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消失了的那股奇异悸动再次浮现，我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我贸然断定那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从此之后，每天准时8时半便会出现了一个男孩在公车站等着他所盼望的人的身影经过。

梦醒了，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

「我下次再来看你。」脸上展现了一个道别的微笑。

总会再见的——我深信，只是何时何地而我不自知而已。

回到家中，我看着一室的空荡，感觉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

对！！！！我跟叶枫的合照到哪儿去了

那张合照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早上，叶枫把我从床上拉起来，顶着睡眼惺忪的我及精神奕奕的帅气少年差天共地。

那张照片一直放在客厅的组合柜子上，为什么不见了！！！！！

我连忙扑上前试图移开重得要死的柜子看看照片是不是跌在缝隙中。

可是没有。

我慌了，彻底的慌了。

拚命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有什么地点被我忽略了。

是我拿去浴室仔细擦拭时遗留在那里吗？

是我半夜睡不着时把它拿到房间看着时遗留在床上吗？

是我想把他放到一个更易让自己看到的地方而忘记了这件事吗？

可我无论怎么想，记忆中的合照摆放的位置明明在柜子上。

我蹲下身子，盖着嘴巴使劲遏止住自己慌张的情绪，

在哪里？在哪里？

我有很多跟叶枫的照片，但唯独那张是我最珍惜的。

我像个疯子般把整间房子都仔细翻遍，一些明明知道没可能的地方，像存放衣服的抽屉，厨房的柜子，更甚连马桶盖我都翻了几次，可是就是找不到。

一片凌乱像被劫掠后的家等待我去收拾。我看着房间，脑中闪过无限个可能性。

难道在街上？

这念头一出现在我脑海我便立刻冲到街上。

眼睛四处乱瞄搜寻着，经过星巴克……经过公车站……

现在人已站立在当天与舒艾热吻的商厦范围中，路上形形色色的上班族无不对我投以好奇的眼神。

时间已近傍晚，我感觉时间愈晚我找到照片的机会就愈微。

人又不由自主地慌张起来。

大概是我的模样太吓人了，附近的护卫员也上前来询问。

「先生你在找东西吗需要帮忙吗？」

「你有看过一张照片吗？放在一个木的照相框内的？」

「照相框我没有看过。你何时不见的……我替你留意一下……先生？？？

我听后只是沉默摇头，那张照片一定要由我谭晴亲手找回。

绝不能假手于人。

是惩罚吗惩罚我跟舒艾有了一丝亲近……

所以你要离开我吗？

要彻底消失在我生活中吗？

「谭晴……？」

那道梦魇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什么事了？」舒艾正站在我面前询问着那个护卫员。

「总裁你好，这位先生说不见了东西……

我困惑地看向舒艾，为什么他又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退后一步，怆惶转身逃走……

正听着护卫员回答的舒艾瞥到我想离开，试探地叫了声：「谭晴」

「小晴！！！！！！」他从后追上来。

别叫我小晴！！！！！这个名字只有那个人才可以叫的！！！！！！！！！！！！！是那个人专属的称呼！！

第八章

我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虽然情况混乱，但也令我清楚地意识到一些东西。

一些再也不能忽略，也无从逃避的东西。

尽管过去我有多期待、多喜欢舒艾。

每一次看到他，即使那一眼只有一分或一秒……除了喜悦的感觉外，都会有一股内疚感从我心底蔓延开来。

我一直知道叶枫在我心中占了一个很大的位置，只是在过去的暗恋岁月中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是我。

乐极忘形，尝到舒艾的甜头就忘了那个一直驻扎在自己心底里的人。

不是愧疚是爱，我只知道到了今时今日，在叶枫离开我的三年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以往太习惯叶枫给予我的，只要是的统统不去想，不去问。所以当自己知道他的心意后才会吃惊，继而逃避。他离开后，我的世界更崩溃了。

我之所以会喜欢上舒艾，只是因为舒艾的感觉跟叶枫太像了，不论是小动作，神情或气质，都有几分叶枫的影子。

我所看、所想像的舒艾，根本全是叶枫的条件来。

之前被吻的那股心动是迷惑，就像小女生迷恋偶像明星的感觉一样。迷恋跟爱是不同的。

幸好现在让我认清了事实。

原来我过去一直追逐的是另外一人，我想从舒艾身上找寻叶枫。

困着我的人不是舒艾，是叶枫。

为什么偏要在那人离开后才明白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谁？

是要我独自渡过馀生吗？

顶着满身狼狈回到家中，坐在地上试图再次感受家中生命的气息。

原本快要好起来的感冒一定又恶化了，头昏昏的视线模糊。我缩着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中，如果在现实看不见你，就让我在梦中看见你吧！

临闭上眼的一刻我在想，既然我知道自己爱的是叶枫，那对舒艾的追逐是否可停止了？

——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进来的人他每个动作都放得轻轻的，像怕是吵到什么人似的。

他的动作在看到瑟缩在地板上的身影后却突然停止了。

他——舒艾正站在谭晴的客厅中，用着心痛又爱恋的眼光注视着这三年来天天夜夜都想着的人。

舒艾看到谭晴似是禁不住疲累昏睡了，他轻轻的把谭晴抱到房间里去。

这间屋的架构没人比他更熟悉，安置好谭晴后，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心爱的人。

你梦中有我吗？舒艾很想知道。目光不自觉瞥向玻璃上的影像，不禁苦笑了一声，

「现在究竟是谁在折磨谁？」舒艾俯身吻上谭晴的唇。

离开时，舒艾把一张相片轻轻放到谭晴身旁。

「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害得你这样慌张的话，我是死都不会拿走这张相片的。」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自己的床上。

眯眼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奇怪自己先前明明坐在客厅地板上睡着了，为什么醒来却在床上？

自己睡迷糊了吗？

下床后，我看到了那张照片。它正完好无缺地被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尽管我没有舒艾所说的过目不忘技能，但至少我知道这个柜子曾被我找个天翻地覆，差点连木板都被我撬开来。

那张照片一定不是一直被遗忘在这里。我颤抖着手拿起照片看着那两名少年，他们的轮廓愈来愈模糊，小心地避免脸上的泪滴到照片上。

「叶枫……是你把这照片带给我的吗？」我知道他一定来过，带笑轻轻吻上照片中的人。

你果然不舍得丢下我的。

——

叶枫从床上醒过来，昨晚回到家已是凌晨时分，折腾下来差不多天亮才可睡着。

他走进浴室时眼角馀光瞥到镜子的男人，对，他现在是舒艾。一个从外国回来的商界钜子。

要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谭晴，他一定会潜移默化，彻底忘了自己，接下来的一辈子都专心做舒艾。

三年前谭晴十八岁生日那天，那个叫叶枫的人本应不再存在这世界上。

意识十分模糊中，他只知道有道声音出现后，使原本一片黑暗的环境出现了一丝光芒。

「叶枫，你这是为爱而死吗？」声音从那团光芒传来。

「你是谁？」他并不惧怕死亡，他只害怕离开谭晴。

「这不重要。若果你转变成另一人的样子，你猜他会认得你吗？」那道声音继续问。

「只要可以继续守护在他身边，我是谁都不重要。」叶枫坚定地回应。

「所谓的爱情……我跟你赌一赌，你可以以一个新的身份，不过灵魂不变地重新活着。」

「条件时你要在复活一年半的时间后才可重新接近他。如果他可以在新的身份下认得出你，那你就胜利了。」

「为什么要一年半？」叶枫疑惑。

「让他的悲伤逐渐消退后，你才可以出现。他一天不认出你，你是永远都不能告知他自己是谁。」

「我答应，只要可再活着，再次守护他，你让我化成一头小狗我都愿意。」

那道声音发出轻微的笑声。

「小狗？不错的主意。下一次找另一人试一试。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这情况不是很好受的。」

「我不怕。」叶枫作好充足的心理准备，谭晴就是他的一切。

再次有意识时，叶枫就顶着舒艾的身份从医院病床醒过来。

舒艾原来也是发生意外，在濒死边缘被拯救过来。开始时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大不习惯，幸好舒艾的脸孔跟自己有着三分相似。至少那道声音的主人没让他顶着一副丑脸孔，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在那一年半的时间，他派私家侦探去拍下谭晴的照片，谭晴自从知道自己离开后，一直在家足不出户，很少外出。私家侦探也只能拍下他数张照片，照片中的谭晴一次比一次憔悴。

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叶枫一直耐心等待。

直到一年半之期的到来。

第九章

鸟啼声再次把我从睡眠中唤醒过来。

看看时钟，原来已近正午时分，空腹传来阵阵饥饿感，昨天整个人都疯掉了，忘了吃晚餐。

虽然确认了自己所爱的人是谁令我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但所爱的人是飘忽不存在的，想到此又感到空虚怨恨。

看看手中紧握的照片，纵然相信他曾回来过，但自己看着他离开这世上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能相信你吗？叶枫。

在叶枫离开后的日子中，我曾无数次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每当临下手的一刻，脑子里却不停是过叶枫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小晴」

我答应了他的，所以我不能违诺。

「我们的相聚时间可能要慢一点了。」我对着空气说。

也对他说。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我回忆中的思绪，爬起身上前应门却出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客人。

「晴哥哥！！！！！」打开门还没回神就看见一个小家伙挂在我的脚上。

「小晴，你好吗？」我笑着弯身抱起长到我小腿高的小男孩。

「你好。打扰了，小晴最近天天都吵着要找你，所以我就带他来了。」小晴的妈妈在身后跟我微笑打招呼。

「欢迎。」我展露这几天的一个真心笑容。

走进室内，小家伙已一马当先冲到电视前嚷着要看最近很受小朋友们欢迎的卡通人物苦瓜人。当初我看到这全身绿色，奇形怪状的苦瓜人都不明白他吸引之处究竟在哪？能把一个个俏皮的小孩们都乖乖的看他节目。真是苦了穿着这件玩偶服的人，里头一定热死了。

「你的储备又全清了喔。」小晴的妈妈笑着对我说。

她是心闲，一位很美的女士，年龄三十多却看似二十多岁，笑起来总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

「我替你出去补补储备吧！麻烦你替我看看小晴啊。」说罢便自觉出了门。

这个行为早以在这三年间重覆了很多次，自叶枫死后，她总会三五不时带着小晴来探望我。顺道补充一下我家厨房的食粮储备，以免我饿死。

啊？我没说吗？小晴的全名叫林枫晴。

是我跟叶枫的名字。

他是我跟叶枫拯救下来的小孩。

「晴哥哥。」软软的童音唤着我的名字，小晴正一脸担忧看向我。

小孩的感觉一向比大人们敏感，身边的人的情绪起伏变化也能轻易看出来。

他虽不明白，但却感觉得到。

「怎么了？小晴，来告诉哥哥你现在几岁？」我把头埋在他小小的肩膀吸着那小孩专属的奶香味道。

「三岁。」小晴笑得腼腆，举起三只小手指给我看。

「我们的小宝贝，这么快就这样大了。当时你还是一只脸红红的小猴子呢！」小家伙看来对于他曾经是一只猴子的身份感到十分兴奋，连忙问我他的尾巴还在不在，屁股是不是还是红色的，把我弄得哭笑不得。

跟他玩了一段时间后，心闲早以回来，我连忙上前替他拿东西进屋。

「这次又买了这么多？辛苦你了，明明不需要你来做的。」我责怪自己。

「大家都这样熟了，别跟我说这些。」她微笑。

小家伙吵吵闹闹跟我们吃过蛋糕后便在沙发上午睡，剩下我跟心闲在聊天。

「刚刚的钱。麻烦你了。」我把一张一千元钞票递给心闲。她连忙推却，更威胁我再是这样的话就以后不带小晴来看我。见她每次都这样执着，我也不好意思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你最近好吗？」她呷了一口红茶问。

「不大好。」我笑笑老实回答，我可不会忘记我面前的人是一位心理医生，心思再慎密也难瞒她。

看到她疑惑的眼光我继续说：「前几天找了一份工作，可惜昨天又被解雇了。」

「你找工作？」她惊讶地问。

「打发一下时间，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也对。」她看看我再开口：「还忘不了他吗？」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谁，我曾经向他透露过舒艾的存在，也剖白了每天准时等待只为看舒艾一眼的疯狂行径。但她一直对此事存保留态度。

「你对了，我对舒艾……是移情作用，我把对叶枫的依恋投射在他身上。」说到这我不得不佩服心闲的心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大概再找一份工作吧！」我垂下头乱说。

「对不起。晴晴。」她总是叫我晴晴以便驱分我跟自家儿子的分别。

我察觉她的语调起了明显的变化，我知道她的内疚感又出来了。

「心闲，我说过你这辈子可跟我说对不起的次数已经用完了。所以我不希望也不要再听到你跟我说这句话。」

心闲一脸认真凝视我，我继续说下去：「叶枫的死是意外，整件事都是一个意外。没人想发生。要是你让我跟叶枫选择多一千次、一万次都好，我们都会选择救你。当时情况如此危急，你跟小晴危在旦夕，任何人都不能置之不理。」

心闲整个眼眶都红掉了，我也强忍着泪水说出大家一直存在的心结来。

「还有，别再时常感谢我关于小晴的事了。小晴能够活得这样可爱活泼，快快乐乐的长大，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你跟小晴的努力。你用心照顾着小晴，而他也在努力地长大。」

我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别再纠结于三年前的那件事了，也不要觉得对我们有任何亏欠，你能为我们做的就是令小晴健康快乐的长大。」

「晴晴……谢谢你……」心闲擦着眼泪对我说。

「别客气。」我微笑。

对，那件事上我只责怪自己，如果我及早弄清自己的心意，事情的结局可能完全不同。思及此，我的怨恨又再强烈起来。

一个生命的逝去见证着另一个生命的诞生。

小晴的出生日就是叶枫离去之日。

一个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日子。

第十章

每一个人都视十八岁的生日为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日子。

十八岁被介定为成年的年龄。

人人都渴望这一天的到来，因为这表示他们已经是一个独立可自主的个体了。

十八岁的第一天，我是被叶枫从床上拉起来的。

清晨时分，还沉醉在睡梦中的我还没意识到有人正偷偷扭开了我的房门。那人慑手慑脚的走进房内，微笑地看着房中央的那坨棉被山。叶枫看着眼前熟睡的谭晴，心中泛起一丝甜蜜的感觉，这家伙永远都是这样，每次睡觉都爱用棉被把自己活埋。

这大概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吧？

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扑到那坨微微起伏的棉被山中。「起床了！！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十八岁的第一天不是这样渡过吧边说边揭开棉被，拉起还昏睡的谭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