！！！！！！！！！」叶枫跑到花园睡得一脸幸福的谭晴吵醒。

「……」睡眼惺忪的谭晴半合着眼试图理解发生什么事。「喀嚓！」一声令他彻底清醒。

「怎么了？」谭晴看着叶枫拿着菲林相机不知在摆弄什么，放到花园的高脚椅上随即冲到他身边，强行揽着他的肩膀。

「小晴！！看镜头！！！！」

干怎么啊，谭晴虽没作声但心里正疯狂抱怨着。

苦着脸视线一看向镜头，就看到相机的狠狠地发出「喀嚓！」一声。

于是一张失败的照片就这样诞生了。不过至少在某人心里是完美无瑕的一张惊世巨作。

从那一天起，叶枫无论在谭晴知情或不知情的情况下，都拿着菲相相机狂拍一顿。害得小小的谭晴在家中见到他就转身往回走。

噢！这是小晴的剩下的午餐！原来他跟我一样讨厌吃胡萝卜的！！！喀嚓！

嘘……小晴正在房里熟睡，他把自己包成棉被山了！！！！喀嚓！

耶！！！这是小晴第一次说我混蛋！！跟他拍照留下这一刻！！！！喀嚓！

小晴跟我一起上学！！拍照留念！！！！喀嚓！

他把泡芙全吃光了，拍下来！！！可是……都没有泡芙了，不要紧，我写下来再拍！！！！喀嚓！

小晴第一次跟我去公园！！！！喀嚓！！！！！

小晴第一次跟我一同坐公车！！！喀嚓！

——

「小枫，一星期了，快来交回你的成果吧。」关心美微笑地看着儿子，边挥舞着手中的深海潜艇套装。

「不见了。」叶枫沉默许久说了句。

「什么？？？」关心美反应不过来，她还想用那盒深海潜艇套装逗弄叶枫一会儿。

「不见了。」句子再次重覆。

「什么不见了？」关心美一头雾水。

「相机不见了。」

「什么！！！！！！我明明看见你昨天还在拍，怎么今天就不见了？」关心美惊讶。

「不知道。可能被野猫偷走了。」不敢看向母亲的眼睛。

「哦——这样吗？」关心美看着儿子的反应，叶枫是自己亲自生下来的儿子，他的脾气性格又怎会到这在还摸不透呢？

「那——深海潜艇套装没有了喔？」试探地问道。

「知道了。」叶枫说完便一脸平静的转身离开，剩下关心美独个儿微笑站在原地。

现在是晚上十二时，叶枫偷偷潜进谭晴的房间中，熟睡的谭晴依旧顶着棉被山在床上。

叶枫悄悄走到床前蹲下身子，从床下拉出一个盒子打开。

那是这星期他天天夜夜都拿着拍照的菲林相机。

看着相机时也在傻笑着，叶枫感到很满足。

当然不可以把它交给你，这相机可是十分重要的。

叶枫看看床上的棉被山。

那是无论用多少套深海潜艇套装都交换不到的。

因为里面有着我知道得比你多的事情。

不过叶枫这一刻还是倒真有一件事是他不知道的，就是那早已被放在他床上的那一套深海潜艇套装。

第十九章

回到家后，我开始仔细回想过去这二十一年来我在玩乐游戏机中心的回忆。

可是回忆太多，也太模糊了。我能想起来的只是跟叶枫常常被美姨带到那儿去。

小时候的我们可视这个地方为神圣而有气派的玩乐天堂。

由于玩乐游戏机中心是座落于H市知名百货公司的地库，所以每当一些已有孩子们的女士到百货公司血拚时，自然会把孩子带到游戏中心，给他们买一些游戏币，让孩子们可以在母亲疯狂购物时打发时间。

甫下扶手电梯还没看见游戏中心的大门就已经听到中心内播放的悦耳歌曲，加上小孩子们的玩乐声，喧闹声，未进去已经感受到那兴奋的气氛，不自觉幻想那玩乐色彩强烈的地方。

大门是一连多块光滑冰凉的落地大玻璃窗，映照中心内里的热闹景象及各式各样的游戏机器。大门上顶着一大块闪着由不同颜色的霓虹灯拼凑出来的玩乐游戏机中心字样，每次都闪得我跟叶枫眨不过眼来。

中心内有超过五十部小型游戏机子，而大型的像遥控车场，玩乐火车，回旋木马等等都是每一位小朋友每次到中心都绝不能错过的重点。

叶枫跟我每一次到中心都乐而忘返，直到美姨拿着一袋二袋的战利品过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小晴，我们长大后一定要住在这里！！」叶枫有次在离开时偷偷的在我耳边说道。

我没有回应，不过心里也在幻想着，要是我住在那里，我每天的日子会怎渡过呢？

想起来，都有差不多十年没去过那儿了，因为中心提供的大部分只是给十一岁以下小孩的玩意，过了十一岁后，就没再去了。

当我们过渡了某一个年龄，吸引自己的东西，自然也会转变。

曾经信誓旦旦说过长大后要做的事情，那些哭着流泪扯着母亲的衣袖说就算死都不会放下的玩意们，也会因此而淡忘。

有些悲哀，但亦是成长的象征。

如今再次跟这地方扯上关系，各种散乱的片段不停在我脑海中闪过。

照这样模式发展下去的话，在中心等待着我的应该又是一张照片。

在这沉闷而刻板的生活下，我不禁有些期待了。

——

「谭晴晴！！！！！！！！！！！！！！」一听到这声音我停下手上的工作，想着躲到桌子下不被发现的概率是多少。

可是太晚了，还没能移动得到，脖子就被紧紧箍住，差点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咳……你想谋杀吗？」我连忙甩开他，抚着脖子骂道。

「真是的，我怎舍得杀掉你呢？」陈望希嘟着嘴说。

看见他这个表情，我忍不住嘲讽：「小朋友，你是十八岁不是八岁，一把年纪还装嫩。」

他没有我想像中出现的愤怒反应，只是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模样看着我。

「怎么了？」我挑眉，难道不用年纪会对嘲讽的理解出现误差？

「谭晴晴你刚刚在吐我嘈耶！！」陈望希继续顶着那张惊讶娃娃脸看着我。

「算你还有点智商剩下来，知道我是讽刺你。」我一脸鄙视回应。

「……谭晴晴其实你还真是挺毒舌，我还以为你是闷骚型的。」他缩缩肩膀边说边偷看我的反应。

我没令他失望提起手狠狠敲了他头一下。「哎呀！干吗打我？」被打者在片场大叫，随即伸手想还击。

看着他比我矮的身高，加上企图装出的凶狠表情，我不禁笑了起来。

年轻真好，虽然我还不老。

跟他在追逐的同时，眼角馀光瞥到刚离开摄影棚的苦瓜人，今天倒没跟他说过话呢。

——

H市的电视城甚具规模，拥有超过五十个大小不同的摄影棚及拍摄场地，无论是现代的、古装的、或是西方的都一应俱备。不少人在电视城工作超过十年还没完全熟悉电视城的内部结构，提供给巨星和知名人士的私人休息室更是隐藏在不同的角落。

如今在其中一个休息室内，站着近期风靡万千小孩子的苦瓜人。

其实是后半期的苦瓜人。

脱下厚重的道具服装，裸着上身，满头大汗的舒艾看着镜子中因苦瓜人服装导致敏感而满布红点的身体。

他是知道谭晴在电视城工作后，才毅然加入取悦小孩的这个行业。

每天要从工作繁忙的时间中抽出两小时之馀，还要承受皮肤敏感满身痕肿的苦况。

不过这还是值得的，因为可以接近谭晴。

评估目前情况后，他再次发现以舒艾这个身份接近谭晴是不可能的。除了感受到谭晴的抗拒外，二来是因为自己的妒忌心。

根据对谭晴多年来的了解，他能感觉到谭晴对这个陌生的舒艾有着异样的感觉。

如果以现在自己的身份去接近他的话，谭晴会爱上的是舒艾。而不知道这是扮演着舒艾的叶枫。

他必须让谭晴知道，由始至终，为他做这么多事的人，都是一个叫作叶枫的傻瓜。

知道堂堂大总裁舒艾扮演苦瓜人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

第一个是自己，第二个是电视台的管理者，第三个是苦瓜人节目的总监制。他们知道的只是有一个总裁闲着没事做，抛下重要的公司来这里追逐自己心爱的人。

当然那人是男是女，除了当事人外一律不知道。

于是原本担演苦瓜人的演员也很乐于舍弃这份苦差，谪调到更舒适更理想的工作环境去。

除了叶枫；除了舒艾，他另外还有多一重新身份——苦瓜人。

每天都可近距离谭晴令他感到很幸福——

也很忧虑。

想起刚才在摄影棚看着谭晴跟那个小助理谈天说地，你追我逐的情境。

想起谭晴每天都展露自叶枫逝世后而少得很的真心笑容。

他知道谭晴在成长，也在恢复。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人，看到这些情况后，他害怕谭晴会忘了自己。

看得愈多，感觉愈复杂。

害怕谭晴在一段日子后对别人谈到自己时，会很自然地告诉别人他养母的亲生儿子因为车祸离开了，再附上一句「没什么的，都过去了。」来带过整件事。

拿起放到桌上的药膏，试图忽略不知是身上传来还是心中传来的刺痛感觉。

值得的，再苦都值得的，舒艾对自己这样说。

第二十章

长大后，我最讨厌的就是热闹。

七岁前在亲生父母的教导下，我学会了沉默是金这个道理。

自身性格也好静，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活泼。只要你给我一本书，我就可以独个儿待上一整天。

可是来到叶家后，我感到有点混乱。

嘴巴一闭上就会死的叶枫每天都在我耳边疯狂轰炸，我之前可没遇见过这样烦人的小孩。

「小晴，别发呆！！！！看前面！！！有怪兽埋伏在暗角！！！快召唤魔灵！！！」

「不是！！！不是！！！按Z键！！不！你按了X键！！！」

「我们可真是在战场上的好伙伴啊！！」

「……」

而我也从美姨身上看见作为一位母亲的一种创新风格。

「小枫！！！你是不是偷偷把我的游戏纪录删除掉了！！」

「你这混小子敢说我胖？你还没看过对面的那位张大婶！！！你有看过她穿小可爱的模样吗？天啊！！我不想再回想了……」

「……」

在他们的培训下，我也发掘了一些我以往以为没兴趣的事物。

包括电视游戏。

所以当第一次看到玩乐游戏机中心那闪个不停的招牌时，我也像一般小孩般被煞到了。

而这一刻我站在玩乐游戏机中心的大门前，尘封的回忆早已浮上水面，只等待我去拆封而已。

不过跟记忆中的游戏中心相比，现在我面前的中心未免有点冷清。

闪闪发光的霓虹灯招牌早已不在，只是钉上普通的模型字样，还未到达就听到的悦耳音乐也消失了。落地大玻璃窗依旧存在，可是映照出来的不是里头热闹的景象，而是只得小猫三四只的情境。

我走进中心内向四周观察了一会，貌似整间中心的客人绝不超过二十人，冷清得过分。

以往新簇簇被擦拭得发亮的机子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诱渍，有些前方更已被挂上了「维修」、「停用」等字样的牌子。

看着曾经风光热闹的场地变成这样，我真感到唏虚。

我再次从口袋拿出那张照片细看。

2010-3-25　H市XX百货公司地库一层的「玩乐游戏机中心」第三部篮球机的旁边。

对，是今天了。

这次我比起上次的时间早了很多，说不定还可看到放下照片的那个人。

可是我又猜错了，第三部篮球机与第四部篮球机相距的狭缝中早已躺卧着一个白信封。

我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我的举动，小心地打开信封，这次拆出来的不是跟之前一样的一张背面有注释的照片。

而是出现了一张小卡纸，中央的字体还是利用电脑打印出来的。

我对自己的估计错误有些失望，小卡纸上打印着：

把篮框内的信封弄下来吧！

我抬头一看，果然篮球机中央的篮框内有一个小小的白信封斜斜的卡在篮网中，我再一次忍着头冒黑线的冲动，那个人是怎样把它放下去的。

不过我还是走到售卖游戏币的柜台前购下了十个游戏币。

或许我这个年龄层出现在这里有点突兀，游戏中心的职员一脸惊奇看着我。

正想回避她视线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不起，请问你们这里的营业时间是？」我突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

「呃……是早上十时到晚上十时。跟百货公司的营业时间是一样的。」女职员思考了一会很快回答了我。

「那……你有看到什么人玩过篮球机吗？」

「呃……虽然这里的人流不是很多，但还是每天还是有不少人玩过篮球机的，先生你指的什么人能再说得具体一些吗？」她一脸为难。

我根本对那人一无所知，又如何去描述呢？

放下信封的人可能是青少年，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的、老年的……是男是女我都不清楚。

「那你们这里有监察的保全系统吗？」我灵机一动，说不定可以看出个什么来。

「自从中心的人流大大下跌后，百货公司为节省开支已停用了监察的CCTV了。反正我也觉得这里的游戏机子又残又旧，偷回去都只会浪费气力。」女职员顺道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我和叶枫当年可是设想了无数个把游戏机们全带回家的方案呢！

跟女职员道谢后，我又拿着那一袋十个的游戏币重新回到篮球机旁。

把三枚游戏币投入后，机子开始发出运作中的声音，人长大了，视线水平也高了。不像以前般每次都要仰视而投篮。

原本被围板阻挡着的四个篮球们随着前者松开而徐徐滚下来，十年后，我再次拿起篮球仔细瞄准，只是身边再没有一直在旁替我加油呐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