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环境安静得可怕，就连平时聒噪不休的陈望希都定神观看身边的事物。我们犹如童话故事般，闯入了糖果屋这神秘地域。

「喀！」一道尖锐的开门声突然传来，把我们两人均吓得跳起来。

大门是打开了，可是大门后空无一人，看到的只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它……是自己打开的吗？」陈望希一脸不可思议，小声地问我。

「应该是想我们进去吧？」

二人对望一眼，便一同提起步伐走进屋内。刚踏进屋内，身后的门就突然关上，又把我们再吓了一次。

「搞什么啊？在拍灵异电影吗？」陈望希虽抱怨着，但我可没有忽略他愈来愈贴近我的身子。

「哇！！！！！」恶作剧的念头兴起，突然在他耳边大叫一声。

「哇！！！！！！」满意的看着他从一脸惊慌地原地弹起。

「你找死啊！！！」

「都不知道大白天的你在怕什么！」我没好气笑看他的激烈反应。

「两位很兴奋啊？」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我们之间的谈话，我抬头一看是一位年约七、八岁的男孩子。男孩子长得很女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在这昏暗的环境中，仍然惨白得发光的皮肤。

还有他那双散发着阴沉气息的双目，看得别人很不舒服。

他正站在走廊的大门外看着我们两人之间的互动。

「你是？」我收起玩心，他应该是这间屋子主人的小孩子。

「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软软的童音从孩子口中吐出，不过语气却像一个三十岁的中年人，孩子的打量眼光配合着身边的环境，确实令人感到一阵窒息，掉入陷阱的感觉。

「你有十岁吗？小弟弟？」陈望希嘲笑着小孩的态度。

小孩子只是冷冷看了陈望希一眼，便将视线转回我身上。「你跟我上来。这位先生就在客厅喝杯茶等等吧！有什么需要跟佣人说就可以。」

我的左手瞬间被那小孩紧紧拉着，走向转角的楼梯。陈望希则呆站在当场，生平第一次有种被人彻底忽略的不爽。

「等等……」小孩子的力道大得出奇，就连我副成年人的身躯都难以摆脱他的掌握，只能无奈地让他拉着自己走去目的地。

「我叫夜。」一直拉着我只让我看到背面的小孩子忽然开口。

「呃……我叫谭晴。」真是一个令人尴尬的自我介绍。

走了数十级楼梯后，我跟这名叫夜的小孩子一名到达洋房的一楼。楼梯顶部又是一道大门。

门就像有感应般在夜接近时就忽然打开。

「……」这房子的自动化还不是一般的好。

进了大门后，看到的是一间空旷的睡房。中央有着面张应该价值不菲的古董沙发，在房间的右边则放着一张洋式大床，床上悬挂着的帘幕徐徐垂落，脚底传来的柔软触感是房间铺设的巨型地毯所引致。

我暗自猜测为什么夜会把我带到主人房来。

「坐吧！」夜依旧顶着那副不讨好的死人脸。我发誓一定不会让小晴变成这副样子。

「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我的朋友……他……」刚说出口的话就被那道童音打断。

「你来这里不是要找我帮忙的吗？」夜呷了一口放在茶几上的热饮，那好像是咖啡？

「我是要找那个灵媒，可是——」「我就是那个灵媒。」

什么？我反应不过来。夜看到我一副呆样，原本的板着的死人脸竟然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又来了——谁规定小孩子不可以当灵媒，更何况我虽然顶着一副小孩子的躯壳，但我可是比你还年长了，礼貌上你还应该叫我一声神仙爷爷呐。」

「呃？」我开始怀疑是陈望希连同这小孩一同作弄我。

「真麻烦。我在预约的电话中，已从楼下那过度活跃症儿童听说过你的事情了。你那名死去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叶枫。」反射性说出来，接着夜便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看着那小孩一脸正认真地探着我的额头，又再次出现想笑的感觉。

「别胡思乱想。」夜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吐吐舌，沉默不动，就看看你这家伙可玩什么把戏。

「那铁片真大块。」好一会儿后，他缩手重新坐回沙发中。

我又呆掉了，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但我可从没跟其他人说过叶枫是怎样死，只是一句车祸带过整件事。这小孩子是怎样知道的？

「我说过我是一个灵媒。」夜没好气地再次重覆，顶着小孩的躯壳害自己的可信性大大降低，下次还是重新换一个形态吧。

「那你可跟他沟通到吗？」我踌躇不前，刚刚铁片的话让我对眼前的神秘小孩燃起了希望。

夜不说话，只是跳下沙发重新走到我面前，左手再次放到我的额头上。

三十秒后，他缩回手走到一个柜子旁拿出一朵鲜艳血红色的大花。小手狠狠地把大花揉搓起来，整只手掌都在瞬间染成红色，他用那红色的手指头再次点上我的额头。

我紧张的看着他的举动，说不定下一分钟，我就会知道叶枫的消息了。

「他不在。」夜收回手拿起毛巾擦着被染红的手。

「什么意思？」我追问。

「他不在那个世界中，我感应不到他。」夜凝神思考着什么，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即是灰飞烟灭？」我心凉，整个身体的力气瞬间消失，摊倒在沙发旁。

「不是，不可说。」夜虽这样回应，但心里却想着，要不是那家伙在他上头，自己一定会告诉眼前的人真相。

「……」这是什么灵媒，不是应该解决求助人心中的疑问吗？突然就抛下一句不可说，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别腹腓我。」

「……」

「我只能说的是，内身虽灭，灵魂不灭。」夜小心选择措词，以免之后被那家伙秋后算账。

「我听不懂。」诚实地说出自己的低理解能力。

「……你们很接近。可是又隔得很远。」

「……」我强压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句话充满语病啊！你这个小屁孩！

夜看到眼前的男孩依赖一脸呆样，再次替那人感到可悲，凭谭晴这样的理解能力，等到他发现的一天时可能大家都已经百年归老了。他偷看了大门一眼，一把拉下谭晴的手臂，视以他蹲下身子。

「把他找出来！」

夜说完后就立即后悔，好像透露得太多了，破坏了那家伙的游戏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他的灵魂就在我身边？」我呆呆地问。

「……」某程度上这样说也对……只不过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他没猜中。

那是不是代表顺着那些线索，我就会找到叶枫？？一想到这我心不禁大喜。

「走吧走吧！！快离开！」夜赶紧催促眼前的人离开。

我被夜再次带到地下，进入大厅就看见陈望希看着电视。

「你终于回来了！！有什么头绪吗？？？」陈望希一看到我便扑上来追问。

我只是摇摇头，现在我的心可是乱翻天。根本没有心思再做其他事，只是想立即回家，把那些照片重新翻看一次，找找有什么线索。

被送出大门时，夜只是偷偷地对我说了句：「他在等着你。」

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在哪里？」

虽然天色已渐近黄昏但阳光还是好得过分，令到一向阴森恐怖的坟场都变得活像个小公园般。告别陈望希后，本想回家但走着走着最终还是来到这里。

看着眼前的一切，墓碑仍然新得发亮，照片上的少年也依旧笑得灿烂。

「如果你在等着我，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提示？你知我有够笨的，以前没有你帮忙，我就猜不中各式各样的猜谜游戏答案，侦探小说的凶手也永远猜不出来。这样愚蠢的人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我有些丧气，如果叶枫自死后一直等着我的话，那我岂不是已经浪费了三年的时间？

他所承受的痛苦一定更多，也一定比我更痛。

提起看看手表的日期，原来只是29号，还有两天才是拿第三张照片的日子。

我等不及了。

转身步出坟场想找一辆计程车，可是马路上每辆计程车都载着客人，差点忙了今天可是周末，人流一定比平日多，看着眼前各种车子急速驶过，我的心情也焦急起来。

「谭晴？」正在想着要不要走路时，身边突然传来一把低沉的声音。

——

声音的主人是舒艾。他正坐在自家的豪华房车上，降下车窗疑惑地看着一脸无助的谭晴。这一天他罕有地获得了一天假期，所以能够穿着便装，不像平日别人看到一副的西装毕履，也为他增添了不少休闲味道。

「你好。」我隐去焦急慌乱的神情，尽量维持平静模样的跟眼前人打着招呼。

在不够叶枫坟前五十米碰到舒艾，真是讽刺。

我反射性地看看身后，总觉得还是不要太近舒艾好，说不定叶枫就在后头看着。

「你在等计程车吗？」舒艾温和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呃，对。」我一边敷衍回应，一边专注看向马路还有没有其他计程车。

「我载你一程吧！回家吗？」舒艾看着谭晴愈发急燥的模样，暗自猜想那件事情一定很紧急才会把谭晴逼到这样子，从小到大，除了父母跟自己的离去，他可极少看到谭晴出现这样的表情。

「不用了。我等计程车可以了。」我断然拒绝。

「现在是繁忙时间，很难找到计程车的。我反正也不赶时间，顺道载你一程也没问题的，真的不要紧。」舒艾不死心，原本只是经过这里想看一眼自己的墓碑看看会不会碰上谭晴，如今碰上了，就绝不会这样离开，至少也让他送他回家吧。

可我觉得要紧啊！不过舒艾的话也不无道理，看看手表，再看看街上熙来攘往的车子，我瞄瞄旁边还一脸诚恳看着我的舒艾。

「好吧……麻烦你了。」

我明白得到帮忙是要真心诚恳的道谢，或再表现出更高兴的表情，可是我总觉得叶枫会看到。一想起先前一年半的暗恋生涯，再想想叶枫可怜地等着我——

实在很难露出更好的表情吧？？

最重要是在我上车后不到一分钟便开始后悔了。

「拜祭吗？我……看你在坟场门口。」知道谭晴的目的地后，舒艾拚命找着话题打破车箱内窒息的气氛。

不过舒艾说完后也后悔了，这不是变相提起谭晴的伤心事。

「对。一个朋友。」看着车窗前飞驰的景象，暗自估计到达目的地的时间。

听到谭晴冷淡的回应，舒艾也只好闭嘴继续当他的司机。

我偷瞥正在专心驾车的舒艾，突然开口：「我那天看到你在电视的访问，你三年前发生了车祸吗？」

舒艾手一抖差点把车子撞向旁边马路的灌木丛，掩饰好自己的表情后，才平静的回应对方：「对，还在医院躺了数个月才康复。」还接下了一个胜算机会很低的赌约。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感觉话题很难再接下去，我随口说了句祝福的话。

舒艾听后顿一顿、侧头看看我，我这才发现他跟叶枫驾车时的习惯很像，都是左手拿方向盘，久不久才用右手轻轻辅助。

「是大难不死……但后福……始乎还没到……」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一丝苦笑从他眨上闪过。看来各人都有各自的烦恼呢。

「到了。」舒艾在路旁停下车，两小时前才到过的糖果屋洋房再次映入眼帘。

我连忙下车，跑向洋房的门口。

舒艾看到谭晴这样也立即跟上，他很好奇是什么可以吸引到谭晴这个样子。

这次的大门没有像先前般自动打开，我唯有找寻着门铃的位置，可是却遍寻不获。

「好像没人在家？」舒艾试探地开口，谭晴没有回应只是依旧敲着门。

好一会儿后，门终于打开，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又是今天看到的夜。

「怎么了？你漏了什么东西吗？」夜正在屋企睡得昏沈，今天为谭晴的事已经消耗了不少能量，想不到还没睡醒，打开门又看见害他这样的罪魁祸首。

「我不明白。」我喘着气问。「什么是他在等着我？他就在我身边？我毫无头绪又如何能把他找出来？」连珠炮发把我的疑问全吐出来。

可是眼前这死小孩依旧没什么表情。

夜正想回答时，却见舒艾正站在谭晴后头，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还真是有趣啊……」夜盯着舒艾说出一句意味心长的话来。

「我？」舒艾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小孩，猜想是不是以前的舒艾认识他。

「我说过你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夜揉揉头顶的乱发。「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帮不到你。」

我感到一阵茫然，天大地大，我该如何找到一个不是人的「人」？

夜走上前，手掌大力拍拍正在旁徨的谭晴：「记住，一．定．是．要．由．你．亲．自．找．到．他。」

「除了你，没人可以帮到他，我说过他就在你身边。」夜边说边偷偷瞥向后头正听得心惊胆跳的舒艾。

他们是在说自己吗？舒艾紧张地继续聆听二人之间的对话。

「我？我可以吗？」我从没对自己有信心过，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能力。

「最坏的情况都只是找不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夜坏心眼地作弄一下谭晴顺道报复一下刚才差点被那家伙惩罚的事情。

夜像个中年老头般咳咳嗓子，「最后一句，该碰上的自然会碰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现在好明显就是你的，晚安，再见。」

随后「嘭！」一声关上大门，剩下一头雾水的两人。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谭晴死死地盯着大门再一次问道。

舒艾可没忽略掉夜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对自己眨眨眼晴的神情，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孩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小孩。

「回去吧。」提提还站在原地发呆的人。

「……」

回程路上，车箱又安静起来，谭晴托头思考着什么似的，舒艾猜想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如果，如果他可以立即变回叶枫坐在他身边那有多好。

一起回家，一起准备晚饭，一起快乐的活着。

现在的他跟谭晴，两人都活得太累了。

早知道会让你这样痛苦，不如自己独自孤独一辈子好了。省得你现在明明恢复起来又要再次陷入另一个深渊。舒艾第一次有了放弃的念头，说不定整件事一开始就是错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第二十四章

车子缓缓驶近一幢住宅大厦，看着街景随着逐渐放慢的车速而渐转清晰，虽然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某大集团的总裁，但舒艾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实在一点也不输给谭晴。

街灯因黑夜来临而陆续亮起，犹如一个欢迎仪式般迎接舒艾的真实灵魂——叶枫归来，他才想起自己已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

「到了。谢谢你。」我向坐在司机位上的舒艾道了声谢，他没有回应只是也跟我一同下车。

「不用。」舒艾微笑地看着谭晴走向自家的大门，后者只是跟他点点头响应。怎料谭晴却在离大门的前几步停下步伐。

「你离开吧。」看到后头的人还站在车子旁边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月亮都已经牢牢地挂在天上了，还在这站着跟我耗？

今天叶枫的事情早已令我整个人都很累了，身累，心更累。实在没有多馀精力邀请你上楼喝茶应酬。

舒艾站在原地看着自初中后就搬来的大厦，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他没活着，自己将会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我看看正在注视着大厦发呆的舒艾，不明白他目光间流露出来的伤感和怀念的情感。曾几何时，我跟他在这擦身而过无数次，现在想起，也只能一笑置之。

「舒艾。」鬼使神差叫住他。心里决定了一件事情，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鼓起勇气说出来了，谭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