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收到照片后我都会把那些记忆再回想一次……每一次到一个新地点我都会希望他就在……

我会每晚坐在电脑前很晚才睡觉……一直盯着屏幕，如果我的眼睛真的有念力的话，我的电脑已经爆炸了无数次……我以为自己快要疯掉了。任何时候都在想他，即使是在梦中也会梦到他。」

「你这样做……」我把目无焦距的眼光重新投到舒艾身上。

「就等于在我面前亲手杀死了叶枫多一次。」

我已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能苦笑地看着对方。

我看到的是舒艾绝望的眼神。

「我要怎样撑过来才好？又自闭一年吗？」我一脸茫然，感觉不到光明。

可舒艾依然仍旧一句话也没说。

「为什么要用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看着我？你说话啊！！！」我吼道。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舒艾咬着唇，用力得几乎要把它咬破。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我不屑，连这样的反应都跟叶枫一模一样。

过了半响他才艰难地开口：「这里面……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就这样？你犹豫不决半天就是说这些无梭两可的话？

「我当然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要让你这样费心设一个这样的局来看我笑话！！！！」

「是因为我跟你告白了吗？」我冷静问，脑子突然想起那件事。

舒艾只是不停摇头否认。

为什么都做到这样的地步还是不肯给我一个原因？

不过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去找原因了。

最重要的我都知道了。

叶枫不在，他一直都不在。

我很累，我足够了。

转身提起步伐决定离开这个令我窒息的地方，舒艾看着我走到门口，临关上门前，我对舒艾说：

「我还知道的是……你把我从天堂狠狠打落地狱的滋味，恭喜你。你成功了，你彻底地打击到我，也亲手把我毁掉了。」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的脸一定难看极了。

收起笑容说了最后一句：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第三十七章

叶枫一直都是一个鬼主意多多，捉摸不定的人。从小到大，就算是亲生父母都未能彻底摸透他们的儿子在想什么。

上幼儿园时，叶枫已懂得利用自己一副小天使的模样去跟老师装可爱，令他在茶点时间可以比其他小孩子多两块饼干。

上小学时，叶枫也知道如何表现得最好，令自己身边没有产生过一个敌人，不论面对谁人都能保持一副乖小孩的模样。

上初中时，叶枫已经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找到目标后他便开始计划怎样去得到他想要的。

上高中时，叶枫已成为校内的风云人物，凭着那爽快开朗的性格及优秀的成绩令他在同学或师长面前都备受青睐，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个阳光少年背后其实参与了无数的恶作剧。

唯独是面对着谭晴，叶枫才会显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他知道其实自己是一个很腹黑的人，不过叶枫从没想过去计算谭晴，他希望谭晴知道也包容他的一切，让谭晴知道其实自己对他是有「分别」的。

可惜就是因为那场该死的车祸，令叶枫不得不费尽心思令谭晴逐步走进了自己的网子中。

虽然他是有苦衷，但每当静下来时，脑子总会浮现凶自己正在算计着最他深爱的人的想法。

而这次他也狠狠地伤害了那个人。

——

谭晴离开后，舒艾仍旧呆站在原地，双脚就像注满了铅一样沉重，半分都移动不到。

他好想立即追上去跟谭晴解释，大声地告诉他自己就是叶枫。

可惜他做不到。

刚刚在谭晴不断的质问中，有好几次那话就在喉头准备吐出来，可是开口后，吐出的却是空气。

他知道是那个「人」的规定，所以他不能说也不可以犯规。

于是他只能眼看谭晴责怪他的计划，也默默无言地看着谭晴的剖白，心痛着他的眼泪。

刚刚他最爱的人说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他。

这句话就好比大杀伤力的武器一样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成为舒艾后，他开始计算着一切，知道谭晴找了电视台助理的工作就装作苦瓜人去跟他说话，希望可以多多接近他。

接下来铺下一层层的照片迷局是想谭晴知道叶枫的存在，令他察觉叶枫没死的可能性。

之后他利用谭晴的疑心布下了先前的开放日事件，也刻意用一枝特别的墨水笔和巧合引导谭晴把舒艾跟叶枫联想在一起。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谭晴就这样突然闯了进来。

而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谭晴对叶枫的执着这样大，大得忽略掉了所有的理智，盲目地相信叶枫的「活着」就是切切实实好端端的一个人。

以致今天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会如此大，也如此令人心痛。

舒艾从没有像如此这一刻厌恶自己，也从没有像现在这刻般怨恨过。

现在所有事都被揭穿了，戏也不能再演下去。

他的确输掉了。

想到这里他便感到一腔怒火，他知道那人一直都在看着谭晴跟他。

一把把桌上的东西全拨到地上，对着空气大吼：「你满意了吗！！！？」

大吼一场后，休息室并没有人回应他，舒艾沮丧的依着沙发滑落到地上，他明白了，由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他。

整件事最大的罪人是他。

是他的自私把身边所有疼爱舒艾跟叶枫的人扯进这件事中。

是他忽略了一个本该不存在这世上的人再次出现的杀伤力。

他以为这是一个恩赐，这其实根本是一场恶梦。

如果他没出现，说不定所有人早以摆脱悲伤，积极生活下去。

还有奶奶和舒岚……

他根本就不理她们的感受强夺了原来的舒艾。

整件事都错得离谱，想到这里，舒艾共茫然地看着休息室的一片狼藉。

「为什么我就不能乖乖地死去……？」

——

那天我是慌忙逃离电视台的。

当时我竟然还有心情发短讯告诉陈望希我先回家的事，之后便告了几天假期待在家中一直足不出户到今天为止。

现在的我坐在计程车中看着远处的坟场愈来愈近，原来一场巨大的打击会使人精神大振，当天的感冒菌好像压下来，就算整晚失眠依然精神抖擞。

我不是没有想过叶枫确实是死了，所以现在知道真相后，反而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之前天天夜夜都在想，弄得自己患得患失像个疯子般。

现在不用烦也不用再去想，可以专心生活下去。

其实我以为自己可以放开。

但当这刻看到坟前青年的照片时，我还是意识到叶枫死了——我是真的很伤心。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般，我希望梦醒后会回到十八岁生日的那天。

所有事都很正常，没有车祸，没有死亡。

当自己的理智回复后，我还是不明白舒艾的动机，如果是报复的话，他所做的一切未免也太花时间了。

但我不想再去想了，就这样吧。

生活会重新踏上正轨，明天我会照常上班。

好好活着，为叶枫活着。

——

舒艾知道那人说的那句「到时候自然会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就是指那一天。

「这次你竟然这样安静，是打击太大了吗？」空气中传来那个人的声音。舒艾记起自己在失眠两天后终于能沉沉睡去，以为自己可以逃避一阵子，想不到又得在梦中面对这家伙。

「我输了。我决定放弃……你洗去小晴的记忆吧。」然后让他努力地生活下去，去寻找自己所爱的人。

想到这里心就狠狠刺痛了一下。

「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要让他记起你吗？」那道声音的语气带着讽刺及挖苦的意味。

可舒艾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动手吧……无论结果是怎样，只要不伤害谭晴就可以。」

「伤得他最深的人是你啊！」

那人的语调愈来愈幸灾乐祸，听得舒艾很不舒服。

不过他说得对。

男人始乎嘲讽够，终于把话题转回正轨。

「你真的要放弃？认输了就是一辈子了。」

「我本就不该活着。」舒艾颓然。

可是才刚说完，舒艾便在自己的床上再次醒来。

怎么了？那人已经行动了吗？

小晴……是否已经不记得他了？

正疑惑时却看见桌面上的月历圈着5月10日，舒艾苦笑，原来如此，那人果然残忍，选择的日子也让人刻骨铭心。

——

舒艾离开后，这个黑暗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谭晴而另一个则是舒艾。一直浮在黑暗中的那团光亮此时出现一个西装毕履，神情冷漠的男人，脸上深刻的轮廓在光线的折射下更显深邃，细长的双眼正定定地凝视着画面中的两人。

「这样真的好吗？他们两个已经被你这个赌约折磨得很惨了。」背后突然出现一个细小的身影。

男人并没有回头察看，只是依旧盯着前面的方向，似是知道来人是谁。

夜抱着那个酒瓶出现在黑暗中，也跟男人一样注视着舒艾跟谭晴两人。

「赌约一旦生效便没法再更改，而且你也没权过问。」男人冷酷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不过夜确信看见男人的嘴角没有动过一下。

「谭晴帮过我——」夜提起上次谭晴替他买回酒瓶的事。

「不要让我重覆一次刚才的话。」男人打断。

「这是他们的选择。不能说后悔就可当没事发生。再说人人都乐于接受赌约，若是赌了也还有一半的机会胜出，但不赌却永远没有机会。」

「我明白了。」夜不再提起刚刚的事。

「而且你也是其中一个对不对？」

夜没有再回话，只是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酒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臂的力道在听到那话后不知不觉地加重了。

「只要理由是爱的话，是否就可代表现一切欺骗或难过都能获得原谅？然后再毫无顾忌地生活下去？」男人喃喃自语。

「疤痕永在。」男人看着舒艾跟谭晴再说了一句。

第三十八章

早晨醒来春意盎然，柔和的阳光洒到整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挤弄了一个搞笑的表情，顺道提醒自己就算是多凄惨多痛苦都好，只要自己一天活着，还是要生活下去。

「谭晴晴！！！！！」刚步入摄影棚就听见陈望希的大嗓子。虽然嘈吵却不刺耳，虽然只是一星期不见，但当看到他时还是觉得一阵喜悦。感情总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滋生，直到有天你会被它杀个措手不及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就像舒艾的事情。

我在上班前都曾经犹豫会否再看见舒艾，不过我想既然都已经被识破了，堂堂总裁也不会再扮演苦瓜人吧！

最重要的是他都不能再做什么了。

正决定放下一切用心工作时，眼角瞥到那从门口进来的绿色身影，心情还是有点紧张。

的确，原来的苦瓜人已经离开了。

由于我告了一星期的假期，今天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

刚进摄影棚的新苦瓜人正跟各工作人员打着招呼，也在询问着一些拍摄流程。

原来的那位可是惜字如金。

在场的工作人员只知道苦瓜人换了一个新人选，但原因为何也没有多大兴趣去知道，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心。

只有我一个在猜测着。

两小时的拍摄时间很快过去，新的苦瓜人也掌握到拍摄的步伐，整个节目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在一旁默默地点算着剩下的道具，却听到身后有人接近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青年，样子平凡，算是属于丢进人海里也不会被认出的那些人来。

不过我还是对于自己的记忆力有一定的信心，我从没在电视台看过这个人。

始乎是感觉到我的注视，那人尴尬地一笑。「你好，今天辛苦了。」

「你是……？」我不好意思问。难道我真的认识他吗？

「噢！差点忘了！我是新来的苦瓜人，我叫赵天。今天我们碰面时我已经着装了，所以你认不到我是正常的。」他摸摸头笑说。

「哦。你好，我是谭晴，制作助理。」我微笑跟赵天握手。

「这份工作怎么样？」赵天帮忙把我要点算的道具收起来，为了打破这沉默的气氛，也表示一下良好的同事爱，我循例问问他的工作情况。

「还可以，其实今天不算是第一次了，之前我可当过一天苦瓜人的，只是第二天就遇着些奇怪的事情被停职，直到今天才回覆岗位而已。」

「奇怪的事情？」刚说出口我就感到十分后悔，但脑子却不及话儿快。

「对啊！」赵天看看四处没人才小声说。「电视台说有个人愿意替我扮苦瓜人，起初我还以为是工作被抢了，怎料他说他的薪金都是我的，只是我暂时不用上班直到他离开为止才回覆正常。我说这世界那有这样好康的事情？但当我第二天在存摺看到那笔比半年的薪金还要多的钱时，我才知道这是真的！！！」赵天一脸兴奋似是还在怀念那天的喜悦。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我小心地问，尽管我心里有数。

「我不知道，电视台没告诉我，对了，你之前可是跟他一起工作的，你知道他是谁吗？」赵天好奇赐给他这样的妙事的人究竟是谁。

「不知道。」我轻轻摇头，思绪早已飘到远处。

舒艾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赵天跟我道别后，摄影棚只剩下我一个，我来来回回地兜了好几个圈子。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进入了那条特别通道。

我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虽然多次说了不关自己事，但我还是忍不住。

我真的很想知道舒艾的动机。

是什么促使到他可以利用一个已经死去了三年的人来开玩笑？

推开休息室的大门，里面的环境依旧整洁，所有家俱都一如以往摆放在原来的位置，我慢慢走到沙发前，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的疑点真的数也数不清。

「唉。」我整个人摊倒在沙发旁凝视着那个衣柜，当天我就站在那个位置质问舒艾的。

很诡异。

半年前还巴不得跟他说上一句话，半年后就大声地向他咆哮。

是不是应该找他谈谈他的动机？

我快憋死了。

正准备起来时，瞥见桌下有张纸。

我好奇拾起来，大概是清洁的阿姨没有注意到，忘了把它扔掉吧。

可是当我拿上手一看，我就呆掉了。

纸上所写的是教人如何使用收发电子邮件，图文并茂，相信是给初学者使用的。

不过令我惊讶的却是纸上的字迹。

那是叶枫的字迹。

——

叶枫的字迹不算美观，但很特别。

剔除某些字一定会写错的坏习惯外，他的字体总是方方正正，活像用个四方框子框着来写似的。

从小我就取笑了他这样的字迹无数次，而根据叶枫上学时爱给我留的字条，放在我房间的无聊字条，再加上那份十年计划的对比下，这根本就是他的字迹。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做了一件事情。

「谭先生，根据我们的文字及笔迹鉴证专家鉴定后，发现这张纸上的字迹的确跟你提供给我们的文件字迹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而字体的墨水也是属于那枝限量版的墨水笔。这些字体写下的时间并不超过两星期。」化验师又在用那套专业的口吻对我阐述一切。

「同一个人？」我再确定。

「同一个人。」化验师坚定地点点头，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再开口：「你找到他了。」

不。他不是他。

当天我记得闯进休息室时，舒艾正埋头写着这张纸，只是我被后来的震怒掩盖了这件事，我并没有去注意他原本在做的事。

我十分肯定写这张纸的人是舒艾。

但纸上的字迹却是叶枫。

我彻底的混乱了。